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毕业季里，诸多遗憾

　　下了几场阴沉沉的梅雨后，阳光变得灼热，校园里的太阳毫无遮拦地照耀着路上的学生们。似乎是一转眼的功夫，又一个6月转移到了人间。
　　6月，YY大学又一批人临近毕业了，校园里的一切都似乎在诉说着什么。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忧伤的气息逐渐弥漫着，校园广播里播放的离别诗歌让这一气息迅速发酵，让行走其间的人有了一些伤感的醉意。
　　不知道为什么，去年的这个时候，同样是大四学生的毕业季，我们竟然丝毫没有觉察到一点点的离别气息。为什么？为什么呢？是不是因为邱白、因为江慕一、因为叶枫？明年的这个时候，会不会有人为我们这一届人的毕业而伤感？
　　校园里洁白的栀子花开了，香气芬芳，但徜享校园的情侣却越来越少了，也许，他们是想慢慢适应没有人牵手的感觉吧？也许，6月，那个夏天，确实是个分手的季节。
　　也许，分手，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无奈。
　　校园里的广播也奋力让这种伤感的气息发酵，整天循环播放着梁静茹的《勇气》和刘若英的《很爱很爱你》，还有许飞的那首《夏天》、何炅的《栀子花开》……
　　也许，对于大四的同学来说，需要很大的勇气去延续那份爱，尽管以前的日子里是多么深爱对方。曾经的悸动、曾经的表白、曾经的情话、曾经的温暖……都要随风而逝吗？
　　对于大三的同学来说，则有了一丝紧迫感。时不我待，如果你很爱他（她），你就勇敢地告白吧！哪怕是一场黄昏恋。否则，那可能是一辈子无法弥补的遗憾……
　　在我毫无准备之际，叶枫主动邀请了我们四个女生，在学校后门的饭店“雅阁”里吃告别宴。说来惭愧，我们本来是想为他饯行的，却让他捷足先登，先请了我们，还再三叮嘱我们不要再回请他——他说那样来回请客吃饭太俗了，他不喜欢。不过，我们都能理解叶枫的良苦用心——善良的他不愿意让我们破费。
　　叶枫依然是那个略带腼腆的“文学青年”，不喜欢喝白酒的他只喝了点啤酒，头脑却是一如既往地带有严密的逻辑。不过，渐渐地，在酒精的诱惑下，他变得洒脱，我们和他之间的氛围逐渐轻松。
　　“叶枫师兄，毕业以后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哦。”舒雅真诚地说。
　　“一定一定！希望你们到时候不要嫌我烦。”叶枫很用力地点头。
　　“怎么会嫌你烦呢！就怕你忙着忙着就把我们给忘了。”毕畅说。
　　“是啊，毕业后难免就要忙了，忙工作，忙房子，忙结婚……”叶枫若有所思。
　　“还要忙孩子呢！”我快速接口。
　　“哈哈哈！”“哈哈哈！”
　　他们一同发出暧昧的笑。
　　“怎么了？结婚后不要忙孩子的事情吗……”我不解地左看又看，茫然地左顾右盼，试图寻找支持我观点的人。
　　“对，对，对，忙孩子，这件事每个人都躲避不了……”叶枫笑着说，脸却有些红了。
　　大家便以吃菜排除暂时的尴尬，随后则继续边说话边吃菜，这时我发现每个人胃口都出奇地好。
　　看来，叶枫的钱包要“大出血”了！
　　
　　这个时期，我偶尔会在qq和微信上看见邱白和江慕一，我们说着无关痛痒的话，只是都避开离别，避开有关“喜欢”与情感的字眼，感觉有些力不从心……
　　也许，在这个6月以后，我关于他们的一切只能用“记忆”来形容、来叙述。
　　记忆是什么颜色的？灰色？黑色？还是泛黄的老照片一样带着朦胧？
　　记忆有感觉吗？如果有的话，应该是湿漉漉的吧？混杂着泪水的味道。
　　
　　邱白和江慕一随后也联系了我们，和我们宿舍的女生们举行了一次最隆重的聚餐。
　　在“学生之家”的一个包房里，我们发现汪子涵和曾华为也在。
　　我们的桌子上明明是丰盛的菜肴，但我们每个人的心情却是复杂的，谁都没有多说一句话、更没有吃饭的心思了。
　　邱白、汪子涵点了一瓶白酒，江慕一、程今则主张喝啤酒，因此桌子上又多了几瓶啤酒。我们几个女生则依旧要了橙汁。
　　饭桌上的空气很沉闷，像被夏天暴雨前的高压气旋控制。
　　“各位学长，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你们对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活满意吗？”舒雅开始尝试打破僵局，问他们问题。
　　“请问，什么叫满意？满意与不满意的标准是什么？”江慕一反问舒雅。
　　是啊，对于这个问题，有法定的标准吗？关键是看自己的内心所想吧？
　　“就是……算了，换一个问法……四年的大学生活有遗憾吗？”舒雅换了一种方式问。
　　“遗憾？”
　　“遗憾？”
　　他们几位位陷入了思考的状态。
　　“说起遗憾啊，真是大大的有啊！”邱白感慨。
　　“是啊，我也怎么觉得遗憾还很多，”江慕一带着不可描述的微微笑意说道，“第一，没有经历一场唯美的、倾心的爱恋，第二，我没有去天安门看看，第三——我们大陆没有顺利光复台湾！”
　　“切，慕一，你以为你是屈原啊！说出的话真是忧国忧民！”程今难掩着笑意说。
　　“慕一师兄，你那经历还不唯美呢！简直已经可以叫‘凄美’了！”源清嘀咕着。
　　“你好像跟某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嘴巴也变滑头了，”我对源清说。
　　说完，我想着江慕一刚才说的三大遗憾，我不禁有了更多的疑问：你真的没有和某位美女谈恋爱吗？你后来的两个遗憾是故意来晃大家的眼睛的吧？想不到你也这么幽默起来了。
　　就在此时，我听见了邱白的声音：“夏夏，你似乎在影射我？”
　　我看着邱白，邱白则看着我说，“含沙射影？”
　　“嗨，邱白，想不到你成语造诣这么好？竟然会使用这么美妙的成语？”我从刚才的沉思中走出来，全力反击邱白。
　　“好啦，邱白师兄，我们正想听听你心里的遗憾事！”一直不出声的果果扩大声音问道。
　　“我嘛……我的遗憾也真是太多了，从哪里说起呢？”邱白似乎在思索。
　　“看看，你们这样的风云人物都有这么多的遗憾，明年我们估计都要遗憾得不能毕业了！”毕畅酸酸地说。
　　“是啊，他们都太谦虚，我还是实在点吧，”程今似乎等不及邱白的“遗憾”了，不禁抢先发表言论了。
　　可是，程今的话还没进展过半，就遭到了果果的横腰拦截:“你就不要再说一二三了，只准有一点，最最遗憾的事！”
　　“那我得慎重点，”程今开始动用脑细胞，“我觉得我最遗憾的是——用冷漠的方式回绝了一个女孩……”
　　“源清，看看你多幸福！在恋爱的道路上，一点小挫折都没有遇见，”我恍然大悟般说，“原来你是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啊！”
　　“夏夏，你——”一向灵牙利齿的源清红着脸却说不出话来，但羞涩的脸却诉说着她的快乐。
　　“夏夏，你知道你站在多少人的肩膀上、踩死多少女纸吗？简直是冤魂累累、无法描述啊！”源清也开始无情地反击我。
　　“源清，你可不能毁坏我的清誉啊！我踩谁了？我道目前可还是YY大学高年级大龄剩女呢！”我也咄咄逼人，毫不相让。
　　“好好好，你是高年级大龄剩女，你就自欺欺人地笨死在自己的小世界算了！”源清也不示弱。
　　“你们两个不要再吵啦，再吵就叫大家没有食欲了。”舒雅捂着太阳穴说。
　　“舒雅，我们吵架了吗？”我和源清互看一眼，抛个媚眼，异口同声回敬舒雅。
　　“你们两个，哎……”众人都无奈地摇摇头。
　　“邱白师兄，你也没有什么要跟某个人说的吗？”源清问。
　　刹那间，空气又进入了凝固的低气压状态。我又条件反射般觉得有些恍惚，我怎么都听不到、也听不懂或者是我不想听他们说了什么吧？只看见他们的酒杯是满了又空了，空了再满……
　　后来，我听见江慕一闭着眼睛，睫毛在轻颤，用温暖的声音唱着“我怕我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可他刚开了个头，便又转唱苏打绿文艺气息十足的的《相信》：我会永远相信，最后一片落叶，无论什么世界，东风藏在眉心，我会永远相信，扎入心的水滴，在另一个世界晴空布幔拉起……
　　接着，程今用严重跑调的声音在呼喊:“……好兄弟，我们干一杯……”时而又与江慕一一同起唱了《有梦有朋友》……
　　和情场得意的程今不一样，汪子涵满脸的忧郁，成了名符其实的“忧郁王子”，让人心疼。果果不敢看他，故意躲避着他的目光。他不唱歌，也不说话，只是处于沉思状，似乎把自己和大家都隔开了……
　　一向被称为“情歌王子”的邱白呢？他只是趴在桌子上，嘴巴呢喃，没有人知道他在说什么……
　　也许他们是在祭奠自己已逝的青春和大学生活吧？也许他们是在麻醉曾经的遗憾吧？也许，他们只是在思考未来……
　　不知谁在我的杯子里加了啤酒。我喝了一杯后，头已经开始晕了。那是我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感觉，轻飘飘地如坐云端，什么都不用思考，什么都不要介意，是多么惬意的状态啊！
　　人的痛苦不就是来源于内心不能调和的矛盾么？有了酒精的推动，这些矛盾算什么啊！
　　只是，他们今年的今天不就是我们明年的这一天吗？
　　从明天开始，我们和他们还会有再见的那一天吗？即使有，会是怎样的场景？
　　饭店里的背景音乐适时地响起来了，是陈绮贞的《送别》，大家都难得地安静下来，默默地吟唱着：“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第二段的歌词出来了：“美丽的燕子啊，哭泣泥娃娃，蜻蜓飞过夹竹桃，神仙不见了。小斑马，蔷薇花，牧羊的原野，群鸟翱翔的天际岁月尽流逝……”
　　安静的、淡淡的、带有童趣的忧伤，从嘴巴弥漫到了心里，回流到每一个细胞和每一滴血液里……
　　
　　我们宿舍和邱白、江慕一他们的毕业聚餐延续到很晚。
　　等我们回到宿舍后，已经是夜里11点了。往常这个点，宿舍区的大门是紧锁着的。可是最近宿管阿姨们似乎有意在为大家“放水”，都十一点了还仅仅是虚掩着大门。
　　要是以前，可是在10：30就大门紧闭了啊！
　　我们洗漱完毕后已经是凌晨一点，但是我们丝毫没有睡意。本来我们都喝了点啤酒，头有些发晕，现在竟然又精神抖擞。大家又开起了卧谈会，谈起聚餐时江慕一他们说的“遗憾”事件。
　　我则在内心徘徊着江慕一的那几件遗憾事，却听见毕畅说道：“你们有没有发觉，邱白并没有明确地说出他的遗憾？”
　　舒雅恍然大悟：“是啊，邱白学长最滑头了！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遗憾……”
　　大家继续聊着，不知何时一个个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上午十点，我是被叶枫的电话叫醒的：“夏夏，你是不是忘记把你临安之行的礼物给我了？我可不想等我到上海后还向你讨债哦。”
　　我忽然感觉很惭愧，更有一丝欣慰，心中感叹：“叶枫，你真的是好样的！”我连忙回复他，“没有忘记，没有忘记，只是我一直担心礼物太轻了，让你笑话。”
　　“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我相信你的礼物不知道是鹅毛的多少倍呢！”叶枫很快地回复我。
　　于是，我们约定在学校的河边见面。在河边的石凳上，我看见了穿着灰白相间细条纹polo衫的叶枫，正站在一棵翠绿的柳树下，专注地盯着泛着小波纹的河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叶大主编——”我轻轻地发出声音。
　　叶枫转过头，依旧是清亮的眼神、风雅的面容，微微一笑：“夏夏，你来啦，很准时啊。”
　　“不好意思，叶大主编，还是比你晚。让你等，我真不好意思……”我忐忑地说，却不敢看叶枫的眼睛。
　　叶枫笑道：“没关系，反正我已经是毕业的人了。我也没有什么事情，多等一点时间也无所谓了……”
　　我把礼物拿出来，气短地说：“真的是一份小礼物，请笑纳……”
　　“即使是空气也是好的！都是一片心意。”叶大主编拿住礼物，笑了。
　　看着叶大主编明净的笑容，想到李绵绵说过的话，我的心刹那似乎也有了豁然开朗的感觉，也许，我对叶枫的感觉也是这样的吧？除了敬佩、感谢，剩下的就是同事间的协助和关心。
　　我们两个围绕礼物及他目前忙碌的应聘聊着，我们都不提那天晚上的事情，好似一切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下午，是学校规定的大四毕业生正式离校的日子。我看见学校里的大路小路上很多相拥的学生，有的是温馨地说笑、有的是抱头痛哭，还有的人在唱着离别的悲歌……校园里的广播一直在播放《送别》，那淡淡忧伤的氛围让我想哭。
　　不知是不是老天也知道了今天是离别的日子，上午还是灿烂的阳光，下午就已经是阴云密布了。我只能默默祈祷：千万不要下雨，千万不要，否则，离别的人一定会借机留下隐忍已久的泪水……
　　我没有为他们任何一个人送行，他们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提出来要为我送行。我只是坐在宿舍里的床上，捧着一本书，呆呆地看了两个小时，可到晚上，都不知道自己手里的书是什么名字，也不知道书里说了什么，甚至根本不知道书里的主人公是谁……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一切又是全新的开始，在新的起点上，他们将在新的地方、新的世界里开始人生的另一番精彩……
　　也许他们会很快适应自己的工作，也会拥有自己一见钟情的女孩，开启甜蜜的人生旅程吧……而我，只是他们记忆中的一颗流星而已，一瞬间的绚烂不会闪亮很久，只是璀璨了他们一时的天空，然后逐渐淡出他们的心空，仅此而已。
　　朱自清说过，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燕子走了，有再来的时候。
　　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羌夏夏，那些毕业的人们还有再回来的日子吗？
　　校园里少了一批大四的人，忽然冷清了很多，校园风景也黯然失色了很多，有时候，经过那些标志性的景点，还会恍惚觉得曾经熟悉的身影还在那里活跃着，有时候看见那些背影和江慕一、邱白、叶枫等很相像的人时，会激动得恨不得飞到他们的面前，和他们说笑。可短暂的激动之余，才发现自己只是在幻觉中游荡。
　　我们宿舍的人每次走在学校的小路上，都会忽然想起了曾经一些和大四学生一起活动的片段，每次都欲言又止。随后，就会有人默默地说：“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也要离开这里了，不知道我们会不会想念这里的生活、想念这里的人……”
　　随后，就还会有人接上：“即使我毕业了、离开这里了，我也会记得和你们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有会人补刀说：“说不定你会找一个低年级的男朋友，开展一段娇艳欲滴的黄昏恋，你毕业后也会经常回来看他的……”
　　我很想给江慕一发一个问候的信息，想和他聊一聊他毕业后的心情和生活。但是，犹豫再三后，我还是选择把编辑好的语言删除。
　　偶尔在校园里看见和江慕一邱白等身形相似的人，会忽然一怔，以为他们回来了。随后，我明白是我的眼睛花了……
　　我明白，这个世界没有不散的宴席。有相聚，就有离别，我们不能奢求太多，而更珍惜曾经在一起的时光。那也许是一抹最珍贵的回忆。
　　而我，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珍惜今天以后的大学时光，不让自己留有遗憾吧。不要去想那些缥缈的事情，不要去想那些遥不可及的人，就让我花更多的时间读更多的书、就让我更从容一点、呼吸更多的校园空气、就让我更多地徜徉在学校的每一条小路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