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小楼东风

　　宁冠祺被体工队录取的消息传到中学，给整个中学带来强烈的震动。尤其是同班男同学更是羡慕宁冠祺，这个山里的孩子才来一年，变化是如此巨大。
　　中午放学，宁冠祺踩着自行车，和同班同学在路口分手，他转道去大哥的店铺吃饭，午餐一直是跟大哥一起吃。
　　安懿抱着宁宁跟着一群行人穿过十字路口的斑马线，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倏然掠过身边，速度之快让她咋舌。
　　来到店铺门口，安懿看了眼停在门口边的自行车，她走进店里，乖顺的冠祺在伏台做作业。
　　“小弟，你现在的速度最快是多少？”她问冠祺。
　　“超过一百了。”冠祺抬头说，“没到一百一。”
　　“我都以为超过一百一，好快，像一阵风似的。”安懿说。
　　冠祺说：“在市区不敢踩快，也就五六十的时速。”
　　在一旁点钱的安平把钱放入钱柜，对冠祺说：“下个月有一个全国青少年的比赛要在扬州举办，届时有将近三百人比赛，你报名了吗？”
　　“前两天队里已经报名了。就是因为报名这件事，学校在电脑上看到了我的名字，才知道我已经被体工队录取，校长和班主任都来找我谈话。”冠祺说。
　　安平问：“找你谈话？说什么？”
　　冠祺微笑说：“校长说这么大一件事，对学校来说是件极其光荣的事，为什么要瞒着？我想还是低调点好，没有成绩出来，不要太张扬。”
　　安平不住地点头：“冠祺小小年纪就会处理事情，不错，不错。”
　　冠祺即将面临正规的第一场严谨赛事，全家人都有点紧张，安燊甚至从网上找了一份运动员的饮食标准，打印出来贴在墙上。宁冠初每天中午都做好吃又有营养的菜给冠祺，连带所有的人都沾了冠祺的光有口福享受。
　　比赛那天很快到来，冠祺所在的学校破例放假一天，全体师生组成啦啦队给冠祺加油助威。宁泰华和吉娟娅、冠绣连夜从山里赶来，他们也要为小儿子加油助威。这次的青少年比赛，意义重大，前三甲赢者不仅可顺利进入十月底世界青少年的比赛，也同时为年底在日本箱根举办的亚洲青少年比赛赢得入场券。
　　比赛当天，天气晴朗风速匀和，气温还带着些微的冷意，全市的主要道路全面封锁。这天，宁冠初的店关门，全家人早早守候在场地。宁冠初看到了部队领导和学校领导出现在出发场地，冠祺和队员的英姿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俱乐部的丛教练也来了，啦啦队的叫声一浪盖过一浪。大家都非常关注这场比赛。
　　上午十点一过，比赛开始，三百多名身姿矫健的衣着颜色不一的青少年踩着自行车风驰电掣地从人们眼前掠过。赛车手要绕市环行三圈，前面一圈，大家看到冠祺紧紧夹在众多赛车手中间，速度保持匀速。第二圈，队伍分成两个阵营，冠祺跑在第一个阵营。第三圈，第一阵营速度加快，与第二阵营相差五分钟的差距，看来第一名将毫无悬念地在这第一阵营中产生。丛教练不时看表，惊喜地告诉宁泰华和宁冠初，车速已超过一百。进入冲刺阶段，啦啦队叫疯了。安懿通过现场视频观看比赛赛事，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比赛进入冲刺时刻，只见车手们蜂拥而上，拚尽全力冲刺。眨眼间，一道道身影飞一般如光速冲过终点线，时间顿时凝固。
　　冠锦和冠绣挤过人群，跟着宁冠初和丛教练跑到终点站。
　　前面，宁冠祺和体工队的教练拥在一起，脸上挂着两道兴奋的泪水。不用问，冠祺超越了竞争对手，也超越了这次比赛的老队员，以凌厉迅猛之势夺到了人生赛事的第一个冠军。冠祺转身向丛教练跑来，紧紧地拥抱着，继而与父亲兄长拥抱，激动地啜泣。
　　赛后，冠祺与教练裁判员合影，再与校长班主任合影，与好同学合影，最后与家人合影，与安懿照得最多，是嫂子引导他走上了这条路，这辈子最要感激的人就是嫂子。
　　
　　比赛一结束，冠祺跟队回体工队，他向家人老师招手，和队友上了部队的中巴，离开出发场地。
　　冠祺首次取得比赛佳绩，最高兴的人就是宁泰华。当晚，在没有冠祺的情况下，宁泰华在酒店设宴请客吃饭，人不多，有亲家全家和丛教练以及曹海涛。
　　第二天，宁泰华带着吉娟娅和冠绣赶回山里，宁冠初和冠锦送父母亲姐姐上火车。
　　回去的路上，冠锦颇为心烦地对哥哥说：“这个吉平凡真是固执，铁了心要离婚。离婚对她有什么好处？”
　　宁冠初说：“也怪吉德贵，不会做事，整天指责吉平凡生了个病儿子。我叫爸爸回去好好开导吉德贵，不要总往吉平凡身上泼脏水，生下一个病儿子，吉德贵也有责任。我忙完这个月底的事，打电话好好跟吉德贵说一说，出钱给他们，让他们带儿子到贵阳把病治好。”
　　“这样他们就不会离婚了？”冠锦问。
　　“宁肯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吉平凡一离婚，带着一个有病的孩子很难再找婆家。”宁冠初说。
　　回到店里，安平与安燊在翻日历商量事情，见宁冠初回来，安燊喜滋滋地告诉宁冠初，下星期，他和贝儿的婚席定下来了，不请多人，就请双方的亲戚朋友，办五桌就行了。
　　宁冠初说：“赶紧办吧，都拖了快两年了。”
　　安平说：“你和安懿的也没办，抓紧时间呐。咱家的风水真是怪了，都是先生孩子再办酒席，先上车后补票，先种菜后围栏，跟别人倒过来。”
　　这话说出来，把宁冠初和安燊给说乐了。
　　安燊与宛贝儿的婚宴在拖了又拖之后终于举办，女方家的客人除了乐团里几个要好的朋友，还有笪海明及钱姨。
　　钱姨见到好久不见的安懿，两人拉着手说得可近乎了。钱姨不再去红叶社团，全心打理店铺的生意，生活悠闲，生意稳定，钱姨的气色相当好。
　　“钟姨还在社团吗？”安懿问。
　　“在，现在她是社团的负责人。向昳晨带着她的几个姐妹加入社团，增强了社团的力量，社团接的单子越来越多，团里的老人可开心了，个个越活越年轻。有时周末晚上，我也去凑凑热闹。”钱姨说。
　　安燊与贝儿过来敬酒，钱姨不能喝酒，以水代酒，敬“新人”一杯。
　　
　　安懿的产假休完，她准备上班。宁宁还没断奶，她心里是怎么也放不下。萧菱提出帮带宁宁，母亲一下要带两个孩子，安懿心疼母亲，下班就把孩子接回来。
　　萧菱说，“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没事，照顾得过来。”
　　“别带到外面玩，人贩子无处不在。”安懿很不放心。
　　前些天，小区内丢了一个三岁的女孩儿，幸好，两天后孩子被警察找了回来。这件事把家有小孩子的人吓得够呛，贝儿都吓成了惊弓之鸟。
　　“放心，不会带出门。”萧菱说，“咱家装了两道铁门，安全着呢。”
　　安懿上班了，与久不见面的同事打着招呼。到了单位，没见到宣宜宾，得知他于上个月就回北京读书了。刚上班，安懿并不急于席位的调换，安心地练习已生疏很久的曲子。
　　在排练休息时，安懿与筱涓涓聊了一会儿，筱涓涓因受不了家暴报警，并与丈夫离婚。
　　筱涓涓轻声说：“团里不止我一个人离婚，竺俊亮也离婚了。”
　　“什么？竺俊亮离婚了？”安懿好吃惊，“为什么呀？他不是经常夸他有个好老婆吗？他老婆好像是在一个事业单位工作？”
　　“没错呀。单位是好，可人不行。”筱涓涓告诉安懿，竺俊亮经常跟团到处演出，他老婆竟然把六岁的女儿丢给奶奶，她跑去跟情人在外面住。竺俊亮春节回家，跟踪调查了半个多月，把奸夫淫妇捉奸在床，女方有错在先，法院判净身出户。孩子判给父亲。虽是离婚了，竺俊亮咽不下这口窝囊气，把视频发到他前妻单位的网站里，直弄到那个奸夫身败名裂名誉扫地，灰溜溜地被单位扫地出门，前妻也无法立足，也被单位踢出来了。
　　筤美玲也渗合到她们的谈话中：“听说那个男的还是个副局身份？”
　　“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筱涓涓不屑地说。
　　筤美玲小声地说：“方子娆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一听说方子娆出事，坐在后面的几个女子把头凑近，仔细打听。听筤美玲说，前些天，筤美玲到医院抓药，见到了方子娆。方子娆连夜赶场，每晚是凌晨两点回家，她和新交的男友在烧烤店吃夜宵，还喝酒。两人醉得话都说不直，还开车，结果把下夜班的一对开着电动车的情侣撞得一死一伤，方子娆和她男友被警察带到医院检测，两人满身酒气，看来有的赔偿，再怎么赶场也没用了。
　　筱涓涓奚落地说：“做人不检点，自找的。听说杨丽被她的男朋友甩了，席子都睡烂了，还是被甩，活该！”
　　筤美玲轻声问安懿：“你什么时候坐回原来的位置？”
　　安懿说：“不急呀，我的指法现在都生疏了。”
　　筱涓涓亦压低声音说：“听说你要回来，熊小小可紧张了，卖力地练习，生怕你坐回一席的位置。”
　　安懿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那个位置她喜欢，让她坐去。我现在把心思全放在我儿子身上，没时间跟她勾心斗角。”
　　筱涓涓和筤美玲听了，都不觉笑了。
　　周末，冠锦回家，帮安懿带宁宁。吉祥俩姐妹也在家，帮做些拖地擦家具的家务活。安懿在阳台晾晒儿子的小衣服。
　　“小妹，吉平凡的儿子心脏手术做得怎么样了？”安懿在阳台问。
　　冠锦给宁宁喂了水，把宁宁放在摇篮里，边换尿不湿边说：“很成功，过两天可以出院了。医生说这种先心病越早治疗效果越好。”
　　安懿走进客厅：“她和吉德贵和好了吗？还闹离婚吗？”
　　冠锦说：“阿爸和哥哥给他们做了思想工作，他们不吵了。”
　　“吉平凡长得很不错的又能干，在村寨里是数一数二漂亮的女人。”安懿坐在沙发上，叫来吉祥俩姐妹，一起吃巧克力和饼干。
　　冠锦叹气说：“漂亮有啥用？来历不明，谁是亲身父亲都不知道。”
　　“这也不能怪她呀，她真的好可怜。她现在还在工厂做吗？”安懿说。
　　“你不是说她很能干吗？她读的书比同辈的人多两年，尽管不讨妈妈的好，但是妈还是听哥的话，对她客客气气的，工资每月两千五，得意死她了。”冠锦说。
　　安懿笑了，和小姑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又问吉祥，家里的楼房建好了吗？吉祥很高兴地回答舅妈，楼房小院建好了，妈妈爸爸现在生活过得可好了，出门都有电动车开了。
　　宁冠初在楼梯铁门外叫门，冠锦跑下去开门，哥哥手里捧着一瓦锅，是煲好的蛇肉和狗肉。安懿揭开盖，热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
　　“你们吃了吗？”她问宁冠初。
　　宁冠初表示吃过了，冠锦从消毒柜里取出碗筷，宁冠初脱下外衣，抱着儿子坐在一旁看着家人吃。
　　“老婆，你爸让我问你，咱们在新小区的房子还要不要？盘厂长见我们不住在那里，他想跟我们买下来。”宁冠初说。
　　安懿抬头说：“不卖！那套房子在外面要卖三百多万！房子是会升值的，卖什么？！”
　　宁冠初问妹妹：“毕业后回山里吗？”
　　冠锦愕然地大声说：“谁考上大学不是想留在城里？多少人想出来都不成，我为什么还要回去？小弟是铁定不会回去的，我也不回！大哥的根都扎在城里了，难道还搬回去住？爸跟大伯姑姑说过了，他退休了也回城里定居，以后方便见亲人，久不久回山里走亲戚。”
　　安懿说：“我们的重心放在城里，但山里不能不管，城里和山里都得兼顾，不能顾此失彼，有时间还是要多回去的。”
　　宁冠初看着安懿说：“老婆说得有道理。那套房子将来留给小妹或是小弟。等爸爸退休了，我们买一幢带花园的别墅给爸爸妈妈，让他们安享晚年。”
　　安懿夹了块狗肉放进老公嘴里，有好东西不能独吃，得一起分享。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