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骗子（1）

　　桃子跟柱子复婚后，王二喜和殷画前来祝贺。王二喜怎么也想不通桃子为何一直讨厌柱子，却在分开六七年后，再次选择柱子。当着殷画和柱子的面，他只能做到表面上的祝福，并且让桃子按照他俩策划的图纸，开始新村改造，然后就忧心忡忡的离开。
　　新村改造很顺利，因为八十年代农民居住的都是泥草房，矮小不坚固，手中有了钱，就想盖红砖瓦房。村民们自愿盖房，谁盖得早，房子位置随意挑选，一家五间房，办理建房证，自觉自愿盖房子。
　　桃子带头盖房子，选了村里正中的位置，盖起了五间红砖瓦房。李文哲也紧挨着桃子盖了五间，并且紧挨着村街，盖上五间门头房，皮革点就搬到了村街上，这样更有利于顾客出入方便。
　　桃子因为把柄握在柱子手里，和柱子一起生活，对柱子更多的是忍让迁就。柱子因为情敌王二喜一走，心里所有的顾虑也就随之放下，加上桃子现在村支书的高贵身份，又有经商赚钱的头脑，主要还是失而复得的珍惜，俩人算得上相敬如宾。桃子因为怀孕的缘故，不再干印花的副业，就让柱子出去卖货。柱子因为自身残疾具有很深的自卑心理，不管桃子怎样劝说，就是不肯走出村子，走向城市。桃子就开始使用各种各样的手段逼迫柱子走出去。桃子买来皮革，马不停蹄的做出几千个座套、提包，堆放在宽敞明亮的新房里，把五间房子塞的满满当当。就好说歹说劝柱子出去卖货：“人都有第一次，只要你走出村庄走向城市，迈出了第一步，一切都会迎刃而解，真的没有那么难……”“桃子，俺真的不是做生意的料，俺在家里种地、坐在缝纫机上制作加工都不是事，可让俺去火车站卖货，俺就无从下手了。”“你看李文哲，他咋就行呢？不都是人吗？”“人比人要死，货比货要扔的。”“你都不出去试试，咋就知道你不如他呢？”桃子本来是用激将法对柱子进行鼓励的，没想到柱子却误会说：“俺知道处处不如李文哲，你就应该选择他……”一听这话，桃子的心比针扎还疼，勃然大怒：“明天你就去火车站，卖不了货，甭想回家。”
　　第二天桃子帮着柱子将两大包货装到手推车上，推着到村口的公交车站等车。等到公交车停下，柱子带着一大批货被逼上梁山出发了。他也不知道该到哪里停下，在公交车上愁的犯了困，等到傍晚的时候，一睁眼，发现兜兜转转终点又回到起点，他又回到了家。只能又推着货回家，在桃子的奚落中，发誓明天一定不会在车上睡觉。
　　第三天柱子还是像去往刑场一样出去了，桃子本以为柱子在天黑前还会回来，结果这次没回来，桃子倒担心起来，在家门口转来转去，眼睛总是时时焦急的望向村口。每次目光失望的转回来时，看到李文哲的皮革生意火爆，进进出出的人，挑选着各种颜色的皮革，成交着一单又一单的生意。桃子心里冒出一股酸水，莫名其妙的感觉占据在内心久久不能消散，直到感觉到腹中胎动，就又无怨无悔。复婚以来对柱子表面上的顺从依赖，都是为了顺利生下孩子。李文哲一开始认为桃子突然的复婚，是对自己最大的背叛。但是逐渐发现桃子变化的身体，日渐隆起的肚子，似乎明白了一切，内心也就解开了所有的迷雾。见到桃子每天都跟柱子嘻嘻哈哈快快乐乐的生活，知道桃子的欢心愉悦都是伪装。
　　李文哲看到桃子心神不定的在家门口徘徊，就上前安慰说：“没事的，肯定是货没卖完，现在火车站有很多人在卖货了，生意不如从前好做了。”桃子点点头，就走进李文哲的门头，算计着再买两卷皮革，自己空闲时继续做成品。
　　柱子被桃子逼着走出村子，坐上公交车来到火车站。卖座套皮包的人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购买的人还要挑挑选选，货比三家讲价还价。柱子头一次卖货不会说不会道，看到旁边的人拉生意易如反掌，亮开嗓门大声吆喝：“路过的朋友来看看，座套便宜又好看，走过路过千万别错过，全是真皮面料，坐着舒服，保护车座不磨损……”张口闭口都在吹捧自己的货有多么结实耐用，有多么货真价实。柱子像块木头一样站着，像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柱子眼瞅着太阳落下山，自己手中的货一个也没卖掉，根本就是无人问津。夜晚火车站灯火通明，来往的旅客照样熙熙攘攘，生意照样可以进行。柱子又困又乏，就坐在一包货上迷迷糊糊打起盹来……突然感觉身体被狠狠一推，他猛地惊醒，看到一个小偷正背上自己身旁的一包货，就要跑。柱子一把抓住，狠狠一坠，那包货就顺着小偷的手滑落下来，小偷没得手，顺手就给了柱子眼上一拳，柱子即刻眼冒金星，感觉天旋地转，身体摇摇晃晃没站稳，倒了下去……
　　小偷见状重新又把一包货背到身上，拔腿就跑。
　　就在柱子要倒地的时候，一双手紧紧的拉住了他。柱子顾不上说些感激的话，出于本能的大声喊着：“抓小偷，抓小偷……”拉住柱子的人一听，快速就去追赶，小偷背着沉重的货物，越跑越慢，眼看就要被后面的人追上，后面的人边跑边喊：“抓小偷、抓小偷……”小偷已经跑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看到有好多人在盯着他看，怕迎面遇到管闲事的，只能舍弃货物，自己逃之夭夭……
　　柱子以为就这样被小偷偷走货，回家定会遭到桃子的怒骂。他情绪低落到深渊，连死的心都有。当他一眼看到那个扶住他的青年，正背着他的那包货，大步流星像一个英雄一样归来，柱子的心情立马像雨后彩虹，热血沸腾的走上前去，兴奋地紧紧握住青年的手，也一眼认出就是白天叫卖生意最响亮的人。柱子感激的望着他，连声说着：“多亏你，多亏你拉俺一把，还帮俺追回货来，要不可就惨了……”青年冲着柱子笑笑说：“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柱子见青年活泼开朗健谈可亲，就把满肚子的苦恼说了出来：“俺头一次被老婆逼出来做买卖，就是啥都不会，眼看着这么多的货一个也买不出去……唉，愁煞……”青年笑嘻嘻地说：“大哥不用愁，我来帮你卖，你一个给我一毛钱的利润，行吗？”“行、行，”柱子忙不迭的回答：“俺总共带着五百货，你帮俺卖完，俺给你五十元。”青年又问：“你哪来的这么多货？”“俺老婆做的，家里还有的是，放都没处放了，老婆才逼着俺出来卖……”“这样啊”青年的脸上泛起一丝狡黠的笑意问：“你那里做这个的多吗？”“多，多着呢，家家户户都在做，整个乡镇都在做……”青年打开柱子的两大包货，仔细的看着，亮开大嗓门喊：“做工精致的自行车座套，需要的过来看看，真正的好货，老婆亲手制作……”熙来攘往的人群被他的喊叫声吸引过来，一人一个两个的购买，半天功夫，柱子的一大包自行车座套就被抢购一空。青年又把另一包两链包打开，开始叫卖：“两链包真实惠，走亲窜友显高贵，包里放上点心酒，保证午饭不让走……”众人又围拢过来，拿起两链包先左看右看做工，讨价还价一番就买走……
　　等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柱子的货也全部卖光。柱子就按照之前说好的价格，付给青年应得五十元，并且请青年吃烩火烧。俩人坐下来边吃边聊，青年很坦诚的说：“我叫沈小宝，今年十八岁，没父没母没兄妹，从小靠乞讨长大，因为现在改革开放，正是做生意的好时机，我每天就在火车站，一次性买断前来卖货的人的货物，再加上些钱，零售。有时候货还是供不应求，所以我想跟随大哥到你的村庄去进货，那样不光货源充足，还能多赚一些，大哥愿不愿意带我去一趟你的村庄？”柱子津津有味的嚼着一块火烧，想也没想就一口答应下来说：“好，真是太好了，光俺家里的货也够你卖一个月的。”
　　俩人一拍即合后，立即往家赶。
　　正当桃子等过一个夜晚，有等来一个黄昏时，还在犹豫不决的到底买不买皮革继续做成品时，柱子领着沈小宝兴冲冲而来，见到桃子就大声喊：“老婆，快回家，俺来了……”桃子看到柱子满脸兴奋，知道柱子已经卖完了货，当看到身边多了一个年轻人时，又是满脸的迷惑问：“这是谁呀？”柱子拉着沈小宝亲切的说：“这是俺在车站碰到的小兄弟，会做生意，俺的货就是他帮着买的，他叫沈小宝，来咱村进货，去火车站卖货。”沈小宝见桃子文静沉稳，气质不俗，就主动上前握手说：“这就是嫂子，一看就是个贤妻良母。”桃子出于礼貌的冲他笑笑，就把他让进家中。顺便也叫李文哲前来做饭。
　　李文哲看到柱子带来一个陌生人，出于好奇，也跟了过来，桃子由于怀孕闻不得油烟味，李文哲就炒上几个好菜招待客人。吃饭的时候，李文哲目不转睛的盯着沈小宝问东问西。沈小宝还是把自己是孤儿的身份说了一遍，并且说自己前来是想来村里收货，到火车站去卖货。李文哲看到沈小宝生的眉清目秀，伶牙俐齿，并且还会看人脸色说话。但是身上有一股女人的行动，心思细腻的也像个女人，但是从头到脚又看不出是个女人。长着标准的男人国字脸，高鼻梁、黝黑的大眼睛，一笑还有俩大酒窝，一对小虎牙，作为男子也算是英俊的出众。沈小宝在饭桌上，喝了两盅酒把每个人都夸赞一番。先夸桃子娘说；“大娘长的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一看就是热心肠，我可是个没家的人，看到你们一家老小这样热闹、和睦，我就想认你当娘……”说完就跪在地上，一声声叫着“娘”。桃子娘看着沈小宝长相英俊，听着嘴巴又甜，打心眼里喜欢。她一跪地叫娘，就答应着把他扶起来说：“嗯，好孩子，快起来……”沈小宝站起身说：“娘，我总算找到娘，有家了。三个漂亮的小外甥，将来都会有出息，长大都会进城当干部，我以后赚钱也会供应你们上大学。”三个个小女孩笑嘻嘻的望着眼前的沈小宝，吃完饭就和姥姥一起去房间睡觉。沈小宝就开始夸李文哲说：“李哥一看就是走过南闯过北的生意人，精明厚道，有经商头脑，现在就要抓住改革的春风，大赚快赚……”
　　李文哲虽然陪着喝了两盅酒，头脑清醒，静静的看着沈小宝像一个跳梁小丑在表演着小伎俩。知道沈小宝没有那么简单，他跟着柱子来是有目的，他虽然伪装的很到位，但却逃不过李文哲见多识广的眼睛。沈小宝知道李文哲没有那么好骗，他说再多好听的话，只是笑而不答。不像柱子夸他两句就不知道东西南北。沈小宝先夸柱子有福气，有美丽温柔的好老婆，还有三个漂亮乖巧的好女儿，并且说：“嫂子一脸福相，能旺夫、会持家……”“这些只是你外表看到的。”柱子兴高采烈地打断沈小宝说：“会持家算啥，俺家老婆是村支书，带领全村人致福，你大概没看过电视，电视上经常播放唐玉桃带领白浪河村搞副业致富的新闻。”
　　沈小宝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桃子说：“嫂子，真是女中豪杰，我说看着就不像一般女人，电视都上过？”端起酒盅说：“来，嫂子，不，应该叫姐姐才对，我敬你一盅。”“一边去。”柱子推了沈小宝一把说：“你姐怀孕了，不能喝酒。”沈小宝听后一拍胸脯说：“姐姐有喜了，以后家里的轻活重活，大活小活，我全包了，姐姐什么也不用干，只要姐姐愿意留下兄弟，我也会经商，也能下地干活。”桃子对于沈小宝说不上喜不喜欢，他想要留在自己家中，桃子是一百个不愿意。一来因为他是个来路不明的陌生人，二来家中三个女孩子，要是让他住进来，就会给三个闺女带来危险。所以尽管沈小宝再三敬奉桃子，桃子一直就是一脸的不冷不热，她在静静观察着陌生的来客，猜测着他的来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