第七十章：高利贷

　　桃子在家帮李文哲看着门头，三天的时间卖光了所有的皮革。因为沈小宝收光了村里的存货，村里人又开始拼命做货。桃子知道他俩一天不回来，事情就一天没解决。她在家里焦急地向热锅上的蚂蚁，她猜测着多种可能，一种是在帮着沈小宝卖货，另一种是在等沈小宝向客户要钱，拿着钱回来。最后一种就是沈小宝是骗子。
　　当俩人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中时，桃子就知道了最坏的结果，还是有些不死心地问：“你俩咋去了这么久？货卖完了？”“呜呜”柱子抱着头哭了起来说：“货没了，俺完了……”“货呢？”桃子生气地望着柱子，迫不及待地问，“你快说，货呢？”“俺俩蹲守了三天三夜，就没见到沈小宝的人影。”李文哲坚定地说，“看来是早有预谋，处心积虑的进行欺骗，咱们都太相信他，放松了警惕……”“那欠村里人的货款咋办？”桃子的声音颤抖起来，“那可不是个小数目，两三万呢。”
　　柱子第一个反对说：“欠条上又没有俺的名，谁来当冤大头，这钱咱是说啥也不能还。”“按照法律条文来说，柱子不需要偿还债务，但是按照村风良心来说，这些钱你应该偿还。你想想，要不是有你做担保，村里人谁会赊给沈小宝？”柱子哑口无言了。桃子默认了说：“为了咱的威信，这钱咱来换。”“可咱家哪有这么多的钱？”柱子不明白桃子咋会这样傻，怒气冲天地喊，“不还，俺不还……”
　　桃子看向李文哲说：“五哥，你放高利贷，给俺带上两万，该多少利息就多少利息，明天让柱子拿钱，挨家挨户还钱。”
　　李文哲一脸严肃说：“你考虑好了？两万块可不是个小数目，而且利息是银行的三倍，你想想你有偿还的能力吗？”“没有偿还能力，咋样？”桃子乐观地说，“俺这辈子还不完你，不还有三个闺女吗？俺也学习愚公移山，子子孙孙来还债。”李文哲苦笑了一下说：“主要俺放高利贷，钱也是从村民手中涨利息来的，也不全是俺的钱，不过你这种情况，可以向货主说明一下，只给他们成本，这样能省下一万，说真的，贷款数额大，俺也不敢给。”
　　桃子知道李文哲句句是肺腑之言，她想了想说：“俺打扫干净家底也就五千，那就再贷五千吧。这样你敢给吗？”李文哲叹口气说：“说实话，村里人贷款就没有超过三千的，基本也就一千两千，还要有家庭好的人做担保，按照规定你也不例外，去找个担保人……”“五哥，你这样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桃子的语气明显有些不好，脸面也有些撑不住。
　　李文哲看在眼里，心里却莫名的感到幸灾乐祸，似乎是对桃子不嫁给他而跟柱子复婚最好的报复。自从桃子跟柱子复婚，李文哲再也不主动前来帮助桃子，对她就像陌生人，不再关心她的生活，不再牵挂她的喜怒哀乐。这些表面上的冷漠，实际上是对桃子最好的保护，他知道要是他再像过去那样处处维护桃子，必定会遭到柱子的不满和猜忌，那样就会适得其反，桃子就不会再有安宁和幸福。今天他故意这样让桃子找担保人，就是想为难一下桃子，让柱子看到他对桃子已经不是从前的两肋插刀，也不是从前的不顾一切。
　　柱子支支吾吾地说：“桃子，这钱，这钱，咱真的不用还，要是借用高利贷还，咱俩猴年马月能还上这高利贷？”“闭嘴！”桃子不屑一顾地说，“还到老，还到死，也要保住咱们的诚信。”又转身怒对李文哲问，“五哥，让娘来做担保人，行吗？不行，再加上朵朵，要是俺死了也没还完，就让朵朵来偿还。”李文哲见好就收，一脸无奈说：“行，行。”桃子把娘叫过来，让娘在写好的借条上，按下重重的手印。
　　柱子拿着借条跟随李文哲来到门头，李文哲将厚厚的一大摞钱，清点两遍后交给柱子数。柱子又数了一遍，将钱装在两链包里，鼓鼓囊囊的一大包。他又回家，将桃子交给他的五千，装在另一个两链包里，又是鼓鼓囊囊一大包，他带着两大包钱，在桃子的催促下，挨家挨户去把欠款还上。
　　柱子走在路上，额头一直在冒汗，他大脑里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想法：“这么多的钱，足够俺花一辈子的，何苦去还人家？这钱俺本就不该还，这个傻女人偏偏为了个好名声，白白丢失这么多的钱。她傻，俺不能跟着犯傻，俺还不如带着这些钱进城去过好日子……”柱子想到这里，在村里走着走着，消失在夜色中。
　　桃子在家心跳突然加快，她忐忑不安的等待着柱子归来，一种不祥的预感遍布全身。桃子感觉浑身不舒服，腹内的胎动也动地格外厉害，她的肚子一阵阵剧痛。桃子算着再有一个月才会生，她知道大概是情绪波动导致。她就身心俱疲的躺在床上，用手轻轻抚摸着肚子，想让自己不去想烦心的事安静下来，可是她却怎么也无法安抚躁动地心，任凭心超速地跳。她担心柱子处理不好货主的情绪，毕竟在说好的价格上没有了利润，谁也不会心甘情愿就同意。她后悔没有跟柱子一起去解决这样的难题，而是把难题推给一个自卑懦弱不善于沟通的人。
　　“会不会人家跟他打起来？”桃子脑海冒出这样的念头的时候，她一下子坐了起来，支撑起笨重的身体下床，决定挨家挨户去看看，也同时解释一下，自家也被骗的事。
　　桃子刚要出门，就被门外十几个走进来的人拦住。大声嚷嚷着：“柱子呢？你是说好的两三天付款，咋不见人了呢？啥时候还钱啊？”桃子一听正是被骗的货主们，主动讨债上门。桃子脸上火辣辣发烫，勉强微笑着，愧疚地说：“你们快回家等着，柱子已经挨家挨户去还钱了。”
　　“真的吗？”众人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表现出怀疑说，“俺们都没见到过柱子，也没听说他到过谁家……”“这事千真万确，本来咱们全被那个沈小宝骗了，他拉着货不知跑哪里去了……”桃子还没说完，人群就炸锅了。“啥？”“谁相信？”“骗鬼呢？”“他不是你娘的干儿子？都给你家卖货快一年了？”“是，是，这些都是，但是谁也不知道他会是骗子，把俺骗苦了，俺还有六千多没给，加上你们的钱，俺要被骗去两万……”
　　“这可咋办？”“呜呜”有人直接就哭上了说，“俺家的本钱可全是李文哲手里的高利贷，这下子全打了水漂，俺可咋活啊……”“俺的也是。”“俺的也是。”来的人都在诉苦，都在诉说着第一次做副业就遭遇这样血本无归的变故，不但发不了家致不了福，反而跌入到利滚利高利贷的苦海。
　　一时间桃子家里人声嘈杂，哭闹不断。桃子抚摸着疼痛的肚子说：“你们都静一静，先听俺说句话行吗？”人群停止了喧闹，都静静的看着表情一丝不苟的桃子。“俺都为你们做好了准备，拿出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五千元，又到李文哲那边贷了五千元高利贷，让柱子挨家挨户给你们本钱，你们也别嫌少，俺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你们愿意也罢，不愿意也罢，俺作为一个村支书，作为一个有良知的人，只能做到这些，你们都快回家等着吧，不然在这里耽误了，柱子去你们家找不到人。”
　　“要不是柱子大包大揽说没事，俺也不会赊给那个陌生人。”有人还是不甘心丢了利润，还想让桃子再多给些，“哪怕多一毛的利润，也没白白做了成品，白白起早贪黑熬夜受累。”“是啊！”众人又开始讨价还价，“你也坐过缝纫机，一天下来腰酸背疼……”
　　“俺已经说过了，俺借了五千高利贷，你们也为俺想想，这个高额贷款一年光利息涨多少？咱们就相互体谅，自认倒霉吧。”众人又大眼瞪小眼相互看看，谁也不肯离开。
　　李文哲作为邻居听到桃子家吵吵嚷嚷，就快速打发走买皮革的人，关上门就走了过来。得知事情众人还想要些利润后，抱打不平说：“你们可别得寸进尺，光给你们赔偿本钱，桃子都背负了五千高利贷，这样大的数额，放在谁家，谁能承受得起？你们还不感恩戴德，还不知足的变本加厉。说句实话，桃子没有必要还你们的钱，不是她赊的你们的货，冤有头债有主，谁写的欠条你们找谁要，与桃子没有一点儿关系。”
　　众人本来是想，逼桃子给点儿甜头，经过李文哲这样一分析，都纷纷离开。桃子感激地望着李文哲说：“亏了你来解围，天都黑了，柱子咋还没回家呢？”李文哲也没多想顺口说：“这件事不好解决，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他们是不会轻易同意的。还不如这样，等货主主动找上门来，咱们还好处理。”“俺是觉得主动去说清楚，货主的愤怒还小些。”
　　李文哲看着憔悴的桃子，内心生出无限怜悯说：“桃子，你的五千元不用涨利息的，算是俺借给你的，俺真的是敬佩你的为人。之所以让柱子写欠条，找担保人，是做给让柱子看的，让他知道背负着巨债，就要拿出一个男人的担当，记住惨重的教训，等他连本带息还完的时候，相信你家应该又存下了五千。”
　　桃子眼泪汪汪地望着李文哲，深知这才是那个疼她懂她的男人，内心头一次对李文哲产生了爱情，也是头一次知道这辈子再也不可能与李文哲再有结果，她才意识到失去了真正爱她的男人。擦擦眼泪，望着一步步默默离开的李文哲，又感觉似乎从未有过的情愫滋生，他就是与她没有血缘关系的亲哥哥。
　　桃子看到家里一场巨大风波平息之后，就安心的躺在床上休息，因为连日来的担忧，一直没睡好。现在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桃子一睁眼没看到柱子，看看身边的被子还好好的叠着。“是一夜未归呢？还是又起床了？”桃子满心疑虑，起床来到院子里，也没发现柱子。看到娘也起来，正准备做早饭。一掀锅发现，昨夜给柱子留锅里的饭，还好好在锅里。问：“桃子，柱子昨夜咋没吃饭？”桃子惊讶地说：“看来是一夜没回家，那他咋去了？”朝院门望了望，院门也没关。桃子又一下子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她猜想不到柱子会发生了什么。就急急地走出去，敲打李文哲家的门。
　　李文哲是个勤快人，每天天不亮就起床，做饭、打扫卫生，开门做生意。自从沈小宝从村里赊走了一万多货，皮革就开始疯抢。贷款的也多了起来，农民从银行很难贷出钱来，都奔向李文哲。李文哲手里有钱，再从有钱的村民手里高出银行利息收一些钱来，贷给需要的人群。这生意很划算，贷款人必须有担保人，贷款人还不上就有担保人偿还。李文哲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白天卖皮革，晚上办理高利贷，财源滚滚而来，他已经成为村里的首富。提亲的人踏破他家门槛，可他都拒之门外。
　　李文哲刚拿起扫把，就听到一阵急促地敲门声。他以为有人来买皮革，就跑去开门，发现桃子一脸焦急的神情，站在门口问：“咋了？”“五哥，柱子他一夜没回家……”“啥？”李文哲一听也急了问，“那他会咋？”“不知道。”桃子浑身都在打颤说，“俺也是没了主意才来问你。”“走”“去哪？”“你去村委的大喇叭上吆喝，俺去货主家找找。”
　　桃子强忍住腹痛，一步步艰难地来到村委。在大喇叭上吆喝起来：“隋梁柱请注意，隋梁柱请注意，家里有急事找你，听到广播后抓紧时间回家……有见到隋梁柱的村民，抓紧时间到村委报告。”
　　一大清早，桃子在大喇叭上高声吆喝了三遍，像一声晴天霹雳，震惊了所有村民，一时间所有人都知道柱子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