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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一节 皑皑盐池藏黑河

作品名称: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发布时间:2022-12-29 16:35:26      字数:4399

  也许是因为杵村久藏被击毙让敌人慌了阵脚,撤退后的日伪军暂时没有发动第二次进攻,郭广汉得到伤员们已安全撤离的消息,便下令向西侧虞乡方向有序后撤,同时让郭栋和李武钢绕道返回盐场。因为盐池也是河东抗日战场的一个重要阵地,考虑到郭栋和李武钢在盐场的特殊身份,郭广汉觉得他俩更有利于在盐场组织和发动盐工同日伪作斗争。
  郭栋和李武钢回到盐场,已是山岚升起、暮霭沉沉时分,两人作别,李武钢回李家盐场,郭栋回高家盐场,他决定见一下白掌柜,祥林叔病情的处理情况有必要给他说一下,而且,郭栋还计划劝说白掌柜给李武钢在合作社也安排一个职位,这样以后两人合计干个啥也好有个说法。
  白掌柜居住兼办公用的那排房子在盐场入口的东南方,很是醒目。郭栋远远看见白掌柜屋子前的空地上停放着一辆黑色汽车,不是军车,而是私人用的小轿车,这玩意可是稀罕得很,虽然不是崭新的,但在运城郭栋还是第一次见到。郭栋心中有些纳闷,这个白掌柜虽然是从上面派下来的,但似乎与日伪河东盐务分局的那些官员们来往并不密切,他文质彬彬,多是一袭长衫,倒像个文人墨客,前一晌在办公室边上又修建了两间屋子,遮挡得严严实实,他自己则在里面深居简出,和外人也不多打交道,让人颇有神秘兮兮之感觉,只不过盐工们各忙其事,又事不关己,没人有闲工夫操这方面的心,而郭栋是凭职业感觉觉得这白掌柜与别的盐场掌柜有所不同,但百人百性,各有喜好,也许人家白掌柜是个心情淡泊,喜雅好静的脱俗之人,但若是脱俗之人又怎么会来担任这日伪的官职?而这开着金贵的小轿车来拜访他的“贵客”又会是什么人呢?
  思绪翻滚,多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多年的侦察兵习惯让郭栋不由得放轻了脚步,他迅速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又往前走,屋子里的说话声都隐隐可闻,除了白掌柜,对方似乎也是个男人,又似乎有些耳熟,但有风从背后轻掠而过,一切都听得不是很真切。
  郭栋正犹豫要不要再进一步听得仔细些,蓦地屋内脚步声响起,白掌柜开始起身送客。郭栋疾忙纵身后跃,斜斜退出几步,装作刚从远处过来的样子。门帘掀起,两个人谈论着走了出来,走在前面的正是白掌柜,随后一人却让郭栋吃了一惊,此人眉清目秀,笑语朗朗,正是王怀仁的儿子、解州怀仁医院院长王志浩。
  王志浩看见郭栋,抬手向他打了个招呼,白掌柜有些诧异,问,“你俩认识呀?”郭栋赶紧说,“是呀,祥林叔的病是急性阑尾炎,就是在他的医院做的手术。王院长,真是太感谢你了,你硬是不收费,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白掌柜闻言哈哈大笑,说,“这不正好嘛,志浩正来找我探问有关盐池的种种奥秘,我初来乍到,所知寥寥,有你再好不过了,完全可以满足他的意愿。”
  郭栋苦笑道,“白掌柜,王院长有所求,我自当尽力。只是我其实来到盐池比您早不了多少日子,对盐池的知晓程度不见得比您多,盐池历史源远流长,我只怕有负重托。”白掌柜拍了一下郭栋肩膀,“没事的,这不还有那个李武钢嘛,这个人不是也算个老盐工吗,那天我听他口若悬河,提起盐池故事来一套一套的,虽然大多是些神话传说,但他既然在这里待了多年,有些实质性的东西他应当还是知道不少的,你可以带志浩过去同他坐一坐,多聊一聊,肯定会有所收获的。”
  王志浩冲郭栋一点头,含笑道,“如此有劳郭兄!”郭栋说,“王院长客气了,郭某能为王院长尽绵薄之力,求之不得。”白掌柜一摆手,说,“你俩就不用客套了。志浩我了解,郭栋也是个爽快之人,你俩年纪相仿,年轻人意气相投,就以兄弟相称如何?”王志浩说道,“如此甚好!我是民国8年生人,虚岁20了,郭兄当是大哥吧?”郭栋本来心中还在顾虑王怀仁身份,但见王志浩做事利落,言语爽快,为人处世明显与乃父大相径庭,儒雅中不失豪气,完全一副新劲青年的派头,心中欢喜,也颇有结交之意,当下便说,“郭栋虚长一岁,如此,那我就叫你志浩兄弟了。”王志浩笑逐颜开,咧嘴“呵呵”乐着说,“今天喜事连连,既见到了阔别日久的恩师,又结交了侠义豪爽的兄长,真是太令人兴奋了。咱们需要好好地喝上几杯庆祝一下!”
  白掌柜摆摆手说,“年轻人爱热闹,你们想喝就喝点吧,只要不要误了正事。我年纪大了,晚上总是早早想睡觉,就不和你们一起了。”郭栋说,“要说侠义豪爽,还是咱们要找的武钢大哥最担配。他在盐场几十年,也算个老人物了,盐池的前生今世,稗闻野史,他是再通晓不过了。既然白掌柜说了,那咱们就去找武钢大哥如何?”
  王志浩点头叫好,从车里取出两瓶酒,又拿了几听牛肉罐头,两人辞别白掌柜,到了李家盐场。李武钢张结了一天多,有些累,本来正打算早点休息呢,一见两人过来拎着酒肉,登时困意全无,起身拎了屋里的黑色小方桌,又叫郭栋提了两个树墩子,自己也抓了一个,三人出了屋子,来到盐池畔的一片芦苇边,李武钢放下手中物什,扯了几大把芦苇,在三人周边分作两堆用枯枝干叶引燃了,半湿不湿的芦苇堆便飘起蒙蒙腾腾的烟气来,熏得一群刚刚才闻味赶来的蚊子们又慌慌忙忙地各奔前程、四下逃散。收拾甫歇,一轮明月正破云而出,照得百里盐湖波平如镜,远山苍苍,微风荡漾。王志浩给三人碗里倒了酒,齐胸端起,说道,“清风明月,条山盐湖,意气相投,千秋万古!来,李大哥,郭栋哥,为了庆祝今天的相聚,干!”
  三人仰脖一饮而尽,李武钢放下酒碗,抹了一下嘴边胡渣,咧咧嘴说道,“爽快!好久没有这么大碗喝过酒了。看来咱哥几个都是直性子的人,那就打开窗户说亮话,老哥我粗人一个,客气的话不会说,也没有啥本事,但你们若是有啥需要老哥帮忙的,只要不是欺宗灭祖、伤天害理之事,哪怕上刀山、下火海,老哥我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王志浩又给三人添了酒,双手举碗向李武钢拱一下说,“李大哥快人快语,我也就不绕弯子说废话了。小弟我虽生在盐池湖畔,但对这古老盐湖却是知之甚微,多年来在外求学以化学和医学为主,才知道运城盐湖是与美利坚犹它州大盐湖、俄罗斯西伯利亚库楚克盐湖并称的世界三大硫酸钠型内陆盐湖之一,但是与其他两个盐湖不一样,我听老人们说,咱们运城盐湖从古至今产盐如山,层出不穷,是因为盐湖盆底隐藏着一条黑河,它像条巨龙一般盘踞在盐池深处,聚精为卤,吐气成盐,我就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李武钢呵呵大笑,说,“你这可算是问对人了,我这个人虽然半天书都没念过,但对传闻野史却是最感兴趣。这个黑河我确实还是了解一些的,的确是一条神奇的河。明朝的河东巡盐御史吴楷在他编写的《南岸采盐图说》里面专门对黑河有过记述,说这黑河呀,应该就是在盐池偏南的凹地上,自东向西,从安邑的鸭子滩一直流到解州的北门滩。河底的泥浆黝黑发亮,产盐的卤水就是从这些黑泥浆中渗出来的,盐场的掌柜们都把它叫做'产盐之母'。没人知道这黑泥浆是怎么来的,也没人知道这黑泥浆到底有多深,几十米?几百米?上千米?连盐场里资格最老的祥林叔都不知道。反正这黑泥浆是深不见底,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世世代代这么几千年了,这黑得流油的泥浆中却还能年年产出白花花的潞盐,你俩说神奇不神奇?”
  郭栋拊掌赞道,“李大哥你真是一部活字典!这中条盐池横亘千万年,每一处角落里不知道藏有多少典故、传说,大哥你都能随手拈来,如数家珍。”李武钢端起碗,长嘬了一口酒,摆摆手说,“唉,你俩不知道,这盐工们的生活苦呀,夏天一身臭汗,冬天满手冻裂,挣几个钱还要养家糊口,又没有什么乐子,忙起来的日子几个月都难得回家,大精壮的一堆男人,晚上骚得睡不着觉,又舍不得花钱打纸牌,不扯东拉西,谈古论今,侃传耍嘴皮,你让他们干啥?这些古经野史,不管他真真假假,我听了几十年,耳朵都不知起了多少层茧,早就在嘴边挂着呢。只不过有些东西我也知道不会是真的,但大伙谁在乎这个,发发骚劲,过过嘴瘾,就能安安稳稳打起呼噜了,第二天也就有心劲面朝卤水背朝天,继续在盐池里捞俩辛苦钱。”
  李武钢顿了一下,郭栋又给他添了酒,他脖子一扬,全部倒进了肚里,继续说道,“这黑河的来历啊,各种传说不下5、6种,别人要是和我扯淡谝闲,我能给他说上一晚上,但是你俩都是识文断字、肚里有墨水的人,我可不能给你们胡说。说句大实话,这黑河的的确确是真有的,但我从没来见过也是的的确确,因为远在大清乾隆爷的时候黑河就不见了。”
  郭栋和王志浩均是一怔,齐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就能不见了?”李武钢“唉”地叹了口气,说,“盐池生盐离不开水,但这水是指盐池的卤水,大伙儿都叫它主水,有主水当然就有客水,啥叫客水?就是外来的水。这客水是盐池大大的祸害。话说乾隆爷二十二年八、九月间,咱们河东一带阴雨绵绵,数日不绝,南边的中条山、北边的涑水河还有姚暹渠里的水都涨得满满,一齐涌向地势最低的盐池。”王志浩一跺脚,“唉,两面夹击,那还了得!”李武钢右手一拍大腿,“本来盐池还是能抵挡得住这些客水的。盐池以北除去有姚暹渠外,还修有多处堤埝,并且还有厚实的禁墙阻拦客水,一般年景的洪涝对盐池是造不成太大威胁的,只是那一年的水势特别凶猛,解州周边的村庄、农田全都被淹没,房屋和庄稼都泡在了水里面,老百姓的日子没法过了,哭天喊地成群结队去解州衙门请求把洪水放入盐池解决涝灾,州官他有几个脑袋,死活都不敢答应。没办法,我们村再往西十来里,有个村叫底张,有那么几条好汉叫任曰用、曹文山等等,带领老百姓趁着半夜时分偷偷把硝池滩的堤埝给挖开了,浩浩洪水一夜之间涌入了盐池,老百姓得救了,可是盐池遭殃了,洪水带来的泥沙一下子把黑河给覆盖个严严实实,盐气不能上蒸,卤水品质大减,所有的盐场都损失惨重啊,后来乾隆爷知道了这事儿,更是龙颜震怒,当即让解州衙门把那天晚上带头的任曰用、曹文山、李进堂、李宣、任恩忠、李有义六人砍了脑袋,这李有义据说还是我们郊斜村的呢。这乾隆爷一世英明,在这件事上却是个大大的糊涂蛋,这衙门州官也是狗奴才一个,你说这要是不放水的话啥都泡在水里面,老百姓又不是鱼虾,怎么活?可…可这一放水把产盐的宝贝黑河淹了,盐池又没法活了,这,这其中的对错谁又能说得清?唉,不管咋样,到头来遭殃的都是咱们老百姓呐。”李武钢仰脖又是一碗酒倒进肚里,连声叹息。
  郭栋一拍桌子,震得三个酒碗都险些跳了起来,他愤愤地说,“可恨的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数千年前,大禹疏河导洪,李冰筑堰利水,姚暹修渠排涝,哪一个不是给百姓带来福祉?社会发展进步,人力必定胜天,导致老百姓遭殃的是那些当官的腐败无能,视百姓生命如草芥,尸位素餐,懒政不为。”王志浩也应声道,“郭栋哥说的没错,要是政府提前预防,措施得力,洪涝之患势必可以消除。百姓得幸,黑河也不至于遭受灭顶之灾。要知道,黑河不光是造盐之母,能健民众身体,能增国家税赋,它还富有许多宝贵化工原料,能制抗病之医药,能造战争之武器,有着许许多多的用途,有了它,就可以使我们的国家摆脱穷困落后的局面,就可以战胜世界列强的侵略,独立、自主,真正地强大起来!”
  李武钢和郭栋都停下手中酒碗,瞪大了眼珠,怔怔看着他,齐声问道,“是吗,咱盐池里的东西竟然有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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