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一——五十三

　　五十一
　　
　　那夜四痞子带人砸虎子家的大瓮和门窗的时候，虎子听见吵闹声，赶紧从炕上爬起来，喊醒正在熟睡的几个弟兄，带着上次从四痞子那里抢来的枪，一起跑到山顶上躲避。他知道四痞子来报复了。听见自家院子里噼噼啪啪的响声，虎子知道四痞子找不到他，在砸东西泄恨。虎子骂道：“老子家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你还让老子活吗？”
　　虎子的弟兄们要冲下山去，虎子拦住，说我们只有两支枪，他们有几十支枪，我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再说：“枪里只有几发子弹，打不了几下。我们不急，等他们往回走的时候，趁其不备，偷偷放几枪。”
　　弟兄们觉得虎子的话有道理，就在山上等着，知道四痞子带着人下山出了村，虎子和弟兄们趁黑悄悄溜下去，在离四痞子不远的山坡上放枪。只听见“啪啪啪”几声枪响，虎子一伙人逃之夭夭。四痞子发现虎子在朝自己人开枪，举枪还击，无奈天黑，连个人影都看不见，只好胡乱开了一通枪。
　　黑暗中，四痞子查看情况，发现两人身上中弹，但无生命危险。
　　报仇不成反遭报仇，这让四痞子十分生气，回到警备队后直骂娘。看见四痞子不顺气，小诸葛向四痞子询问情况。问清楚情况后，小诸葛嘲笑四痞子没有安排好袭击策略。小诸葛告诉四痞子，应该在突袭虎子家的同时，安排一部分到村里搜查，这样虎子就跑不掉了。即便虎子跑了，也知道他的去向，我们的人也不会受伤。
　　四痞子悔恨不已，说自己考虑不周全，骂小诸葛事前没有做好参谋，他妈的只是个事后诸葛亮。
　　小诸葛躺在炕上养了十多天，渐渐好转。在养伤期间，他每天捧着《三国演义》苦读，时而叫好，时而感叹，每次战斗的谋略都熟记在心。有时候，还把故事讲给弟兄们听，一起品味其中的奥妙。只有四痞子却不屑一顾，他瞧不起小诸葛的装腔作势，自作聪明，说指挥经验是不断总结出来的，不是狗屁书上能教给他的。四痞子还说，此一时，彼一时，情况千变万化，哪有什么条条框框。小诸葛说四痞子不可理喻，朽木不可雕也。弟兄们看见二人互不服气，觉得很好玩。
　　自日本队长被炸死后，日本人缩居县城，不敢四出扫荡。四痞子待在警备队里，无所事事，觉得很无聊。四痞子向日本人提议，出去跑一跑，说不定会有收获。日本人嘲笑四痞子是武夫一个，不懂策略，要懂得能伸能屈，伸屈有道。四痞子碰了一鼻子灰，扫兴而回。回到警备队，跟小诸葛说，日本人是缩头乌龟，没有出息。
　　百无聊赖之际，四痞子只好喝酒取乐。酒喝腻了，晚上躺在炕上，一会儿想起三姑的身子，一会儿想起一点红的身子，一会儿又想起老鸨的身子，辗转反侧，不能入眠。最近没有碰见三姑，他很想在出去的路上碰见她，别说和她睡觉，哪怕看她一眼心里也舒服。至于一点红，虽说抬腿就可以见到她，可以搂着她睡觉，可自从和老鸨缠绵了一回，突然对一点红失去了兴趣，甚至觉得她索然无味，因为她没有老鸨的风情。四痞子也想到了日本窑子里的三点香，不知道到底有多香，很想尝试一下。
　　一天晚饭后，四痞子走到小诸葛屋里，跟小诸葛说：“你的腿也好了，今晚我们去日本窑子消遣一下。”小诸葛早听说三点香，而且偶然见过一面，的确非同一般，于是二人带了几个弟兄，提着枪，来到日本人管制的窑子门口。四痞子看见窑子门口站着两个日本士兵，知道是看守窑子大门的。四痞子上前跟日本士兵打招呼，说要进去玩一玩。日本士兵马上将枪一横，挡住了四痞子，说中国人是猪，不许进去。
　　四痞子一听，说：“你妈的蛋，你们日本人是狗，狗才胡乱交配。”日本士兵不懂中国话，不知道四痞子骂什么。四痞子不甘心，问日本士兵，“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日本士兵摇头。四痞子火了，说，“狗日的日本人，你们才是猪，连老子都不认识，白活！”
　　小诸葛上前劝四痞子，说：“不让进去就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四痞子骂骂咧咧离开窑子门口，说：“我们去找一点红。”
　　四痞子和小诸葛带着几个人进了老鸨的窑子。老鸨坐在屋里正在悠闲地嗑南瓜子，屋里飘着一股香喷喷的瓜子味。看见四痞子和小诸葛进来，连忙说：“好久没有看见你俩的影子，在忙什么？”
　　四痞子说：“忙个屁，还不是给日本人提裤子当炮灰。近来，日本人像缩头乌龟，窝在县城不敢出去，怕那伙地下游击队炸掉他们裤裆里的蛋子。”
　　老鸨说：“你胆大妄为，小心你自家裤裆里的蛋子。”
　　老鸨的话触到了四痞子的痛处，四痞子干笑一声说：“老子的蛋子是铁蛋子，炸不烂，你知道的。”
　　老鸨说：“脱下裤子，老娘看看是肉蛋子，还是铁蛋子。”
　　小诸葛看见两人打情骂俏，很不耐烦。此刻他心里想的是如何早点见到一点红，把她搂在怀里。小诸葛怕四痞子抢去一点红，说：“你们先聊，我上楼看看。”小诸葛上楼看到一点红正坐在梳妆镜前描眉刷鬓，马上口水直流。他怕四痞子点一点红，这样就没有他的份，于是小诸葛走下楼，问四痞子，“你要谁？”
　　四痞子说：“当然要一点红。”
　　老鸨听见四痞子要点一点红，马上露出不悦的神色，将一把瓜子皮朝着四痞子摔去。四痞子知道老鸨不高兴，想起老鸨的风情，马上改口：“你点一点红，我啃老南瓜。”
　　老鸨呵呵一笑，说：“这还差不多，老娘会伺候得你服服帖帖，让你乐而忘返。”
　　“瓜是老的香，你有多大能耐，让老子开开眼界。”
　　“先去把你的臭身子洗干净，再上老娘的床。否则，你闻都别想闻。”
　　四痞子只好去洗身子。一会儿回转来，不见老鸨的影子，猜想她一定上楼去了。四痞子上了楼，推开门一看，看见老鸨坐在镜子前打扮，只给他留下一个绿色的背影。四痞子也不问候，上前从后面搂住老鸨的腰。
　　“要死吗，痞子？没看见老娘在干什么？”
　　四痞子不管老鸨的骂，将老鸨转过身来，一把提将起来，看见老鸨穿着一身绿色旗袍，脸上巧施粉黛，像一枝带雨春兰。老鸨开颜一笑，四痞子魂不附体，一把将老鸨抱起来，飞旋几圈，然后甩在炕上。
　　四痞子哪里会想到，虎子一帮人正在小巷里等着他。虎子一帮人与四痞子交恶已久，自从那次打了四痞子，他们更加仇恨四痞子，还想找机会揍他。他们知道四痞子有逛窑子的习惯，因此一直在窑子附近守候。
　　
　　五十二
　　
　　三姑驮炭回家后，把路途遇到四痞子的事告诉二小，说：“四痞子还活得好好的，还是那么耀武扬威，如果不是我们躲起来，遇到他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二小说：“如果不安全就不要跑了，就在家安安心心待着，免得担惊受怕。”三姑说：“倒也没有那么可怕，注意点就是了。”
　　二愣子回到家，也把遇到四痞子的事告诉婆姨，婆姨说：“家里有炭烧了，过一阵子再出去跑。四痞子是一条疯狗，随时都会咬人。再说你们打了他，又炸了日本人，他能不怀疑你们吗？”二愣子说：“那倒不一定，恨四痞子的人很多，恨日本人的人更多，谁不想收拾他们？再说，我们打四痞子，炸日本人，没有留下蛛丝马迹，他们不一定会怀疑我们。我们总得过日子，总得出外面做点事情，出去时多加小心就是了。”婆姨说：“你是个男人，你自己掂量事情的轻重，我一个女人家的话不算数。”
　　二愣子和三姑一起驮了几回炭，家里不缺炭烧了，找他们买炭的人也渐渐少了。三姑跟二愣子说：“我们还是去三岔口倒贩几次粮食，可以挣几个钱。”其实，二愣子也这么想，卖炭挣不了几个钱，还是倒卖粮食挣钱多，于是二人相约去一趟三岔口。
　　早上，三姑先到了沟岔，没有看见二愣子下来，也没有听到二愣子的歌声，就吆喝一声驴，停住脚步等二愣子。一年多来发生在身边的一件件事情，让天生胆子大的三姑也有点不知所措，她越来越离不开二愣子。有二愣子在身边，她心里就踏实；二愣子不在身边，就觉得心虚。家里有二小，家外有二愣子，三姑心里觉得很充实。等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二愣子的歌声，三姑笑了。
　　二愣子到了三姑身边，三姑笑着说：“看把你乐的，村里村外都能听到你的嗓子，你哪来的那么多好心情？”
　　二愣子说：“庄稼人，没有什么可乐的，就是唱几句高兴一下，不然成天担惊受怕的，这日子还有什么过头？”
　　二愣子发现三姑身上穿着一件花衣服，眼前一片灿烂。过去，二愣子很少看见三姑穿花衣服，他想三姑怕跑外脏了衣服，所以多穿深色衣服。今天身上穿着一件花衣服，真像一朵花一样，十分新鲜。二愣子摸了一把三姑的身子，呵呵笑了。看见二愣子笑，三姑问：“你笑什么？”
　　“笑你穿着花衣服，真好看，像一朵花似的，爱死人。”
　　“你就会说好听的话，都两个孩子的女人了，已经是一朵残花，没有那么新鲜了。如果你真爱这朵花，那就送给你。”
　　二愣子笑了：“哈哈，你是二小的炕上花，我哪能抢夺别人的花？我能把这朵花摘下来，放到鼻子底下闻一闻就满足了。”
　　“如果你把我看作一朵花，你什么时候想闻就来闻，二小不会怨恨你，我也乐得让人欣赏一下。一个女人家，不求什么，就求有个人心里想着她，疼她，这就满足了。”
　　听了三姑推心置腹的话，二愣子深受感动，凑到三姑身边，拍了一下三姑的屁股，亲昵地说：“没想到这么俊俏的女人，有我的半爿屁股，真有福气。”
　　三姑咯咯笑了，说：“你只有看的份，别有非分之想，我是我家二小的，谁也别想抢走。”
　　说话之间，二人出了那道长沟，来到河边的公路上。二人依旧下河洗脸，饮驴，然后回到公路上继续赶路。到了强盗湾，二愣子抬头往山上看。三姑问：“你看什么？”
　　“没看什么，习惯。”
　　“不用害怕了，强盗都成我们的朋友了。”
　　“是啊。全是你的功劳，不然每次路过这里，总是提心吊胆的，像惊弓之鸟。”
　　“你说那帮人会不会还在抢别人呢？”三姑问。
　　“难说。也许他们改邪归正了。”
　　“但愿他们正正经经做人，不要做伤天害理的事。”
　　过了强盗湾，没有走多远，三姑无意间抬头一看，看见对面山上走下一队人来，肩上背着枪。三姑赶紧让二愣子看。二愣子抬头一看，吃了一惊，他从来没有看见穿土色衣服的队伍，不知道是谁的队伍。二愣子急忙跟三姑说：“快点躲起来！”
　　二人赶紧把驴牵到一片玉米地里，他们蹲在玉米地里，一动不动，死死盯着这队人走下山来，穿过公路，蹚过河，向对面山上走去。直到看不见这队人的影子，三姑和二愣子才牵着驴走出玉米地，继续赶路。
　　三姑问：“到底是谁的队伍？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穿戴。”
　　二愣子说：“不知道。兴许是八路军，听人说他们就穿土色的衣服。”
　　三姑又问：“会不会打仗？”
　　二愣子说：“有可能，不然他们不会来这里。我们赶紧赶路，免得遇上开火。”
　　二人一起吆喝驴，加快了脚步。下午，他们到了三岔口，买好了货，走进旅店住宿。
　　店老板看见久违的三姑又来了，十分高兴，问长问短，忙着给三姑端茶递水，倒水洗脸，像接待贵客。看见店老板如此热情，三姑心里很高兴，也不客气，坐在板凳上心安理得地享受店老板的招待。
　　“三姑，近来忙什么，很久没有看到你来这里了。”店老板问。
　　“不忙，闲着呢。局势不稳当，不敢出来跑，在家待着。”三姑说。
　　“现在也不安全，一个女人家，可要注意。”
　　“是的。有二愣子陪伴我。没有他陪伴，我一人不敢出来。”
　　店老板看见二愣子正在端着碗大口喝水，对二愣子说：“你要保护好三姑，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二愣子说：“你放心，有我在，三姑就没有危险。”
　　旁边坐着另一个客人，听见二愣子这么说，插嘴道：“别吹牛，如今的世道，谁都不敢保证不出事。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区上成立了武装，组织了穷人的队伍。”
　　三姑说：“我们在路上看到一队人，扛着枪，穿着土黄衣服，是不是区上的武装？”
　　“不知道。也许是吧。”
　　几人聊了一通，眼看日落西山，三姑对店老板说：“大叔，你给我们弄几碗面，我们饿了。”
　　店老板答应一声，赶紧去和面做饭。一会儿工夫，店老板端来两海碗面条，三姑和二愣子狼吞虎咽，几口下去，碗底朝天。
　　晚上，月色下，和风送爽，客人们在院子里谈天说地，一直聊到二更天。三姑走进自己的屋里准备睡觉。三姑前脚进门，二愣子后脚跟进来，嘿嘿地笑着。看见二愣子这副样子，三姑明白二愣子的心思，故意问：“你进来干什么？赶紧回你的屋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赶路。”
　　二愣子说：“赶路是明天的事，早着呢。”
　　“走了一天路，不嫌累，还想做什么？”
　　“想说话解乏。”
　　“说话能解乏吗？今天我们说了一天话，你早不乏了。”
　　二愣子依旧嘿嘿地笑着。三姑转了一下腰，说：“如果你有力气，给我揉揉腰，我的腰很酸，估计是扭了腰。”
　　二愣子说：“我有的是力气，只怕你喊疼。”
　　三姑说：“我不是泥捏的女人，一捏就碎。不过，你不能使蛮力。”
　　二愣子说：“好。你说怎捏我怎捏。”
　　三姑躺在炕上，感觉腰酸酸的。二愣子站在地上，两手按着三姑的腰，按着，捏着，揉着，敲着。三姑初时感到腰上有点痒，后来感到腰上有一股莫名的舒服，感觉二愣子的手法真好。
　　三姑说：“你的手法真好，是不是在家总给你婆姨揉腰？”
　　二愣子说：“是的。婆姨总喜欢我给她揉腰，所以积累了经验。”
　　三姑说：“你婆姨真有福气，要是有人天天给我揉腰，美死我了。”
　　二愣子说：“这不难，如果你喜欢，我经常给你揉。”
　　三姑说：“你婆姨会眼红。”
　　二愣子说：“不会的。谁没有腰酸背疼的时候？捏一捏舒服，何苦受罪？”
　　三姑初时跟二愣子搭话，渐渐话少了，最后二愣子听到了她的鼾声。二愣子知道三姑睡着了，叹口气，回屋睡觉去了。
　　
　　五十三
　　
　　那夜，四痞子和小诸葛从窑子出来，兴尽而归，几个人说说笑笑，穿行在小巷里。虎子在巷子里等候四痞子多时了，他们看见四痞子进了窑子，认为有了下手机会。虎子的人埋伏在小巷的尽头，只等四痞子出来。四痞子一伙人走出小巷，虎子一伙人手里拿着棒子，正要下手，突然看见四痞子的人多，而且手里都拿着枪，自觉不是四痞子的对手，赶紧隐藏起来。
　　虎子一伙人眼看着四痞子从眼前走过，渐渐远去，个个悔恨不迭。虎子对弟兄们说：“我们的安全第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以后有的是机会。”尽管话如此说，毕竟心里留着遗憾。
　　四痞子回到警备队，余兴未尽，走进小诸葛的屋里聊天。小诸葛尝到了一点红的美味，也很兴奋，两人一起聊着两个女人。
　　“队长，今夜你怎舍得扔下一点红，去啃那颗老南瓜？”小诸葛问。
　　“你以为老南瓜不好吃吗？错！”四痞子说。
　　听四痞子这么说，小诸葛很惊奇，他以为嫩的总比老的好，从没听说老的比嫩的好。
　　“真那么香甜吗？”小诸葛问。
　　“当然。过去我们吃枣子，是囫囵吞枣，不知道味道有多美。人家老鸨教我细品慢咽，就像啃老南瓜，要含在嘴里慢慢品味道，那才有滋有味。”四痞子说。
　　“这还有讲究？”
　　“当然。各有各的门道，就像你品《三国演义》,不是要细嚼慢咽才有味道吗？”
　　小诸葛点头称是，说：“古人有余音绕梁三日不绝的话，你小子嚼出了一点味道。”
　　二人聊了一会儿女人，又回到正题上来，说起日本人的事。近来，县城里的日本人窝起来，不敢出去，偶有出去，也是晃一下就回来。四痞子觉得老待在警备队里很无聊，想跟着日本人出去，趁机捞点钱，这样喝酒嫖女人就不愁钱了。小诸葛更是觉得自己大材小用，没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二人商量一番，决定一起去向日本人建议，出去扫荡几次，杀一杀地下游击队的威风。
　　第二天，四痞子带着小诸葛踏进日本人的大门，找到日本大队长，说明来意。
　　大队长思忖一阵，觉得他们的建议有道理，要求他们做好出动的准备，随时都可能出去。得到日本大队长的认可，二人高高兴兴回到警备队，吩咐手下的人做好准备。手下的人在警备队的院子里待腻了，也想出去乘机捞点好处，个个十分高兴。
　　到底去哪扫荡，得由日本人决定，四痞子只能提供信息，供日本人参考。四痞子得到消息，区里成立了地方武装，专门对付县城的日本人。最近，区武装在三岔口一带活动很频繁，既招兵买马，又宣传百姓，大有吃掉日本人之势。四痞子把这个情况汇报日本人，日本大队长深感沉重，再不能坐以待毙，否则很快就会被区武装吃掉。日本人决定到三岔口附近扫荡一次，杀一杀老百姓的气焰。
　　得到日本人要去三岔口附近扫荡的消息，四痞子很高兴，小诸葛却有点郁闷。他在想，区武装的势力在三岔口附近，贸然前去，恐怕凶多吉少。区武装到底有多大的势力，有多少人马，装备如何，日本人并不了解。他跟四痞子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次去恐怕没有多大的把握。四痞子却不以为然，说：“日本人的力量大，还怕刚刚成立的乌合之众吗？”小诸葛喃喃自语：“大意失荆州。”
　　不过，小诸葛跟四痞子讲：“你应该派人去了解情况，找好袭击点，不能盲目前去。”四痞子说：“马上就派人去了解，如果收集到情报，马上告诉日本大队长。”
　　两天后，四痞子把收集到的情报告诉日本大队长，日本大队长看到情报，十分高兴，大大夸奖四痞子的忠心。听到日本人的夸奖，四痞子颇为自豪，觉得自己有能耐。站在旁边的小诸葛则不以为然，心想没有我的建议，你还不是跟着日本人的屁股转？
　　第二天，日本人在前，警备队在后，浩浩荡荡出了县城，向三岔口方向进发。进发的目的地是一个叫作李家庄的村子。这个村子不大，只有几十号人，位于一个小山下，依山傍河。四痞子得到情报，说这个村子最近有十个人参加了区武装，是很典型的与日本人对抗的村子，因此日本人决定重点打击。一个时辰之后，日本人的队伍到了李家庄附近，停下脚步。四痞子说：“如果不赶快走，村里人知道了，都跑光。”日本大队长说：“你不懂军事，要观察好地形，能进去也能出得来。”四痞子点头。
　　日本大队长观察好了地形，大刀一挥，人马立刻向村子进发。他们渡过河，穿过一片枣树林，开进了村子。村民看见日本人进村，四散逃跑，日本人岂能让他们逃走？日本人四处围堵，大部分村民被日本人堵住，赶回村子。日本人先要村民说出参加区武装的家属，结果没人肯说，日本人开枪打死了两个人。村民战战兢兢，但谁也不愿意开口，日本队长怒不可遏，要机枪扫射。小诸葛上前对村民说：“你们说出来，受害的是少数人，不然全村人都要遭殃。”村民不理小诸葛的话，依然不开口。日本队长命令开枪扫射，结果死了几十人。
　　三姑和二愣子从三岔口回来，路过李家庄对面的公路，听见村里枪声大作，知道是日本人在屠杀，吃了一惊。二愣子跟三姑说，赶紧躲起来。二人立即赶着驴，跑进附近的一片小树林里，悄悄观察着河对面村子里的情况。
　　三姑说：“李家庄的人惨了，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二愣子说：“狗日的日本人，怎没有人好好收拾他们，让他们到处祸害人。”
　　二人正在仔细观察，突然，三姑看见李家庄的山顶上有人影在移动。三姑指着对面的山顶，让二愣子看。二愣子一看，果真如此，问三姑：“那是什么人？你能看清楚吗？”
　　三姑摇头。
　　一会儿，他们看见山顶的人影猫着腰，溜下山顶，到了半山腰。接着，听见枪声响了，他们向山下的日本人开枪。山下村子里的日本人发现自己受到攻击，向山上冲去。半山怪石嶙峋，上面的人以此为掩护，使得日本人冲了几次都无果。看到冲不上山去，日本人只好离开村子，且战且退，向河边撤退。半山的人追下山来，一直追到河边。日本人仓皇逃到河对岸，双方对攻起来。一会儿，日本人且战且退，逃走了。追下山来的人看到追不上日本人，放弃了攻击，转到村子里去了。
　　一场激烈的战斗，将三姑和二愣子看得心惊胆战。日本人过河之后，匆匆往县城方向跑去。看见日本人走了，三姑和二愣子才走出小树林。河对面和日本人交火的到底是什么人，二人并不知道。三姑问：“河对面的人，会不会是我们昨天看到的人？”
　　二愣子说：“看不清楚他们穿的衣服，不知道是什么人。”
　　山上下来追击的人到了村子里，村子里安定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他们听到村子里传来隐隐约约的哭声。他们估计，一定是人们为死伤的人哭泣，不觉心里一阵隐痛。
　　“我们回家吧。”三姑说。
　　“不行。恐怕日本人还没走远，一旦和他们相遇就麻烦了，再等一会儿。”二愣子说。
　　“那就等一会儿。”三姑说。
　　二人拉着驴到了河边，在河里让驴喝足了水，各自洗了一把脸，然后回到路边坐着。二愣子一边掏出烟袋抽烟，一边和三姑一起看着河对面村子里的动静。半个时辰过去了，二愣子和三姑估计日本人走远了，这才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