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九章 民主大会

　　文桐突然去延安学习，让宏俊心里很不踏实，这次接受八路军改编，一半以上的原因是因为文桐，宏俊很少有佩服的人，文桐算一个。另一半的原因是因为银月，当初自己和银月订婚，其实李固两家都不看好，那时候的宏俊还很小，自从在文杓婚礼上见过一次银月，心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女人，为了银月，他不去逛窑子，为了银月，他发誓非她不娶，当年在三河口传为笑谈。
　　现在，按照文桐临走时的指示，他把队伍集合起来，接受八路的改编，郭拴子因为李世营和宏佐娘已死，没了靠山，顿时投靠在宏俊手下，对天发誓，忠于宏俊，为了队伍的稳定，宏俊保留了郭拴子的团长职务。
　　沂州县临时政府按照上级指示，李宏俊二旅改编为八路军鲁南民主联盟军第一师，师长李宏俊，下辖三个旅，一旅长由李宏俊兼，凤民被正式任命为二旅长，三旅长还是郭拴子，体制上接受鲁南军区的领导，驻扎位置暂定三河口不变，自接受改编之日起，三个月内由鲁南军区选派干部进驻李部进行训练和思想整顿，但是，选派干部只负责整顿和训练，不干涉军事指挥具体事项，这都是文桐临走时和上级领导商定的。
　　为了节省时间，改编大典和沂州县民主大会同时进行，在开会前几天，李跃带领原边联县政府一班人从工人、农民中选出十八位代表，从同情支持抗战和共产党政策的积极分子、乡绅中选出十八位代表，其中包括二先生，从其他人士中选出十八位代表。
　　对于这次民主大会，李宏俊没有兴趣，政府的事情他从不关心，他只关心自己的枪杆子，只要不动他的枪，他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但是，今天不来不行，今天的议程有两个，一个是民主选举，一个就是他最重视的改编大典。李县长找到他时，提出两个活动同时进行，说这是县委崔书记的建议，为了节约时间，宏俊没有提出反对的理由。人家说得对，要是短短的几天搞两个大型活动，老百姓、乡绅们会不适应的。再说，自己也想图省事，两个活动一起搞，每个活动的时间一定短，如果一个活动搞上一天，他可没那那份耐心。现在，银月天天喝汤药，医生来号了脉，说自从加了小茴香，效果不错，寒气明显减少，估计，明年就有好消息了。听到这些话，宏俊心里高兴，这小日子越来越好了，自己当了师长，这个位子是三叔活着的时候梦寐以求的东西，日本人没舍得给他，荣子桓当了军长，还要亲自兼着师长，可是，现在，自己已经轻松拿到手了。
　　日子舒心，心情就好，对李跃、崔明桂提什么建议，他一般不反驳，现在，和他们搞好关系非常重要，自己接受改编以后，在暗暗观察对方，对方何尝不是在观察自己？所以，这个时间夹着尾巴做人是最重要的，他不单自己这样要求，还对凤民、郭拴子提出了同样的要求，说咱现在不是八路正规军，要严格要求自己，不能让友军挑出毛病。
　　八月底，改编大典如期举行，头一天，银雀街上就贴满了标语，什么“欢迎二旅改邪归正”，“欢迎加入人民阵营”，“欢迎沂州县民选大会胜利召开”，“坚持三三制，选民主政府”……
　　一看到这些标语，宏俊没当回事，共产党最擅长的就是宣传，贴贴标语也是正常，凤民说了一句：“改邪归正提得好，我们以前就是坏人。”宏俊寻思一下，笑了：“我们可不就是改邪归正，不然，咱干嘛要接受人家的改编，不是人家接受咱的改编？”
　　说归说，把凤民打发了，自己心里却不是滋味，我们接受改编是双方友好协商的结果，当时文桐也是这样说的，怎么……可是，让他想出反驳的理由，他一时却想不出，随他们的，只要不动我的枪杆子，小事一桩。
　　大会头一项就是改编大典，先是鲁南军区一位政委宣读二旅改编命令，纸上写了不少东西，念了很长时间，宏俊都没仔细听，他脑子一会想想那天朝三叔屋子里扔手雷，想想可笑，三叔也是大人物了，当年跺跺脚，整个三河口发抖，结果一颗甜枣打发了。一会又想银月的事，要是生了儿子，自己先让他学会打枪，男人不打枪还行？念书只怕是念傻了，宏佐就是例子，还跑到日本念书，结果回来一个书呆子。想到宏佐，他心里不是滋味，自己杀了三叔，会不会传到宏佐的耳朵里？宏佐已经出去多年，现在还是一个书呆子吗？他会不会回来报复？
　　脑子乱哄哄，只听到都一起鼓掌，他也跟着鼓掌，自己坐在主席台上，鲁南军区的那位政委坐在正中，两边是崔明桂和李跃，他紧挨着李跃，坐在下边正对着他的就是凤民，凤民朝他挤眼，他不懂意思，凤民又指指主席台，他还是不懂。
　　银雀街上队伍整齐，虽说服装没有换灰布衣服，原来的帽徽、肩章都扯掉了，这是大典的一个重要项目，要举行分列式，要让全县人民看一看，原来的二旅已经获得了新生。
　　队伍从街西，县政府西侧一个巷口走到东边一个巷口，然后结束，这点路已经练习了好多天。站在主席台上，看着队伍整齐走过，宏俊感慨，还是人家八路有办法，原来自己的手下，一群乌合之众，现在，竟然弄得像模像样，要是再整顿三个月，比他们也不差。
　　队伍已经到了东头，这边都坐下，崔明桂起来，宣读民主选举章程，建议县长人选，然后是工作人员下发选票，主席台上的人都有一张，宏俊也得了一张，选票上只写了一个候选人，就是李跃，看着身边的李跃郑重地在上边打了一个勾，宏俊也打了一个。
　　然后就是收票、唱票，两个工作人员从票箱里拿出选票，点了点数，朝主席台点点头，崔明桂道：“监票人准备，唱票人唱票。”
　　唱一声，一个工作人员就在旁边的墙上划一道杠，划满五个，就是一个“正”字。宏俊坐在主席台上，脑子还想着别的事，也不知道他们划了多少杠。一小会，墙上就写了不少的“正”字，然后是大家齐鼓掌，李跃起来向大家鞠躬、敬礼，然后是李跃讲话。
　　开会对宏俊来说就是一种活受罪，以前在三叔那边开会，大多是军事会议，军事他很感兴趣，现在这些会，他听也听不懂，只是干做着，木偶一般。
　　然后是李跃宣读人事任命，新成立的沂州县下设八个区，一到八区区长分别是王X、朱XX……，李跃声音很高，宏俊听得最清楚，但是，这些人他都不认识，只见下边一阵阵鼓掌，他有时也跟着鼓，有时不鼓，看着桌子前边的空地发呆。然后就是崔明桂又起来发布命令，讲述沂州县下一步工作重点：
　　一、 建立和改选区、乡（镇）政权；
　　二、 开展生产自救，组织农业生产；
　　三、 继续开展减租减息；
　　四、 发展壮大民兵队伍；
　　……
　　这些宏俊都不关心，他左耳朵听了右耳朵就冒了，最后，李跃宣读县政府组成部门时，他才听了几耳朵，一个任命让他愣了。
　　李跃说：“……任命李宏俊为军事科科长……”
　　县政府组成人员，一长串的名字，他认识的也就一两个人。他不明白的就是自己怎么成了军事科科长，仔细听了几句，公安科科长，大概就是以前的警察局，科长大概就是侯子祥那角，现在好像是胡国正，他也不太明白，自己的军事科是干什么的。
　　会散了，人三三两两两朝外走，凤民在后边一把拉住他：“大哥，你没听清吗？咱们怎么两个名称，一个是民主联盟军第一师，还有一个，叫沂州县自卫团，你是团长，我们两个是营长，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你怎么还成了军事科科长？”
　　这事宏俊真没听清，他觉得有必要找崔明桂问一问，返回会场，崔明桂正陪着那个政委说话，宏俊只好退出来，正好遇着李跃，一脸笑容，和几个乡绅说着话，其中就有二先生。宏俊凑了过去，像个犯错的孩子：“李……李县长，我……我有一事不明，就是那个……自卫团……还有，军事科科长……”
　　李跃笑了：“李师长，那事我忘了与你提前沟通，是这样的，这三个月，你们主要的任务是整训，文桐团长去学习前这样部署的，对不对？但是，因为他的那个团，已经编入鲁南军区第八师，他们现在不是地方武装，是正规军了，咱们沂州军事力量一下子显得过于薄弱了，对不对？临时借用你们，担任自卫团职能，为了便于统一指挥，任命你为军事科科长。这是崔书记的意思，我开始的时候，也没闹明白，现在看来，崔书记看得远，他的决策是英明的，我们应该支持他的工作，对吧？”
　　听了这话，宏俊不好意思再说什么，准备离开。
　　里边崔明桂却朝他大声喊了起来：“李科长，李科长，请留步。”
　　看来是叫自己了？李科长，李宏俊苦笑一下，只好停下，崔明桂跑了过来，伸出手和宏俊握了握：“李科长，从现在起，我们是一个战壕的战友了，以后，要多多支持，以前的各种不愉快，大家都忘了吧。”他使劲摇着，似乎摇几次，宏俊真能忘掉过去。
　　宏俊点点头，他心里明白崔明桂的意思，但是，他还要装糊涂：“一定，一定……”
　　到了晚上，他突然从床上下来，在床底下掏出一个铁皮盒子对银月说：“抽空，你带着这个铁皮盒子去固庄，把这东西放在我岳父那边。”
　　银月看了看铁皮盒子，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疑问道：“什么东西？金条？房契？”
　　宏俊摇摇头：“你不用知道，这是咱救命的东西，以后说不好能用得着。要是用不着，咱也就赚了，记着，万一哪一天，我要是……唉，不说了，以后你会明白的，关键的时候，把它拿出来给二哥，记住，千万不要落到别人手里。”
　　一晚上，银月也没问出什么东西，但是看宏俊的表情，一定是关系着身家姓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