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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第三节 解州街头卖艺人

作品名称:千古中条一池雪      作者:韩绍敏      发布时间:2022-12-29 06:05:58      字数:3228

  子弹打裂了铁锁的肩胛骨,急需治疗骨伤的药,铁锁只能让郭栋只身前往解州县城,去找同为十里铺村人的刘聚义。
  早晨,初升的太阳刚照到东面城堞上,郭栋就赶到了解州城。今个阴历四月初八,是解州古庙会的日子,一路上郭栋遇见不少行人,推着小车的、赶着毛驴的,肩扛的、手提的,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往城里面走。
  解州是座古老的城镇,背靠中条山,东望盐池滩,主要的格局是一街十三坊,一街是关夫子街,十三坊分别叫做宝泉坊、货殖坊、龙兴坊、贵戚坊等等,还有相祠巷、尚书巷、结义巷、铁匠巷等街道巷子。解州在清朝雍正年间晋升为直隶州,到了同治、光绪年间,已经成了蜚声南北的大码头,是北方著名的药材市场。每年阴历四月初八,口外的驼队,云贵的马帮,就会带来四方特产,草原的皮货,南方的砖茶,苏杭的绸缎,欧美的尼绒,在解州摆摊设点,或批发或零售,或易货贸易,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全国各地的马戏班子、民间剧团,知名的蒲州梆子艺人郭宝臣、元元红、杨老六,仝四戏班子都在解州火星庙、文庙、儒学、州府县衙搭台演唱,歌舞升平。两边临街的店铺,一大早就会门面大开,店家端一盆清水,先把门前的街面轻轻一洒,再用笤帚细细扫过,然后擦门楣拭橱窗,把各自门面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太阳刚刚在东边露头,大街两边的货摊便就一字铺展开来了。在搭着白布棚的洋货摊前,往往会有一群群穿着花衣服的年轻姑娘和小媳妇们,被各种颜色的毛巾,袜子,香皂和雪花膏所吸引,围观着、抚摸着、挑拣着,叽叽喳喳,依依不舍,欲走还留。敞着衣襟的农民则蹲在铁器农具的摊位前一件件地抚摸着、挑拣着,因为要收麦子了,轻快锋利的镰刀,捆绑硬实的扫帚,打磨锃亮的铁叉,得劲趁手的木锨一样都不能少。饭摊上刚刚盘好的旋风炉,炉壁上的湿气还在一团团地往上冒着,炉膛里喷射的火苗却像风中的红旗一样在呼啦啦地四处乱窜了,大锅里的羊骨架咕嘟嘟地翻滚着,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一声声的吆喝持续传来,“羊肉泡,羊肉泡,正宗的解州羊肉泡!”打烧饼的藏在沾满油污的破凉棚下面,用擀面杖熟练而有节奏地敲打着案板,也不甘示弱地叫卖着,“饼子,饼子,热饼子,又酥又软的热饼子,好吃不贵。”
  以往年份的四月初八是繁华而又热闹的,简直就像进入了二十三以后的腊月,但是今年的县城大街上却明显地冷清了好多,稀稀拉拉的行人,街边的摊位也主要摆放的是收麦要用的一些农具,卖衣服和吃食的少之又少,没有年轻的姑娘小媳妇在摊位前转悠,多是些老人和小孩还有青壮的劳动力。尽管大街上并没有日本兵或是警备队的影子,但人们都是行色匆匆,脚步不停,急急地办完事就各行其道了。
  刘聚义的药铺叫百味药堂,郭栋一边走着一边向两旁张望寻找。解州是忠义关公的故乡,郭栋久闻其名,却是第一次亲临,大街两侧鳞次栉比、错落有致的店面商铺,小巷深处高低起伏、古香古色的房屋人家,让他深深感到这里历史的悠久和文化的厚重。
  一路寻来,将近尚书巷,前面路口处突然传来一阵锣鼓声,一下子吸引了往来人们的注意力,有人叫嚷着,“耍把戏的啰,耍把戏的啰,看热闹走!”人们随锣鼓声都纷纷涌了过去。郭栋也快走几步,看见西北角的空地上人群已经密密层层地围成了一个大圈。
  郭栋站在外围,看不到里面情形,只听得锣鼓“哐哐哐”敲了一阵便停歇下来,在一阵悠扬的琴声伴奏下,一个激昂凄惋的年轻女声唱了起来: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森林煤矿,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那里有我的同胞,还有那衰老的爹娘。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
  九一八,九一八!从那个悲惨的时候,脱离了我的家乡,抛弃那无尽的宝藏,流浪!流浪!整日价在关内,流浪!
  哪年,哪月,才能够回到我那可爱的故乡?
  哪年,哪月,爹娘啊,爹娘啊,才能欢聚一堂?
  ……
  歌声在围观的一片浮动着的草帽上面清晰地回荡着,时而哀伤低沉,时而悲壮高昂,象一束束沾着泪珠的花朵,叩击着人们的心弦。周围刚才还喧闹的一切声音瞬间平息了下来,外围的人们踮着脚伸着脖子,都开始屏着气息聆听。
  摹地,女声咳嗽了一下,歌声中断了。一个苍老沙哑的男声响起来,“各位乡亲,各位乡亲,做做好事。我和小女从遥远的东北流浪过来,忍饥挨饿,无依无靠。大伙有钱的捧个钱场,赏几个子儿,没钱的捧个人场,赞上几声。”围观的人们摇头顿足、唉声叹气,三三两两,却只有几个人往场子里扔了铜钱。
  那老头儿道着谢谢,又接着说,“香姐,香姐,赶紧起来,你拿点劲吧,给大伙好好唱支曲儿,乡亲们就会多给些钱,好去救你那苦命生病的娘!”
  人圈里唱歌的香姐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开口时却猛地又是一阵剧烈地咳嗽,歌声没有响起来人群里却突然现出一阵骚乱,有人大声叫喊起来,密集的人群倏地分散开来,像风中的大浪一样忽地向里面涌了一下,郭栋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跟着挤了进去。
  那个叫香姐的姑娘俯卧在地上,应该是她父亲的老头儿却正暴躁地用鞭子抽打着她羸弱的身躯。郭栋看着她身穿一件破旧的碎花花衣衫,一根粗长的辫子乌黑油亮却有些凌乱,此刻,她双手抱头,在父亲的鞭打下轻声抽泣。郭栋正欲上去拦住老头儿,一个戴眼镜的男子抢在了他的前面。
  “放下你的鞭子!”男子一把推开老头儿,厉声说,“你怎么能这样打你的女儿呢?你看不见她已经生病了吗?”老头儿一下呆住了,嗫嗫喏喏想说什么却又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围观的群众议论纷纷,有的人在说,“这一定不是亲闺女,要不怎么能下得去手?”有的人叹着气说,“真是恓惶呀,从东北那么远的地方流落到这里!”还有几个小伙子怒气冲冲地涌进场子里,甚至想动手揍这个老头儿。
  姑娘一骨碌坐起,拉住了小伙子们的裤脚,轻声哽咽道,“谢谢各位大哥。他确实是我的亲爹,他也是实在没了办法啦。我们没有了家,被迫流浪到这里,好几天都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挣下一个子儿,可怜病重的娘还躺在火神庙里等着我和爹爹给她看病呢!”
  戴眼镜的男子问,“你的家在东北哪里?是谁把你们逼得失去家园到处流浪?”
  “我的家乡在东北沈阳。九•一八,民国20年的九•一八你应该记得吧,日本鬼子侵略了我的家乡,抢占了我们赖以为生的土地,打死了我的爷爷奶奶还有弟弟,爹娘带着我被迫逃离家园四处流浪。七年了,已经七年了,我们就这样颠沛流离、无依无靠。我娘又生病了,还等着我和爹爹挣些钱给她买药呢。”姑娘说着,双手掩面,泪水禁不住从指缝间涌出。
  老头儿突然双脚跺地,“啪啪”扇了自己两个耳光,垂头哭道,“我真是该死!我真是该死!!我怎么可以鞭打自己的亲闺女呢?她好几天都没吃上饭,又受了风寒,怎么可能好好地唱曲儿呢?我真不是个人!老天哪,要不是可恨的日本鬼子侵占了我们温暖的家园,我们一家三口怎么会受这般磨难呢?老天哪……”老头儿哭喊着,狠狠地把手中鞭子摔在地上,和姑娘一起抱头痛哭。
  吵嚷愤怒的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人们的心一下子都被这个沉痛的场面感染了,有的人在偷偷地擦眼泪,有几个老婆婆低下头掩着脸开始擤鼻涕,郭栋心里也觉得一阵酸楚,喉头哽塞,眼里有些发胀,他紧咬着嘴唇竭力地抑制着。
  戴眼镜的男子先是沉默着,忽然他挥起胳膊高声喊道,“是呀,这都是日本鬼子祸害的。我们河东大地现在不也正在遭受日本鬼子的蹂躏吗?古老的解州,曾经是多么得繁华!四月初八的关公庙会,曾经是何等得热闹!可是今天,你看这行人匆匆,满街萧条,这是我们解州1000多年历史的古庙会吗?我们还能在祖祖辈辈生活过的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吗?”
  群众的情绪被激动起来了,好多人都睁大眼睛望着他,嘴巴张开着,似乎有许多话要说却又不知如何说出。郭栋用欣赏的眼光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不了多少的男子,心里暗暗佩服。
  一个学生装扮的年轻人从西头的街边跑过来,喊着,“狗腿子过来了,大家都赶紧散了吧!”男子闻言,立刻帮着香姐和她父亲急急开始收拾物件,围观的人们也纷纷四下分散了。
  “狗腿子”就是指警备队,为了避免碰见这些伪军发生不必要的麻烦,郭栋也快步走进了一家店铺,装作买东西在里面逗留了半天,等巡逻的警备队过去以后才慢慢走出来。再看尚书巷口,人群早已散得干干净净,只剩下空地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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