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作品名称:尘封的笔记 作者:一鞭残照里 发布时间:2022-12-13 08:57:30 字数:4962
从鼓浪屿回来教导员找我去开会,我躲进厕所溜了。吃饭时教导员用筷子敲着碗眼睛盯着我:“有些人就是不想事,整天要人提醒他……你知道什么叫木鱼,什么叫木鱼脑袋就是那个和尚敲的……”
“下次开什么会你一定要去,大会得去,小事不去还没什么。”我去卫生所拿药时,王记者因教导员批我而特意嘱咐我。
“也不要想入党了,有你就足够了。”回到房间抚摸着紫霞的相片想。把紫霞两个字写了又写,要不要写信给她?说些什么呢?哎,除了想她我也写不出什么呀,总不能一页纸上总是“想你想你”两个字吧,这也太没水平太肉麻了。难道想人就会把人想老吗?从镜中我总觉得自己是越来越老矣。
“你父亲讲你的朋友挺好,人相当的好……噢,我骗你干什么?”东东探家回来对我说。
“哈哈哈……”我抑制不住大笑起来,东东以为我不相信他的话,他哪里知道我是发自内心的欢笑。如果父亲会这么说,那么紫霞肯定是会去看我妈妈:“你知道就行了,等世轩来了不要跟他说,哈哈。”
“我骗你干嘛,你父亲叫你不要担心。”东东以为我不信。
“好了,我肯定信。”我制止东东的解释,我知道这是真的,但奇怪父亲怎么会跟他说这种事?
东东告诉我,家里人是想一起来,只是有来的汽油没有回去的汽油。为这事我伤透了脑筋,我一方面写信眼镜和忠勇,自己在这边也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汽油,一旦万事俱备,元旦便过来。
“小袁走,上楼去。”东东前脚刚走,队长就令我帮他弄鱿鱼目鱼,帮他剖杀清洗晾干没有一下停,不要说喝水连谢谢都没有一句,还不停地数落我要这样干那样干。昨天帮他弄了七筐,今天又两筐,光昨天的纯收入就有八百圆,加今天就有一千圆了。开个副食店,一年至少有十几万了,他赚钱我们受气受累……
“很久没有见你写日记了。”老卫生员见我盯着笔记本就随口问,“你老乡很多啊,元旦是不是又要聚聚?”
“是,最近有些懒了,元旦约好了去加油站。”我答道。实际上写日记跟他也有关系,他睡得更早了,他睡我就不好开灯。而现在要管理仓库也是一个问题,其次心里有些烦躁,有几个老乡都在准备入党的问题,可是我们队部有两个老同志都没有解决,当然归根到底懒也是很大的原因。就一段时间没有写日记,明天便是八九年元旦了,时间真的是如流水一般,使我经常感到惊恐,许多童年的事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就如昨日一般。想想看,再有两个二十年,我便如仙婆子说的那样,一命呜呼了。想到这里我就感到畏惧,然则不动笔,心底总有所失之感,于是硬着头皮又记了起来。
“咦,怎么是你呀?”我刚一出大门就遇见鼓浪屿老乡姑娘,“昨天怎么不见你呢?”
“昨天我当班,不敢走,你这里挺好找的,”姑娘解释原因,“今天轮到我休息,所以出来走走。”于是在我这里小坐片刻,考虑到影响我便带她上东坪山。
张、赖二人一见姑娘便把我抛于厕所中,我在后面边追边地摇头。
“呀,你也在啊,我还说等一下回去的时候找你。”张宾赖彪到鼓浪屿疗养院请理想中的姑娘聚会,恰巧我也在,便“兴奋”、“热情”相邀。
张宾说:“我们决定、定在下个星期天老乡聚会……”
“我们?没有谁通知我啊!”我私下问张斌。
“你太狂了,有哪个敢请你?”张宾毫不客气地说。
我嘿嘿冷笑:“我狂?我看你是虚伪的好,我是诚实的好。”
“有的时候是要虚伪一些,不要太直。”他倒说了一句真话,说得也对,看不惯的还是少说少管为好。我经常怀念三人在新兵连真挚的感情,如果我们之间会有什么矛盾,也是他俩一手造成的。唉,他俩色味确实过重了。
晚上东东来玩,按照我的话头“点”了张宾一下,果然东东对他颇有不满。另外东东说世轩可能要病退回家,我不禁心情一紧,虽然我经常看不惯他很讨厌他,但是世轩和我在一起一年多了,感情不一般。
“自从上次我的老乡说做人不要太直,要虚伪一些后,不知是有意怎么的,我有时当真会虚伪起来,这主要表现在待人接物时的热情。有一些针对性,虽然我有意学习虚伪,不过对于我的性格来说很不适宜。”我对阿杜说。
“人不要太直,这个是对的,可以圆滑一点,但是不要虚伪。你不是这种性格的人,你就不要勉强自己做出虚伪的事来。”阿杜劝我。
“你说的也是。”我觉得在为人处世这一方面,阿杜是我的良师益友。
“备好药品来,你也得参加海上拉链训练。”教导员命令我。从1月16日至25日之间,下艇参加抛锚拉链……
“海上感觉怎么样?”小吕站在船坞问。
“风大浪大,感觉不好过,睡觉就像是睡在音箱里,没有睡过一次安稳的觉,特别是我的五脏六腑翻江倒海很不舒服。不过也让我领略了大海的波浪壮观,也享受了海上看日出和看日落的美景,虽然身体觉得苦,但是在精神方面我不觉难受。”
“你现在上岸又是什么感觉?”小吕又问。
“终于回来了,脚踏实地,人就感觉踏实了。”我感慨地说。
“你也有信。”小吕在码头上为训练回来的人发信。
我赶紧伸手去接,哎,不是紫霞的信是老板寄过来的信。老板来信说元旦回家探假,顺带问起罗云芳其人,问我的看法如何?我不禁暗笑:老板,老板,你找过她,关心她,有心与她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有这必要吗?
为什么不是紫霞的信,这十几天在海上春心萌动,不该想的也想,特别是紫霞,这么久了为何不见音讯?
“明晚是年三十,但是今天是军队的年三十,我们提前过,大家吃好喝好。”教导员举起杯。
虽说是加餐,可我吃什么都索然无味,就算是个真正的除夕又怎么样呢?没有紫霞的来信,过什么节都无所谓,不过也罢。
现在是农历1989年1月1日0:12分。时间在几个小时内,便不知不觉跨越两个年头。刚刚还在过八八年除夕,这个除夕的晚餐我是怎么过的呢……
“在这里,你还是个新兵蛋子,中校给你敬酒你不喝太没有鸟数了。”跟主任过来的一位干事训斥我,跟前次敬酒一模一样。
“小袁滴酒不沾,这个我们大家都可以作证。”教导员在边上解释。
“主任,我敬你们一杯,我就上去了,家属还在楼上等,请原谅哈。”队长恰到好处的把这个尴尬场面化解了。
“你去,赶紧去,不要管我们了,代我们向弟妹提前拜年。”主任赶紧推队长。
趁大家不注意时我偷偷地夹点菜溜到厨房用剩饭煮开,一人吃完之后便洗衣服。
“你这样不喝酒也不是个事,这么早下台又显得你很没有礼貌,大家都会笑你。”林永康问了一下情况觉得好笑。
“失礼就失礼吧,我讨厌加餐,每次到了这种加餐,大队部就来领导干部,总是有人以命令的口吻要我喝酒,我讨厌这样敬酒。”我告诉他,只是没有说我甚至开始讨厌过年。
进入八九年时,我没有一丝激动的情绪,我多盼望这几天能接到紫霞的来信。
看着笔记本我在想这除夕之夜这新年的凌晨我该记什么?我又想到了紫霞,想起了全家,想起了是否要让紫霞知道日记中常有她,想起了她还没给我来信,想起了未来我往何处去?想起了明天给队长拜年,给阿斌、阿青压岁钱——这个年真别扭!
铃声爆竹声喧笑声拜年声把我赶起,已经7:30。
“新年好!”漱口时林永康进厕所握住了我的手拜年,我非常尴尬——从没有在厕所里拜过年。
“新年好!”上三楼跟队长拜年,队长不在夫人在,我把压岁钱塞给了他们的两个孩子,“阿斌阿青,来,快快长大,健康长大。”下二楼给张艺宁拜年,也是给他小孩塞了红包就走,我虽然是笑嘻嘻得拜年,但感觉确实是实在麻烦。
“我们煮面条吃。”东东、世轩来拜年,为了他俩没有出席队长请客,队部人员全部都去了,这样就显得我不礼貌。然而有何法?他俩走后,我上楼跟队长解释清楚没参加的原因之,队长毫无表情地说没事,我的心情极坏。
“你来干什么?”佟卫东问。
“今天你休息吧,我来做饭。”我让佟卫东休息,也不知是我改去内向的性格,还是本身不内向,或是当兵变得豁达,不到几分钟就忘记了没有参加队长请客的事。来到厨房高兴地做起饭来,通讯员见我做饭也兴致勃勃得来帮忙,看着他满头大汗,看着他一脑袋的烟灰我哈哈大笑。
“你做的什么呀!太难吃了。”佟卫东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
这个大年初一上桌吃晚饭的人都没有吃饱,不用说,我的手艺将名扬中队。
我回到房间无所事事,紫霞你在干嘛?
大年十一,老兵也差不多说走的事了,袁忠华也差不多该走了。所以,我和李军陪他去照相。在轮渡码头送他们俩上车离去的时候,却看见不远处张宾、赖彪下了公交车,我想着他们两个人应该是来跟我拜年的,我想等他们走到我身旁的时候,我要在后面偷袭他俩一下。让我大跌眼镜的是,张宾、赖彪急急地上了渡船去鼓浪屿。呀!路过我这里也不来坐坐,毕竟是过年啊!
“听说这次老兵退伍,老卫生员很难走得了,他不走你只有往卫生所放了。”阿杜上来告诉我。
“没想到对我造成了影响,这实在是倒霉的事,只好看我的运气了,如果是这样,如何让家人来厦?”我自己都不知道是说给阿杜听还是说给自己听,“没想到老兵退伍却还要弄些事来烦我,难道是天降大任于斯人也?”
在我的心里老是盼望着紫霞来信,按时间也该来了,更何况有半年之久了。我想原因,只有是她忘记了我,却又觉得绝不可能,但是通过东东女朋友要跟他吹灯的事,又觉得有这个可能,他们也是读书的时候恋爱的。但是没有我跟紫霞的时间长啊。我现在就很怕这种事出现在我身上。我心里是不是要早做准备?不要到时候承受不起,我会承受不起吗?我能承受得起。然而果真这样,不知我将难受到何等程度。说句老实话,纵然她不愿嫁我,这一辈子我也忘不了她。初恋,能成吗?待她一去宾馆就会慢慢得变,往泥潭里陷。我爱,我确实爱,可她许久不给我写信,就连过年也是这样,唉!过年都不写信,真的不是好兆头啊。
“小袁电话。”值班的战友急匆匆地跑来告诉我。
“徐真……”我很是开心,徐真只是“喂”了一声我就听出来是他的声音。
徐忠对我可是没得说的了,我也觉得内疚,因为我的热情还没他的真情动人,人生有多少这样的友情啊!只可惜我们不像在卫训队一样天天在一起,只可惜我们现在也离得比较远,只可惜不久的将来还是要分手的。
“你要的老鼠药我弄到了,如果你今天有时间就过来拿,如果你没有时间抽空我送过来……”徐忠通知我。
“我有时间。”我马上接口。
从徐忠处出来到了火车站,迎面遇见从崇武陪亲来厦找姐夫的舒永健,当我问起舒永祥时才知道他是舒永建的亲哥哥舒永福的堂弟,于是我更加热情,一直送到五十二团团部,然后一路小跑往回赶。虽然说比较辛苦麻烦,然而从老乡从朋友的关系来说,辛苦一点是值得的。
回来时已经很晚了,但老鼠药已经拿到就无所谓了。队长着实高兴,“辛苦了!”他一连几句,估计他脑海里美滋滋地盘算着老鼠死了,鱿鱼干就不会丢失了。
“去买点菜买几瓶酒。”晚上袁忠华、李军还有李军一个战友过来。
“不必了。”袁忠华说,我也就算了,我并不想虚情假意的。我已经没有钱了,我只买了一些茶点,我感叹当兵的除了买日用品也没有什么钱来消费来享受。聊了一两个小时,和袁忠华握手言别。
送别的心情总是很别扭,还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忧愁,我也想回家,回家的目的很单纯,就是为了跟紫霞在一起。这种淡淡的忧愁一直伴随着我起床,本来许久没有收到紫霞的信,我的心情不怎么好,而世轩过来吃饭又没有边地吹牛,我着实骂他一顿,他一吃完饭就灰溜溜地走。
不想下午收到姐姐的信,提到紫霞到家拜年,且为父亲送了两瓶酒,我悬着的心才放下来,所有的怀疑都云霄烟散;我还抽了自己脸上一巴掌——怎么可以怀疑紫霞!虽如此,还是有一点点不愉快,实在是太久太久没收到她的信。姐姐告诉我,不仅紫霞到家,还有很多同学来了家中拜年,给了侄儿压岁钱,这样侄儿就发财了,而我可得破财了。
“到了赣州就到家里来玩,半年了……真不好意思。”刚送走文书,接着又送老卫生员和上司,握着老卫生员的手因为心情不好也就说不出个所以来,我为和老卫生员在一起半年之久没有建立友情而难过。是虽说他们一走我们就更方便,可是我的心情确很忧郁,见他们退伍我很是心酸,我多想回家啊。通过老兵这一走,我又发觉自己做事还不够老成,连临走表示都忘记了,我又发现佟卫东比我又更差。
目送老兵消失我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凄凉感,我又有点恨自己,总以为当了兵就会更洒脱不会那么儿女情长了,可自己还是这个鸟样。
“这是我父母寄给我的,不多,你尝尝。”在我闷闷不乐的时候,徐忠特地送糖果过来。真让我感动,物轻情重,老大远地送糖果可见为人了,天下难得一知己啊!
糖果,糖果,看着徐忠送给我的糖果。在我的脑海里立刻闪现出读书的时候紫霞塞糖果在我手中的情景,多甜啊,多甜蜜呀!一个战友都如此想着我,紫霞我的恋人,你也应该时时刻刻想念着我吧?就如同我时时刻刻想念着你啊!哦,我爱你,我的小霞,我的小喜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