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四章 二救文宽

　　这几天第三专区煞是热闹，原来，第一拨，王洪十的人马加入了第三专区，第二拨，文遐带着永功，坐着马车来了，还带来了几箱子家产。
　　先是张士元尽地主之谊，宴请王洪十，杜招贤宴请文遐父子，然后，王洪十报答应第三专区收留之恩，反请张士元、杜招贤、文耿、文遐等人，文遐父子请张专员、杜组长等人，不亦乐乎。
　　请来请去，文耿和王洪十就认识了，但是，对土匪一样狡猾的王洪十，文耿从内心是看不起的。同时，他还深深恨着他，当年，就是他带着人袭击了第三专区，自己受了伤，小车氏也失去了联系。
　　原来，那天晚上，王洪十与文宽的人打了一仗，因为是夜里，双方都不敢恋战，王洪十借机逃脱，到了大青山，五百人还剩下四百多，损失不大，非常高兴。
　　本打算在大青山扎下根来，谁知手下这帮兵哪里适应大青山的苦日子？要吃的没有，要喝的没有，也没有女人消遣，去村民家里收点粮食，都像避瘟神一样躲着，一点也收不成。他们都奇怪八路靠着什么魔法，在这穷山沟里撑了十几年，队伍还越发展越多，百思不得其解。
　　不适应没办法，王洪十只好带着他们投奔张士元的第三专区。
　　对接收这帮伪军，第三专区是有争议的。首先不赞成的就是最高长官张士元，他看不惯这帮二鬼子，纪律涣散不说，还非常野蛮，看第三专区的什么都觉得新鲜，看到女人，连腿也拔不动了。其次，固文耿也没有好感，练兵就练正规军，这帮乌合之众，要了是祸害。杜招贤却不这么想，说收复失地，招降伪军是现阶段最大的事，委员长说了，他们是曲线救国，现在回头是岸。
　　最后，张士元做了让步，同意划出一片地方安置这四五百号人。但是，军饷、粮食一时半会没有，需要请示上峰。
　　王洪十觉得受到偏见，但是，他只好打掉了牙咽到肚里，现在自己是走投无路，人家收留自己已经是蛮大的面子，还想什么军饷呢？自力更生吧。他除了四处化缘，就是想办法拉拢和杜招贤、张士元、固文耿这帮人的关系，也伏得下身子，自己一个旅长，见了文耿，一个团长，远远敬礼，以示尊重。
　　慢慢地，文耿对他改变了看法，也想与他交流，了解一下沂州那边的情况，第三专区总不能老是躲在山沟沟里，回到沂州才是正道。
　　其实，谁也不愿意躲在这山沟沟里，张士元何尝不想？自己大小是沂州保安司令、第三专区专员，可是，前些日子文桐和他们会谈，共同出兵攻打沂州时，张士元却没有同意，打入沂州谈何容易？八路打沂州，更是天方夜谭，他们打个伏击，搞个游击还行，攻城略寨，岂是他们的特长？杜招贤也不同意攻打沂州，他认为伪军接受国民政府的招降是大势所趋，五十一军北进，西路已经占了枣庄、济宁，沂州很快就会拿下，何必多此一举？
　　文耿本来是同意打沂州的，现在见两位长官不同意，也只好作罢。
　　于是，第三专区其乐融融，每天酒席不断，大家你请我，我请你，倒也增加了感情。
　　等有一天，消息传来，说沂州已经被八路攻下，他们不平衡了，是呀，沂州怎么落到八路手里了？这不正常。沂州是第三专区驻地，是国民政府沂州县所在地，怎么让土八路夺了去？如何向上峰交代？
　　张士元第一个有了压力，难道当初的决策错了？他不愿意承认，杜招贤已经阴风阳气，私下里说了不少话了，这让张士元很不高兴，当初，你也不支持攻打沂州，怎么现在都成了我的过错？
　　两个长官有矛盾，文耿夹在中间很难办，向张士元请求带兵去沂州，理由是沂州是国民政府的，不应该被八路所有，委员长已经下了通令，非常时期，八路军要原地待命，他们不听政府号令，私自攻打沂州城，这本身就有错在先，现在，我们收复沂州，理所当然。
　　其实，他是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这个建议得到了张士元和杜招贤的共同支持，杜招贤方案更明确，文耿的队伍进驻三河口和沂州中间地带，一则向八路索要沂州，对他们产生震慑作用，二则，防止李世营投共，沂州丢了，三河口说什么也不能丢了。
　　对于文耿离开，张士元是同意的，但是他考虑得更远，第三专区最强悍的队伍就是文耿的，他带着人马一走，这里就成了王洪十的天下，万一沂州收不回，第三专区再丢了，就错上加错了。正为难间，文遐出了一个主意，命令王洪十协助文耿行动，一起向沂州进发，这边也就没了后顾之忧。
　　理由很充分，王洪十多年在沂州，熟悉环境。王洪十只好硬着头皮，带着几百号人，跟着文耿一起去沂州。
　　为防止王洪十出幺蛾子，文耿让王洪十人马在前，他的人马在后。让你只能进，不能退。
　　这天，快到甘露寺的时候，两支队伍驻扎下来。
　　晚上，王洪十照例请文耿喝酒，文耿也为了拉拢王洪十，每请必到。
　　喝了酒，文耿准备回到营房，王洪十酒意也到了八分，手下来报告，抓住一个偷枪贼。一听有人偷枪，王洪十乐了：“偷东西也是学问，我这辈子头一回听说，还有人敢偷枪，这小子不是活腻了，就是胆大包天，带来我看看。”
　　文耿不愿意掺合王洪十的事，准备告辞。
　　王洪十送了出来，正迎着两个士兵押着一个人进来，文耿一看这人穿着破烂褂子，仔细看，还能认出是八路的服装，看了一下脸，顿时吓了一跳，这不是文宽吗？怎么好好的八路不当，跑这里偷枪？
　　时不宜迟，文耿装作刚发现文宽，大声道：“小文呢，你不是去沂州了吗？怎么跑到王旅长营区偷枪？”
　　一见是文耿，文宽脑子转得也不慢，嚷嚷道：“团长，他们诬陷我，我哪里去偷枪，我是来寻你的，结果走错了路，不小心走到他们营房了。”
　　却说文宽一气之下离开沂州，因为身上没有武器，想报仇非常困难，他一门心思得找地方弄一条枪，在沂州转了几天，也没弄到，一路向西南，准备到第三专区碰碰运气。结果，路上正遇着过队伍，一打听是第三专区的人马，他想着机会来了，有队伍就有武器，想办法弄一条枪再走不迟。再说，也需要打听一下文遐的下落，万一他在这里，自己去了第三专区，岂不是舍近求远？
　　晚上，他趁人不注意，转到一个营房，不想这里是王洪十的地方，刚要得手，被一个士兵发现了，把他抓了起来。
　　“误会，都是误会，王旅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小文，是我的一个手下，前几天我派他化装成八路，到沂州打探消息，这不，竟走错了路。”
　　一听是文耿的手下，王洪十虽说有点怀疑，可也说不出口，干脆大度地说：“误会，大水冲了龙王庙，放人，放人。”
　　文耿把文宽带到自己营房，关上门，问道：“怎么回事？说说吧，我这可是第二次救你了。”
　　文宽也不隐瞒，把与文桐的争议说了一遍，说自己什么也不想，就想弄条枪杀了文遐。
　　听说他要杀文遐，文耿沉吟起来，两家的矛盾他早已知道，他不想介入，可是，他也不能支持文宽的鲁莽，便说道：“文遐现在第三专区，是杜招贤的红人，从三河口带来不少钱财，这些日子把第三专区的人物都混得不不错，你现在杀他，怕是困难。”
　　一听文耿说话和文桐一样，有些不乐意了，便要起身：“大哥，谢了，救命之恩以后再报，我得找地方弄枪。不在这里久留，也不难为你。”
　　文耿想了一下道：“枪我不能给你，文遐是我兄弟，你也是我兄弟，我不能厚此薄彼，你们的事我不掺合，你们好自为之。不过，我个人建议，你现在杀文遐不是最佳时机，人要学会忍耐，真的，鲁莽只会带来一时的痛快。你如果能回到八路那边，我建议你回去，如果回不去，也要忍一忍，以我的观察，文遐不是你能杀了的。”
　　这口气和文桐又是一样，让文宽心里一揪，难道这辈子就不能报仇了吗？这份仇不报，活着又有什么意义？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赖活着还不如轰轰烈烈死了强，文宽想。他笑笑：“谢谢大哥，我与文遐，这辈子是解不开了，我不难为你，没有枪我自己想办法。告辞。”他摆摆手，准备出去。
　　文耿送他到门外，小声问：“文宽，假如有一天，你们得了天下，我遇到难题，你能帮我一回吗？”
　　听了这一说，文宽一愣，文耿大哥向来活得潇洒，自己多少次向往他的生活，今日看来，也有不如意的地方，便说道：“大哥，你救我两次，如果有朝一日，能给我一次救你的机会，文宽这颗头就是你的了，前提是我先报了仇。怎么？大哥对前途如此没有信心？你们现在的人马占尽优势，要兵有兵，要粮有粮，要钱有钱，八路军不是你们的对手吧？”
　　文耿不知道怎么了，这一年多来，突然有一种预感，觉得国民党早晚要败在共产党手里，他倒不是后悔当初离开共产党游击队，那是他的私事，现在，他考虑更多的是局势。自从五十一军南撤，山东大部分地区成了游击队的天下，八路军在山东的发展形势蒸蒸日上，他觉得如果日本人败了，国共必须一战的话，怕是斗不过共产党。单从文桐的发展就能看出大概，老百姓对他们的拥护，让文耿一直没理解。
　　“我是随便说说，万一有那么一天，当然，我尽量不麻烦兄弟，因为真到了那一天，我和你一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也就不用你帮忙了，哈哈。走吧，一路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