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昭通的白家堡，一望无际的茶树碧绿如洗，远处的稻田金黄一片，一尘不染，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山茶花争芳斗艳，田间劳作的人们对起了山歌，朝家中走来，绝美的画面美不胜收。
　　白府门前的几株硕大的梅树、榕树、桑树，直破苍穹，郁郁葱葱；一对狮子在怒吼着，其势甚伟；朱红色的铜钉大门，斑斑驳驳，已显得有些年辰了；照壁上刻满了《白氏家训》，正楷苍劲有力；里面的亭台、暖阁、厢房，在青瓦的掩映下，古色古香，甚有气魄；里面的演武场，最甚气派，剑阁、二门分列两边，嵌有龙飞凤舞的“忍、武”二字，正处有一个陆游的剑书“舞”字，格外引人注目，青砖铺成的小路，环绕着花坛，如蛇般蜿蜒开去。整个建筑显得自然生动，从不矫揉造作。
　　夕阳西下，树影岚岚生风，一群小孩子和一些闲杂人等，安安静静的坐着，凝心静气，正在听一位老翁述说着动听的往昔岁月，令人怫然而悦。
　　那老翁看上去年过六旬，穿一袭长衫，八字胡儿甚是齐整，两块竹板不时地敲出清脆的声音，一旁的酒葫芦静静的躺着，说到动情处，不时的喝上一两口，眉开眼笑的逗着小孩子玩。
　　老翁吟唱道：“小荷塘处失碧色，千里漫波无蛙鸣。汉江残阳化红色，生灵涂炭整日忧。金戈铁马战河山，昙花一现如蓬尘。血色漫天残颜色，处处烟火谁人家。”
　　这首诗是描写宋末元初，朝政腐败，奸臣当道，以致于蒙古迅速崛起，灭金国西夏，统一北方，势如破竹，蒙古兵所到之处，烧杀抢掠，十室九空，惨绝人寰。那时，宋人的小池塘都是他们靼子的饮马所在，健马所在之处，岂能有汉人的小美景可赏，他们的气运也不过百年，不过是昙花一现耳。一个小荷花如此，那我们的女娃儿更不用说了。
　　自古道：人到欢时欢亦悲，人到悲时悲寂寥，人生能得几回眷，一步惊来一步长，爱恨情仇，几人能勘破，正如道家云：‘爱亦吾身者，亦能自保；爱不及吾身，犹如月之盈亏，水之涨满，不揽而之得。’
　　各位看官，闲话少叙，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不一会儿，那个小铜锣里的铜钱嘭嘭得塞满了。一个小男孩刚要取出自己的二文钱来，一摸却是空空如也，只摸到了一幅小弓弩，身旁的穿着绿色翡翠罗裙的一个小女孩，玉剑眉直凝，大概十二左右，圆圆的脸蛋上的小酒窝一艳，胖墩墩的，甚是可爱，个头儿极高，把一两银子交过去，甚是恭敬。那个男孩略大一些，被羞红了脸，说：“心妹，我下次给你送过去。”白素心莞尔一笑。一个身穿红色罗裙和一个身穿白色罗裙的女孩子朝素心调侃了一下，那是上官雯和白玉玲，两个人仿佛是个小仙女一般，惹人眼球，比白素心略大。
　　老翁咳了一声，继续说：“蒙古人进驻洛阳，当时守将苦守了一个多月，张猛看势不对，里应外合北王兀良哈歹，杀了守将，封了个万户候，以后他效忠北王，不再话下。到了重庆，蒙古兵久攻不克，那白忠统制使也是个大丈夫、铁男儿，率领百姓孤军奋战，外无援军，内无救济之下，苦战月余，白忠将军浴血奋战，寡不敌众，被敌人活捉，宁死不屈，张万户将他满门抄斩，自此将幼小的白玉娘掳去，幸得张万户之妻王夫人收养，后来程万里有缘邂逅，张万户将玉娘许配于程公，意图利用，玉娘没有忘记杀父之仇，遂设计让程公逃脱，和靼子对抗，张猛盛怒之下将玉娘卖与一户农家，夫妻天各一方，后来玉娘逃脱牢笼，拿着一只绣花鞋，千里寻夫，成为佳话，各位看官，这就是白玉娘忍辱负重千里寻夫的故事，保国忠良无下场，功名若先前浮云，奸臣当道乱离人，夫妻本是同患难，富贵之时要珍惜，不可不察。”
　　“靼子所到之处，妻离子散，饿殍遍地，尸骨暴寒，夜夜惊魂不定，孰不知忠魂节烈存忠骨，玉娘的弟弟却被一个神人所救，那神人原本是寿阳的一个厨子，叫陈平，不堪忍受欺压，因为杀了地主恶霸，白忠将军将他收留在府，结为刎颈之交，没想到他在那天夜里，连救三条人命，杀了靼子五十多人，逃出了重庆，他武功之高，世所罕见，白家后人白山和两个姐姐逃到了昭通白家堡，陈平出了大力，手刃仇人张万户，一直抚养他们长大，白山成人后，务农经商，生活殷实，陈平娶了他大姐、二姐，一家人生活更是和和睦睦，甜甜美美，白家祠堂里有陈平的画像。白山给郑家保镖时，途经章水，一真大师和妙语、妙清二尼与朝廷中人苦斗不休，他挺身而出，救了三人，一真大师不胜感激，见他天分很高，过目不忘，心地淳厚，将所学倾囊相授，他功夫愈来愈精，由于他为人低调，从不张扬，深得三位大师相厚。”
　　有人好奇道：“老翁，三位大师是何来路？”
　　老翁道：“一真大师是契丹努尔多那部贵族二王子，名叫耶律骨儿朵，妙语叫海琳娜，是他妻子，妙清花小仙，是他所救之人，他们落难，才出家鸡鸣寺，后来为了躲避灾难，一直在南山的三雏观过隐居生活，终生不涉江湖。经过几十年修行，留下了珍贵的精神财富。不老仙翁夫妇就在那儿，那可是福地洞天，一般人无法可去。”
　　“白山在靼子执政时，加入了洪家、陈家、杨家、陆家所创的凤凰阁，在此期间，他们除暴安良，那可是相当有名气的，到了朱家定天下的时候，凤凰阁慢慢淡出了人们的视线，现在可是五帮兴盛，白家犹如一颗灿烂的星星，足可使人眼红了。想当年，他的十一世玄孙白天业将军，十五岁参军，效力于燕王麾下，靖难之役打响，他曾在洛阳城一箭射死大将军李黾，那人有万夫不当之勇，燕王大喜，把自己的银铠赐以将军，他固辞不受，燕王遂深喜，白天业将军治军极严，攻入南京时，身先士卒，杀入城中，后来定国安邦，战功赫赫，从不炫耀，燕王登基时，把公主许配于他，他不为所动，皇上深喜，后来暹罗国国王为和我邦结好，国王将公主希林娜献于圣上大皇子，没想到被匪所劫，永乐皇上派白将军征剿，把公主解救出来，皇上嫌有失国统，赐婚于将军，公主不胜欢喜，暹罗国是华夏的臣国，又有公主从中斡旋，国王只能装聋作哑了。没成想，那公主竟然是处子之身，这就是因祸得福，两口儿恩恩爱爱，不在话下，实为可敬，白家自打那时候起，子孙昌盛，原来这公主带来了一件圣物，那是遇水不融，遇火不化，刀枪不入，老汉我也只是听说而已，并未有缘悭一面。”
　　一个大汉道：“小老儿，你也委实辛苦，和我们到望月楼一叙可好。”
　　老翁道：“请，小老儿正有此意，美极。”
　　四个小孩儿也跟了上来，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对那老翁，白浩成道：“牛儿、心儿、雯儿、玉玲，想吃点什么？”
　　素心不耐烦道：“胖叔，来二碟花生豆和四盘小糯米点心。”又看了一眼万牛牛，“给他吃点小辣条。”
　　万牛牛暗自叫苦，也无可奈何。玉玲和上官雯直想笑，看他像个猴精儿似的，抓耳挠腮，甚是让三女开怀。原来那辣条是牛肉腌制好，投以香红辣椒，晾晒而成，可是白家的招牌菜。
　　
　　那个大汉道：“先生请，敢问老丈，那个圣物是何物？”老翁抿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道：“是公主当年穿过的一件罗裙，外表呈紫色，到夜中会发出五颜六色的祥瑞之光，白家人才辈出，全赖圣物之荫德，非世人罕物可比，公主这一件宝物，价值无法估量，当时相传白将军的洞房花烛夜，无一人可以解得开这个罗裙，结果让陈半海的夫人羊玲打开了，这夫人会天衍神功，丈夫的武功在那时，也是一个厉害角色。”
　　老翁又敲起竹板，道：“话休絮烦，言归正传，当今之世，五大帮中好手可谓是如夜之星，繁繁点点，四大鬼王、青龙四子、赵王朱同邺、丐邦的耶律成、常守杰、双羊、梅贺双甫，这些人物亮出来，也够乐上一回了，因为这些大侠都是嫉恶如仇之人，再说一说臭名昭著之人，世人莫作恶，作恶终有报，人不过百年光景，还是行善良之事，长苍生之德，那一日，盂兰盆大会上，众法僧辩论佛法，正好万岁爷驾临，万圣娘娘，文臣武将，诸人虔诚礼佛，那董师秀真如鹤立鸡群，美若天仙，真乃天人也，这董美人一见倾心，神魂颠倒，严大人趁机进言，才让那美人如愿以偿，那董师秀进了深宫大院，做了国师，后又还俗，做了大内总管，可谓是如鱼得水，他为皇上攘凶纳福，制炼仙丹，以求长生，皇上是万分器重，这人是有呼风唤雨之能，深得美人心。谁料想昭武将军呈表，那妖人时常怀恨在心，让白二爷丢了官职，还好万圣娘娘是个明白人，不计前嫌，保了将军俸禄。”
　　“那董师秀是浙江嘉兴人，他（她）虽然是异人，雌雄同体，古今罕有，却也是个苦命人，刚生下来被父母遗弃，视为异物，从小在庵堂长大，他（她）聪明好学，辩才之长，无人可及，还练的一手好功夫，唤作大阴阳掌，无坚不摧，真是武林名宿，白一剑和小白龙联合，未必能占上风。”白一剑是白殿成，排行老二，因为他嫉恶如仇，一剑足可伤敌，故而得名。小白龙是白志成，排行老七，人称七少爷。
　　话音刚落，白素心不悦道：“老爷爷，你胡说八道，我们全家的人都是大英雄，我爹白一剑无人可比，小叔叔更是神出鬼没。”
　　老翁逗道：“大狗熊！你的七叔真没出息，你大伯白思成是匹夫。”
　　穿着劲装的男孩子正是万牛牛，不服气道：“你才是大狗熊呢！才是匹夫！”
　　老翁逗道：“休得啰嗦，我最恨者莫过于当我如雾一样的不存在。”刚说完，穿着红裙儿的女孩子掩口直笑，她就是上官雯，对玉玲道：“姐姐，心儿生气时的样子真可爱，真好玩，像个圆包子。”
　　玉玲笑道：“雯儿，别笑心儿了，咱们帮帮。”上官雯道：“先听听，不急。”
　　老翁瞋着滚圆的眼睛，向她们瞪了一一眼，继续道：“这万圣娘娘善良贤淑，这不男不女的妖人董师秀和董美人狼狈为奸，宫廷内斗不断，兵部尚书上官大人上书，得罪了那美人，皇上盛怒之下，把上官大人流放在外了。真是伴君如伴虎，能保住小命就烧高香了。后来赵王进言，才让上官大人到许昌赈灾。那上官大人作风清廉，文治武功，样样精绝，他师爷乃是不老仙翁白飘飘，和东厢怪老耶律鸿称之为，‘东厢不老，白家一宝’，自是相与甚厚，二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功夫真乃出神入化，无人可比。”
　　一个做官模样的大汉，身穿白锦袍，估摸三十岁，满脸的络腮胡子，身负一口冷月刀，嚷道：“老丈，诽谤董公公可是杀头之罪，以后休得再说此言了。”说完，他给了二十两银子，打发那人走了。
　　对坐的一个羊倌儿把酒杯满上，斫了过去，朝那大汉面门上打去，那大汉身法特快，恍然间，已接在手中，笑道：“羊大哥好身手，幸会。”
　　羊倌儿约摸六旬开外，笑道：“承让，北风贤弟无事不登三宝殿，甚风把你刮来了。”北风飘雪走过来，那羊老出其不意，来了一记燕子三绰手，那北风列掌相迎，掌风到处，却是暗流滚动，比拼了一会儿内力，两人哈哈大笑。
　　北风飘雪抱了一揖，道：“大哥好精湛的内功，小弟佩服之至，不瞒大哥，我是受上官大哥嘱托，来看雯儿的，顺便看一看南王，京城内人心惶惶，那个妖人和董美人沆瀣一气，我虽然是四品带刀虎卫，处处碰壁，比七品芝麻官好多了，老鲜都在喂马了，就因为力劝皇上废国师的事。”
　　羊左舌道：“武痴虽然懒，为人慷慨，空有报国之志，也是枉然。”
　　北风飘雪道：“大哥见笑了，想当初五莲峰比武，你还在对殷大嫂心怀芥蒂，事隔多年，不如和好算了，乃公兄走了，智信兄也走了，现在我们可要好好珍惜一番，查查昆仑兄和冷掌门死因，以慰英雄英灵。”那殷大嫂原是张昆仑之妻，羊左舌之爱妻白小荷和她比武时，身遭不测，故而两家生隙，老死不相往来。冷子山是华山派掌门，也是被人所害。又道，“事出有因，凭殷大嫂的身手，奈何不了小荷嫂子，事情很突兀，很是蹊跷，我觉得事情是冲着你和白二爷去的，不得不防。洪智信大哥的死，不能归咎于乃公兄和白二爷，当年云福大哥和乃公与洪大哥在五莲峰比武，洪兄身受内伤，凭他本事，养上十天半月也就好了，恰时，二位大哥向南王求了一支百年参和紫灵芝，替洪兄恢复，本来我们都是好兄弟，做这点事也是出于好心，哎，好心办错事，让两家结冤，委实不该，却是有小人作祟，把洪兄的命给要了。现今洪不真做了太守，一直视白家为眼中钉，肉中刺，说不定，当年张昆仑和冷子山的死，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利用他们的仇恨，来达到一些肮脏的目的，本身这就是一场阴谋。我最怀疑的人就是董师秀，这人阴险狡诈，心狠手辣，不可不防。”
　　羊左舌心中一惊道：“言之有理，多谢贤弟吉言相告，玉萍侄女可好？”
　　北风飘雪：“都好，她近日陪静怡师太，亲如姐妹一般。”
　　羊左舌道：“哎，想当年你十五岁和洪大哥战个平手，让天下人敬仰，你都三十多岁了，别再追着飞雪放不下了，要不我帮你张罗几个。”
　　北风飘雪苦道：“唉，老哥，飞雪文韬武略，恐怕诸葛再世，也要羡慕一番了。”羊左舌看他执著，道：“言过其实，小白龙和她缠在一起，由她去吧！”
　　北风飘雪道：“上官大哥和大嫂都答允过我，说是我要以后好好照看雯儿，现在她还小，我再等几年也好。”
　　羊左舌：“如此甚好，傻人有傻福。”二人开怀畅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