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丛林玫瑰（下）

　　忽然，战智湛发现“雕鸮”带笑的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战智湛急忙制止了“雕鸮”，说道：“兄弟，你啥也别说了，你就是负了点轻伤，俺这就给你扎古、扎古，扎古好了俺背着你回家！”
　　“雕鸮”的眉头微微皱了皱，吃力地想举起右手。战智湛诧异的发现“雕鸮”正向他示意自己满是弹孔，血迹斑斑的挎包。战智湛心中一动，打开“雕鸮”的挎包，从里面拿出一盒被PM63冲锋枪的子弹打了两个洞，沾满了“雕鸮”鲜血的梅林午餐肉。战智湛一下子全都明白了，“雕鸮”临牺牲前还没忘了告诉自己，他给自己留了一盒梅林午餐肉。战智湛不由得心头巨震，悲从中来。他猛地抬起头来，却发现“雕鸮”已经停止了呼吸。
　　欲送登高千里目，愁云低锁衡阳路，鱼书不至雁无凭，今番欲作悲秋赋，回首西山又日斜，天涯孤客真难度，丈夫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半年以来，战友们一个接着一个的牺牲在自己的眼前，如果说已经把战智湛磨练成了铁石心肠也不为过。按老百姓的话讲，他的眼泪窝儿已经很深了。可是，此情此景让战智湛再也忍不住了，他泪流满面，一手抱着“雕鸮”的遗体，一手举着沾满了“雕鸮”鲜血的梅林午餐肉，撕心裂肺的大放悲声：“兄弟呀！都他娘的怨俺！都他娘的怨俺！俺才刚要不是感觉有危机即将降临，二意思思总琢磨啥丛林中危机四伏，早一点从石头缝里爬出来，你就不会死了！兄弟呀，兄弟！你这是替俺死的呀！老天爷，为啥死的不是俺！”
　　“分队长，是你吗？杨巴鲁怎么了？”这时，“苍鹰”拨开蒿草，跑了过来。
　　“苍鹰”还来不及和战智湛亲热，就一眼看到牺牲在战智湛怀中的“雕鸮”。“苍鹰”虽然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不由得悲痛欲绝。他扔了“八一杠”，双手抓着“雕鸮”的衣领，鬼哭狼嚎般哭叫道：“杨巴鲁！你怎么了？你他妈的不够哥儿们意思！你不是和我约定，打完了仗，你把你表妹介绍给我吗？你怎么这么自私，自己走了！兄弟呀兄弟，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苍鹰”的哭叫惊动了“鵟鹰”和“蛇雕”。二人提着“八一杠”，脚前脚后地跑了过来，一见“雕鸮”牺牲，无不潸然泪下，痛不欲生。“鵟鹰”自言自语般说道：“在战友的心中有了一席之地，他才会把命交给你。打起仗来，战士们看的是班长，班长看的是连排长，一级看一级，如果当官儿的怕死，就没人瞧得起，指挥也不灵！”
　　侦察兵们周围的枪声骤然之间又密集起来。战智湛意识到不能再拖了，他擦了擦眼泪，把沾满了“雕鸮”鲜血的梅林午餐肉装进自己的挎包中，然后双臂用力，将“雕鸮”烈士的遗体稳稳地放在自己的肩头，对战友们说道：“咱们得赶紧走，越南猴子上来了！”
　　“鵟鹰”和“蛇雕”对视了一眼，问道：“战分队长，你说咱们向什么方向转移？”
　　战智湛果断地说道：“东北方向！沿越南猴子的十四号公路奔向先安！俺观察了一下，越南猴子在那个方向虽然貌似戒备森严，却是他们警械的薄弱环节！”
　　“鵟鹰”和“蛇雕”又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蛇雕”走上前一步，抓住“雕鸮”烈士的遗体，噙着泪水对战智湛说道：“分队长，还是由我来背杨巴鲁吧！”
　　战智湛苦笑了笑，说道：“别忘了俺的外号！没工夫扯犊子了。快走！”
　　枪声越来越近了，显然，越军即将合围。“鵟鹰”嘎巴溜脆地说道：“钱广，你走前面开路！姚仁铭，你保护战分队长和杨巴鲁走中间！我负责后卫！”
　　人们都说：“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明天和死亡哪个会先来，你要做的就是认真的对待明天平静的对待死亡，淡然看淡就会没有任何恐惧。”
　　多年以后，喜剧大师赵本山的高徒“小沈阳”有一句名言：“眼睛一闭一睁，一天就过去了。哈……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
　　说得直白一些，人生就是这么简单。侦察兵们看多了生死，已经把生死看得很淡了。现在牺牲的是“雕鸮”，也许下一个就轮到了自己。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牺牲”是一个多么具有情怀的词汇，这是先烈们当年用生命守护的情怀和理想，也是一代又一代军人用热血铸就的军魂。在战争年代，“牺牲”是一个高频词。可是，先辈们没有被“牺牲”吓倒，他们掩埋好战友的遗体，擦干了眼泪，拿起了枪，沿着战友倒下的血迹，一次又一次地向着敌人的阵地冲去！
　　“蛇雕”什么都没说，端着“八一杠”转身向407高地的山下冲去。“苍鹰”将“八一杠”夹在腋下，警惕地扫视了一眼周围，转身护在战智湛身边，向山下撤去。
　　越军涂台机场黄色二层小楼背后的407高地上一开打，黄色二层小楼内立刻乱成一团。越军情报总局的裴元英少校不由得大喜若狂：“嘿嘿……‘大妖山魈’终于来了，而且还不只他一个人！听这PM639mm冲锋枪的枪声，‘大妖山魈’一定遇到了冯氏德英和阮雄以及羊阿蒲。佛祖保佑，就让‘大妖山魈’铲除了冯氏德英和她的两个部下，然后强攻进来。只要击毙了黎英贤，就可以实现武德胜局长的‘隔岸观火’计划，不用费事去执行‘借刀杀人’计划了。嘿嘿……到那时，就可以全军……不！是全国、全世界爱好和平的人民同仇敌忾，愤怒声讨中国反动派公然搞恐怖主义，暗杀我军高级将领的滔天罪行。”
　　裴元英想到这里，忽然又替战智湛担心起来：“那冯氏德英自诩为中国通，总喜欢引用几句中国古人的话。就像她时不常说起的中国的明朝章婴《诸葛孔明异传》卷二《励士》中说的一句军人道德修养术语‘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也就是所谓的‘正己化人’。抛开敌我对立，无法调和的矛盾，这句军人道德修养术语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从这一点上讲，冯氏德英还是很让人佩服的。她从少尉到中校，每一次战斗不是身先士卒，不是九死一生？若论实战经验和战斗意志，‘大妖山魈’恐怕无法相比。‘大妖山魈’可别大意了，成了夏侯渊，被老将黄忠一刀斩于马下。要是那样，武德胜局长什么‘隔岸观火’，还是‘借刀杀人’计划，就都凉菜儿了！就算是‘大妖山魈’和冯氏德英打了个旗鼓相当，‘大妖山魈’也绝不会恋战，势必会逃之夭夭，‘隔岸观火’计划同样会失败。看来，得准备启动‘借刀杀人’计划了！”
　　想到这里，裴元英喊来他带来的行动特工阮氏安中尉。裴元英瞟了一眼跟在阮氏安身后，身穿没有任何标志的解放军新式迷彩服的三个行动特工，向阮氏安问道：“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阮氏安立正说道：“报告少校同志，一切准备就绪，就等您下命令了！”
　　阮氏安尉说到这里，揭开手臂上搭着的越军军装，露出里面崭新的刚刚装备解放军侦察兵的1979年式7.62mm轻型冲锋枪。1979年式7.62mm轻型冲锋枪简称“79式微冲”，那也是一代神枪，直到二十年之后，在武警、公安的装备系列当中还能见到79式微冲的身影。79式微冲重量轻，枪身短，反应灵活，近距离火力强，易于携带。但是，79式微冲在实战中暴露的缺点也同样遭侦察兵们诟病。一来弹匣容量少，二来威力小，还有就是卡壳、精度问题等。贺智民和“笑面虎”秦沂岭经试用之后，就死活也不用79式微冲，而给“利剑部队”的侦察兵们配备了性能稳定、威力强大的“八一杠”。
　　据说，西线“两山轮战”中的侦察兵并未装备战智湛所使用的80式冲锋手枪，而是装备了79式微冲，原因是80式冲锋手枪的威力无法和79式微冲相比。有传说西线的侦察兵作战时除了防身用的54式手枪之外，还装备两种枪。一种是“八一杠”，另一种就是79式微冲了。有侦察兵曾经颇为自豪地讲述过：“在越南猴子的丛林里行军，可视距离也就只有二、三十米，身旁的植被就好像都压迫着你，在这样一种恶劣的行军条件下，和越南猴子发生遭遇战是大概率的事情。一旦遭遇的时候，装备的好坏直接影响了作战水平。我们的79式微冲灵活、反应快，弹匣中虽然只有二十发子弹，但是射速远远超过了对方，火力压制性强。我们边打边撤，交替掩护，退到安全区域后转而使用‘八一杠’还击，完全就可以压着越南猴子打。”
　　裴元英点了点头，说道：“嗯……注意安全，出发吧！”
　　冯氏德英率领阮雄和羊阿蒲撤出潜伏阵地之后，没跑出三百米就遇到了先锋军师308师那个加强连的一个班，听到枪声之后搜索过来。冯氏德英指挥这个班的两个越军爬上407高地的瞭望塔，重新掌控DShK-38大口径机枪。一来可以提供火力掩护；二来可以观察，一旦发现目标，可以指示目标所在。然后，冯氏德英率领阮雄和羊阿蒲，以及先锋军师308师那个班的越军，向战智湛等侦察兵们撤退的方向追了下去。阮雄一马当先，追在最前面。他凭借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不断地发现战智湛等侦察兵们撤退时来不及消除的痕迹，咬着侦察兵们紧追不放。
　　冯氏德英中校没有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他们的身后大约一百多米处，越军情报总局的阮氏安率领三个行动特工，悄悄地尾随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