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集

　　人物：郭冬宝赶车人（二白蛋）（男）
　　地点：郊外树林内小路间。（红沙窝）（日、夏）
　　苍白的日光投射到稀疏的林内，林阴间形成片片光的斑驳。
　　郭冬宝骑摩托车顺着一条小路从远处而来。
　　郭冬宝骑着摩托车在一棵歪脖子大柳树前停下。
　　一颗三人合抱粗的空心大柳树。
　　一股被雷电劈断的树股。
　　郭冬宝看着树干上伸出的一根粗大树股发呆。
　　郭冬宝显得痛苦万分。
　　郭冬宝从摩托车上拿过一条麻绳。
　　郭冬宝把麻绳拴了一个活套。
　　郭冬宝向树股甩绳子。
　　甩过树股的绳子搭垂下来。
　　郭冬宝把绳子的另一头拴在树干上。
　　郭冬宝把摩托车推靠在树干一侧。
　　郭冬宝准备踩着摩托车站上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
　　郭冬宝原地坐下。
　　树头上有几只鸟叽叽喳喳飞来飞去。
　　郭冬宝：（自言自语）娘呀，儿从小喝着您的奶水长大，辜负了您的养育之恩，儿不孝啊！下辈子还做您儿子，一定要从小听您的话，活得像个人，再给您老人家养老送终。
　　一只蚊子爬在郭冬宝脸上吸血。
　　郭冬宝忽然觉得脸上痒痒。
　　郭冬宝斜眼儿一瞅，是只蚊子在叮咬。
　　郭冬宝慢慢地抬起手找准位置。
　　郭冬宝一巴掌拍在自己脸上。
　　郭冬宝把手掌移到眼前一看，掌心里一朵被拍死的蚊子的血花儿。
　　郭冬宝：他妈的，还要吃活的，不要命了。红菊，我的爱人，我对不起你。这些年咱们相伴相随，夫妻恩爱，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暖暖和和的家，可这个家算是让我给毁了，彻底毁了！算了，啥也不说了，所有的亲人们，我这就走了，一百年以后还在那些老地方见！永别了，红尘，永别了，厄运！
　　郭冬宝站起身。
　　郭冬宝抬头向云层间看去。
　　郭冬宝似乎看到云层间有一道鬼门关。
　　郭冬宝踩上摩托车，伸手拉过绳子套脖子。
　　远处来了一位赶着毛驴车的男人——二白蛋。
　　二白蛋一看前面有人上吊。
　　二白蛋顿时大吃一惊。
　　二白蛋急慌慌向前边跑边喊叫……
　　郭冬宝双手抓着绳套，掉头去看。
　　赶车人二白蛋喊着叫着跑着，连摔了几个跟头。
　　郭冬宝踩在摩托车上，绳套已套好了脖子。
　　赶车人跑到近前。
　　赶车人：快下来——！快下来——！
　　赶车人连滚带爬跑过来解开树干上的绳结，之后抱住郭冬宝的双腿。
　　拉着菜的毛驴车慢悠悠到了近前。
　　赶车人：哎呀呀年轻人，有啥想不开的？快把绳子脱出来！
　　郭冬宝：你别管我，让我死！
　　赶车人：小伙子，你还没活呢，怎么就能寻短见呢？
　　郭冬宝：我活够了。
　　赶车人：你也不想想，你妈生你养你容易吗，啊？没良心的小子。快松开绳套儿下来！我把绳子都解开了。
　　郭冬宝还是站在摩托车上不动。
　　郭冬宝：你别管我行不行！？
　　赶车人抱着郭冬宝的双腿举下来，俩人跌坐在地。
　　赶车人从郭冬宝脖子上解绳子，郭冬宝推拒……
　　赶车人：好，你就这样套着吧，这会儿死不了了。
　　郭冬宝手抓绳套坐着不动。
　　（2）
　　人物：葛优德
　　地点：某报社门前。（日、夏）
　　某报社大门前有车辆出入。
　　葛优德从某报社大门出来。
　　葛优德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手表。
　　葛优德离去。
　　（3）
　　人物：郭冬宝赶车人
　　地点：郊外树林内小路间。（红沙窝）（夏、日）（承接第1场）
　　赶车人手里攥着绳子。
　　郭冬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活够了，一会儿你走了我照样要死。
　　赶车人：你再来十个一会儿我也不让你死！
　　郭冬宝：你管不了我，今儿我死定了。
　　赶车人：死不定。
　　郭冬宝：你把绳子给我甩上去行不行？
　　赶车人：不可能！这会儿你就是打我，我也不给你往上甩绳子；我要把绳子甩上去一走，一会儿你瞪眼儿死了，是我给你甩的绳子，那我不成杀人犯了吗？
　　郭冬宝乘赶车人不备，从他手里抢过绳子。
　　郭冬宝站起身。
　　郭冬宝又把绳子甩在树上。
　　郭冬宝：你走吧，我的事不用你管。求求你了，我觉得死了痛快，成全我吧，好心人。
　　赶车人：不行。我要当好心人就要当到底。今儿你碰上我，想干别的啥都可以，就是死不成！趁早回家去。
　　赶车人又从树上拽下绳子。
　　郭冬宝马上从他手里拽，赶车人不松手，两人开始拽来拽去，郭冬宝被赶车人拽了个大跟头，赶车人自己也摔倒了。
　　郭冬宝坐在地上哭了。
　　赶车人过来坐到他跟前。
　　赶车人：年轻人，冷静冷静。
　　郭冬宝：谢谢你大叔。
　　赶车人：年轻人，我是过来的人，这辈子遇到的不顺心事太多了，我也要像你这么想不开，一有麻烦就上吊，早死十八回也多了。记着，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个理我比你明白。
　　郭冬宝：哦，你也有过不想活的时候？
　　赶车人：没有。真可笑，这世上有几个人跟你一样。告我，遇上啥过不去的事了？
　　郭冬宝：这麻烦事遇大了，给你说不清。
　　赶车人：哪有说不清的事啊，只要你给我说出来，我敢说，甭管是什么倒霉事，我都能给你说个一二三，让你想开放下。
　　郭冬宝：开玩笑，把你能的，哪有你说得那么简单呢。
　　赶车人：你说说看嘛。你先把绳套脱下来。
　　郭冬宝摘下绳套。
　　赶车人：你说，遇到啥事了？
　　郭冬宝：大叔啊，我做下没脸见人的事了。
　　赶车人：啊，脸丢在女人身上了，是强奸还是通奸？
　　郭冬宝：不是不是，看您想哪儿去了；分明您不是法官，我不会做那些事的。
　　赶车人：那，除了那种事，啥事还能没脸见人呢？不是大叔说粗话，人家王八、婊子贪污犯都有脸活在世上，何况咱们这样的人呢。
　　郭冬宝：我还不如那些人呢。我不单单是没脸见人，捂上脸也没法儿见人了。我这是伤心透了才不想活的，我的事实在不能说，我确实没脸活在这个世上了呀！
　　赶车人：呀——说半天你这事还是犯在女人手上了。
　　郭冬宝：咳——呀——你什么人呢，哪是那种事，我不会干那恶心事的。
　　赶车人：除了那种事，还有啥没脸活在这世上的？
　　郭冬宝：大叔，我恨死我了，我必须让我死掉！我这样的窝囊废，再不能活在世上害人了。
　　赶车人：哎，我就奇怪了，你究竟干下啥没脸见人的事了呢？
　　郭冬宝：大叔，我给你说……
　　（4）
　　人物：葛优德姜红梅
　　地点：某派出所门前。（日、夏）
　　姜红梅在派出所门外等候。
　　葛优德从派出所大门走出。
　　姜红梅：报了？
　　葛优德：报了。唉，心里真不舒服。人家派出所的人还开玩笑，一看郭冬宝的相片，人家说‘呀，吃得肥肥胖胖的，有啥事儿想不开，怎么能失踪呢’。
　　姜红梅：走吧，尽咱们的能力，报了又踏实些。
　　二人骑车离去。
　　（5）
　　人物：郭冬宝赶车人
　　地点：郊外树林内小路间。（红沙窝）（日、夏）（承接第3场）
　　赶车人：你抬头看看，这天还没塌，有啥事不能想得开？非得往树上甩绳子？今儿这分明是碰上我了，我又信佛，也算你成全了我，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呀。
　　郭冬宝：那看来我是做了件好事儿？
　　赶车人：也，也——不算好事儿。要不是我路过这儿，这会儿的你，早吐了舌头翻白眼儿，跟上大二鬼头傻乎乎地颠儿巴上走了。
　　郭冬宝：是啊，想想也挺可怕的，我真的没想那么多。
　　赶车人：嗯，啥事不多想不行啊。你真的要死了，像你这样上吊死了，肯定跟上大二鬼头走，哪道关的把门鬼都不过问，直接就下了地狱，大铁锁一锁，这么粗的铁链子一戴，那还不是下油锅、过火桥。
　　郭冬宝：呀——真是，那多害怕呀！为啥要下地狱？
　　赶车人：这还用问吗，你死了不要紧，你坑害了多少你的亲人？不让你下地狱才怪呢。
　　郭冬宝：噢——看来死错了也不行，得到地狱去。是这么个理？
　　赶车人：当然。活着的人要有规矩，要死的人也要有规矩；阎王有阎王的规矩，皇帝有皇帝的规矩。
　　郭冬宝：大叔，我明白了，像我这样的人，就是死了也没好日子。那我就瞎活着吧。
　　赶车人：肯定。阎王那十八层地狱里啥刑具没有，像你这样不顾家就去死的人，大锯把你拉开，一半变牛，挣钱还债，一半变狗，就在家里守着。
　　郭冬宝：哎呀——太可怕了。谢谢您了，大叔，别说了，挺害怕的。
　　赶车人：害怕就不说。总的来说是你阳寿没到，怎么都有人救你。
　　郭冬宝：唉，大叔，你真是个大好人呀！我这辈子忘不了你。大叔放心，我再也不死了，好好活着。
　　赶车人：这就对了。人来到这个世上，没有理由不好好活着，头上顶着父母那是层天，挺直腰板儿遮风挡雨护着老婆、儿女，你是堵墙；你是一根柱。
　　郭冬宝：唉——我哪算一根柱呀。
　　赶车人：年轻人呀年轻人，好日子还没开始呢，慢慢活着吧，盼头可大呢。
　　（6）
　　人物：姜山丁山花
　　地点：姜山家。（夏、日）
　　姜山在打电话。
　　客厅里电视正开着。
　　姜山：喂，优德去报社和派出所了吗？……行行行，知道了。
　　丁山花：已经去过了？
　　姜山：嗯。去把电视关了。
　　丁山花：你不是说看郭冬宝的消息嘛？
　　姜山：不看了不看了，关掉！什么都看不见，再看把电视也烧了。
　　丁山花：关掉就关掉，冲我瞪啥眼。
　　姜山：我不冲你冲谁？
　　丁山花：那我以后也瞪眼。
　　丁山花关了电视。
　　（7）
　　人物：郭冬宝赶车人
　　地点：郊外树林内小路间。（红沙窝）（日、夏）（承接第5场）
　　郭冬宝：我纯粹不是人，我恨透了我自己，我太不是个东西了！我总觉得死了就清白了。
　　赶车人：哈哈哈……赌博这个事，自古来就有，它本来就是个有输有赢的事嘛。但所有输了钱的人都要像你，输完钱就去弄根儿绳子来，拿上绳子就找，找找这歪脖子柳树？这哪是个男人做的事。丢人！
　　郭冬宝：丢尽了！活着没意思了，我没脸见所有的亲人。
　　赶车人：哦，没脸见亲人，你就有脸见阎王？你以为阎王那么大的官儿什么人都见？脑子有问题。
　　郭冬宝：是，是有问题，谁都讨厌我，连阎王都讨厌我。肯定。
　　赶车人：对。除了我不讨厌你。
　　郭冬宝：嘿哟大叔，您是我的亲人呀！
　　赶车人：应该是，咱俩要不是有缘，这会儿你身上早凉了。
　　郭冬宝：是，肯定凉了！
　　郭冬宝：大叔，谢谢你了！我走了。
　　郭冬宝说罢转身去发动摩托车。
　　赶车人从地上拿起绳子。
　　赶车人：把绳子给我吧。
　　郭冬宝：大叔，扔了它吧，是个不吉利的东西。
　　赶车人：扔了？我还怕你再拣起来。没事，大叔拿回去拴驴。
　　郭冬宝愣怔一下。
　　赶车人：也算个避邪的东西。
　　郭冬宝：那我回去了。谢谢大叔！
　　赶车人：走吧走吧，我看着你走了。
　　郭冬宝跨上摩托车。
　　郭冬宝：大叔再见！
　　郭冬宝骑上摩托车远去。
　　赶车人向他的驴车走去。
　　（8）
　　人物：姚文国乘务员（女）乘客若干
　　地点：长途汽车内。（日、夏）
　　姚文国身着崭新衣服，怀抱一篮子红枣，手里还拿着一个小半导体，半导体正播放着地方戏曲唱段。姚文国歪着脑袋，随着播唱在摇头晃脑地打节奏。
　　乘务员过来卖票，走到姚文国近旁。
　　乘务员：买票了。
　　姚文国看着窗外，美滋滋地想着心事。
　　乘务员：喂，说您呢，去哪儿？
　　姚文国：啊，说我呢？到鹰嘴煤矿。
　　乘务员：这么喜欢听戏呀？
　　姚文国：啊，这是地地道道的好东西，你们年轻人不懂。我从小在农村听的就是这，几十年了，多会儿听也不烦。
　　车内乘客不同反应的表情……
　　乘务员：是嘛。
　　姚文国：嗯——知道这是谁唱的吗？
　　乘务员：不知道。
　　姚文国：王爱爱（nainai）。
　　乘务员：王爱爱。
　　姚文国：爱（nainai）。
　　乘务员：哦，行。nainai。
　　车内乘客笑了……
　　姚文国：不是奶奶，是爱爱。
　　乘务员：嗯，农村人都爱听戏，对吧？
　　姚文国：那是。习惯了的东西就是好东西，跟吃饭一样，从小习惯了吃油炸糕，熊掌燕窝也比不上。吃惯啥啥好。
　　车内乘客笑了……
　　姚文国拿钱买票。
　　乘务员：是的，这戏我也爱听。您把声音放低点儿啊。
　　姚文国：哼，你还是不爱听。
　　男青年：低点儿声吧，我也不爱听戏。
　　姚文国：呀，又一个不爱听的。
　　女青年：我也不爱听。
　　车里的人们不由然都笑了。
　　姚文国：那就关了算了。
　　老者：嗳——别关别关，我爱听。
　　车内乘客笑了……
　　（9）
　　人物：姜山丁山花
　　地点：姜山家。（日、夏）
　　姜山：你再给红莲那儿打个电话，看看这会儿郭冬宝在不在她那儿。
　　丁山花：这会儿红莲在学校上课呢。
　　姜山：打到学校去。
　　丁山花：今儿一天了，你老指挥我，就停不下来。
　　姜山：我脑子里在想事儿，顾不了做事儿。
　　丁山花：我打电话有时候说不清，非要我去打……
　　丁山花去打电话。
　　（10）
　　人物：姚文国杨主任
　　地点：杨主任办公室。（日、夏）
　　姚文国与杨主任对坐，一篮子红枣摆放在地上。
　　姚文国：主任外甥，我今天是来看看拉煤的，做饭的。
　　杨主任：哦，只要有时间，您就上来看看他们，转一转，散散心。
　　姚文国：我可不是出来散心的，虽然人在家里坐，天天心在外面操。我主要是想来看看他们都听不听你的指挥。
　　杨主任：都挺好，没问题。
　　姚文国：好，这我就放心了。我是要给你说明一点，他们要是胆敢不听你的话，像在村里一样，想干啥干啥，你就告三舅，三舅这个脾气可容不得他们做错事，给你工作上形成压力。
　　杨主任：呵，您还挺严格的。
　　姚文国：就得严格。如果他们有哪些地方让你为难，我立刻对他们采取强烈措施。
　　杨主任：哈哈哈……三舅呀，言重了。用不着那样，他们俩都是本分人。
　　姚文国：倒也是，三舅介绍来的人，一个个都错不了。要没别的事的话，你忙你的，三舅去见见他们两个。
　　杨主任：您去吧。这个时间拉煤的车在煤台，还没走。二红就在食堂里。
　　姚文国：好，这两个地方好找。
　　姚文国站起身就要离去。
　　杨主任：哟，三舅，您脖子怎么了，落枕了？
　　姚文国：唉，不能提了，去年从拖拉机上栽下来，到现在好不了。
　　杨主任：哎呀，太危险了，以后可得注意。
　　姚文国：不要紧，要是一直好不了，歪就歪着，不影响吃饭。
　　杨主任：到大医院去看看吧。
　　姚文国：谢谢你了。
　　杨主任：三舅，以后您再来的话，决不许带这些东西，咱们不是外人，我还叫您三舅；再说了，我这儿的东西都吃不完，放下不吃就浪费了。
　　姚文国：嗳——你浪费了三舅也高兴。这是什么（指红枣），这是三舅的心。嗯——一颗枣儿一颗心，心心想着我外甥——哈哈哈……
　　杨主任：哈哈哈……三舅真有意思。
　　姚文国也笑着出了门。
　　（11）
　　人物：郭冬宝路人（五十岁）
　　地点：城内街景。（日、夏）
　　郭冬宝骑着摩托车在人行道上慢慢前行。一路人迎面走过来。
　　路人看着郭冬宝皱起了眉头。
　　路人：哎，年轻人，这儿不能骑摩托车，过来个老人小孩儿撞了怎么办？
　　郭冬宝：没事儿，我看着呢。
　　路人：啥叫没事儿，有事就晚了。你们年轻人没吃过亏，不知道出了车祸是个啥后果。我给你说啊，前年的时候，就在前面那条路上，也是有个骑摩托车的……
　　郭冬宝：行行行，您别说了，我到下面骑。
　　路人：这就对了，你要不上来骑，也用不着我说你。
　　郭冬宝：您还说呀，大叔？
　　路人对他摆摆手走了。
　　郭冬宝下了马路牙子。
　　路人：哼。
　　（12）
　　人物：姚文国来喜旺
　　地点：装煤台前。（日、夏）
　　来喜旺在打开汽车机盖检查。姚文国从远处走来。
　　姚文国：喜旺，我来看你来了。
　　来喜旺抬头看到了姚文国，他抬手摆动。
　　姚文国走了过来。
　　来喜旺：哎呀，姚医生！等会儿啊，我看看机油马上就下来。
　　姚文国：忙你的忙你的。会开车属于技术人才呀。
　　姚文国绕着车看。
　　来喜旺下来，盖好机盖。
　　来喜旺：姚医生，上来吧，到车上说话。
　　姚文国与来喜旺上了轿厢。
　　来喜旺：哎呀姚医生，看见你真高兴。哎，姚医生，你的脖子咋老歪着？
　　姚文国：唉，不能提了，从二蛋的破拖拉机上栽下去了。
　　来喜旺：啊，啥时候出的这事？
　　姚文国：有些日子了。栽的时候脑门儿先着了地，留下后遗症了。现在掉头看个东西成了大方向。哈……
　　来喜旺：唉呀，不要紧吧？
　　姚文国：没事儿。歪就歪，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来喜旺：今后可得注意啊，老来肯定要受罪。哎姚医生，今儿真想不到你来。
　　姚文国：你是个普普通通的人，啥事情都能让你想到了，那你不成神仙了嘛。
　　来喜旺：哈哈哈……我能当好凡人就不错了。
　　姚文国：怎么样，找到发财的路子了吧？
　　来喜旺：找到了找到了，真不容易。姚医生啊，自从到了矿上，我这脑子里成天在想，你就是我的财神哪，我一家老小全靠你了。
　　姚文国：不能说全靠我。任何人的一生，总有那么一段走运的时候，我外甥走运，当了矿上的领导，偏偏我和外甥关系好，你又和我关系好，也是你命里注定在这个时候有财运。
　　来喜旺：嗳——说是那样说，再说有财运那也得靠你，要没你介绍，人家矿上的煤再多，满世界的车也多的是；谁认得我，我认得谁，谁让我拉呀？
　　姚文国：谁让你拉？这还用问，是财神爷让你拉。
　　来喜旺：对对对，是财神爷，你就是我的财神爷。
　　姚文国：哈哈哈……这么说吧，你说财神爷是个什么样的神官？
　　来喜旺：财神爷是神，不是什么官。
　　姚文国：不对。我告你啊，财神爷是天上地上的总财政部大部长，是最有钱的神官。属于，属于天一级的干部，又是个大管家，他手里拿着好多好多的钱，你一份儿他一份儿，该给的人都要给到。
　　来喜旺立刻有所领悟姚文国之言所示,他从内衣处缝制的兜里拿出钱。
　　来喜旺：姚医生，这是我算好的，截至上个月。前天就装在这儿了，正准备找机会给你捎回去。
　　姚文国：急啥急，咱们又不是外人，多会儿合适多会儿拿嘛。
　　来喜旺：外人不外人这是规矩，这是财神爷给你的一份儿。
　　姚文国：哈哈哈……说得对说得对。你脑子真灵。
　　来喜旺：姚医生，钱和趟数我都写在里面的纸条上了。拿着，就你刚才说的话，不是我给的，是财神爷给的。
　　姚文国：哈……喜旺你还真行。不过这钱我也该拿，不然财神爷就生气了。
　　二人大笑。
　　姚文国把钱装好。
　　姚文国：喜旺，一定要好好干，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把车弄好，注意安全，守矿上的规矩；经常想想我说过的话，一定要听我外甥的话，千万不能给任何人丢脸。人的这张脸，这可是皮儿最薄的地方。
　　来喜旺看着她点头。
　　（13）
　　人物：姜山丁山花姜红菊
　　地点：姜山家。（夏、日）
　　姜红菊推门进来。
　　姜红菊：爸，妈，还没郭冬宝的消息？
　　姜山、丁山花：没有！
　　姜红菊：哎呀，这个挨千刀万剐的能把我气死！
　　姜山：红菊，沉住气，遇到大事更得沉住气，天塌不了。爸一辈子的人了，明白这个理。反正你们也没孩子，大不了重嫁人嘛。
　　丁山花：你这话说得扯到哪儿去了，还一辈子的人了，一辈子的人就说这种话？冬宝是个大男人，走到哪儿有啥可怕的。
　　姜山：哎呀，我让他气的，气糊涂了。
　　丁山花：糊涂了睡觉去，瞎搅和啥呀。
　　姜红菊：气死我了。我现在真要知道他死了也就踏实了；他要是无缘无故这样做事儿，等他回来，拿绳子把他拴在暖气上，狗吃啥喂他啥，收拾他几天！
　　丁山花：说的啥话，多大人了。静下心来，哪有过不去的事。
　　姜山：呀——你倒沉得住气啊。
　　（14）
　　人物：姚文国来喜旺
　　地点：装煤台前。（日、夏）（承接第12场）
　　姚文国：喜旺，一定要好好干，把车弄好，注意安全，守矿上的规矩，经常想想我说过的话，听我外甥的话，千万不能给他和我丢脸。
　　来喜旺：放心吧，咱老实巴交的庄户人，靠人家吃饭；就跟咱们赶着牛上地一样，牛就得听咱的话。其实我就是拉车的牛，你外甥才是赶车的。
　　姚文国：嘿，行。喜旺呀，这可是满满五年的合同，脚底下一踩，方向盘一转，车轮子哇哇哇跑起来，别人看不见，咱们知道，那钱哗哗哗和流水似的，卷着车轮子在翻卷。
　　来喜旺：是啊，全托你的福哇，这车没白买，用上了。
　　二人高兴得哈哈大笑。
　　来喜旺：姚医生，别的事儿都是小事，你可要多保重身体，你差点儿出了大事，从那么高摔下来，万幸。
　　姚文国：一点儿不万幸，天意。
　　来喜旺：那会儿我听说你出了事，把我急得，可这儿的事太忙，你知道，过年也没歇，没顾得上回去看你，别多心啊。
　　姚文国：这说得是哪里话，都是过去的事了。你不清楚，出事那天把我吓得头顶上失了三魂，足底下走了七魄，魂儿都飞到天外头不知去了哪儿。
　　来喜旺：那肯定是。
　　姚文国：不过是个有惊无险的好事。
　　来喜旺：这咋又成了好事呢？
　　姚文国：现在不告你。虽然这条胳膊摔断了，脖子也歪了，但我当医生，把脉不受影响。
　　来喜旺：我刚才见你面儿还心想来，你脑袋老是这样，我还以为你是学有些看不起人的领导干部，老爱歪脑袋。
　　姚文国：哈哈哈……这也是种风度。
　　来喜旺：胳膊拿东西还疼不疼？
　　姚文国：不碍事，就是遭了点儿罪，但也值得，我因祸得福，是个大好事。
　　来喜旺：呀——从车上摔下来也能弄出好事来？
　　姚文国：好事就是好事嘛，一句话给你说不清，完后再说。
　　来喜旺：姚医生，你这人啥时候都是个谜，我服你了。不过以后二蛋那种拖拉机千万不敢坐，轻飘飘的跟个蚂蚱似的，要是坐在我这车上……
　　姚文国：可不能这样说，二蛋的拖拉机那是个有灵性的好东西，我一句话给你说不清。
　　来喜旺：姚医生，我真服了你了，再坏的事到你跟前都能变成好事。
　　姚文国：不说啦，等啥时候歇下了，我再给你细讲从车上摔下来，我到了一个神秘的地方的事。我走了，还有点事急等我去办，你该干啥干啥。
　　来喜旺：行，等闲下来咱们喝酒。
　　姚文国：那一定是。记住，我外甥说啥你就要听啥，有不好说的事就给我打个招呼，我去跟他说，免得出其他问题。
　　来喜旺：行行行，有你在我啥事也不发愁。我算找见靠山了。
　　姚文国：嗨，什么靠山不靠山，信命吧。我走了。
　　姚文国推开车门下车。
　　来喜旺：姚医生，那我就不送你了，到了装煤的时间了。
　　姚文国：开车的时候千万别睡觉，也别老想着发财。记住啊！
　　来喜旺：记住了。多会儿歇下了咱们喝酒。
　　姚文国离去。
　　汽车向煤台开去。
　　（15）
　　人物：姚文国厨师（男）二红
　　地点：食堂。（日、夏）
　　后厨全景。
　　刚下锅的馒头一笼笼摆放在案板上。
　　姚文国从厨房门后面往里窥探。
　　一位做饭的厨师发现门口有人探头探脑。
　　厨师朝姚文国走来。
　　厨师：你找谁？
　　姚文国：馒头刚下笼气太大了，看不见。我找个女的。
　　厨师：啥话呢，这儿女的好几个呢，你是要找哪个女的？
　　姚文国：那个，那个——小名叫二红，圪溜村来的。我也是圪溜镇的。
　　厨师：知道了。
　　厨师走到面案处，向里面的小房间喊了一声。
　　厨师：二红，门口有你们圪溜村的人找你。
　　二红从房间走出。
　　二红：在哪儿啊？
　　厨师：那不。
　　二红抬头看去。
　　二红：哎呀——
　　二红快步走到姚文国近前。
　　姚文国的笑脸。
　　二红：姚大哥是你呀！你咋想起到这儿来了？
　　姚文国：我来办事，顺便来看看你。
　　二红：我正忙着呢，马上就要开饭了。
　　姚文国：那你先忙着，我在外面等你。
　　二红：不用，外面多热。嗯——这样，你到我宿舍去等吧。
　　二红从衣兜掏出钥匙。
　　二红：走，到外面我告你。
　　二红领着姚文国向外面走。
　　二红和姚文国走出餐厅后门。
　　二红：给，拿上钥匙。
　　二红：看见了吧，（二红指向外面）那面那排红砖平方，从东面数第六间房就是我住的地方。家里有水，你自己弄点儿喝。
　　姚文国：哎呀呀，走出来没几天，看你这利索的。
　　二红：利索啥呀。忙过这阵儿，一会儿我回的时候给你打上饭。等我。
　　姚文国：哎哎哎，忙你的忙你的，去吧去吧。
　　二红转身返回，走出几步又扭过头看了看。
　　姚文国看着二红离去，他神情兴奋，若有所思。
　　姚文国：（边走边自言自语）食堂里做饭这工作就是不一样，她来了时间不长，整个儿人变得白白胖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