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犯错

　　柱子在供销社看到琳琅满目的商品，都是自己从来没见过、没吃过、没用过的高贵东西。他看在眼里心里痒痒地心想：“这些东西，俺都要用用，好吃的俺都要尝尝。”他开始不安分起来，今天偷块香皂，明天偷块毛巾。看到进来的货，不是藏起几袋白糖，就是几斤茶叶，还有刀、剪之类用品。供销社一月一小盘点，半年一大盘点。当时少几样东西，谁也不会知道，要是等到月底补上不足，也没人过问。柱子天真地以为，拿了就是白拿，神不知鬼不觉，没有人知道，没有人会管。就是有人看见了，只要没当场抓住手腕，就是死不认账，他们也不会有办法。
　　半年大底盘点的时候，一下子少了六十多块钱的东西。供销社主任就开始盘问说：“有从供销社里拿东西的人员，到了月底了，快自觉地把货钱补上，要是不补，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那可是偷，要是报派出所可是要坐牢的。”众人大眼瞪小眼的一起看向隋梁柱。柱子做贼心虚，但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坦白自己的小偷小摸行为，他硬着头皮，把眼睛瞪大，瞪向那些看他的人，装作自己是清白的。
　　过了两天，桃子爹正在挤羊奶，供销社主任突然来到家中。桃子爹热情接待，知道大老远的来，肯定是出了什么事情。桃子爹把主任让进屋，寒暄了几句闲话，供销社主任直入主题说：“这半年大盘点，账目不大对，都看到隋梁柱拿了供销社的东西，可他就是装聋作哑、默不作声。看在您是老主任的份上，我不能报派出所，只想让您说说，让他把货钱补上……”桃子爹气得浑身哆嗦，并且坚决要求供销社开除隋梁柱。供销社主任见桃子爹表态良好，就说：“年轻人犯错情有可原，还是再给他一次机会吧。”“那就开会批评，或者单独叫到办公室批评教育，让他长长脑子，别再犯同样的错误。”供销社主任听取了桃子爹的建议，就回了供销社。但是他并没有按照桃子爹的方式，对隋梁柱进行批评教育，而是选择了沉默着等待。
　　桃子爹越想越生气，觉得隋梁柱真是给他丢尽了老脸。他闷闷不乐，少言寡语，一遍遍走到桃子家，看到桃子劳碌的身影，就不忍心说出实情，让桃子担忧。他看到桃子每天要给三个孩子喂奶喂饭，还要给孩子们一针一线缝制衣衫。本来就消瘦的桃子，加上过度劳累更是骨瘦如柴。虽然表面上乐观坚强，但是她内心深处，早就被生活折磨的没有了一丝快乐。桃子爹知道自己这辈子做的最后悔的事，就是让柱子代替桃子接班。柱子人品差，不思进取，只喜欢贪小便宜，目光短浅，行为粗暴。本来这份工作，人家是不要残疾人的，还是桃子爹好说歹说，才愿意要他，他反而不好好干，还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让人瞧不起，桃子爹只有把心事闷在肚子里生闷气。
　　柱子歇班回到家中，桃子爹就把他叫过去问：“工作咋样？顺利吗？”柱子一脸笑意说：“爹，你就放心吧，就干那点儿活都是耍着干。”桃子爹点着头问：“供销社里的货钱都补齐了？”柱子被击中要害，有些猝不及防说：“爹，这些事你咋知道的？”“你就说补没补齐吧？”“六十多块钱呢，俺要三个个月的工资。”柱子唯唯诺诺地说，“哪有那么多钱啊？”“你说说你咋就花去了那么多呢？你要俺说你啥好呢？”桃子爹强忍怒火：“不是自己的东西不能拿，你真以为供销社里的东西随便拿了？那还用卖吗？不都被拿光了？”柱子似乎无法搪塞说：“家里三个孩子，说花钱也容易，实在不是俺自己花了、用了……这个月光给桃子就扯了两身衣服的布，还有白糖、红糖、冰糖之类，全给孩子吃了……”“那聚众喝酒呢？还都是些值钱的酒，也是给老婆孩子吃了用了？”桃子爹越说越激动，“人家说你从早到晚，吃最贵的烟，糖不离口，供销社里最贵的东西，都是你先吃，吃起来还没个够……其实每月的小盘点，供销社主任都一笔笔给你记着账呢，就看你知不知悔改？谁知道你胆子越来越大，吃喝越来越不在乎，积少成多，半年就欠了六十多块钱，工资才多少啊？”柱子听着岳父的责怪，心想：“这个老东西坐在家里，咋啥事都知道呢？肯定是李文哲这臭小子学的舌。”
　　“这个亏空你要快点儿补上，要不可是要被开除的。”桃子爹强压住满腔怒火说，“不管用啥法子，能借就借，先补上亏空。”柱子这下可犯了难，他手里分文没有，到哪里去弄这么些钱？他愁眉苦脸的望着岳父，想开口向他借钱，却怎么也说不出。他无精打采的回到家，偷偷问娘：“咱家里有多少钱？”柱子娘白了他一眼问：“你想干啥用钱？你每月的高工资全交给你媳妇，俺手里那有啥钱？你想用钱问你媳妇要。”柱子面对被三个孩子纠缠不休，劳碌不停的桃子，也实在开不了口。
　　一连几天，柱子愁的夜不能寐，茶不思饭不想。为了逃避责任，他是想尽了办法。最后决定铤而走险，破釜沉舟。
　　柱子心想：“要是弄出些事故来，装成供销社被盗的假象，那样亏空的账目不就转成被贼偷了吗？”他越想越觉得这样做可以不用补齐货款，也不用账目明析。有了目标，他就开始着手制造一起被偷盗的案件。
　　就在他值班的晚上，他打碎了窗玻璃，将刚进来的货物全部装到事先赶来的马车上，然后将货物藏到李文哲家中。他连夜回到供销社，躺在床上装模做样的睡觉。直到供销社主任和几个员工一起来到，才发现供销社一地破碎的玻璃，满地狼藉，刚进来的货物全部被盗。
　　供销社主任火冒三丈，大声喊叫着：“隋梁柱，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还不快滚过来？”柱子听到怒喊，就一步一瘸地走来，明知故问：“咋了？主任一大早就大吆小喝的？”“我倒要问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柱子故作镇定的左看看右看看，嗫嚅着说：“天……天哪，这是、这是被偷了……”供销社主任还在给他最后的机会问：“你确定是被偷了？”柱子点头如捣蒜：“嗯嗯。”“那就报案。”由于丢失的货物过多，供销社主任报了派出所。
　　供销社暂停营业，开始追查贼。
　　所有的供销社人员全是怀疑对象，供销社主任首先就认定是隋梁柱干的，补不上货钱，就来制造假象，“这小子真是掩耳盗铃，使用这些小伎俩，就能蒙混过关？谁都不会相信，砸破玻璃这样大的动静，不会惊醒隋梁柱，那是睡觉？还是死了？”供销社主任把自己的所思所想，都偷偷传达给派出所的工作人员，隋梁柱就被带走审查。李文哲也怀疑是柱子所为，因为是他欠下不小数目的货款。但是他不敢声张，他怕主子被审查出来，那是要坐牢的。他也想过，柱子一旦坐牢，那桃子的生活就没有了着落，那三个孩子就要忍饥受饿。他本来是想帮助柱子先还上货钱，可柱子却不走正路，一出还没结束又整出一出，真是按下葫芦浮起瓢，都是自作孽不可活，把自己往绝路上逼。
　　柱子被带走审讯之后，又回来，又传讯李文哲。李文哲很不配合派出所调查工作，一问三不知，无法猜测谁会偷盗供销社物品，导致派出所人员也把李文哲列入重点怀疑对象。
　　供销社里发生了这样大的事，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乡镇。桃子爹知道的时候，也认定是隋梁柱所为，也认为他是在作死。他来到桃子家，想要跟桃子说说这事。桃子就紧张兮兮地问：“爹，你也怀疑是柱子干的吗？”桃子爹点点头说：“就是他，他真是个糊涂虫。”说完没再说话就走了。桃子望着爹的背影长叹：“唉，这可咋办呢？他偷了东西放哪里了呢？捉贼捉赃。”
　　傍晚桃子哄着三个孩子睡觉后，蹑手蹑脚走出家门，一路小跑来到李文哲的家。这里自从隋金凤去世后，桃子再也没有来过这里。她匆匆忙忙赶来，惊奇地发现，门已经敞开一条缝，看来已经有人进来。桃子谨慎小心，一步步往里走。满院子的荒凉景象，各种各样的荒草密不透风，没过人的头顶，像一片草原。当桃子走进屋门口的时候，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忍不住叫出了声：“爹。”
　　桃子爹被桃子的突然一声叫，吓了一大跳。他答应着：“嗯，二妮你咋也来了？”桃子心照不宣地看了看屋里，父女俩不约而同地走了过去，打开屋门，一屋子供销社的货物。父女俩相视不语，但心有灵犀，快速退出。父女俩一前一后走出李文哲家。桃子爹小声说：“看来柱子的心思不良，他会不会耍赖说是五子偷的？”桃子不做声，心里不安地想：“有这种可能。”桃子爹说：“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派出所人员是干啥的？单凭他说吗？”桃子使劲点着头说：“这个柱子到底想干啥？他偷这么多的东西干啥？这不是把自己逼上绝路吗？”
　　桃子爹不再隐瞒，就把柱子偷用供销社物品的事说了一遍。“爹啊，这事要是被查出来，坐牢还不是坐定了？”“这个欠揍的东西，”桃子爹建议说：“让他回家吧，俺把供销社主任请到家里来，把事情坦白交代。这两天俺也在东家借来西家凑，基本差不多凑齐了。供销社主任跟俺交情好，俺俩都是革命时的地下党员，同生共死过的铁杆战友，当时，他被国民党抓住，是俺派人把他搭救出来……当然一码事归一码事，看看能放一马算一马吧。”桃子沉思不语说：“爹，这事咱不插手，就让他自己解决，他做事不顾后果，就让他自食其果。”桃子爹疼爱的看着桃子说：“本来俺也不想管他，可看在你的面子上，俺咋能不管？你想想他要是坐了牢，你跟三个孩子谁来养活？家里没有了男人挣钱，你家的柴米油盐就断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俺还是要费劲心思来拯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