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教导员不愧为教导员，吃个早饭从早上7点吃到8点，一边吃一边跟伙房“上课”，弄得我急急地盼他赶紧闭嘴！
　　“中队明天要举行海上打靶，你们都得参加，特别是你卫生员，要安排好你的工作。”教导员最后一句话看着我说。
　　“知道了。”谢天谢地我赶紧点头，看到教导员去艇上，我撒腿就跑。
　　到地训队时已经9点了，路程一个小时，然后再到何瘄已是10点了，花了三四十分钟，没想到这么远。我心里想一年只能去一次——不，以后再也不会去了。
　　刚好找到二连，恰巧李敏中在带民兵打靶，我们也顺便玩了十几分，步枪、轻机枪我还是第一次打。
　　路程实在远，回来时经过加油站，张宾、赖彪也在，玩了一个半小时。
　　“我现在在伙房当班长，大家约个星期天的时间到我这里来包饺子。”分手时张宾告诉我们。
　　回来时值班战友告诉我有老乡找，还有个姑娘也来找过。等我吃饭时慧英和阿邓几个人过来了，其中有两个去海沧找老谢。慧英来了没坐多久，就和阿邓他们走了，她母亲还在等。
　　我心里突然不高兴，虽然知道是阿邓请她母亲吃饭，可我还是不高兴。已有三个星期没和慧英见面了，没想到坐了一下她就走，还不如不要来。我不高兴，但理智告诉我要找出原因，是不是喜欢上了慧英？是的，应该有那么一点，这时我想到了紫霞，觉得犯了罪，这么快就会看上了慧英？我不该陷进去了，要洒脱一些，要看开一些，要接受教训。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所以不要自欺欺人。要知道自己是很重感情的人，一旦分手，我将受不了打击，所以我应该理智，要看开些，管她跟谁好，管她经常有电话，而且还不知道她是否爱上我？
　　慧英实在是怪，看到她的信又令我怒气顿消，感到有一丝丝的甜意，原因在于她的信有很多地方显示出对我的友好——我只能说友好。因为在许多动听的语言当中又夹着一两根“针”，好像有意使我明白似的若即若离。就比如这次说接到我的信，高兴得又蹦又跳，像收到情书似的，并且对伙伴说我非常漂亮等等。她这个人非常怪，我怀疑她有意但又考虑实惠的原因。不管怎么样？对于任何事情我将看开些。
　　
　　“你还会不舒服啊？”小佟觉得不可思议。
　　“海浪实在大，我简直是要吐了……”实际上比起外海来这个海浪不算大，自己竟然想吐，这让我觉得奇怪，为什么最近几次都感觉吃不消。以前也参加过十几天的海上拉练都不会像现在这样难受，是不是跟这段时间的睡眠有关？
　　“卫生员你很光荣啊！这次整个中队也只有你一个人打光头。”教导员笑嘻嘻地“夸”我。
　　“明天考核就不会了，这次只不过是试打，经验不足，又没用过，再加上天气又冷，里面翻江倒海，所以十几发高射子弹都射到海里面去了。”我解释，我自己知道这个翻江倒海的滋味可真够劲，这个滋味是造成我打光头的主要原因。
　　
　　“你？今天是星期五啊！”正想打电话给慧英，她却自己来了。
　　“我明天要回去了，宾馆裁员三十多个，我现在来告诉你。”慧英作出的解释。
　　我想装得难过，没想到自己的心紧促地跳了起来，口中有一种苦味，好像肝火很旺，并且真的说不出话来。
　　“是……真的，是不是真的……”我费力地问道。
　　“不是的。”慧英噗嗤一笑，“我只是休息一个月，然后回来替班，想看看你会不会很紧张……”
　　他妈的，我有些不高兴，但却是松了一口气：“你怎么不春节回去？”
　　“我们休息一个月，然后回来替班。你什么时候回去？什么？春节回去？唉，我听你说过春节很难回去，所以才打算留下来陪你。”她很懊恼地说。
　　“我也是确定不了，你什么时候走？噢，既然阿邓劝你星期一走，那么就星期一走。”我想马上就是星期天了。
　　“你星期天想去哪里玩？我跟你去，嘿，还是我带你去，只要你说星期一走，我就留下来。”慧英告诉我。
　　带我去玩？这句话我由衷地笑了，但我相信她是很有本事，女的嘛，年轻就是本钱，何况是漂亮的女人。
　　她的话很多，听的时候我不由得老是想一个问题：跟这种话特别多的女人会幸福吗？将来她会不会成为长舌妇？这令我担忧。
　　今天很怪，她说我们俩像刚认识。我问她为什么，她反问我，我就说不是这样，她说她就放心了。这令我犹豫不决，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还有一件就是她突然提起爱情，并提过几次，并且说对爱情一丝不苟，这是以前她从来不说而且回避的话题。好笑的是，她也老是说每个人特别是男人一见到她都称她为贤妻良母。我不这样认为，但她的确长得像。
　　“你说，你打算给我写几封信？不知道？告诉你，你给我写一封，我就给你回两封，你不写我也不写。我以后也不会来找你，你也不要来找我。”她很强硬地说。
　　“唉，这个嘛，你不要这么小气。”我一时惊讶她会问这个，而且的确不愿写，“你也知道我不是不想写，而是不知道怎么写。我给家里两个多月才写一封信。”我心里确实不愿吗？只不过一个月的时间还要几封信？“不过我很喜欢看你的信。”末尾，我来一句甜心。
　　“我也是喜欢看你的信，说！说！写几封信？你不要耍赖，也不要说没空，就算是没空，睡觉的时间总会有嘛，就抽出几分钟也是可以的嘛。说，写几封信？”她紧追不放。
　　“以后再说吧。”我无奈，只好再记了她给我的一个家庭地址。
　　“到时候我叫我妈炸一点好吃的东西带给你吃……”她很热情地介绍他妈的手艺。
　　我想叫她下午再来，她要到阿宝家里去吃饭，临行前她说看有没有空。
　　我想等她来了之后到鼓浪屿去，那里好地方更好说话，使她说真话。可是5点多了她没有来，我等红了眼睛，白费心机。我告诉自己真傻，为什么陷进去？
　　“大师，在想什么？”小叶进来递给我一封信。
　　信是刘忠勇写的，提到眼镜在实习，成熟了很多，这可能是建国走的缘故，我突然感觉很悲伤。
　　到了晚上我才想到慧英在阿宝家不吃晚饭辞行是很难走的。
　　
　　“年底要发展一批党员，你转告教导员。”在卫生所领到药我就找到赵干事，赵干事告诉我，很明显是要求我跟教导员多交流多沟通。但是我知道没戏，教导员这个人太正直了，只是我能肯定赵干事会努力帮我。
　　我一回中队就找到左中平，请左中平帮我写好了申请书，只等找时间交，这种事还是第一次办。
　　“你只要先开口，他们就没牙啃了……”写好了申请书我要左中平在支部会上先下手为强，“你只要说看一个人的表现不要看时间长短，主要看的是一个人的思想品德。”我吩咐他。
　　“最主要的是小魏比你兵龄长，而且拍马屁功夫很到家，他现在正在买菜，动不动就往副队长家送菜，而且还会给司务长买些东西，真的，你很难跳过他……”左中平分析了小魏的条件。
　　我明白这些事情很复杂，一时难以肯定结果怎样？总之，我很难跳过他，这次的交谈也使我了解了不少事情。
　　我玩了个心眼叫阿杜陪我上三楼副队长家里交申请书。
　　“你和他是老乡吗？”副队长太太问阿杜。
　　“不是，不是，卫生员这个人很好，我们玩得像兄弟一样。”阿杜看起来是答非所问，但是这句话却回答得非常聪明。
　　这正是我的“高明”之处。阿杜和副队长是老乡，关系不错，一起上去话就好说多了，表面看起来副队长还是比较和气的，真正地办起来，背后就难说了。
　　这种场面经历太少，经验不够，所以正像阿杜说的，应该经常坐一坐，就算是出于对领导的尊重。
　　申请交上去总算完成了一件事，我也知道机会很渺小，但是努力总是胜过不努力。
　　
　　“卫生员赶紧接电话。”值班战友快步过来告诉我。
　　“你一定要过来，我家妈来了。”东东大声地告诉我。
　　这个事情还真巧，我本来就想到修理所跟他聊这个交了申请的事情，我匆匆赶过去，阿邓房间里已经做了好几个人。
　　“伯母好，你是不是挑了日子来的啊？”我赶紧握住伯母的手问好。
　　“是啊，明天不是星期天吗？这样就不会影响东东的工作。”伯母回答，果然我没有猜错。
　　“我们部队是没有什么星期天的，但是只要是家属来，部队一定是很热情的。”
　　“我相信，我相信。”伯母重重地点了点头。
　　“你对慧英怎么样？”我刚跟伯母说完话，阿邓突然提出了这个问题。“你应该知道我和她的关系。”见我没反应他又提出了一个令我打抖的问题：“慧英什么都对我讲了，还有你给她的信，当然我不会看，其实慧英对你不错……你们不要笑，是真的，她有意请我问你的态度……”
　　“高！高！”东东非常吃惊，伸出大拇指，“你还留了一手。”
　　“你还真不错，是不是以前我在你们那个队部碰见的？”世轩问。
　　东东母亲更绝了，急急忙忙地问：“你对她有没有意思？问她愿不愿意跟你回赣州？”
　　“伯母，没有的……没有……”我因为打抖而不知所措，我确实不知道怎么回答。
　　“是真的，慧英确实对你不错，她很吃苦，而且长得也好漂亮，只要你没意见……她母亲人相当好，姐姐哥哥也相当好。现在有几个人追求她，包括能解决她的厦门工作户口，可她没答应，人要有缘分，如果你同意……经济绝对没问题……”阿邓很坦白，接下来说了好多事情，比如说他和慧英是结拜兄妹，所以请他来问……
　　“你让我刮目相看。”东东又伸出大母指，但语气却是不满，他觉得我不应该对他隐瞒。
　　“那个女的真的不错，比鼓浪屿那些老乡漂亮……”世轩夸道。
　　“小袁，就等你表态啊。”阿邓催我。
　　东东母亲见我老是说没有，便急了起来：“一看就知道小袁没有那个意思。”她对阿邓解释，“是那位姑娘一厢情愿，这种事情不能一厢情愿，也许他家里已经有了……”
　　太吵了我简直无法说话，阿邓也插不上话了。
　　“呀，你怎么抖得这么厉害？你是少穿了衣服吧？东东赶紧去给小袁拿一件毛衣。”伯母见我抖得厉害赶紧吩咐东东。
　　我很费力地让世轩先走，因为我想知道阿邓还有什么要说，而世轩废话很多。东东去送他，特意关照他不要乱说——因为我受过打击。
　　“慧英真的对你很好，每次下来都要见你，而且还特意要我陪，她这个人是脾气不好，但是其它各方面都很好……我们都是老乡，有什么说什么，你怎么想的？”
　　“对，她这个脾气不好，其它各方面都相当好，她很吃苦，她这个人很怪，只要她不愿意的就是金山银山她都不要。相反，只要她喜欢的，她就一定要得到手。”东东发表评论，“唉，到时候你很麻烦，就是你不肯要她，她也会要你。”
　　“你同不同意？”阿邓急切地追问。
　　“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个事情，你让我回去……回去想想好吗？”我对阿邓说得是真话。
　　我下去的时候请阿邓留步，但他还是执意送下来：“你怎么想的？她对你相当好，她真的不错，她对你印象特别好，她说你有好几个优点，不爱说话、又不抽烟、又不喝酒……”
　　“哈哈，不抽烟不喝酒也算好事？”我忍不住笑了。
　　“这是优点……她经济上绝对没问题……”阿邓又强调这一点，他很聪明。
　　我也特别注意到他说这话的意思，但我不可能不考虑退伍怎么办？工作怎么办？这些足够我担忧的了，况且，以后是她跟我去赣州还是我跟她去三明——我跟她去三明是不可能的，这一点我绝对自私。再者，我回去见到紫霞，只要见到她，紫霞很有可能会回心转意。这样我怎么对得起慧英？我不是害了她吗？
　　“一个女孩子去找一个男的必定有目的。”阿邓说。
　　对啊！我心里顿时一亮，可谓茅塞顿开。
　　“我相信你也心里有数，不可能没数……”阿邓凭几十年的经验肯定。
　　其实我心里有些感应，但不敢肯定，正如我谢谢阿邓时那样说的，我心里有数了，多谢他今晚所告诉的，我还是这样回应他：“事情来得太突然，我需要考虑，我没想到你今天晚上会提这个问题。”
　　确实如此，我抖得厉害，都以为我穿得少。他们哪里知道？这么大年纪了我还是第一次经历别人郑重其事地跟我做媒，之前都是我跟别人做媒呀！阿邓确实吓到了我。
　　这使我想起慧英临走之前的话：“你说，你给我写几封信？说啊……”
　　明天就写，写它几封信，我心里盘算着。
　　
　　“给哪个娘们写信？”我正认真地给慧英写信，信还没写好，世轩和李军来了，世轩嚷着。自从上次在修理所知道我和慧英的事，只要在一起他就姑娘长姑娘短的。
　　“我们去赵干事那里坐坐。”吃过饭李军提议，于是我们坐车去大队。在路上我就想到刚好可以问一下组织问题。在赵干事那里坐的时候我又改变了想法，我不想让他们两个人知道。因为我觉得要胜过小魏实在是很难，不要事情没办好，又给传出去了，最终落个笑话。
　　“没来老乡的时候见你写信，一回来又见你写信，是给女朋友写情书吧？”左中平过门口的时候特意进来问。
　　“不就是刚才没写完吗，家信，家信。”我接着写完信，一写完就马上发出，可真积极。这次内容是考虑过的，可以说是朦胧地表示，我也不敢过火，要不是阿邓一席话，内容又不一样了。总之，在这份信上只是友好表示，因为考虑得多，又没想到确实的办法。
　　“今天改善伙食。”因为教导员跟副队长都不在伙房吃饭，左中平就偷懒还硬说是改善伙食，晚饭就煮了一锅水饺。在队部就他资格最老，我们屁都不敢放一个。水饺分到每个人碗里就是12个，我刚吃两个李翠岩又来了，我赶紧端碗到自己的房间。他想吃我清楚，总共只分到12个，剩下的他便不客气地吃完了，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我的肚子却像是打鼓一样。
　　“味道不错，就是少了点。”李翠岩站起来摸着嘴巴，然后皱着眉没问，“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活跃了，好像更木了，我走了哈。”
　　更木了？下午李军世轩也是这样说过我，难道我真的变了？
　　“袁真，袁真。”虽然我没有睡着，但是也是接近凌晨1点了啊！怎么可以这个时候来找我？我已经听出是李翠岩的声音。他不是晚上刚走吗？怎么又来了？这毕竟是部队啊！我真的不想理他，但他总敲门，我不开门又会吵醒别人。
　　“谁呀！”我故意问，并且明显的突出不高兴。
　　令我吃惊的是陈忠华和他一起来，又是第一次。我穿着短裤陪他们说话，意思很明显，李又要找烧开水，我气不打一处来。因陈忠华的缘故我没有发作，我只能告诉他们：“这么晚了，人家会以为我们搞什么勾当，影响确实差。”
　　“好，你睡觉，我们走了。”李翠岩说。
　　“不要走大门，走小门出去时记得关门，我就不送了。”
　　“好好。”两人出了我的房门。
　　“我不知道谁搞掉了！”
　　听到厨房里章金龙冒火的声音我就进去看，这一看我对李翠岩就有一种新的看法——打心里讨厌看不起他。
　　“好好的猪脚包怎么会不见？难道猪脚包自己跑下海里去了？”教导员很是惊诧。
　　“不知道哪个昨天夜里把猪脚包弄走了？伙房也搞得乱七八糟，炒了的锅也扔在一旁。”张金龙在骂。
　　我心里明白是李翠岩干的，也只有他做得出这种事。张金龙也肯定猜得出是我的老乡干的，只是他不好明说，他的脸憋得通红。我很气愤，李翠岩确实大胆，也确实太没道德了，问都没有问一声，他不会想一想这是公家的东西？他不想一想，这么晚敲门，隔壁几个房间的人都知道是找我的，他也不想想他走之后我的颜面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