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找·寻

　　按照之前找人的方法，阳鼎兴和大头两人分别找到了混迹于城市各个角落的青皮小子，将阿海的特征告诉他们后，众人的身影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这次的找寻之路并不如之前顺畅，毕竟绑匪是有备而来，决心要钱，又怎么会让人如此轻易地就能找到。
　　青皮们虽都是常年混迹于周遭的人，对地头上的旅馆和空置房屋更是无孔不入，但大量的民房和私宅却不是想进就进的，任凭他们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大晚上的进去搜人。
　　阳鼎兴和大头拿着阿海的照片挨家挨户地敲门，海胆更是发动了在外收水的一帮人帮忙寻找，但一夜下来，所有人都精疲力尽不说，还被无数住户骂了个狗血淋头。
　　没有一点线索的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众人像是无头苍蝇般地乱撞了一夜，不知不觉间天都已经亮了。一群年轻小子都没有胃口，如同打了败仗一般耷拉着脑袋往海滩走，心里都在担心一会该怎样去面对阿海爷爷。
　　空无一人的海滩上，只有开业不久的饭馆静静伫立着，四四方方的玻璃外墙仿佛将海平面上的红日给罩在了里面，也将空无一人的内部暴露无遗。众人有点纳闷，平时这个时间棍叔已经开始忙活了，但此刻却连个人影都没有，估摸着是不是热心肠的棍叔，为了安慰老爷子也一晚上没睡。
　　刚想到这里，城寨出入口上方突然传出女孩子的大哭声，累了一夜的阳鼎兴心里一沉，抬腿便朝土坡的方向飞奔而去。
　　“是春红！”听出声音的大头脸色阴沉，一挥手带着其他人也向前跑去。
　　棍叔的房子是他自己要求做在出入口的。之前盖房子的时候，棍叔觉得自己孤家寡人一个，没必要占很好的位置，况且棍叔一个人早起惯了，住在这里，他不用担心会打扰到别人。
　　但住在风口处的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稍微动静大点，站在沙滩上都能听见，像之前瞭望台上的人每晚都知道春红在撒娇就是例子。
　　此刻阳鼎兴一口气跑到棍叔的家门口，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和棍叔撕扯，而小小的春红正被阳有珍给抱在怀里，看样子是刚刚受过惊吓。
　　阳有珍看起来很是生气，和柯慧两人把春红给护着，瞪着眼睛对面前的年轻女子道：“我告诉你们别动手啊！跑来寨子里抢孩子，胆大包天了你们！”
　　“抢孩子？”阳鼎兴一步上前将正在和棍叔撕扯的年轻男女推倒，指着两人的鼻子道：“再敢动一下手，腿给你们打断！”
　　春红看见阳鼎兴时就像见了救星一般，哇地一声就哭了出来，“阿兴叔叔！我……我好怕！”
　　阳有珍连忙将春红抱紧：“春红乖，不哭哈！叔叔和婶婶都在，没事的！”
　　紧跟着跑上来的大头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见这阵势就已经恼火了，不由分说地将还要上前的男子按倒在地，底气十足的声音充满了威慑：“反了你了！敢上寨子来闹事！”
　　后生们在这一嗓子下都提起了精神，阴沉着脸将年轻男女给团团围住，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两人痛打一顿。坐在地上的女子没见过这阵势，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来人啊！光天化日抢孩子啦！”
　　阳鼎兴抓起棍叔的胳膊，只见上面两道指甲划开的印子还在冒血，忍着脾气问道：“棍叔！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棍叔看来是动了气，指着两人道：“自称是春红的亲爹亲娘！说要带春红走！”
　　听到这话的阳鼎兴更生气了，指着地上的女子低吼一声：“再哭一声老子牙都给你拔咯！”
　　这一嗓子出来，不光连地上的女子，整个人群都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不曾见过阳鼎兴发这么大的脾气，愤慨的眼神再次落在两人身上。
　　“兴哥！不用跟他们废话！”海胆憋了一肚子火，指着地上浓妆艳抹的女子道：“这他娘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还敢到寨子来抢孩子，我他娘的今天就把她的牙给拔光！”
　　女子一听这个吓的魂都要飞了，含糊不清地哭喊着：“这……这真是我的孩子啊！我找了好久才把孩子给找到啊！你们，你们为什么抢我的孩子啊！”
　　“什么事！”一声有力的低吼从底下传了上来，阳炎雄和余成文带着十几个人大步走来，看样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雄伯！”后生们立马毕恭毕敬。
　　“爹！”阳有珍大声的喊着父亲，指着男女愤愤不平的道：“这两个人，自称是春红的爹娘，过来抢孩子！还把棍叔的手给弄流血了！”
　　女子仿佛知道阳炎雄是主事的人，踉跄地爬起来就要扑向阳炎雄，结果还没站稳，就被一个后生给按在原地，骂声也随之到来：“老实点！让你去了吗！”
　　阳炎雄背着双手，看着满身灰尘的男女冷冷地道：“你们，是来找孩子的？”
　　“是啊！是啊这位大哥！”女子连忙擦了把脸上的泥土，流着泪想要上前，然而身后的手丝毫没有放开的意思。
　　“这位大哥！这闺女，叫，叫翠娥，是……是我亲生的！”女子说着指了指春红，“刚出生的时候，孩子走丢了，我们，我们找了好多年啊！我有，我有出生证明，我拿给，拿给你看！”
　　女子说着又哭了起来，从摔在地上的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往前递，但面前的阳炎雄丝毫不为所动。
　　身后的大头冷哼一声：“少他娘的在这儿编故事！孩子是被你们抛弃的，还敢腆着脸说是走丢的！我告诉你，再有一句假话，你们都别指望走出这里！”
　　阳炎雄扫了一眼蹲在旁边发抖的男子，沉声道：“你们两个，站直了跟我说话！”
　　两人都见识了城寨的暴脾气，老老实实地站在阳炎雄面前，像听候发落般地低着头轻轻发抖。
　　“我一直在想。”阳炎雄的威严感令两人几乎窒息，“什么样的人，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舍得丢弃。又是什么样的人，对自己的亲生孩子能做到不管不顾。”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不知道如何开口。海胆看来是真急了，重重一脚踹在了男子屁股上，“你他娘的哑巴了！问你话呢！”
　　“海胆！”阳炎雄止住了海胆的动作，仍是背着双手等着两人的回答。
　　阳鼎兴走到阳有珍身边，刚刚张开双手，春红立马就扑进了怀里，小小的身子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安心一般，趴在阳鼎兴身上就不再抽泣了。
　　轻轻摸了摸春红的头，阳鼎兴说了句“别怕后”，简单地看了眼两人的打扮。女子是一身精致的碎花裙子，染过的长发下，一脸雪白的粉脂像是刷过油漆的墙，血呼啦的嘴唇不知道是涂了多少口红，穿堂风吹过时，身上还有些刺鼻的香味。
　　她身旁的男人打扮和外面的相比也算是时髦，打了发蜡的油头梳个中分，宽大的T恤下是紧身的牛仔裤，看样子也是一个会打扮的主儿。
　　“我们……我们当年一时冲动，结果，就有了孩子……”女子说到这里又哭了起来，抽着鼻子道：“那时候年轻，生了孩子后又养不活，一时糊涂，就……就……”
　　“是啊大哥！”一直没说话的男子结结巴巴地道：“我们……我们真是一时糊涂，觉得孩子……养不活，就，就给丢，丢了。但我们现在是真的悔过了！真的！”
　　一直在旁的柯慧觉得难以接受，冷漠而疑惑地问：“一时糊涂，就能当做丢弃孩子的理由吗？”
　　柯慧话音刚落，女子脸上便挨了阳有珍结结实实一巴掌：“你们还敢编！再编一句我打花你的脸！”
　　“阿珍！”余成文觉得阳有珍有些过激，皱着眉喝住了阳有珍扬起的巴掌。
　　“文叔！”阳有珍瞪着大眼睛，指着两个人道：“您仔细听一下，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本地的！他们大老远地跑过来把孩子扔掉，分明就是计划好的！还敢说是自己一时糊涂！”
　　趴在阳鼎兴身上的春红听到这里，抬起自己挂着泪痕的脸看向人群，眼睛里的恐惧还未消散。
　　“阿珍！”阳炎雄低喝一声，冲里面扬了扬下巴，“你带着春红，先回去洗个脸！”
　　阳有珍不满地哼了一声，又狠狠地指了指面前的女子，转过身从阳鼎兴手里抱过春红，大步朝城寨中心走去。
　　“翠娥！”女子看见春红被抱走，顿时绝望地喊了出来，然而海胆并不可怜她，抬起脚就踹在了女人身上，“给我老实站着！”
　　看着春红已经被抱远，阳炎雄才冷冷地道：“我不管你们给孩子起的名字叫翠也好，娥也罢，孩子在我们这里，就叫春红，就是我们的人！”
　　阳炎雄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动物都知道不丢弃自己的孩子，哪怕是一条狗，一只老鼠，都宁愿自己饿肚子，也要把生下来的崽儿给喂饱。但是你们为人父母，做的事，却不如一只狗。”
　　“大哥！我们……我们真的知道错了！”女子边哭边扇自己的耳光，“我们也好后悔，后悔当时丢下了孩子。你就当行行好，发发善心，当我们是良心发现，让我们带孩子回去好不好，大哥？”
　　阳炎雄面无表情，犀利的眼神射向两人，语气冰冷地道：“常言道人性本善，但在我眼里，你们连人都算不上，何来的善，又何来的良心。如果孩子真跟着你们走，我不知道她会死在哪个没有人知道的角落里。”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女子被海胆扣着胳膊，哭嚎着道：“我们保证好好对她，绝对好好地把她带大！”
　　“我已经给过你们机会，但你们没有珍惜，还是没有说出一句真话！”阳炎雄一挥手，看了眼在旁叹气的棍叔，“棍哥，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善良的棍叔尽管胳膊流着血，但看向两人时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不忍，“孩子已经大了，她心里一直知道，这里，就是她的家。如果你们真的有心，平常就多来看看她。”
　　棍叔的身子佝偻着，干咳了两声发出长叹：“哪天丫头懂事了，她如果自己愿意认你们，我们都不会去插手。但是现在，她不可能接受你们的。你们，走吧！”
　　棍叔转过了身子，阳炎雄知道棍叔不想再让两人受皮肉之苦，冷冷地对两人道：“趁我的心情还没有变得更加烦躁之前，你们，马上从我眼前消失！”
　　“雄伯！就这么放他们走吗？”海胆明显还未解恨，“这种不是人的东西，就应该狠狠地打！”
　　阳炎雄摆了摆手，“让他们走！下次再来的话，就不会像今天这么简单了！”
　　海胆长叹一声，一脚直直地蹬在男子的后背上，“听见了吗？让你们赶紧滚！滚！”
　　看着几个后生连骂带踢地将两人赶了出去，阳炎雄走到棍叔面前语气缓和了些：“棍哥！没事吧？你手上流血了，去消个毒！”
　　棍叔叹了口气，冲阳炎雄挤出一个微笑，“雄哥……谢谢！你累了一晚上，回来还麻烦你！谢谢！”
　　“这话就见外了棍哥！”阳炎雄笑着拍拍棍叔的肩膀，“春红是大家的心头肉，哪能就这么交给不负责任的人呢？再说了，这孩子这么聪明，跟谁亲她心里有数着呢！你就别担心了！”
　　阳炎雄说完后示意几个人带棍叔去消毒，看了眼脸上泛着油光的阳鼎兴，“阿兴，阿海找到了吗？”
　　听到这个阳鼎兴有些沮丧，“没有。找了一夜，除了那些民房私宅，其他的地方都跑遍了，还是没看到人。”
　　余成文揉了揉有些发红的眼睛，“要不，还是报警吧！这晚一天，阿海就多一分危险啊！”
　　阳炎雄沉思片刻，“是啊！我们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先报警！”
　　“干爹！我已经……”
　　阳鼎兴还没说完，不远处的海胆拿着大哥大跑了回来，嘴里大声嚷着：“兴哥！有个人打电话来，说是找你的！”
　　阳鼎兴提起了精神，一把抢过电话放在耳边，“喂！是我！好！我马上来！”
　　挂断电话，阳鼎兴看着阳炎雄道：“干爹！人找到了！我们先过去！”
　　阳鼎兴说完便带头朝外跑去，大头和海胆嘱咐着其他人先休息后，身影一同消失在了小路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