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姑（84）

　　化若颖度过了一个比较煎熬焦虑的腊月，和邱龙的失恋以及邱龙对她毫无良知的对待，让她陷入了深度抑郁的状态，她甚至想到过一死了之。可是看着为她的未来而过度担忧的父母，才接近五十岁就已经满头花白，她犹豫了，她不能只考虑自己。在四邻的眼里，她的离婚就已经给这个普通的家庭蒙上了难以抹去的羞辱，如果是和卜顺单纯的离婚也不至于遭受领居们对她的流言蜚语，关键是牵扯到她在婚内和杨聪的一些是是非非；后来因为韩新她被拽着头发赶出首饰店这件事更是在村里传的沸沸扬扬，还有她和卜凡、章文理的一些事迹以及和瞎子老卜莫须有的传说，让她的名声在村里简直可以用臭名昭著来形容了。
　　她刚回到家，她父母便开始紧锣密鼓地给她安排相亲，新年到来之前的近一个月里，她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不下二十个相亲对象。
　　第一个相亲对象是附近村的男子，他走进屋里那一刻，一股刺鼻的膻腥味和屎臭味随之扑面而来，这让她极其讨厌。在见到他第一眼时，她感觉特别眼熟，简单聊了几句，她得知他叫孙路，和她姨住在一个村子。小时候她经常去她姨家和表姐一起玩耍，然后鼻涕不断的孙路非要和她们一起玩耍，每当她表姐买了糖果，他就会追着向她们索要糖果。那时候孙路家养了很多只羊，他说他家现在还在养羊，并且数量比以前已经翻了好几倍。
　　虽然孙路现在已经不再鼻涕不断，但是他今天的妆容和表现也让她极不满意，蓬头垢面，衣服肮脏。他还在她面前翘起了二郎腿，因为他这个动作，她看到了他破旧的鞋子，鞋底和鞋帮几乎到了脱离的程度。他觉得既然是相亲，怎么着他应该穿的正式一些，就这样灰头土脸的跑过来，摆明是对她的不尊重。她把自己对他的不满说了出来，他说他正在羊圈里干活，媒人说要给他介绍一个女孩，他也没顾得上捯饬。这一次相亲以失败告终，虽然这一次相亲是化若颖对孙路单方面不愿意，可是他走出她家门以后，却对亲朋好友说是他嫌弃她的种种过往，还说她这样污迹斑斑的女人娶回家就是辱没祖宗，因此传到她耳朵里时就变成了他对她单方面的不愿意，这让化若颖哭笑不得，也让她极其愤慨。
　　第二个相亲对象个子不高，身材微胖，媒人介绍说他是个小包工头，在南方的城市里粉刷外墙，手底下有四五个工人。她把他让到客厅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后，开始了简单地寻问和了解，交谈之初，他们的聊天便陷入了尴尬的境地，他的情商真是令人堪忧。
　　“你今年多大了？”化若颖问。
　　“二十四岁。”男子回答说。
　　“你比我小啊！”
　　“我就想特意找个比我大的，比我大的会照顾人。”
　　“可是我不太想找比我小的，我还想被别人照顾呢。”
　　“听说你有两个弟弟。”
　　“是的。”
　　“那你家的负担可不小。”
　　“这个不用你操心。”
　　“你平常在家做饭吗？”
　　“我不会做饭。”
　　“做饭都不会吗？”
　　“不喜欢做饭。”
　　“女人一定要学会做饭。”
　　“我就不太想学。”
　　“那结婚了咋办？”
　　“结婚了，我也不想做饭。”
　　“叫男人做饭吗？男人做饭，咋到外面挣钱啊？”
　　“我也可以挣钱啊！”
　　“看着你不是多高啊！”
　　“我看咱俩身高差不多啊！”
　　“我应该不低吧，我主要是有点胖，身高优势显不出来，你多高啊？”
　　“我一米六五，你多高？”
　　“我一米七多，你看着没那么高。”
　　“你看着也没那么高。”
　　“我腿短，你对我有啥其他的要求没有？”
　　“没有啥要求。”她冷笑了一下。
　　“对我有没有啥想了解的？”
　　“没有啥想了解的。”她再次冷笑一下。
　　“我相中你了，对你的印象挺好，你对我印象咋样？”
　　“我没有相中你。”
　　“我听说你是二婚。”
　　“对啊！”
　　“你是二婚，我可是头婚，你还相不中我？”
　　“这和头婚二婚没有关系。”
　　从化若颖家里走出去之后，小包工头对外人说她做为一个女人竟然不会做饭，这样的女人娶回家还不得当祖宗供着啊？一个二婚女人，还对一个头婚男人吹毛求疵，这样的女人娶回家也是个祸害，所以是他没有相中她。
　　这两个相亲对象的表现和做法让化若颖怒火中烧，于是她的相亲暂停了两天，这两天她去找了李香琴，让李香琴陪着她去了一趟陈默和然然的坟墓，然后给他们烧了一些纸钱。她在一大一小两个坟墓中间瘫坐了良久，她面无表情的望向远方，绿油油的麦苗地，微风拂来，清香扑鼻，她仿佛看到了陈默牵着然然在麦苗地里嬉戏打闹，又仿佛听到了他们的欢声笑语。许久许久，李香琴才开始催促说她们已经在坟墓前两个小时了，也该走了。如果不是李香琴的催促，忘记时间的她，还不知道会在这里待多久。
　　接下来的相亲对象，对她的长相都特别满意，也有几个能走进她眼里的男子，但是一听说她以前不堪的过往和孙路以及小包工头的传言，又都摇头摆手的转身而去。她的长相已经不能掩盖她近乎屈辱的经历，从此她不再以自己姣好的面容而骄傲，现在她真想自己长相普通或者长相丑陋，这样或许她会平坦的度过这一生，也不至于经历一些坎坷曲折的情路，让自己经受一次又一次鲜血淋漓的教训。倒是有几个不在乎她不堪的过往和任何传言，一个五短身材，显得粗胖笨拙，说一句话喘两口气；一个身材颀长，瘦骨嶙峋，脸色苍白，病怏怏的；还有一个身材魁梧，五官端正，但是年龄比她父亲小不了几岁。如果她的父母死活让她在他们三个中间选一个的话，她想她会选那个年龄较大的，但是她的父母让她从那个胖的和那个瘦的之间选一个。她几乎气晕了说：“还不如让我去死！”
　　“若颖啊，咱别挑挑拣拣了，差不多就行了，你看那些来相亲的，长相好的家庭条件好的都看不上咱。你离婚快三年了，第一年你不愿意相亲，我和你爸依着你；第二年你不回家，说再等等，我和你爸也没催你；今年无论无何不能再由着你的性子了。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你的弟弟着想，子阳出去相亲，听说家里有一个离过婚的姐姐还没有嫁出去，人家会咋想，再说咱们的名声也不大好，你就将就将就选一个吧。那两个男孩虽然长得不好看，但是家里的条件可以，都是家里的独苗，一个上面有三个姐姐，一个上面有四个姐姐，你随便嫁哪一个都不会受罪的。”她母亲语重心长地说。
　　她不想和含辛茹苦的母亲因为自己结婚的事而争执，这个时候她往往选择沉默，她知道她的母亲与其说是在劝说她，还不如说是在向她诉说作为一个母亲所承受的苦难，但是她又不想随随便便将就下去，如果为了结婚而结婚，那么她当初就不会离婚，她的离婚也就没有了任何意义。
　　化若颖回头看了化子阳一眼，她居然对他产生一种憎恶的心理，尽管他和钱若颖的分手让他痛苦不堪，但是她并没有对此产生怜悯之心。她很清楚自己对化子阳的憎恶完全属于一种连带作用，因为她憎恶邱龙，憎恶邱龙那张长着兽心的面目，可是邱龙和化子阳又长相相似，她对邱龙的爱恋，起初主要原因也是他酷似化子阳的缘故，于是她把对邱龙的憎恶转移到了化子阳身上。因此当化子阳像以前一般和她嬉闹说话的时候，却迎来了她的几番呵斥，化子阳一头雾水，却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从此，不再和她嬉闹，说的话也一天比一天少，完全没有了姐弟之间的亲情。
　　小年的那天晚上，化若颖的父母当着她们姐弟俩的面说家里要买一辆轿车，原因是人家来和化若颖相亲都是开着自家的轿车，而化子阳出去相亲却要借朋友或领居的轿车，这样他们家里很没有面子，相亲成功的几率也低很多，如果他们自家有一辆轿车的话，那别人对他们家就会高看一眼。她父亲把目光转向化若颖接着说：“若颖，你在外工作那么长时间了，手里应该攒了点钱吧，能不能拿出来一些？咱们合计合计看买啥样的车，等家里宽裕了再还给你。”
　　她家里今年花钱可以说像流水一般，先是化子云结婚，虽然彩礼钱由她大伯揽了下来，化子云新房的装修也花了两三万块钱。何巧莲还要求了一辆轿车，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因为大多结婚的基本条件男方都是有房有车，于是她父亲给化子云买了一辆十万块钱左右的轿车，化子云和何巧莲开着那辆轿车到何巧莲父母那边过年去了，再加上化子云结婚办酒席又花了三万多块钱。紧接着她父母把另一栋楼房按照化子云新房的标准装修了一下，这样算下来，她家里今年的花费已经接近二十万。她父母经营的餐馆，最近两年生意比较惨淡，也没挣下多少钱；化子阳更不用说了，厂子效益不好再加上交女朋友，他在钱若颖身上也没少花钱，所以他挣的钱根本没剩下多少。
　　她父亲的话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当头一棒，如果一个月之前他的父亲对她说同样的话，她会毫不犹豫的最少能拿出四万块钱来支援这个把她养大的家庭，可是一切都晚了，她的钱都转给了辜负她一片真心的邱龙。
　　在邱龙回家的第三天晚上化若颖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他和她说话的时候要么无精打采要么唉声叹气，她问他出什么事了，他说他想买一辆轿车，家里的钱只够买一辆六万块钱左右的轿车，可是他看上了一款十万块钱左右的轿车，正为买车的事犯愁呢。化若颖让他不用犯愁，她说她卡里刚好有四万多块钱，挂完电话她就把钱给邱龙转了过去。现在想想，她觉得自己真是傻的不可理喻，想到这些，她开始对邱龙产生了一种咬牙切齿的仇恨，可是邱龙对她的伤害还不止于此。
　　腊月二十八这天晚上，她莫明其妙收到了胡方平的信息，他礼貌地问候她最近还好吗？她没有理会他。她之所以不想搭理他，是因为上次他请邱龙喝饯行酒时，他竟然趁邱龙去卫生间期间把手伸到了她的胸部。她当时已经喝的晕晕乎乎，手脚也不听使唤，没有足够的力量去阻止他，而是谩骂了他几句，她的谩骂反而引来了他的变本加厉，他拖住她的脸亲了起来。关键和他坐在一起的他所谓的女朋友见状不但没有怪罪阻止，还起身离开了包间，任由他对化若颖胡作非为，过了许久邱龙和那个女孩才一起返回来。
　　过了会儿，胡方平给她发来一张赤裸裸的女性照片，她定睛一看，照片上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她慌忙问他怎么会有她的照片，他说是他自己拍的，她不相信。他解释说：“上次咱们一起喝酒，和你睡在一张床的不是邱龙，而是我。邱龙和那个女孩睡在了另外一间房，如果你不相信可以问问邱龙，这是我和他进行的一次公平交易。”她骂了一句他们俩都是卑鄙小人，他回了一句他想让她做他女朋友的话，她不再回复，随后她把胡方平拉进了她的黑名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