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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七姊妹花——27

作品名称:想起七姊妹花      作者:安尔      发布时间:2009-05-17 23:22:36      字数:5948

35
第二天中午我吃饭提早回来,打开我的QQ,给小七妹留言。我说小七妹你在哪里,我在杭州,我想来找你。我复制了这句话,发了三遍。
第三天瞅见一个机会打开我的QQ,她并没有回信。打开邮箱,邮箱里也没有她的信。我正坐着打扣,十几辆自行车突然停在店前。一个小伙子带头走进来。阿威看着他笑,问他:“现在在哪儿做事呢?”他说:“还没找到工作。”我感觉到他们是来者不善,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另一个人说:“谁是老板,问问他,看他想怎么办。”当时老板娘在记帐,老板在楼上。领头的那个就问老板娘:“我那三百块钱什么时候给我?”老板娘说:“你的工钱都给你了,哪里还有三百块钱?”老板急忙从楼上下来。领头的又问老板什么时候给钱。老板说:“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一伙人嘟嚷道:“你别装算。”领头的道:“你还有三百块的工钱没给我!”老板娘道:“都给你了。”后面的人挤上去,凶巴巴地吼道:“到底给不给?”老板娘道:“你们问问他,他的工钱都给他了。他在这里一共干了六个月,劳动节他没来干活,又经常回家。已经给了他两千一百块了。”那伙人只顾吵,嚷着叫快给钱。老板老板娘和他们大吵起来,轰他们出去。他们到底还是出去了,站在店前骂道:“操你妈的,你小心点。我把你店给砸了!”老板冲到门口,红着脸说:“来砸,进来砸。有本事你进来砸!”老板娘说:“他的工钱都给他了。我这里不是国家机关,做一天就拿一天的工钱,不做就没有工钱。”那伙人无可奈何,骂了一阵就走了。
老板娘想稳住我的心,对我说:“那个人是本地的,朋友多。他在这里做的时候经常回家,劳动节时一星期没有来上班。他父亲来给他找的工作,说好了一个月四百,做一天有一天工钱,不做就没有。给他二千一已经让他占了便宜。我们是私人开的小店,不是国家单位,工作就有钱,不工作就没钱拿。你说是不是?”我确实动摇了,想走。那个人工作了半年老板也没给他加工资,我的工钱肯定也不会给加了。一个月四百,每天工作十小时以上,而且天天都得上班!——为了等待网友小七妹的消息,我决定再呆一阵子。她就在浙江打工,我希望找到她,和她见面。
一个多星期以后终于看到了小七妹的留言:“我已经回到了安徽。此刻很想见你,不知你能不能来。这个家已经不能呆了,我二哥变成了野兽,昨天晚上他差点强暴我。我及时发现,大吼大叫,所以没有酿成恶果。他毫无人性,任我怎么叫喊就是要和我做那事。家里人把他拉住,他又哭又闹,说他自己二十七八岁的人了,熬不住了。你说他怎么能这样。娶不到媳妇就出去找小姐好了,为什么要那样对我?我想来找你,你是我唯一的依靠。”
我好担心她,可没有钱,我不能去找她。我把我所在的广告公司地址留给她,我说:“我不能来找你了,你来找我吧。我在这里等你。你也是我唯一的希望。”我发信息过去,恨不能马上飞到她的身边,怕她受到伤害。我等啊等,等了三天才看见她的留言:再见了安然。以后我不再用这个QQ,也不想给你发电子邮件。我只想换种方式与你相遇。我脸上没有你描述的那种黑痣,要不然我就是你要找的那个五妹。那件事弄清楚了,我二哥不是野兽,他那是属于正场行为的冲动。其实他不是我二哥。这件事讲起来好像是虚构的,起初我也不信,可事实就是这样的,谁也无法改变。我居然出生在云南!很巧,你也是。也许是两岁也许是三岁,被拐子卖到安徽,我现在的这个家。那时候我们家比较穷,我二哥刚好患小儿麻痹症。我父母担心他长大以后娶不到媳妇,所以在拐子那里买了我,打算养大之后给我二哥做媳妇的。可是日久生情,把我视为亲生女儿,不愿意那样做。他们待我一向很好,我从来没有怀疑我不是他们生的。我二哥想强暴我是一时冲动,他打小就知道我是他未来的媳妇。做妹妹的时候我天真地想过我如果不是他妹妹可以考虑嫁给他,现在不是妹妹了,我却无法接受。我不知道你的出现与我命运的变化有什么联系,一夜之间我好像长大了,我不想上网了,想一辈子都远离那个虚拟的世界。我好想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二哥已经向我道歉,全家都支持我寻找父母。也许明天也许后天我就要去云南。希望和你换种方式相遇。罗伯特的那首诗你还记得吗。这几天我一遍又一遍地吟诵:
天边飞落的云朵
停息在季节的深处
菜叶上蜗牛的空壳
守望成化石的模样
我从窗口,从门里
注视着树枝摇曳
总有一天,当树开腔
翻来滚去,气势汹汹
催赶头上的白云
我将远走高飞
我将孤注一掷
我将不多说话
但是一去不返


我没有回信。一切都是我始料不及的。我在心里对她说那就让我们换种方式相遇吧。我也要走了,我也将一去不返。广告公司没法呆了,做了十二天,工作了一百六十小时以上。老板说有时候加班,其实是有时候不加班。我也不是什么学徒,我是真真切切的一个廉价的勤杂工,另兼活生生一套烘干设备。没有周末,每天基本在晚上十点下班,有两天加班到十一点,有一天加班到一点,还有一天加班到凌晨三点。加班到一点的第二天,八点过五分我还没起床,老板回来把我从梦中叫醒。加班到三点的第二天我赖着睡了一上午。
我想走,却一直开不了口。第十三天我刚要对老板说要走,一位老客户突然钻进来,和老板谈生意。他要做一块六百平方米的喷绘布。阿威出去了,让我跟客户谈技术上的事。顾客拍着我的肩膀说:“好好干。帮我做漂亮一点带你去找小姑娘。”
我熬到第十六天才开口。我说:“老板,我不做了。”他说:“做得好好的怎么不做了?”我说:“太累了,做不下去。工资那么低,平均每小时才挣九毛钱。”他说:“会给你加工资的。”我说:“下个月加多少?”他说:“下个月给你五百。”我说:“不干。我并不是什么都不会。少了一千不干。”他说:“阿威一个月才八百块呢。你想走就走吧。”我说:“工钱呢?”他说:“你才做几天,怎么给你工钱?”我说:“做一天有一天的工钱。我已经做了半个月了。一个月四百,半个月两百。”他说:“你只做这几天没有工钱。你想做就继续做,不做就算了。”
我不能把他怎么样,继续做下去没有意义。拿上包,回云南。

36

老干对我说回去吧回去念书。我走投无路了,但我不想回去。我不甘心这样的结局。老干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回去?”我说:“我不知道。就是不愿意回去。”老干笑笑,说:“你告诉我不回学校要干什么,如果还想出去打工我就借路费给你。”我说:“很想见一见五妹。”他说:“还有这个必要吗?”我说:“不知道。我很想看看她长什么样子的。很想和她讲讲我进退两难的困境。”
老干打电话到县城里的那位亲戚家打听五妹有没有回来,那位亲戚说:“小姑娘已经回来了。我对她父母提过你们来寻找她的事,她父母说不让你们见她。她母亲说了,如果是小姑娘的亲生父母想见可以商量,但是别人一概不让见。”老干对我说:“算了吧,见了她又能怎么样?”我就是想见见五妹,想和她说说话儿。我只剩下和最后剩下这么一丁点儿小小的心愿。
我回来的时候没有带一本课本,老干劝我快回去趁着暑假复习一下功课。我不想回去,哪怕这一生穷困潦倒我也不愿意回去。我就这样空落落地等待,等待生,等待死,等待奇迹出现生活有所改变。
八月初的一天,我躺在公路下面我祖先的坟上。那是清朝时期的坟,刻着大清侍郎的头衔。坟上长满了三叶草,浓浓的一大片,像一群绿色的蝴蝶停息在那里。我就躺在三叶草上,仰望无边无际的天空。早晨太阳一爬到山头我就躺在那里,一直躺到中午,要躺到太阳把我晒化。
一辆车突然从拐弯那边冲出来,飞驰过我旁边的公路,尘土扬起多高。我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车突然刹住了。司机伸出脑袋看着我问道:“喂,XX寨离这里还有多远?”我不屑一顾地看一眼,原来是一辆三菱车。我闭上眼睛,没有搭理他。据我所知县城里的三菱车没有一辆是私家车,要有点身份的人才能坐,而他那趾高气扬居高临下的神气又令我很反感。自然不想理他。他按了两下喇叭,大声吼道:“喂,跟你说话呢。你哑巴啦!”我不动,心里想如果他再傲慢无理我就骂他。
我听见车门乓的一声关上,立即有人唤我。我睁开眼睛,看见两条日本卡通画上的那种修长的腿插在我头顶。紧接着闻到浓浓的香水味。居然是柳依依。我一下子站起来,看着她半晌说不出话。她还像高三时那么漂亮,但比高三时成熟了许多,浓浓的香水扑面而来,充满了女人的味道。她说:“你怎么像个死人似的。没精打采,双眼暗淡无光。”
柳依依的母亲不声不响地从车上下来,站在车门前看着我们。好久,我才说:“你来干什么?”她说:“我来寻根呢。”“寻根?寻什么根?”我一脸茫然。她母亲问我:“彭老六家在哪里?”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我说:“找他干吗?抚贫吗?现在还没有过年呢。”柳依依打断我们的谈话,说:“米雪儿说你在沈阳。什么时候回去呢?大后天我们就要回北京了,一起走行吗?”我没有说话,我不知道她所说的我们指的是她和谁。她接着说:“你和米雪儿经常联系吗?那孩子特贪玩,谁知一步就跨到上海去了。真让人羡慕不已。玩也玩得痛快,考也考得扎实,连早恋也没落下。”
我领着他们去找彭老六,司机留在车里,一共四人跟着我——柳依依,她父母,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男生。看样子那男生是外地的。彭老六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我上前说:“六舅,他们是来找你的。”柳依依的父亲迎上前,笑着说:“原来你就是彭老六。”一面伸出双手要和他握手。彭老六抖抖战战地站起来,惊惶失措地看着柳依依的爸爸,一会儿又看看我,目瞪口呆说不出一句话。柳依依的母亲推了一下柳依依,说:“去,叫爸爸。他就是你的亲身父亲。”我一听,犹如当头棒喝。除了五妹和六妹,他们家难道还丢失了第三个孩子吗?
柳依依慢慢向后退,看着彭老六摇头说:“不可能,不可能。我的父亲不可能是他!”她母亲把她拉到彭老六跟前,说:“没有错,没有错。他就是你的亲生父亲。”在柳依依的面前,彭老六显得又瘦又小,而且痴呆愚钝。他呆呆地看柳依依好半天,然后眼珠子动了一下,他侧着脖子看柳依依的脸。看了左脸又看右脸。他说:“我们家女儿的脸上有颗黑痣。”柳依依的母亲说:“她脸上也有颗黑痣,念小学时和同学怄气就把那颗痣取了。”彭老六又说:“我们家女儿屁股上还有一块鸡蛋大小的胎记。”柳依依的母亲也说:“她屁股上也有胎记。”
彭老六冲着屋子里大喊大叫:“六妹,六妹,快去叫你妈,快去叫老干。五妹回来了,五妹回来了!”六妹抱着孩子慌慌张张跑出来。彭老六对她说:“快去叫你妈,快去叫你妈。”六妹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抱着孩子急匆匆地寻她妈去了。柳依依看着彭老六,问道:“我真是你的女儿?”彭老六点点头。她说:“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生出我这样高大漂亮的女儿来。”说着眼泪掉下来,转身跑出院子。白白净净的男生连忙追上去。柳依依的母亲叫住他:“你别去,让安然去。你会迷路的。”我会意,去追柳依依。她母亲在后面说:“不要让她跑丢了,你跟着她。等她冷静以后才带她回来。”
柳依依一边哭一边往没有人的地方跑。我跑上去,紧跟在她的后面。她一直往前跑,一会儿就跑出寨子,跑到庄稼地的边上。她站在那里渐渐地不哭了。我站到她旁边,望着远方,一声不吭。她看见了小河,沿着路走到小河边,一路东张西望。我也紧跟上去。她上了河堤,转动着身子观看周围,最后靠在一棵柳树上。她破涕笑了,说:“这山这水就跟我梦里梦见的一模一样。”我趁机说:“没有想到你就是……”说了一半就没有勇气说下去了。她说:“我也没想到我不是我妈生的。那一次你给我讲乡下,我就开始怀疑。为什么别的梦那么模糊,而关于乡下的梦那么清晰呢。我吵着要验血,他们才告诉我说我是他们向别人要来养的。我更没有想到小时曾是你的邻居。”
这时有个孩子领着那位男生来了,他隔老远就向这边招手。柳依依也向他招手。她对我说:“小学的时候因为脸上有颗痣被人讥笑,中学时一直没有人追,我对自己的长相很不自信。谁知到了大学曾创下一个星期收到过八封情书的纪录。”我说:“你知道为什么没人追你吗?”她说:“当时以为自己长得不漂亮,现在知道了:因为我和男生接触得太少。”我说:“你还是不知道。”她像小孩子似的看着我说:“为什么呢?”我说:“因为你长得太漂亮了。大家都觉得没希望,所以没敢追。”她笑笑说:“是吗。”
那个男生走近了,她跑过去,拉着他的手,一起走到我面前。她把我介绍给那位男生,说:“这就是我向你提过的好朋友安然,写了不少诗的。”然后看着我抿嘴笑道:“我就不用介绍他了吧。”我说知道,连忙和那个男生握手。柳依依说:“大后天我们一起走吧。”我说:“不了,你们先走吧。”
她又四下里仔细看看,叹息一声,说:“是了,就是这里了。可他那样又瘦又小又丑又老的父亲怎么能生出我这样高大丰满的女儿来!”我说:“你还没见过你亲生母亲呢。你要是了解她了更无法接受。她小气势利好赌,活得没有人样。”她又叹息一声,说:“没找到的时候想找到,现在找到了,又怎么样呢?”这句话正中我胸怀。我没有说话,捡起一块石子使劲扔向河中央。
男生用普通话对柳依依说:“我们回去吧。”柳依依把手伸给他。我又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河中央。柳依依回头对我说:“我们回去吧。”我说:“你们先走吧,我想多呆一会儿。”她向前走了十来米,好像落了什么东西似的跑回来,问我:“我记得小时候有一个叫什么哥哥的,常和我一块儿玩,你能领我去见见他吗?”我说:“那是我的一个堂哥,现在在浙江打工呢。”她说:“真遗憾。”说完她跑回去,和男生手挽手往回走。
等他们走去老远我才慢慢往回走。他们走得太慢了,没到寨子边我就跟上了。我跟着他们俩不知不觉走进彭老六家院子。小艳拿着锄头在篱笆跟前不停地挖。六妹站在门口,正抱着孩子喂奶。她看着柳依依笑着说:“妈妈回来了,在屋里,正等你呢。”柳依依走到她跟前,看了一眼孩子。我看见六妹比她矮半个头。这两个人站在一起反差太鲜明了,一个青春漂亮,一个老成呆板;一个华丽高贵,一个老土溜酸。柳依依说:“你是我姐姐还是我大嫂?”六妹尴尬地笑,轻声说:“我是你妹妹。”“妹妹?”柳依依和她的男朋友同时惊讶地叫道。
我没有看见他们的表情。我转身就跑了。我也不想看见舅母见到柳依依时候的表情。我跑回家,拿起五妹留给我的石子,拼命地往河边跑。我把小石子倒在河堤上,一颗一颗地数。每数一颗就掉一滴眼泪。
不知道什么时候老干走到我身后,对我说:“她走了。你舅母说要留她住一晚上的,她父母也劝她留下,她不肯。她只字未提小时候有关你的事……”
我好想大吼一声,让山也破让地也裂。我抓起石子使劲往天空抛。石子掉下来,砸在地上溅起一点尘土,砸在水里溅起一点水花,砸在我的头上没有一点感觉。我的眼泪像檐雨一样。远处的山、树和房屋都旋转起来了。我站在河堤上,像麦地里被雨淋透了的稻草人,像传说里外星人留下的凝望太空的石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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