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二章 逃命
作品名称:老油坊 作者:老诌 发布时间:2023-01-09 16:57:26 字数:3305
在李贵屋里一无所获,让文遐很是烦恼,他猜测背后的主使人是宏俊,但是,李贵死不承认,单凭猜测不解决问题。其实,无论李贵背后的主使是谁已经不重要,有人打自己的主意,这是肯定的,这个家不可久留!
看着身边两个壮汉,他突然想起来,现在应该回营房,相比家里,营房还是安全的。再说,有必要回去,和三个营长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如果能拿下李世营,自己当了旅长,提拔他们当个团长,这个位置还是有诱惑力的。对,今晚就动手,动员李世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采取兵谏,当年要不是张学良、杨虎城,哪里会有西安事变?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他骑上马,带着两人回营房,快到二团的位置,正迎着团里的文书小陈,他也是一副着急的模样,一看到文遐,赶紧跳下马,跑了佛股票小声说:“站长,团里已经不能去了,凤民带着人偷偷进了二团,现在正在开会,听说,要对你采取行动。”
这个小陈,是杜招贤原来在三河口担任乡董时的文书,这次被派到文遐身边协助工作,对外称团部文书,实际是军统驻沂州的具体操作人员。
一听团部有危险,文遐犹豫了。家不能回,团部不敢去,进退两难。
“另外,我接到杜组长命令,让我回去,他还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争取李部改编,不用你管了,他自有办法。现在,你最主要的任务是撤离三河口,去第三专区。因为……因为,我听说,三牛正带着人,在三河口寻找你,要为文宝报仇。”
不让他采取兵谏的办法解决二旅改编,文遐心里一阵失落,但是,以他目前的情况,这个任务显然已经完不成,三个营长都背离了他,也只好借坡下驴,赶快撤离。再说,要命的三牛竟然来了,这帮土匪可不与你客气。死在八路手里,国民政府还能抚恤,死在土匪手里,实在是太窝囊了。两者相权衡,他决定赶快回家,收拾东西撤离。
和小陈分手,打发了两个警卫,文遐一个人骑着马回家,他现在感觉自己已经是孤家寡人了。什么兵谏,什么挟天子以令诸侯,成了笑谈。
回到家,和爹说了撤退的事,永功一阵惊讶,但是,还是很快动了起来,道:“抓紧收拾东西,趁天黑咱们撤。”
对于怎么撤,永功早已酝酿成熟,这些天沂州丢了,他就盘算下一步的进退,进能控制二旅,整个带到第三专区,最好。实在不行,能全身而退,平安到达第三专区也是不错的选择。现在,如何退,他考虑很久了,三河口周边,哪里驻了八路,他弄不清,但是,东边还是安全的,先过河,再向南逃,一直到郯城南,再向西拐,这条路虽说远了点,但是保险。唯一不足,就是过了河,那边要是有一辆马车就好了。眼下,先过河要紧,只要过了河,有钱就能找着马车。
永功和文遐父子两个在屋里收拾东西,文遐的媳妇刘氏早已把值钱的东西用被单裹了,装到六个大箱子里,又收拾了衣服、绸缎等物,还有一条皮袍子,三只古瓶……刘氏还要收拾一些东西,永功早在下边敲着柱子嚷嚷了。
两口子赶紧下楼,把东西放在门口的马车上,永功踩着凳子上了车,文遐拉着刘氏上车,车夫一甩鞭子,马车颠簸一下,向东边河沿迤逦而行。
正走着,文遐突然叫道:“停车,停车。”
永功没好气地问:“又怎么了?”
“文宝。”
一听这两个字,永功头上出了汗,天呢,光想着跑了,怎么把这个祸害给忘了,为了抓他,可是费了老鼻子劲了,要是把他忘了,可真是便宜他了。
“不行,得回去一下。”文遐在这事上比他爹还要果断,自己的儿子就是死在文宝手里,这仇还没报呢。
文宝被文遐藏的地方,一般人想不出来,沂州城都被拿下,监狱也找遍了,没有文宝的影子,害得二先生生了几天的气,认为文桐心思不在文宝这边。其实,文遐根本就没把他交到警察那边,他自己的仇要自己报,抓来后,转了几个地方,最后放在文逸娶亲那间屋子里了,刚才,文遐在二楼走来走去几趟,竟然把文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现在,文宝踡在地上,手、脚都戴了镣铐,两眼被文遐剜掉,两腿断了,已经瘦得不成样子,这段日子,文遐也不来审问,也不打他,每天半碗黑豆的稀饭,多一点也不给吃。
门开了,文遐进来了,文宝使劲想睁开眼,哪里还能睁得开?只是嘟囔:“文遐,你终于来了,弄死我吧,我活够了,在这里关着,还不如死了好。”
他说的是实话。
“快了,马上。我本想好好给你算账,一天一刀,零剐了你,人算不如天算,算你命好,也让你死个明白,我没时间和你纠缠,你就放心走吧。”
他掏出手枪,想了一下,又装了回去,从地上捡起一根绳子,绑到文宝的脖子上,一头固定在窗户上,一头攥在自己手里,两只脚向前使劲登,等文宝没了气息,才松手。
文遐冷笑一声,拍拍手:“实在是便宜你了。”又看了一眼桌子上自己儿子的灵位,叹一声气,出了门。
三河口码头位置,一只小船靠在岸边,永功和刘氏已经让车夫把东西都搬到船上,看到文遐赶到,永功招招手:“上船吧,你来摆。”
文遐顿了一下,从马车上取出一坛酒,一只烧鸡,对车夫道:“老伙计,辛苦了,我没有什么报答了,这坛酒,这只鸡,你留着慢慢喝吧。”
车夫接过酒,笑道:“谢团长。”
等车夫走远了,永功埋怨起来:“你怎么放他走了?要是他告诉了三牛,或者八路,咱可就麻烦了。”
“没事,爹,酒里,烧鸡上,都抹了东西,这老汉要是馋,估计活不过今晚。要是运气不好,怕是全家一个不剩。”
文遐朝远去的马车拱拱手道:“抱歉。”他把竹篙一撑,小船划了出去。
正划着,河沿上马蹄声声,有人吆喝:“别让文遐跑了。”
文遐使劲划,几匹马立在河边,为首一个道:“咱们来晚了,谁的枪法好?给我打。”
三牛?永功头上出了汗,这声音很熟悉,当年,文杓和文杼娶亲时,自己和三牛就闹过一场,后来,在大先生家里,自己差点被三牛杀了,这声音不敢忘记。
河岸上传来枪声,“快躲一下。”永功朝儿子小声道。
文遐急忙跳到船舱里,枪子在头皮上擦过,落到水里,激起阵阵水花。
过了一阵,枪声停了,有人道:“快去找船,一定抓住他。”
马蹄声远了,文遐才露出头来,又拼命划船。
可能是船上的东西太多,也能是三个人太沉,小船到河中央时竟然两边灌了水,划不动了。永功一看,大吃一惊:“完了,咱带的箱子太沉了,这船怕是划不到河东。”又仔细看了,大叫:“不对,是让这帮狗东西打了一个窟窿,你看,一直朝里漏水,如何是好?”
文遐停了划篙,趴在船边观察,果然,前头放箱子的地方,快贴到水面了,船帮上有一个窟窿正咕咕漏水。船头高了好划,低了容易吃水,怎么划也是使不力气,再加上划船他实在一般,小船停上离码头十几步的地方,想前进一步也难上加难。
永功挪了过来,扯下一块布想塞住窟窿,塞不住,只好两手朝外舀水,怎么舀也赶不上进水的速度。
“要不,把箱子扔下去。”文遐看着爹,他知船轻了就好划了。可是,箱子里装的都是这几年挣来的家当,扔了实在可惜。可又想,有人就有钱,没了人,要是船划不到河东,有钱又有什么用?
永功阴冷地目光看看刘氏,又瞅了瞅文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方诚没了,我记得你也不小了,文遐,你有四十几了?”
“四十四了,虚岁四十四,怎么了爹,这时候怎么问这个?”他真没明白过来。
永功没有回答,自言自语道:“四十四了,男人,到七老八十都还能行,女人嘛……”说到这,他不朝下说了。
刘氏一听这话,有如当头一盆冷水,船太沉了,公公为了逃命,要丢掉一些东西,丢掉那些箱子,他不舍得,开始算计儿媳妇了,她哭了起来。
文遐一下子明白了,为难道:“爹,不可以吧?夫妻一场。”
“滚你妈的夫妻一场,连个孩子也看不住,这女人就是丧门星,就像文桐的那个女人一样,你瞅瞅,永劼自从娶进小车氏,从此家业凋零,女人是什么?女人就是衣服,穿旧了要换,要说好女人,又琳不如她强多了,我怎么着?我敢回家把她接过来吗?咱逃命要紧,没了咱再娶!你看得明白,离河岸只有十几步,到了岸上,咱就有命了,就这十几步,可能会要了咱的命,没了命,你他妈的狗屁团长,狗屁乡长!”
文遐狠了狠心,掏出手枪。
刘氏吓得抖了起来:“他……他爹,我们……夫妻一场……”
“动手。”
永功吼道。
文遐压上子弹。
刘氏突然不哭了:“他爹,你不要开枪,这河里开枪动静大,要是让别人听见,你们也跑不了。我无非一死,何必拉上你们?这样,我不让你为难,我跳河,只求你逢年过节,能到这河边替我烧一刀纸。只求你现在给我一个全尸,要是被你枪打了,投胎都没地方投。”
“我答应。”文遐道,收了枪。
刘氏站起身,四下里望了望,纵身一跳,河面上扑通一声,一会没了声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