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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上地下(下)

作品名称:于东泰传      作者:山雨歇      发布时间:2023-02-24 09:26:30      字数:5216

  “什么?”于香墨倒是没想到事实是这样的,“那你为什么不跟你爹说出来?”话一出口,她反应过来,“其实,你说不说差别也不大。事情总得有人担着。”
  “小姑,其实,其实,我被我爹关起来也不冤。”听于香墨这样说,于东泰只是在内心里微微地挣扎了一下,又爆出了另一桩“疑案”,“我和林子,还有二叔,把于彦江家的那条黑狗骗出去杀了。”
  “你们把黑狗骗出去杀了?这里面还有二哥的事?”于香墨感觉自己反应不过来了,她放下了“烧纸”的话题,打断了于东泰,心急火燎地道。
  “一开始没有二叔,就我和林子。”
  “我越听越糊涂了,到底怎么回事?于彦江家那个看门的老于,今天倒是出来找狗了,还问我了呢。但那种长着腿的畜生谁给他家看着?我说‘躲还来不及呢,没看到’。你快好好说说,这怎么又跟你们有关系了呢?”
  这次于东泰再无迟疑,打开了话匣子:“这不是日本鬼子投降了嘛。大虎听他姐夫说,于彦江正张罗着在院上街上唱大戏,于忠俞和家丁都跟着去了,只把黑狗留下来看家,他就回来跟我说了。于彦江家那个看门的,跟他家有点挂拉亲⑥,平常也没人敢打他家的主意,我就琢磨着,终于有机会收拾那条恶狗了。昨天放牛的时候,林子来山上找我玩,我让他去喊上大虎到荻长丛里等我下工。”
  “后来大虎没去?”
  “大虎白天让他姐夫叫去看戏去了。”听于香墨没追问,于东泰又接着说,“昨天下工时,我趁着看门的没注意,将狗放了出去。这条恶狗,我在于彦江家放牛的日子里没少对它下功夫,这次它被我诱哄着,乖乖地跑去了西河。”
  “你们俩胆子可真大,俩半大孩子就敢对付它?!”尽管于东泰就好好地在跟前,可于香墨想到那条壮得跟小牛犊一样的黑狗,想到于东泰身上留下的伤疤,依然感到一阵阵后怕。
  “小姑,你不用怕。”于东泰像刚才于香墨安慰他一样,轻轻地拍着于香墨的手背,“从去年春里去于彦江家放牛那天开始,我就有意接近那条狗,为此,甚至利用上了那几头对黑狗熟悉的大黄牛。其实,早在去年伏里⑦的时候,那大黑狗就不再把我当生人了。”
  于香墨放下了心,好奇地道:“就算那条黑狗认识你了,可等你们要杀它了,它总不会老老实实的吧?”
  “小姑,你听说过这样一句话吗?‘巴豆不去油,力量大如牛。’这话我是听大虎的大姐夫说的,当时我就上心了。大虎大姐夫家里不是开药铺吗?后来,我怂恿大虎跟他大姐夫要几粒巴豆。他大姐夫怕大虎小孩子惹祸,又扛不住他磨叽,就给了他一粒巴豆丸。大虎怕炮制过的药效不行,又瞅着他姐夫不留意偷偷地藏起来一粒巴豆。这粒巴豆丸和那粒巴豆我一直贴身藏着呢。”
  “听大人说过,巴豆能让人拉肚子,能把人拉得两眼冒金星,说不定还能拉死呢!你把巴豆给于彦江家的黑狗吃了?”
  “嘿嘿,”黑暗中,于东泰一吐舌头。跟于香墨拉着呱,他一时忘记了自己是被关在地窖里,忍不住抖搂出来了一件“陈年壮举”,“其实,那巴豆丸先前我爹也吃了一点。”
  “什么意思?”于香墨一愣,伸手点了于东泰一指头,“怪不得你爹关你,连你爹都算计,早知道我也不下来陪你了!”
  “小姑,我给我爹吃巴豆丸,可是帮我爹呀。我爹也不是因为这个关我。”没等于香墨问,于东泰主动“交代”道,“今年头伏的一天,那天下大雨,没法出去放牛,于忠俞就让我在槐编场跟着学。半头晌⑧的时候,我爹急着要回趟家,‘催命鬼’肯定不肯啊,我爹就悄悄地让我帮他编个瞎话。”
  于香墨“噗嗤”一笑:“都知道你鬼主意多。你是怎么编的?”
  “没编。”于东泰道,“我偷着抠下来一小块巴豆丸给了我爹。那时候,也不知道我爹为什么忽然那么想着要回家,他还真的吃了。后来他就回家了。”
  于香墨笑骂道:“你这坏小子,故意让你爹拉肚子,哪有你这样当儿子的?”
  “小姑,”于东泰委屈地道,“如果不是病得很重,‘催命鬼’怎么肯放人离开?他那天是看我爹一趟趟跑茅厕才放我爹回家的。”
  “这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忘了?第二天吃瞎黑饭的时候,我爹和二叔都夸我帮了他们大忙,奶奶还奖励了我一个煮鸡蛋。”
  “哦,是那天呀!那天二哥也特别高兴,进去出来都吹着口哨。我问他,他还说比吃了鸡蛋都高兴。我还以为他那天见到管淑红了呢。”
  “小姑,你忘了吗?二叔说,那次马连庄据点的日本鬼子和二鬼子150多人,到南岚一带抢粮,八路军十三团、县独立营和七区区中队,在埠后村北、水(水沟头)马(马连庄)公路、六子茔、韩家茔,以及大沽河岸荻长丛中伏击敌人,打死打伤好几个敌人,俘虏了30多个,还缴获歪把机枪2挺、掷弹筒2个和一批枪支、弹药⑨。”
  于香墨从条筐中“噌”地站了起来:“你是说我大哥故意拉肚子,是他听到了什么消息,特意出去是为了送信?”
  “小姑,你坐下。”于东泰拉了拉于香墨的手,“咱们的队伍有了准备,肯定是事先得到了消息,至于部队还有没有从别的渠道得到消息不知道,不过我想我爹肯定让二叔去送信了。我这也是过了好几天才琢磨出来的。”
  “哼!”于香墨忽然又脑子一转弯,“这于彦江果然不是什么好鸟!要不他怎么能提前知道什么消息?”
  “可不!”
  “就是不知道我爹是怎么听到了消息,我问他他说没有的事。”黑暗里于东泰一偏脑袋,“我爹这是怕我小孩子藏不住话呀。”
  于香墨嘴角往上一弯:“等我找机会去大哥那里问问。现在,你先好好跟我说说,你们是怎么让狗乖乖地吃巴豆的?”
  于东泰“嘿嘿”一乐:“我让林子去找我时带了两个煮地豆,我们把巴豆、巴豆丸塞进了地豆里。别说,还真见效,不大时辰,那狗就拉得腿都打晃了。”
  “哈哈,活该!再让它咬你!”想到于东泰终于亲手报了仇,于香墨笑出了声。
  “小姑,我是恨它狗仗人势。谁让它听于润琮的咬你了?我心里一直暗暗地发誓,一定要给你报这个仇。”
  于东泰的聪明、机灵,以及那就在嘴边的、随时能说出的别人想不到的话,早已让于香墨服气,她这会儿听他这样说,一种能做他小姑的自豪感不由得油然而生。她由衷地道:“这话能让你爹听到多好,看看他还舍不舍得把你关在地窖里饿你饭!”
  “也不是这样。我爹把我关地窖里我就一直在想,弄死条狗有什么用?这事做得还真是挺傻,我这不是打草惊蛇了么!”
  “你不惊他于彦江就不咬人了?”
  于东泰挠了挠头,真诚地说:“小姑,我和爹的差事一下子没了,于彦江又找人来不肯⑩我爹,我爹不说把我关起来,就是揍我一顿都是轻的。你以后可不要再在这件事上埋怨我爹了。不就是饿肚子嘛,我在外边要饭的时候,有时候连口凉水都找不到,饿肚子是经常的事。可自打进了咱家,爷爷奶奶可从来没让我饿过肚子。起码就像爷爷奶奶说的,没有稠的,野菜汤总还能喝上。这些,我心里一直记着呢。”
  “你这孩子,还真是想得明白。”于香墨笑道,“要说于彦江这家人,早已没了他们祖上那样的好心眼。这村里人谁不知道?两口子天天阴一套阳一套,为把他们多余的土地分给穷人的事,他们天天恨得咬牙切齿呢。这两口子一对笑面虎,五个小崽子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从日本鬼子打进咱们胶东以来,我看他们一家人的心越来越黑。现在小日本无条件投降了,他们家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
  “一开始我也这样想。”黑暗中,于东泰皱起了眉头,“小姑,有钱能使鬼推磨啊。日本鬼子投降的消息一出,于彦江这老小子大张旗鼓地捐出了2000块现大洋,说是庆祝抗战胜利;他还带头联合院上街上的各商铺出钱出物,邀请了莒县最好的吕剧团来院上街上唱大戏,已经成为了开明绅士。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这以后他的手怕是会伸得更长。”
  “还真有这个可能。”于香墨一下子泄了气,“‘先敬罗衣后敬人,人靠衣装马靠鞍。’说书唱戏的都是这样说的啊。于彦江有钱,他老婆又长了个八哥嘴。日本鬼子投降了,恐怕以后还是他们有钱人的天下啊。”
  “小姑,我是这样想的。”略顿了顿,于东泰接着说,“我已经十四了,正好日本鬼子又投降了,这辈子是没机会念书了,我想着我至少应该去当个学徒,学点手艺。”
  将来会怎样,谁也没有前后眼,于香墨也不再纠结将来会怎样。她把握在手里的于东泰的那只手一摇,声音里带上了喜悦:“你行啊,东泰,这是早就有打算了?其实,你已经十四了,就算这次于彦江不撵你,这放牛也不是一辈子的营生。怎么,你想着跟爹学编筐编篓?”
  “小姑,不能说是打算,待在地窖里的这一整天,我先是害怕、生气,后来慢慢地想了很多。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不能只想着得过且过,要不,我这辈子怎么能有能力孝敬重新给了我一个家的爷爷奶奶,还有爹和小姑您?”
  “孝敬不孝敬那是后话,想想就知道你是个有恩必报的好孩子。”黑暗中,于香墨捻着垂在额头的头发,“你爷爷奶奶和你爹想来肯定是同意的,可是咱家亲戚里就没有手艺人,你能学什么呢?”
  “小姑,我想学医。”黑暗中于东泰的眼睛闪闪发光,“大虎的大姐夫说很喜欢我的聪明机灵,我想求求爷爷奶奶,看看能不能想法子送我去大虎的大姐夫药铺当学徒。”
  “这个……”于香墨心里没底,“咱和大虎家确实挺好,等让你奶奶去求求,说不定还真的有希望呢。不过,大虎都没有去学,说不定人家……”
  “小姑,”于东泰知道这事不容易,也不是小姑能说了算的,“咱不说这些了。你听,雷声一声接着一声,刚刚那个好像就打在地窖边上。恐怕这雨马上就要下起来了,你还是快回屋去吧。”
  夜,越发地深沉,浓重的乌云在漆黑的夜幕上不着痕迹地急速飞驰。几道耀眼的闪电急速闪过,“轰隆隆——轰隆隆——”几声炸雷再次炸响,却只是一闪而逝地在天幕上描画了几笔,并没有撕开天地间的墨色。
  南墙根上的那棵槐树仿佛被炸雷惊到,再也受不了这密不透风的黑暗,拼命地摇晃了几下。“咔嚓嚓——”一根树枝毫无预兆地折断落地,在夜风里翻卷着飞到了地窖口;在加高的窖沿口处滞碍了一下,又借风力一个起跃,“啪”的将枝梢摔在了先前于香墨打开的窖口上。
  “啊——”于香墨吓得将于东泰的头往自己的胸口重重一按,“快趴下,雷打进来了。”
  “小姑,不是雷,雷远着呢。”嘴巴被闷住的于东泰瓮声瓮气地说,“小姑,别怕,我听着是一条树枝摔过来的声音。”
  雷声“呼隆隆”地滚远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于香墨抬头听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一笑,坐起身子:“小姑不怕,我担心你害怕。”
  于东泰坐直身子,将于香墨一直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一下子合在自己的掌心:“小姑,今天晚上幸亏有你,要不这么响的雷肯定会把我吓坏的。”
  于香墨欣慰地一笑,她有意转移两个人的注意力:“你刚才还没说完呢。东泰,我这几天就没看到二哥啊,你们怎么会遇上二哥?”
  于东泰明白了于香墨的心意,他比比划划道:“我和林子一直等到半个月母爬上来,看那黑狗拉稀拉得没什么精神头了,我俩把它引到先前我们玩时挖深了的一个兔子洞,然后用石头、土块、树枝把它给打死了。本来还想着把那条死狗拖出来拿回家煮肉吃,可没有大虎,我们俩说什么也没办法把它从那个深坑里拖出来,再说也怕于彦江家的人听到风声。也真是凑巧了,就在这个时候,二叔和咱村的于守志、郭铭崇,还有几个我不认识的人一起从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匆匆忙忙地往西北跑。我叫住了二叔,他们把那条狗带走了。”
  “二哥带走了?带到哪里去了?小鬼子投降了,二哥他们又有什么任务呢?”
  “你还想知道什么?”蓦地,窖口处传来周彩秀的声音,“这傻妮子!打雷了,听你去搬梯子,这以为你是放东泰上来呢,谁知道你倒傻乎乎地下去了,还在里面叽里呱啦拉得热乎!这雷一个连着一个,就差在你俩的头顶炸响了,你们就不怕一会儿下大雨,雨水灌满地窖?”
  “奶奶!”“妈!”于东泰和于香墨不约而同地叫了一声。
  “还奶奶妈的啥呀?这雨说不定下一刻就下来了,快点上来!”周彩秀蹲下身子,扶住了梯子。
  “我爹他……”
  “你爹什么?他比你小姑出来得还早呢,在南墙根的槐树后边壁立⑾一晚上了。这要是你小姑不过来,他恐怕早拉你上来了。你们说说,那么大的雷一个接着一个,他就不怕?真有点沉着劲!”
  于弄武从树后走过来,讪讪地叫了一声:“妈——”随即抱起刚刚从地窖里爬出来的于东泰,“走,跟爹回屋,好好跟爹说说,你们是怎么把那条黑狗药死的……”
  
  1945年8月15日,日本政府宣布无条件投降后,山东军区5路野战军,向敌人发起猛烈进攻。16日,胶东军区分东、西、南、北4线同时向胶济铁路东段沿线和胶东半岛各城镇的日伪军反攻。17日,莱阳独立营和西海独立团一部,在1500余名民兵配合下,包围南墅、日庄据点;北海独立团一个营在2000余民兵配合下,包围水沟头据点;莱西南县独立营与南海独立团一部,在2000余民兵配合下,包围夏格庄据点。21日,莱西、莱西南两县地方武装、广大民兵配合主力部队,向被包围的各据点日伪军发起攻击,至22日,先后收复水沟头、南墅、日庄、夏格庄日伪据点。至此,莱阳、莱西南两县全境解放。⑿
  一个周以后,于弄砚回到家中。还好,他只是脸上、脖子上、手臂上有几块擦伤。
  
  ⑥挂拉亲:方言,一般指强攀、牵扯、关系不亲近的亲戚关系。
  ⑦伏里:方言,指三伏时。
  ⑧半头晌:方言,半上午,大约指上午9—10点半左右。
  ⑨详细资料来自于山东抗战战事史料汇编•莱西市战事
  ⑩不肯:方言,有不答应、不原谅的意思。
  ⑾壁立:方言,有像墙壁一样耸立的意思,一般指站得比较直、不大动弹。
  ⑿详细资料来自百度百科、莱西市情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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