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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盗贼的报复

作品名称:中国监狱白皮书      作者:寻找姚黄      发布时间:2012-10-25 13:34:47      字数:3783

  齐正起已经先到一步了。此时,正站在石坝上东张西望。关欣问:“看什么呢师傅?”
  齐正起回答:“老子想查看一下,今晚上哪个方位来漂亮女人!”
  关欣“哼”了一声,说:“一到夜晚就想女人,你是不是有病呀?”
  齐正起说:“不想女人才有病呢!老子身强体壮,四肢发达,凭什么不叫老子想女人呀?”
  关欣说:“想想当然可以,但不能像前天晚上那样动手动脚,图谋不轨!”
  提起前天晚上的事儿,齐正起似乎软化一些。他换了一种称呼,说:“老弟呀,今晚就是来个女妖精你也别管!日他姐,减刑这事儿太虚,还是弄个女人玩玩实惠!”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你!”关欣心里仍在生自己的气,态度很不好:“再像前天夜里那样,我就报告马队长,把你关起来!”
  “哈哈……”齐正起笑了笑,说:“我们有师徒情义,你不会的。吓唬老子也没有用!妈的,听说人家放鸭子的拿几只鸭蛋就能跟女人睡一觉!看菜园的掂几棵白菜就能跟女人干半年!老子咋就碰不着呢?”
  关欣说:“七仙女下凡找过董永,六仙女下界找过牛郎,白素贞西湖热恋许仙,妲己朝歌迷惑纣王。神仙、妖精中美女如云,霓裳羽衣。可惜那都是传说。要找老女人,你也申请去放鸭子、看菜园好了!”
  齐正起说:“别跟老子说那没用的!老子不过运气差一点。前天晚上那个女人就像个疯子,一点儿女人味也没有,她把那玩意儿看得比命还金贵!要是一个啥性啥花的女人,老子早他妈享受完了!妈的!这女人跟女人的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别嘟嘟噜噜说个没完!”关欣气愤地说,“你再敢胡来我决不饶你!”说着,就扔下齐正起,朝自己的领地走去。
  仍是白夜状态。一望无际的稻田此起彼伏,绿浪逶迤。清冽的小河沟平滑如镜。几点浮萍像镜子上生出的锈斑。两边河埂上的野菊花儿,在风中摇曳。坡下沟沟坎坎的地方,长满了蒺藜和蒲公英以及千姿百态的两栖水草。
  关欣匍匐在河埂上,两条小腿翘起来,双手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村庄。此刻的农家,炊烟袅袅,竹木森森,几声犬吠,几声鸡啼。生气勃勃的村落里隐藏着赤裸裸的贫穷。
  河埂上的草地,松软而清香。秋阳辐射的热量钻进草丛里,渗透泥土里。贴着草地的胸腹部位吸收着温暖,而暴露在秋夜里的脊背遭遇凉气的侵袭。关欣感到自己好像置身于阴阳两界的夹缝之中。
  突然,石坝上传来齐正起粗野的骂人声:“妈那个逼!哪个龟孙王八羔子打我?”紧接着,又传来他那汹涌如潮连绵不绝的咀咒:“日你八辈祖奶奶!一拨驴配的杂种!看老子不扒了你们的皮!生吃你们的肉!”这个铁匠的咒骂和他抡大锤一样掷地有声。
  关欣急忙跃起,朝石坝那儿狂奔。淡淡的暮色里,一群黑黑的小脑袋在对面芝麻地里攒动。石坝上,齐正起捂着一只眼睛高声叫骂,石矢如雨般地飞过来,击打着他的身躯。当关欣出现在石坝上的时候,只听一声哨响,那片黑脑袋顿时化作芝麻的碰撞声渐去渐远了。
  齐正起的左眼被石子击中,眼球红肿,眼角渗血,痛的他“哇哇”乱嚎。
  关欣问:“怎么回事儿?”
  “鬼知道咋回事儿!”齐正起不停地抹去滴在脸上的血水,恶狠狠地说:“不是眼睛看不清,老子非抓住一个撕烂他不可!这群狗杂种!”
  关欣问:“什么人干的?”
  齐正起说:“一帮兔羔子!专打老子的眼睛!老子只觉得一热一疼,就什么都看不见了。这边一只耳朵也被扫了一下!都是他妈半大孩子!”
  关欣问:“你有没有惹过那些孩子?”
  齐正起说:“我惹小孩干嘛?守夜三天,就看见一个疯女人!此外,连个人牙也没有看见!”
  关欣说:“这就怪了!难道真有仙女下凡了?”
  齐正起说:“仙女下凡找相好的,她打我干嘛?”
  关欣笑道:“考验你呗!试试你有多大的抗击打能力!”
  齐正起骂道:“老子遭难,你不帮我,还嘲笑我!什么徒弟呀你这是?”
  关欣说:“你担心仙女来了,我在这儿碍你事儿!所以,我就躲得远远的了!听你的叫骂声,不像是跟仙女的缠绵对话,我这才赶来。不过,迟了。要是早一步,我给你抓一个回来,让你出出气!”
  齐正起说:“老子这眼睛看不见了,又剜掉似的疼,还怎么看庄稼呀!”
  关欣说:“那你回去休息吧独眼大王。最好让‘九比一’弄点儿药敷上,别叫发炎了。”
  齐正起说:“挨一石头也不能白挨,我得找马队长给我记一功!”
  关欣说:“今晚是胡干事值班,还是让他带回去看看眼睛。记功的事儿,明天再说也不迟啊!”
  齐正起说:“我走了,你一个人不怕?”
  关欣说:“怕什么呢?我五岁的时候就趟河水走黑路,一个鬼也没有碰到!”
  齐正起说:“我说的是人不是鬼!你不防备鬼,可你得防备人呀!”
  关欣笑道:“我又没有做过亏心事儿,怕什么人呢?”
  “哦——”齐正起恍然大悟,说:“原来是那个疯女人要害老子呀!”
  关欣说:“这个我说不准。反正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一切都有因果轮回关系!”
  齐正起说:“日他姐,啥球因果?不是你当了汉奸,老子把那个疯女人降服了,说不定人家还爱上老子呢!哪有今晚挨石头的事儿了?”
  关欣狠狠地说:“滚蛋吧你!色字头上一把刀,人家没有阉你,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齐正起长叹一声,跌跌撞撞地走了。
  关欣望着齐正起离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他非常陌生。据说,齐正起在社会上就是因为好打抱不平,把欺负平民百姓的公社党委书记的儿子打成重伤,才被判了七年徒刑。在监狱里,齐正起虽然脾气不好,但从不随便欺负弱势之人。关欣对他的了解比对任何人了解得都透彻,他觉得他是一个十分透明的人。可是,这几个守夜的晚上,齐正起的所作所为所言所想,与平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他不仅表现粗暴、蛮横和刚愎自用,而且缺乏同情心和最基本的品质。难道齐正起真的患了“精神分裂症”吗?为什么他的白天和夜晚是那么的不一致呢?
  齐正起的眼睛被打出血,很显然不是误伤,而是有人恶意报复。那么,谁来报复他呢?不用多想,关欣就猜到了那个名叫姚黄的长辫儿女子。昨天晚上,姚黄说了一句:恶棍跟你做搭档,便宜他了。又说:你以后会明白的。关欣现在明白了,是姚黄找了一帮半大的孩子,对齐正起实施报复。他承认,这个女子很聪明:她在自己的地盘上动手,不踏上农场的势力范围,你就拿她没有办法。因为犯人不得到监管人员的允许,就不能随便踏上农村地界。再说,大孩子们隐藏在芝麻地里,你就是跑过去,也很难发现他们。
  现在,关欣对那个女子由同情变成了反感。齐正起虽然做错了事情,但他并非无缘无故地欺负人,在齐正起的眼里,小偷就是坏人,非礼坏人应该不是大错。尽管关欣曾跟齐正起陈述了利害关系,但这种想法在齐正起的脑子里一直没有清除。这也可能是他一到守夜的时候就盼望来女贼的原因了。作为一个小偷,你已经脱离危险了,你的作案工具已经拿到手了,就应该远远地躲开,怎么还能再来闹事儿呢?
  现在,这几百亩的稻田里,就剩下关欣一个人了,他不仅顿觉责任重大,而且感到十分孤独和害怕。关欣不信迷信,也知道这世界上没有鬼,可就是心里发虚,看见一丛灌木,就感觉有人蹲在那里;听见一缕风,就觉得有人来了。疑神疑鬼,头皮发麻。
  远处的村庄早已模糊不清了,广袤的田野里只有关欣孤零零的身影。月牙儿比昨晚饱满一些,洒在地上的辉光也明亮多了。河沟里有青蛙“咯咯”的叫声,单调而乏味。几只萤火虫漫无目的地飘来飘去,显示着纷乱和无序。
  那个名叫姚黄的女子再次跳进关欣的脑海。这个女孩的长发和身姿与他的女友崔萍十分相似。这就勾起了他那遥远的惦记。
  关欣最后一次见到崔萍,就是“游街示众”那天的事儿。其实,那个上午,他和崔萍没有说一句话,尽管心里有很多话要说,特别是想再次叮嘱崔萍要在法院审判的时候,一定亲自到法庭作证。但在那种情形之下,他又怎么能说出口呢?他感到说这句话完全是多余的。崔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现身街头,喂她吃西瓜,她还有什么做不到的呢?但是,最终却出乎他的预料:崔萍真的没有到法庭作证。这一直成为关欣心里的一个解不开的疙瘩。
  在这三年里,崔萍是他魂牵梦绕的人。很多时候,他会想念得很强烈。有时还会突然记不起萍儿的面容和形象了。萍儿好像从他的脑海里永远消失了。不论多么细致地搜寻,总是找不到活生生的崔萍,留在他脑子里的不过是一个抽象的概念,一个虚幻的符号而已。
  “关哥,”一声轻轻地呼唤,从石坝东面的芝麻地里传来。关欣从沉思中苏醒,举头望去,只见那个名叫姚黄的长发女子已经走上了石坝。
  “站住!”关欣喝道。
  姚黄好像犹豫了一下,又继续前进。边走边说:“请放心,我不是小偷。”
  关欣说:“我不管你是不是小偷,都不允许踏进农场的地盘!”
  “呵呵!”姚黄轻笑道:“关哥今晚怎么凶起来了?”
  关欣说:“你偷我们的稻谷,还打伤我们的人,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平心静气地对你说话!”
  “奥!是这样!”姚黄说,“我说过,你是一个通情达理的人,不会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报复那个恶棍吧?如果说,我偷了你们的稻谷,你们打我、骂我,我都无话可说,可那个恶棍干吗来着?要强暴我!他已经把我的内衣撕烂了,就差那么一点点,我就失掉了一切!你说,要是你的亲人遭到这样的侮辱,你会怎么样?”
  关欣一时语塞。他承认姚黄说得有道理,而且,关欣也有着类似的经历。三年前,当自己的女朋友遭到非礼的时候,自己不是不顾一切地扑上去解救吗?不是引发了流血冲突和刑事案件吗?前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及时赶来,齐正起可能就得逞了。他不敢想失身后的姚黄是什么结局。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反驳姚黄。他觉得,像姚黄这样拼命保卫贞操的女子是可敬可佩的。在饥饿如影随形的年月里,还有多少女孩像保卫生命一样保卫自己的冰雪承诺,玉女誓言呢?于是,他呆若木鸡地立在石坝上,任凭姚黄走近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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