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盯梢
作品名称:十里坊 作者:辉荣珍 发布时间:2022-11-20 15:42:48 字数:5573
在知青点,白宁坐在爬爬凳上为金锁搓洗衣服,金锁蹲在地上为他斫钉耙楔子。他俩虽然没有结婚,但俨然有了一点夫唱妇随的味道。
“队长,母猪发情了,快想想办法吧。”毅彩急匆匆地赶到知青点说,“我得赶紧回去,疯狂得很,担心它们会从猪圈里逃出来。”
“大喊大叫什么,不害臊?”白宁放下搓洗的衣服,抬起头嗔怪地说。
“好事儿,得赶紧配种,有了小猪崽才能建设养猪场。”金锁高兴地说。
“金锁,这事只有你干了。”白宁脱口而出。
“当仁不让。”金锁微笑着向白宁挤了挤眼说。
哈哈哈……哈哈哈……
大伙儿正在旁边洗漱、洗衣服,笑得前仰后合,有的都岔了气。
熊虎嚷嚷:“白宁,你不是很爱金锁吗?他给母猪配种你不吃醋?”
白宁知道自己说话没有过脑子,熊虎虽然玩笑开得有点大,但她并没有生气,毕竟熊虎私下里为自己干了不少事。
知青点里更是笑声不断,各种调侃的话都来了,有的甚至比熊虎说得还要露骨。
“金锁,有你交配,母猪一定能生出猪八戒来。”
“从三皇五帝到宋元明清,谁听说男人给母猪授精。金锁是第一人。”
听了这些话,姑娘们低着头红着脸不言语,而小伙子都冲着金锁和白宁嬉笑。
白宁是队长,更是女人,她也红着脸不好意思,埋怨自己说话随意,成了人家的笑柄。
金锁很能理解这帮年轻男人,除了偶尔看一场露天电影,什么文化娱乐活动都没有。借着母猪配种的话题乐呵乐呵,也不能说是低级趣味啊。他站起来说:“就那么点儿事,没有多少噱头。”金锁的话逗得大家哄堂大笑。
“言归正传,我早已打听了,十里八乡没有听说有配种的公猪。我得到部队去请求援助。你们多去几个人帮助毅彩,五头猪发情,闹腾起来她一个人是没法搞定的。”
白宁接过金锁的话说:“对呀,男的都去猪舍,千万要保护好母猪,这是金锁的心血,也是咱知青队的摇钱树啊。”
黑坚玉被免去队长职务后,倒并不很失落,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寻找致富门道上。他想用事实说话,黑坚玉是有本事的人,知青队赶走他迟早会后悔。
黑坚玉家的猪蹦跳嚎叫,他被从发财梦中惊醒。夫妻俩迅速跳下床,黑坚玉惊呼“发情”,黑嫂纳闷,已经阉割的公猪怎会发情,出现爬跨现象?也许没有阉割完全,比如附睾没有割掉。也许肾脏分泌的性激素过多,这种例证并不少见。也许喂食了霉变饲料,造成牲猪性机能紊乱……
黑坚玉财迷心窍,想牵着公猪去配种挣钱。黑嫂说,用阉割的公猪配种,老母猪不会怀孕,不能骗人。
“你又不是老母猪,怎么知道不能怀孕。”黑坚玉哪里把老婆当回事,一句话把黑嫂冲得远远的。
黑坚玉带着干粮牵着公猪,翻过黑铜山走村串户叫喊配种,不少生产队的母猪正值发情期,这可是及时雨。然而人们质疑他的公猪为什么没有睾丸。黑坚玉谎称,这是暗睾新品种,所产的小猪能长四百多斤。普通的猪品种能长到二百斤的就很少见,四百斤?稀罕!人们轻信了黑坚玉的谎话。他这么忽悠,还真挣了些钱。
有次黑坚玉牵着公猪出去配种,白宁听到“配种”的叫唤声,一阵兴奋。心想,金锁怎么不把情况弄清楚,大老远到部队协调多么麻烦?
她就大叫起来:“知青队,配种。”
当黑坚玉牵着公猪来到她面前时,她很诧异,怎么是他?真是冤家路窄。白宁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这个流氓,在知青队时偷看自己的屁股,现在又干起配种的营生,本就是干这一行的流氓坯子。
黑坚玉一见白宁心里一颤,觊觎之心重新泛起。但转念一想,人家已经是队长,哪能有动她的念头?还是赚一笔配种钱吧。
五头母猪配种后,乖乖吃食乖乖睡觉,毅彩轻松许多。
白宁不无炫耀地说:“毅彩,今天配种的事干得漂亮吧?金锁能干的事,我也能办到。你说是不是?”
“队长,配种是你干的?你这样说,就不怕人家笑话。”毅彩做了个鬼脸,哈哈哈大笑着说。
“毅彩,不带你这样说话的。”白宁说着,追逐毅彩挠痒痒。
白宁真的很快乐,这么多年,她在金锁面前很少有出彩的事,这回可要好好嘚瑟一番。
金锁与部队谈妥后,就火急火燎地往回赶,想尽快把部队同意借公猪配种的好消息告诉白宁和毅彩。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母猪已经配种。虽然跑了一趟冤枉路,但心中还是蛮高兴的。他把白宁抱起,在空中不停地打转。说:“娘子,真能干。”她轻轻地吻他的脖颈,喃喃道:“我想……”金锁放下白宁,凑到她耳边说:“我知道你想什么,等猪场建起了再说不迟。”
“好了,好了,别肉麻了,想想部队的事怎么办?”毅彩提醒说。
是啊,说好第二天担着五头母猪去部队配种的。金锁是个讲信用的人,猪不去,他不能不去。应该到部队与首长打声招呼,当面致谢。
金锁刚走,毅彩就忙得像救火,因为配种不久的母猪又发情了。五头母猪,头头狂躁,有的狂奔怒嚎,有的拱坏了猪食槽,有的纵上墙趴掉屋盖……
白宁纳闷,刚刚配种怎么又发情的?她虽然是第一次看到猪交配,但总感到黑坚玉的公猪软绵绵的没有爆发力。她只能接受配种失败的现实。她知道毅彩脚板好,能走远路,就让她去追金锁。
同时,白宁把男知青都叫到猪舍,看住发情的母猪。折腾了一天一夜,母猪也累了,饱食饲料后都呼呼睡了觉。男知青们哈欠连天,一见猪都睡了,他们也就回知青点休息。
毅彩追上金锁后,共同去了部队。本来谈好把母猪运到部队配种的,可母猪被黑坚玉的公猪配种后,出现了异常发情,金锁十分担心,如果把母猪运到部队配种,会不会折腾出病来,这可一点闪失不得啊。
看在金锁是老兵的份上,部队同意把大公猪牵到知青队配种,金锁和毅彩别提有多高兴了。
大公猪三百多斤重,走起路来慢吞吞的,两个西瓜大小的睾丸,随着走路的节奏艰难地上下晃动。金锁和毅彩虽然着急,但也不敢赶猪快走,只能陪着它亦步亦趋。经过一夜的长途跋涉,好不容易到达了知青队猪舍。
一见大公猪,母猪们乖乖地依在猪栏边,含情脉脉地期待着。
系着公猪的绳子本来攥在金锁手里的,可是公猪疯狂地翻过猪栏,冲进入了母猪猪圈。金锁哪里抓得住绳子,要不是毅彩一把抱住,他早就掉进粪池里了。
熊虎醒来,透过窗户的旭日使他眯起了惺忪的眼。当他睁开眼时,却不见金锁人影。哈哈哈,又抓到了一个讨好白宁的机会,得赶紧去向她报告。
金锁没有在宿舍睡觉,毅彩也一宿没有回来,这让白宁很着急,她担心金锁和毅彩之间会发生点故事。
白宁满怀忐忑不安的心情,悄悄地来到猪舍窥视。
只见公猪一见钟情,母猪不依百顺。她感叹,猪之间的感情多么朴实纯粹啊。
“金锁,公猪的那个掉下来了。”毅彩焦急地说。
金锁迅速进入猪圈帮助公猪,失去爱的母猪已经按捺不住而躁动起来。金锁喊:“毅彩,快,快进来帮忙,安抚一下母猪。”
在金锁和毅彩的悉心配合下,公猪和母猪又爱上了。
正在偷看的白宁生气了,她擦了一下眼泪,转身溜走了。
好奇怪呦,为母猪配种,几个月后将产小猪,作为队长应该高兴才是,而白宁哪来的气?
怪不得平时金锁总是往猪舍跑,美其名曰看看母猪长得怎么样,其实是与毅彩私会吧。一想起金锁和毅彩为母猪配种配合那样默契,白宁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他们既然能这样配合,那还有什么事不能配合呢?
猜疑是魔鬼,不就是配种吗?为什么要扯上金锁和毅彩的关系呢?白宁还是沉住了气,并没有流露出不悦。金锁仍然经常去猪舍查看母猪生长情况,尤其是母猪怀孕月份大了以后,他每天都去猪舍与毅彩现场交换意见。
白宁佯装若无其事,但背地里交待熊虎盯着金锁。
五头母猪成功受孕,三四个月后将产下四五十只猪崽,知青队将建成全公社最大的养猪场。这是金锁一开始就定下的目标。他琢磨着,接下来的工作主要有两件事,一是科学呵护母猪,二是尽快搭建猪舍。
至于科学养猪他有信心,一方面有毅彩的实践经验作基础;另一方面有书本这个老师作指导,更重要的是经战友介绍,结识了县兽医站的专家,遇到问题可以请他们帮助。让金锁头痛的是人手不够,仅凭他和毅彩两人岂能把那么多猪舍建起来?
他找白宁商量,可否给猪场增加三至五人。白宁十分体谅他的困难,但整个知青队只有十五名知青,加上金锁、毅彩、毅花计十八人。金锁和毅彩在猪场,熊虎和毅花在伙房,余下的十四人得耕种三十多亩土地。民以食为天,他们得保障知青队社员吃饭这件大事,同时还得保证交足国家的公粮,留足集体的储备。
面对队里的难处,金锁很体谅白宁,觉得她这个队长不好当。他向白宁表示,有困难自己克服,建猪舍绝不影响队里原来的生产秩序。
白宁含情脉脉地看着金锁,她想说感谢金锁理解支持,还想说,金锁你来到知青队我就有了依靠。是的,金锁事事处处既以一名党员军人的形象在默默地影响着身边的人,更以一位真挚的朋友关爱着白宁。
金锁与毅彩做了分工,他的主要任务是砍树挖石搭建猪舍。毅彩的主要任务是饲养母猪,闲暇时间去帮金锁搭把手。
毅彩手脚麻利,割猪草,拌猪食,扒猪粪,洗猪圈,这些活儿对于她来说小菜一碟,腾出不少时间和金锁一道建造猪舍。
把山上的木材和石块运到工地,这是很繁重的体力活儿,并不适合女人干。
金锁关心地说:“毅彩,这活儿太重了,不适合你,你还是在山下养猪吧。”
没有金锁,她和毅花也不可能来到知青队。金锁是干事业的人,他想建成全公社最大的养猪场,毅彩岂能不支持?她说:“才五头猪,花不了多少时间,再说,那么多木材和石块需要运到工地,你一个人要搬到什么时候,猪舍猴年马月才能建成?两个人干总比一个人强。”
有毅彩的支持,金锁当然高兴。
扛木材下山还真不太容易,一根五六米长的圆木少说也有一百来斤重,扛上肩后,两只手必须死死抓住,不然圆木从肩上滚落下来事小,弄得不好会砸伤自己的腿脚的。
金锁毕竟是男人,在部队训练时,扛过比这更重的圆木。他既有体力又有技术,干这种活儿可以说是举步生风,当他把一根圆木运送到工地时,毅彩还在半山腰举步维艰呢。
金锁走上前去,为她端正圆木的方向,教她如何控制圆木在肩上的惯性摆动。
毅彩满头是汗,额上的汗水淌下来,流进了眼眶,她无法腾出手来擦拭。可以想象,汗水刺激眼球,也一定会刺激泪道,那眼下流淌的就不只是汗水了。
金锁一阵恍惚,眼前依稀是毅虹的形象,他把她的背叛忘得一干二净,情不自禁地从口袋里掏出手帕,为毅彩擦拭汗水。然后,拿起斜挎的军用水壶,迅速拧开盖子,将水送进她的双唇。接着又用手帕为她擦掉唇边和流到脖子上的水。脖颈下面接近胸部的衣服湿透了,既有汗水也有刚刚喝水时流下的茶水,他用手帕轻轻熨了熨,说:“慢点走,下坡注意安全。”
这一切被躲藏在附近的熊虎看得一清二楚,恰好为他提供了私会白宁的机会。
白宁听完熊虎的详细描述,拳头捏得咯吧响。让白宁气愤的是,初、高中六年同学,漂亮的女生不在少数,金锁偏喜欢毅虹一人,从来没有接触过别的女孩。现在倒好,与未婚妻朝夕相处,他竟然心里想着别的女人。过去对毅虹好而不理睬自己也就罢了,可如今我白宁已经是他金锁的未婚妻,他凭什么还要对毅虹的姐姐毅彩那样体贴入微?难道这其中没有鬼?
熊虎见她沉默不语,迅速凑过去吻了她的面颊。白宁仍不吭声,只是用右手在鼻孔旁做了几下扇风的动作,那是她讨厌他污浊的口气。
熊虎见白宁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便噘着嘴想去吻她的红唇,白宁用手掌挡住了他的嘴巴。他来劲了,疯狂地吻她的掌心。她像捏包子皮似的捏住他的嘴唇,他鼻孔里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白宁使劲捏着,说:“怎么不吻了?我老娘就这么好欺负的?”
熊虎两手做着不敢的动作,鼻孔里喘着粗气,疼得眼泪滑落下来。
白宁松开手后,熊虎揉揉嘴唇说:“下手也太重了。”
白宁讪讪一笑,说:“它不老实,让它长长记性。”
熊虎见白宁脸上绽放出美丽的笑容,心潮又荡漾起来,献媚地说:“你想让我做什么,就吩咐吧,我愿为你赴汤蹈火。”
“没那么严重,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其实,白宁早有了主意,她装模作样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只要金锁敢负你,我揍他。”
“揍他倒不必,你帮我看紧他,好吗?”
“没问题,遵命。”
“那好,从明天起,你与毅彩调换工作。但你不会养猪,这活儿只有金锁顶着,你的任务就是从山上向工地运送搭建猪舍的材料。这样金锁与毅彩就彻底分开了。”
熊虎犹豫了,煮饭的活儿多轻松啊,如此调换工作,自己还不掉层皮?但他从心底里喜欢白宁,不听她的话就得不到她的欢心,如果为她监视金锁,就有和她私会的机会。
已经吻过她多回了,一次比一次甜蜜,一次比一次销魂,也许还有进一步的机会呢。
熊虎笑眯眯地答应了白宁的安排。
金锁对这一安排极为满意,他感激白宁对他的帮助,干重活儿,熊虎肯定比毅彩强。
金锁考虑,熊虎是城里人,又在伙房工作,体力一定不如自己,在分配搬运活儿时,尽量给他少分点。
他把工作任务平均分成两份,让熊虎自己挑选一份。
看着堆积如山的圆木和石块,熊虎腿都软了,如何才能运到两里路之外的工地上?然而他知道,这样分配任务,金锁是在照顾他。金锁饲养五头母猪得花很多时间,而搬运量一点都没有减少,熊虎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呢?想想自己在金锁饭碗里藏蛆虫、苍蝇和青蛙,恶心他吓唬他的事,熊虎就感到惭愧。当然,那完全是因为吃醋。
让熊虎特别后悔的是,不该听信胡林唆使,给部队写告状信,使金锁提前退伍。本想把他赶回老家,从此再也没有人与自己争抢白宁,可万万没有料到金锁退伍被安置到知青队,这不是引狼入室吗?从此熊虎完全失去了争夺白宁的主动权。
哎,也不知道胡林有没有把住口,金锁要是知道是自己写了告状信,他还能饶过自己吗?
熊虎担心不是没有理由的,胡林是个见不得别人好的人。为了使金锁与熊虎之间有更深的矛盾,在金锁退伍时,他装好人,把熊虎写举报信的事和盘托出,金锁摇摇头苦笑。后来,金锁在连长那里证实了胡林的说法。
熊虎干了两天,肩膀磨破了皮,他实在受不了这样繁重的体力劳动,就想找借口回伙房。
毅花知道熊虎吃不了这个苦,看着他受伤的肩,心疼得流下了泪。
一天,毅花给熊虎送水。熊虎正扛着一根圆木往山下走,听到毅花的喊声,他便想出了一个逃避的主意。当毅花快到他面前时,他佯装摔倒,嘴里哎哟哎哟直叫疼。
“熊虎,你哪儿受伤了?”
“疼,疼……脚崴了。”
毅花把他扶起,两人坐在石块上。她为他揉脚,他叫疼不迭。毅花想,这也不是揉几下就能缓解的事,还是带他回知青点再作商量。
毅花背着熊虎艰难地往知青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