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狭路相逢
作品名称:流年 作者:沈流年 发布时间:2023-04-07 20:36:51 字数:7335
我的心里像有蚂蚁爬过,隐隐地,又有一丝窃喜,他居然回复我的短信了。虽然,只有短短的两个字,谢谢。
古城还是那个古城,学校还是那个学校,自陆以墨来到后,似乎又发生了某种变化。古城的天空都比之前明媚和灿烂,而学校也不再是以前死气沉沉的学校了。它有了生气,有了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仿佛学生的读书声也比之前响亮,餐厅的饭菜也比之前可口,乏味的教材也比之前鲜活有趣。古城国际学校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不管是学校的男老师还是女老师都比之前爱干净爱打扮了。女老师们比着赛卯着劲地装扮着,都想把最美丽的一面展现给陆以墨。而男老师呢,也不甘被比下去,他们开始在穿着打扮上注重起来,连一向不修边幅的刘老头都难得地穿上了西服。虽然,脚上搭配了一双球鞋。
早上我去行政办领资料,刘老头看到我停下手里的活“小沈啊,委屈你了啊?”
“没呢,我和王与珩他们挤挤。”我笑了笑。只见他胡子拉碴,头发乱得像鸡窝,双眼像要滴出血来,肯定又熬了几个通宵。
刘老头其实并不老,只是长得有点着急,实际年龄与现实长相不符,再加上干了多年文秘,脑壳上的头发都快薅没了,只剩几根倔强地贴在脑门上,偏偏他的名字叫刘茂盛。对于强迫症的人来说,真想趁他睡着时用刀片给他一并剃了。但这样的机会几乎没有,他在学校是出了名的劳模,唯一的爱好就是加班,真正把“工作虐我千百遍,我待工作如初恋”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涉及学校的任何文稿,小到几百字的信息,大到王校长的讲话稿,他事毕躬亲,每一个字每一个标点,他都会亲自斟酌亲自推敲,经常把自己关在办公室几天几夜。刘老头烟瘾特别大,特别是写稿子时会一支接一支不停地抽烟,他的手指被烟熏得焦黄,一口牙齿也是漆黑。倒是他的敬业精神让任何领导都挑不出毛病,也让他办公室主任的位置稳若泰山无可替代。
“需要我帮你留意新的住处吗?”他慢吞吞地喷出一口烟雾,面前办公桌上的发财树被烟雾熏得枯黄,耸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样子。
“暂时不需要,谢谢主任。”不用想,我都知道刘老头帮我留意的房子会是什么样子。倒不是怀疑他的能力,而是欣赏水平不敢苟同。比如,这会我看到他穿着衬衫西裤搭配运动裤,坐在烟雾缭绕的办公室里。我怀疑长期坐在这里会不会得肺癌,我只是站在这里一小会,感觉头晕脑胀呼吸困难。快速拿起资料准备离开时看到桌上的内部通讯录,鬼使神差地侧过头。果然,新的通讯录上增加了陆以墨的电话号码。只一眼,那串数字便印在了心里。
走回办公室,其他人都上课去了。我的课不多,作为实习老师,学校基本不会安排单独上某一门课程,只给其他老师打下手。说白了,就是根本没有上课的机会。实习的意思就是你跟着课任老师学习。我现在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物理老师后面看他怎么教书育人。鬼知道,我大学怎么会选择这个专业。我的梦想是当一名科学家,高考填报志愿时,班主任认为我的分数可以冲一下211的大学,只是需要服从调剂。母亲则希望我能报考师范类学校早点就业减轻家庭负担。我谁的话都没有听,在稳冲保之间选择了最为稳妥的学校和专业,若不是还保持着高中时的学习热情年年拿奖学金,系主任也不会把我保荐到古城国际学校来实习。现在看来,他们认为我选择物理专业只能走传道授业解惑这条路,离潜心钻研科学实践还差着十万八千里。纵有千般不愿,我也只得服从安排。
我坐下来准备批改学生的作业,视线却触到办公桌上的几张CD,张学友的《真情流露》、《我与你》和《走过1999》,很古老的原声碟片。我对音乐并不感冒,甚至连五线谱都认不全,只是喜欢听音乐看书陶冶情操,权当附庸一下风雅。有句话不是说,人丑就要多读书吗?只是家境贫寒没有闲钱培养情趣和爱好,同学们人人一个随身听,我还在为没钱买复读机心烦。大三时,终于用家教赚来的钱买了一台CD,其他人已经开始用ipad了。
我很疑惑谁会给我送碟子,一张卡片掉了下来。黑色字体骨骼清秀,遒劲有力,其色,其形,其浓淡枯湿,其断连辗转,粗细藏露皆变数无穷,气象万千。古城国际学校能够把字写得如此出神入化的除了王子安还能有谁?我的心里豁然明朗,王子安是徐㳀㳀的中学同学,刚进大学时流行交笔友,徐㳀㳀便向我推荐了他。我和他书信往来一段时间,他提出到学校看我,我拒绝了。我在心里始终把他当作不想奔现的笔友,保持神秘反而可以友谊长久。果然,见面后我对他的好感值从80降到10。
实不相瞒,我是外貌协会的会员,对于男人一向以貌取人。王子安个头很矮,目测不到1.65,样子看起来很老成,20岁的年纪30岁的长相,特别是脸上的皮肤跟徐㳀㳀一样,都有着高原红,不知是不是他们所居住的地方偏高原的缘故。我和王子安属于奔现后见光死的类型,没见面时大家还能做朋友,见了面连朋友都不想做了。
他自奔现后开始对我死缠烂打,假期提着礼物直接去我家提亲。事后母亲审判了我两小时,好话歹话说了几大箩筐,大体意思就是我还在读大学不能谈恋爱。天知道,我根本没把王子安放在眼里,怎么会和他谈恋爱?我对他的拒绝一点不含糊。某天晚上他借着酒劲给我打电话,说如果我不答应和他谈朋友,他会杀了我全家。我怕他情急之下做傻事,急忙打电话告诉母亲注意防范。事隔几天,他又打电话告诉我,他宁愿放下也不会伤害我以及我的家人。
经此一闹,我和他的关系降至冰点,自此再无联系。那知,他居然比我早到古城国际学校,还在学校混到了中层。据内部人士透露,他择偶的眼光很高,追求的女生要脸蛋有脸蛋要身材有身材,尽管从没成功过。用他的话说,到处撒网重点捕捞,说不定哪天就能钓上一条美人鱼。
我刚搬进兰苑公寓时,他和一帮大龄剩男光临我的寒舍,天南海北胡扯一通,临近12点找不到话题,搬出古城刚发生的车祸,绘声绘色地描述受害者被车子撞得脑浆迸裂,飞溅到几米外的墙壁上,我听得毛骨悚然。等他们走后,开着灯都睡不着,闭上眼睛脑海时全是流得满地的脑浆,虽然我并不认识死者,根本不知其长什么样,但恐惧还是像水一样将我彻底淹没,就这样睁着眼睛度过了来到古城的第一个晚上。
他有事没事都爱来我办公室晃悠。王与珩说,王子安对你余情未了?我白了她一眼,胡说。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明白,他和我做笔友就是别有用心,更不用说现在人在他面前,明示暗示都很明显。
我看着桌上的这堆碟片,确实是我梦寐以求的,曾经跑遍了大小几十家音像店,淘到的都是盗版光碟。王子安不仅字写得好,歌也唱得好。某次行政办聚餐,吃完饭大家兴致高昂去了KTV,他点了beyond的《光辉岁月》,一开口众人都以为是原唱,对于我这种皇家音乐学院包谷粑系毕业的人来说当若天籁之音。平心而论,抛开长相,王子安确实算得上才子。但我属于肤浅的人,第一眼看不上的男人基本不会有进一步发展的可能。
我把碟片拿起来去行政中心。王子安的招生办在五楼,我准备坐电梯,早上为了搭配身上的白色长裙,穿了同色高跟鞋,看起来仙气飘飘,实则脚后跟已经磨破了皮,火辣辣地像涂了辣椒油。果然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电梯停下来,我看也没看就冲了进去。手里的碟片被惯性冲着散了出去,咚的一声,我以为碰着电梯壁了,却明显感觉气压不对。顺着视线看过去,碟片砸到了陆以墨身上。
冤家路窄。我的大脑里只剩下这几个字,不知是他倒霉还是我倒霉,仅有的两次失误都把东西砸到他身上,不知情的人肯定以为我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和方式来勾引他。我自己都有点怀疑这两天是不是犯红沙,出门不利。
他略显惊讶的脸在看到我后恢复平静,沈流年?
我“嗯”了一声,慌忙蹲下身子去捡碟片,眼睛下方却伸过来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和我晒得漆黑的手臂形成鲜明对比。
“张学友的《真情流露》?你喜欢的?”他看向我,清澈透亮的眼眸与我对视,眼神流转间,像蝴蝶振翅般的轻颤,任何华丽的词语都形容不出这双眼睛里的深沉。
我也一样,心里有只小鹿在咚咚乱撞,根本不敢看他,只顾捡着地上的光碟。他将碟片递给我,我胡乱按着电梯,按钮上的红灯亮了,电梯门一开我便急急走出去。
王子安正在写字间和几个人讨论着什么,气氛貌似很热烈,我不管不顾地走过去将手上的碟片递给他。
“怎么?”他看向我,“这是我送给你的。”
“碟片确实是我想要的,不过我会自己买。谢谢王主任的好意。”我扔下这句话转身就走。
恶语伤人六月寒,但我不能明知王子安对我有非分之想还装作视而不见,甚至享受着他的各种小恩小惠。人穷志不穷,这是母亲从小教导我的。父亲离开后,母亲一人拉扯我和小满,就算家里穷得一滴米都没有,她也不会伸手摘邻居家的梨子。后来上了大学,看到张恨水在《夜深沉》里写道,二和抢上前两步,伸手把蒋五那只拿钞票的手拦了回去,瞪了眼道,蒋先生,你别瞧我现在失了业,人穷志不穷,我家里死了人,还不至于到外面去化钱买棺材。
王子安的脸上变幻出很多种颜色,其他几人都停止了讨论,绕有兴趣地看着他,都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
我昂着头走出来,陆以墨站在门前绕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我没有想到他居然跟着我一起出了电梯,或许是没有留意到。此时,也没有想到他会站在这里。我径自绕过他,走出招生办。
事后,王与珩向我转述了事发现场其他人对我的评价,像一只骄傲的孔雀,全身羽毛都抖擞起来,雄纠纠气昂昂地跨过招生办。也许在所有人看来,我来自农村,二流大学毕业,在古城国际学校不显山不露水,看起来最不显眼的人却在众人面前驳了王子安的面子。吃不了兜着走,这句话放在任何时代都有用。我倒不怕,自古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大不了卷铺盖走人,反正我只是一个实习生。
我又去何甩甩的公寓帮他浇花,想不通一个大男人养什么花,出差前专门嘱托我必须隔两天去一下他的公寓,就因为我在兰苑和他是隔壁邻居?我推开他的门(他没上锁,对古城国际学校的治安充满了自信),房间里密封久了空气不流通,尽管何甩甩已经出差几天了,屋子里还残留着男人的气味。我的鼻子很灵,母亲经常说我是狗鼻子,对异味特别敏感。我走过去打开窗户,让新鲜空气流进来稀释房间里的味道。不然,我无法继续呆在这里,更无法依照他的吩咐把他的花花照顾一遍。客厅木几上确实摆放着几盆花。我没养过花,家里的院墙上倒是有很多蔷薇,不用浇水自然生长,每年四五月份繁花似锦,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盛放在光年里,满院馨香。木几上的这几盆花绿油油的,没有花骨朵不知会不会开花。何甩甩一直当宝贝养着,时不时还会端到阳台上晒晒太阳淋淋雨。有次隔着阳台问我需不需要分几棵养养?我立即回绝,养花遛鸟是老年人才会干的事情,我还年轻着呢?
回到静苑公寓时,已经是晚上了。房间里黑漆漆的,一个人都没有回来。除了陈静柔其他人都是单身,下了班窝在房间里才不正常。我找出没有看完的《寻欢作乐》,开始翻读“一个人一生中必须应付的一大难题就是应该如何对待下面这种人:他曾经一度和他们关系密切,而他对他们的兴趣在一段时间后淡漠了。如果双方在社会上的地位都很平常,这种关系的中断往往很自然,彼此之间也不会出现什么恶感,可是如果其中一方有了名望,局面就变得很难处理。他结交了大批新朋友,而老朋友却毫不放松;他忙得不可开交,而那些老朋友觉得他们首先有权占有他的时间。如果他不对他们唯命是从,他们就会叹口气,耸耸肩膀,说道:唉,得了,我看你也和别的人一样。现在你成功了,我早该料到会给你甩了。”
王与珩回来看见我一个人窝在床上很奇怪,“怎么没出去?”
“困得想睡觉。”我挪了一下身子,懒懒地说。
“你怎么啦?别是生病了。”她过来摸了摸我的额头。“不烫,要不要我打电话叫陈医生过来给你瞧瞧?”
“瞧个鬼,我就想一个人呆着。”我翻了翻身子,表示自己还能动,一点事都没有。
“梅老坎晚上请客,你要不要去蹭饭?”王与珩又问。
梅老坎打牌大方,请客小气。若是平时,我绝对要赶着去,吃到他肉疼。但今天,我偏偏不喜闹腾。
王与珩见我病怏怏的,也不再强求。临走时,问我有没有什么需要。比如,她回来时打个包什么的。
我摇摇头,“好好去约会。”
徐㳀㳀应该和王与珩一块去了,许久不见回来。陈静柔是有夫之妇,平常不回寝室也很正常,课程不紧张时,她也会回到距此三十多公里外的林城与家人团聚。
公寓里再次静下来。我闭着眼睛假睐,不成想真的睡过去了。等我醒来时,公寓里黑漆漆的,不知道几点了。我摸出手机看时间,却发现上面有10几个未接来电,陈洛尘打了7个,王与珩打了3个,徐㳀㳀打了2个。
按照轻重缓急,我先给陈洛尘回了电话。
“你怎么啦?一直不接电话。”陈洛尘的声音里有责备有焦虑有担心。
“我没事,回来在公寓里睡着了。”我本不想解释,又有点不忍心。
“那你吃东西了吗,咱们去吃宵夜。”他的口气软了下来。
“我不饿...”说不饿是假的,大半天没有吃东西,肚子早就开始提意见了,但我不想起床更不想出门。
“我在你楼下,10分钟不下来,我就上来。”陈洛尘说到做到。
我不希望他这么晚还到公寓来,只得披上衣服下楼。
果然,他等在楼下。也许,是刚刚才来。也许,已经到一会了。如果我还不回电话,他应该准备上楼敲门了。毕竟,我这么久不接电话还是头一次。
“小年,咱们去吃烤鱼,合心街新开了一家烤鱼店,听说味道还不错。”陈洛尘过来扶我的肩膀,我往旁边侧了侧身子。
陈洛尘最大的优点,就是能够最大限度包容我的缺点。比如,我一直引以为卑的疱牙,却是他最不在意的事。他说,疱牙有什么不好,疱牙可以刨西瓜,吃饭可以当刀叉,打架可以挡两下。我被逗笑了,连去矫正的念头都打消了。所以,当他制造各种机会与我偶遇,而从没有表示在追求我时,我明知道他别有用心却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我搓了搓手,跟着陈洛尘往合心街走。陈洛尘身高1.7米,如果我穿上高跟鞋,他在视觉上看起来没有我高。上大学时,我曾经和室友讨论过未来男朋友的身高问题,大家普遍认为男人至少应该比女人高15厘米,在视觉上才会有安全感。如果女人1.6米就应该找个1.75的男朋友。我的身高是1.65米,至少应该找个1.8米的男朋友。陈洛尘基本不符合这个标准,我和他走在一起时少了小鸟依人的感觉。
“想什么呢?”陈洛尘扯了我一下,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我身上,一股淡淡的清毒水味道整合着夜色的味道沁入鼻端。陈洛尘是医生,出于职业习惯,他不抽烟,身上没有难闻的烟味。相反,他身上总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味。
“没有。”我急忙回答。
在我灵魂出窍之际,烤鱼店已经到了。古城老城区的夜市不发达,这边的人晚上都喜欢窝在家里,老城区早先开的几家烧烤店热闹过一阵后又归于冷寂,店老板无钱可赚相继搬去新城区。这家烤鱼店才开张几天,老城的人图新鲜,难得地门厅爆满。我和陈洛尘到来时,仅有的几个火炉旁边都围满了人,照面之下竟都认识。古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圈子毕竟有限,人际关系简单,转个身都能遇见熟人。
“陈医生,就你们两人啊?来来来,咱们拼桌。”打招呼的是市教育局的高副局长,前两天曾在古城国际学校开学典礼上发表过重要讲话。
“那怎么行呢?我们还是单独吧。”陈洛尘看了看我,他知道我不喜欢热闹。
“你是沈流年老师吧,一会你们学校的陆总也要过来。”高副局长热情地招呼着我,旁边人见状急忙搬过来两张凳子。我和陈洛尘只得坐下来。陈洛尘见人三分熟,更不用说这些人都是平日里经常见着的人。三言两语就和众人打得火热。我只得尴尬地坐在一旁。我和陈洛尘性格完全是两个极端,他天性乐观,活泼开朗,和任何人见面都自带三分熟悉。而我属于慢热型,不会主动和人搭话,更不会无话找话,和别人相处起来只会让人觉得无趣。鱼还没有摆上来,陈洛尘已经和同桌的人天南地北地聊起来。
我低着头喝着杯子里的水想着刚才高副局长提到的陆总会不会是陆以墨?他和他们熟悉吗?他也喜欢这种场合?
还没撸得明白当中的关系,门口一个高大的身影晃动,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来到跟前。
“陆总,你可来了。你看,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了。”高副局长站起来握住陆以墨的手。
其他人见高副局长站起来,全都跟着站起来。
我在座位上愣着没动,陈洛尘扯了我一下,我赶紧站起来。
“高局长,我可不是什么总。你叫我陆以墨吧。”陆以墨背对着我。他很高,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脑勺。
“在学校是陆总,出来也是陆总。你到我们这穷山沟来镀金,简直是蓬荜生辉啊。我早就想给你接风,无奈你不赏脸啊。今天这地方虽然简陋了点,也当老哥给你陪罪了。”领导就是领导,一席话既谦逊又合理。
“高局长客气了。”陆以墨倒是言简意骇。
寒喧过后,高副局长将众人介绍给陆以墨。轮到我时,他刻意作了介绍“陆总,这是你们学校的沈流年老师,也是咱们古城引进来的高层次人才,还有可能是未来陈医生的家属。”
我的脸有点烫,低下头不敢看陆以墨,只感觉心里像有马儿在草地上奔腾。
大家坐下来,烤鱼摆上桌子。吴姐打开随身携带的白酒,每个人面前倒了一杯。我不敢喝酒,推辞之下众人也不勉强。
我看着他们推杯换盏高谈阔论,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枯坐着。刚才还觉得饥肠辘辘,此时竟没了胃口。提前离开又觉得不礼貌,只得坐在位置上干熬着。
陆以墨貌似挺能喝,别人敬的酒一概不推,而且都是别人随意他喝干。我默默地望着他,心里竟涌上几分惆怅。此时的他又与平日不同。若说白天的他是冰山,冷漠的模样拒人于千里之外。此时的他就是烈火,所到之处星火燎原。
一顿宵夜吃得万种滋味。陈洛尘不胜酒力,还没过三巡就败下阵来。我只得扶着他提前离席。
安置好了陈洛尘,我走在古城深夜的街头。夜色凉如水,清冷的风吹来,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不知道陆以墨还在喝酒还是已经散场?会不会喝醉了?我掏出手机准备发信息提醒他少喝点,又觉得不妥,毕竟才认识几天,真不知该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提醒他。
叹了口气准备算了,短信提示铃声响起。打开看是一条祝福短信。我把祝福写满天上那弯新月,月光流淌,照耀在你的身边。霎那间,健康伴随着你,好运笼罩着你,快乐包围着你,愿你开心每一天。
当我犹豫着把手指按向发送键,心里真的像有十五只吊桶在打水,不知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
回到公寓,王与珩和徐㳀㳀已经睡着了。意料中陈静柔没有回来。我不敢开灯怕惊醒睡着的人,只得摸索着擦洗把脸,蹑手蹑脚走到床边,钻进被窝里。手机一直没有反应,连陈洛尘的电话和短信都没有。或者,他已经睡着了。而陆以墨呢,他肯定收到了我的短信。也许一笑置之,也许一删了事。
我没期望他会回复,心里隐隐又有期待,他看到会作何种感想,对于这样一条陌生短信,会不会猜测是谁发送的?
就在我翻来覆去胡乱猜想时,手机屏幕亮了起来,上面出现了一条短信,只有两个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