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笑撚菖花揭酒帘(中)
作品名称:富士山の雪 作者:靰鞡草 发布时间:2023-05-24 09:57:35 字数:3189
复仇的第一步已经完成了,解耀先得赶紧去傅家店正阳三道街,陆学良的回春堂中药铺里好好的睡一觉。解耀先之所以没有选择回军统滨江组在偏脸子的阿尔巴津街的据点娜莎薇娅杂货店休息,没别的,只是想还没有完成和陆学良的接头。而且,解耀先还和陆学良约好了,他随后就回来。尽管这个“随后”的时间有点长,但不违反纪律。
天亮了。解耀先处理好自行车后座子上的血迹,把自行车锁在回春堂中药铺后院的电线杆子上。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确信没有人,这才拨开回春堂中药铺的后门,溜了进去。天虽然亮了,但是回春堂中药铺里还是黑咕隆咚的。解耀先悄无声息地摸到回春堂中药铺二楼,来到陆学良的卧房门前。
解耀先不敢贸然推门而入,陆学良平时看起来很憨厚,却是一个警惕性十分高的人。尤其是他手中还有国际北满特科“古斯达夫尔斯基”中国特工小组的负责人沙士山诺夫,也就是郗世贵,送给解耀先的一支八九成新的花口撸子,也就是勃朗宁M1910手枪,解耀先又转送给了陆学良。这花口撸子可不是吃素的,陆学良一定随时带在身边,以防不测。
解耀先“当当”、“当当”,轻轻地敲了两下房门。卧房内陆学良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麻溜儿进来吧,你个龟儿子还装个啥子犊子!老子等你个龟儿子都等了一宿喽!”
解耀先轻轻一推房门,房门“吱嘠”一声打开了。房门一开,屋子里的烟雾立刻争先恐后地涌出房门来,解耀先差点被呛了个跟头。这陆老怪得抽了多少烟呀?整得这屋子里头乌烟瘴气的。解耀先皱了皱眉头,走了进去。只见陆学良披着棉袄,摸黑坐在炕上,身子一晃一晃的,嘴里叼着旱烟袋,“吧嗒”、“吧嗒”的裹着,还在起劲儿的喷云吐雾。
解耀先以为,陆学良一见了他,一定会就像老婆婆一样的嘚啵,数叨解耀先接头一半就跑了,这一宿加上大半天,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去鬼混。谁知,陆学良十分平静地对解耀先说道:“你个龟儿子几顿饭没吃了?外屋的碳炉子上还热着北满省委秘书长刘劭燚同志夜儿个掌灯前儿,打发人给你个龟儿子送来的老独一处三鲜馅儿饺子,怕是还没凉。”
“北满省委秘书长刘劭燚同志?这是啥恩赐呀?”解耀先愣了愣,话刚一问出口,立刻反应过来,一定是因为他跑到市立医院救下了顾悦娴的缘故。
陆学良跳下炕,边往外屋走,边头也不回地说道:“刘劭燚同志的密写信上说,感谢你个龟儿子在市立医院十分巧妙地救下了……救下了自己的同志,饺子是他对你的谢意!”
解耀先还是有点懵圈,肚子里暗暗琢磨道:“周毅普和顾悦娴同志原来是北满省委的人,而且陆学良一准儿知道顾悦娴的代号,只不过这个陆老怪不肯说而已。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这北满省委的秘书长刘劭燚同志可有点神了,他咋知道是老子救下了顾悦娴同志呢?他咋知道老子在陆学良这旮沓一准能吃上他送来的老独一处三鲜馅儿饺子呢?”
解耀先的这些疑问恐怕只有刘劭燚和陆学良两个人能回答了。只不过,解耀先不能和刘劭燚见面,陆学良有纪律约束,也不能告诉解耀先。有一些事情还是有点神秘感为好。
“快趁热吃吧,还热乎着呢!”陆学良边从熬药用的炭炉子上的锅里端出来一盘子饺子,放到他诊脉的案子上,边像变魔术一样不知从哪儿拿出来一双筷子和一个小碗放到案子上,说道,“你个龟儿子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老子连腊八醋还给你留着呢!”
解耀先哪里等得及陆学良给他拿筷子和碗?伸手抓起一个饺子塞到嘴里。他这一咬,哇,馅儿虽不是特别多,却汤汁鲜美,格外有滋味,不愧是老字号的水饺。
陆学良笑道:“你个龟儿子就像是饿死鬼托生的,没有人和你抢!呵呵……你个龟儿子慢慢的吃,别噎着!老子还有个问题问你,如果老解同志方便的话就告诉老子。”
解耀先根本就没工夫回答陆学良。他一手端着盛着腊八醋的小碗,一手拿着筷子,夹起一个饺子沾一下腊八醋接着就塞进嘴里,速度飞快,几下子就把嘴里塞满了。
陆学良见解耀先犹如猪八戒吃人参果一般,不由得感到好笑。他笑了笑说道:“老解同志能不能说一说你是咋知道市立医院那人是自己同志?又是咋知道她是有危险的?”
“士之大者,为国为民。”解耀先并非不怕死,只是侠肝义胆,视救人于水火之中为己任。何况,解耀先认定顾悦娴同志是自己虽未谋面,却是隐蔽战线神交已久的战友。军统这么兴师动众的行动,虽然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给周老太太报仇,可针对的却是自己的同志。死又算得了什么?古人视死如归的诗很多,解耀先却很喜欢清朝的诗人严我斯的一首诗:“误落人间七十年,今朝重返旧林间,嵩山道侣来相访,笑指黄花白鹤前。”
刘劭燚和陆学良既然知道了是自己救了顾悦娴同志,就一定会有此一问。这件事情毕竟太过传奇了,口头上说起来没谁会相信的。刘劭燚和陆学良的本意是知道了顾悦娴被救的原因,可能对北满省委和哈尔滨市委两个地下组织的安全都是有益的。只不过这件事解耀先实在无法解释,他解救顾悦娴同志的原因也与北满省委和哈尔滨市委两个地下组织的安全没什么直接的关系。就算他如实说出来,恐怕陆学良也会认为他在扯犊子。
解耀先把嘴里的饺子吞进肚子里,咔吧了咔吧眼睛,笑道:“此乃天机,不可泄也!”
陆学良只道解耀先不愿说。他苦笑了笑,摇头晃脑地朗声念道:“先生头晕目眩,少气懒言,乏力自汗,面色淡白少华,心悸失眠胸闷不舒,这是气血两亏……”
解耀先又把一个饺子吞进肚子里,抹搭了陆学良一眼,说道:“陆老怪,老子都一夜没合眼了,气色要是好的话那才是怪事一桩呢。说起来,你个瘪犊子有一句话说得很对,谨慎能捕千秋蝉,小心驶得万年船。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党的利益高于一切!老子的肩上既然担负着千钧重担,就决不能草率行事。老子要是一不小心喯儿咕了,烂命一条,不过是回归大海的一滴水而已。可是,党交给的任务谁来完成?”
陆学良似乎是这才注意到解耀先的一身特务行头还没换。他笑了笑,说道:“呵呵……我说老解,没想到军统的‘毛二赖子’倒是你的知音,给你置办的这身皮你到现在还没呷什换。我这也是为了你老解同志的安全考虑!诸葛一生唯谨慎,咱们还是小心为妙,大家伙儿都没有犯错误的本钱。再说了,咱们做地下工作斗智不斗力,有行动或是遇到意外前儿能巧妙的隐蔽或是保护自己,就没必要动刀动枪。不到生死关头,尽可能地不动手!”
刚杀了两个小日本鬼子宪兵哨兵的事儿,解耀先是不能告诉陆学良的,免得他为自己担心。何况,为周老太太报仇是军统的事,与哈尔滨市委没关系,也就没必要告诉陆学良。
一大碗老独一处三鲜馅儿饺子下肚,解耀先上来了困劲儿。他打了个哈欠,说道:“陆老怪,老子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能不能借你的炕睡一觉?就怕影响了你休息。”
陆学良对解耀先笑了笑说道:“老解同志请便!我在这旮沓眯瞪一会儿就中了!”
解耀先一觉醒来,已是晌午。他抻了个懒腰,坐起身来,忽然发现枕头边有一张昨天的《大北新报》。解耀先心中暗自想道:“这陆老怪原来还有在被窝子里看报的习惯。”
解耀先拿起一大沓子的《大北新报》,第一版上没有别的内容,就是一些商业广告。你像“大力丸,大药厂的妙药”、“蔡司牌望远镜,助你成为千里眼”等等。解耀先皱了皱眉头,翻过去一页,整个一版又是一个广告。这个广告有点另类,上面是一对儿跳交际舞的青年男女。男的西服革履,溜光的分发,鼓起个大蓬蓬。女的长裙曳地,腰细得剩了一捏,上身紧贴在男的身上,卷曲的长发从肩上披下来。画下面是排列整齐的四言文,文曰:“世界跳舞,由来已久。西欧东亚,早经研究。歌舞之乐,普及全球。荟萃之地,不可少有。现代摩登,顺乎潮流。不懂歌舞,似乎守旧。其中利益,美不胜数。希即前来,万勿退后。”
“这个广告似乎在啥地方见过!”解耀先看得烦不胜烦,懒得再去想,正想翻过去,忽然注意到“希即前来,万勿退后”八个字是被加黑、加粗了的。解耀先心中一动,翻到这页的背面,又是难以数清的各类广告。“希即前来,万勿退后”这八个字背后却是个小广告,解耀先溜了一眼,心中不由得怦然一跳:“与姚兄在维娜冷饮一别,甚为思念!如姚兄贵体无恙,还盼明日来巴斯杰洛夫街雅克萨酒馆一叙。愚弟霍顿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