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集

　　（1）
　　人物：姚文国来喜旺（拉煤人）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
　　炕上摆放着茶壶。
　　姚文国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来喜旺大跨步进了院门。
　　姚文国听到声响扭头看去。
　　见来喜旺边大步走边说。
　　来喜旺：姚医生，弄成了没？
　　姚文国眯着眼喝茶。
　　来喜旺呼哧带喘进了屋。
　　姚文国端着茶杯，抿嘴、眯眼示意他坐下。
　　来喜旺有些悬疑得惊喜不定。
　　来喜旺：弄成了没？
　　姚文国：你看我的脸，你说成了没？
　　来喜旺：哎——呀！太好了！
　　姚文国：哼……来，先坐下喝点儿茶。我这个茶是三连襟送给我的，上等碧螺春。他自己舍不得喝，送给我了。确实好。
　　来喜旺轻快地上了炕，紧紧地盘起腿坐好。
　　姚文国拿过准备好的协议书和笔放在炕上。
　　姚文国又拿过印泥放下。
　　姚文国：来来来，在这儿签上字。
　　来喜旺：咋签？
　　姚文国：我已经签过了，你在这儿写上名字，按上手印。
　　来喜旺把纸笔拿到近前。
　　来喜旺在签字。（一式两份）
　　姚文国：再按上手印。
　　来喜旺在开着盖儿的印盒食指粘泥。
　　姚文国瞟了一眼来喜旺。
　　来喜旺在两份协议上按下手印。
　　姚文国：（画外音）哎，这就好了。
　　姚文国：俗话说的好，官凭文书私凭印。有了这白纸黑字红手印儿，这和法院里的那那那，那什么书是一样的，生效了。
　　来喜旺：是是是，一样一样。
　　姚文国：要不这样做，免得到时候无论谁出现了不君子行为，这张纸会说话。
　　来喜旺：对咱俩谁也不好。
　　姚文国：是啊，万一出现我不让你拉煤，你说我不义气；你不给我份子钱，我说你小人，那可乱成一锅粥了。这种口水仗打不清。
　　来喜旺：咱俩可不能那样，那些不高兴的事不可能发生。
　　姚文国：嗳——现在说是不可能，万一到了那个不高兴的时候，那咱俩就和两只公鸡嗛嘴打架一样，不好，让村里人围上看笑话。
　　来喜旺：对对对，你想得周到。
　　姚文国：办事就应该想得周到。
　　来喜旺：姚医生，我服了你了。
　　姚文国摆摆手，又眯起眼喝茶。
　　来喜旺：你这人干啥都行，人才。现在的人办事哪有这么痛快的，总是拉拉扯扯吃吃喝喝办不成事。我真羡慕你，你跟你那外甥咋走得那么近呢？
　　姚文国：哼，其实也不难理解。都是我平时的为人处事做得好，点点滴滴关心他，他对我有感情。当舅舅的给他提个事，他还巴不得想办。
　　来喜旺：对，人心换半斤，啊不对，人心换人心，四两换半斤嘛。
　　姚文国：哈……嗯。虽然他是个外甥，再说他当官也是个晚辈，小年轻。可我做的事也像个舅舅的样子了。
　　来喜旺：是是是，你的为人处世没说的。
　　姚文国：再就是我说话能挠到我外甥的“痒痒处”，他就爱听。人到外面办事，只要对方把脸换过来，事情就好办了。
　　来喜旺：姚医生，你这人说不来，我们这普通人对你看不透。没法儿想象你到外面是怎么个做事说话的。你简直就是个迷。
　　姚文国：是嘛，哼哼哼……我也觉着有种看不着的东西在我身上。有好些想法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哈……
　　来喜旺：哎呀呀，姚医生，我这人嘴笨，想夸你两句都不知道该咋夸。
　　姚文国：你这已经夸我夸得过头了。
　　来喜旺：关键是你会做事嘛。
　　姚文国：其实也没啥。人，只要心诚、实在，就像佛家说的那样，啥也有了。
　　来喜旺：是呀，为人就得实在。
　　姚文国：啊呀，你是不知道，今天到了矿上，大老远在办公楼外面就看见了我外甥，他也是眼睛一亮，看见我了……
　　来喜旺：哦，正好走得就看见了。
　　姚文国：巧。哎——呀，你想象不到，你看他那个亲热劲儿，伸开两只胳膊快步走过来，拦腰把我“哗”就抱住了。
　　来喜旺：哎呀，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那是外国礼。
　　姚文国：是啊，我不习惯，赶紧把他推开，握住了他的手。
　　来喜旺：哎呀，姚医生，今晚上到我家吃饭，杀鸡，包饺子，好好喝酒！喝汾酒！
　　姚文国：该喝，是时候了。
　　二人高兴得哈哈大笑。
　　来喜旺：姚医生，你这外甥对你太好了。
　　姚文国：是呀，一见面儿总是拉住手；有意思，小时候手拉手，现在还是手拉手，三舅长，三舅短，问了这个问那个，那个叫呀，那个亲呀，说也说不完的挨心话。
　　来喜旺：哎呀姚医生，你真有福气！天底下十家有九家没这关系。
　　姚文国：是的，我福气不浅。一般人外甥和舅舅都走不到这一步。
　　来喜旺：是是是，你看我家那白眼儿狼外甥……像你这样的人咱村里也就一个。
　　来喜旺把身旁放着的一瓶酒两条烟推到姚文国跟前。
　　姚文国：跟我你也这样？
　　来喜旺：收下吧，你做了这么大的事还不该收？
　　姚文国：不过事到如今我收下你的东西也是应该的。不然你说我看不起你。
　　来喜旺：当然应该，这算啥呀。今晚上到家里吃饭，包饺子，杀鸡！喝酒！
　　姚文国：好好好。你回去好好看看咱们的这张私下协议，啊，三分之二归你，剩下的归我。年底的时候有些事情你看着办，要不然谁也不好里外做人。
　　来喜旺：我清楚我清楚。过年的时候总得到你外甥那儿走动走动。
　　姚文国：对，明白了就好。
　　姚文国拿起那张按了手印的“契约”。
　　姚文国：这不单单是写在纸上的，也是写在你我心里的。还要用你我的人格保证。
　　来喜旺：放心吧，咱们现在要做下那些不是人的事儿，咱的后辈儿孙咋活人呢。
　　姚文国：说的对。记住，咱俩之间的事与我外甥没有丝毫牵连。
　　来喜旺：肯定是嘛，咱靠人家挣钱，决不能给人家添麻烦。
　　姚文国：对。平常你有什么事，要单独找我。
　　来喜旺：姚医生，我只能找你。
　　姚文国：切记，千万不能随便找我外甥，这是规矩。咱们之间保持单线联系。让你拉煤这是私下交易，不然在矿上会引起他人嫌疑。
　　来喜旺深深地点头。
　　姚文国：你别看他跟我那样亲近，呵，跟外人那可是牛气得多，动不动就手指眼窝儿骂人。我见过。毕竟人家是大领导，那办公桌这么厚的木头真气派，椅子还能来回转。
　　来喜旺：哦——没见过。
　　姚文国：所以说，有事必须找我。
　　来喜旺：那肯定是。我有你就够了，找人家领导干啥；再说我这个人怕跟领导接触。
　　姚文国：对，记住这规矩。还有，你拉煤所发生的所有其它事情一概与我无关，这一点没写在纸上，意思也清楚了。
　　来喜旺：放心吧，我闷倒头拉煤就是了。
　　姚文国：记住，除了我让你拉煤，其余的事我一概不管。
　　来喜旺：哦——
　　姚文国：你想拉就拉，不想拉就拉倒，这事可得考虑好，哪怕你明天想变卦也不晚，打破脑袋想拉煤的人多得是。
　　来喜旺：哎哟可不敢。
　　姚文国：敢不敢这话总得说说。
　　姚文国把烟酒拿上放在一边。
　　来喜旺：行了，这么大的好事儿，咱啥都不说了。关于拉煤挣下钱的事，三个月咱们小结一回，免得出点儿不高兴的事。
　　姚文国：好，这就对了，啥事都是夜长梦多。就按你说的，三个月结一回。
　　来喜旺：姚医生，我一会儿回去再把车动一动，下个月上煤窑，是吧？
　　姚文国：是的。
　　来喜旺：那我回去了啊。记住，晚上到家里吃饭，包饺子，杀鸡！
　　姚文国：你走吧，我一定去。
　　来喜旺下了炕，就要离屋。
　　姚文国：哎你等等啊，我还有个啥事要说呢——哦，想起来了。我去煤矿给二红捎回点儿东西来，你给我路过她家说一声，告她来我家取。
　　来喜旺：行。
　　来喜旺出门。
　　姚文国显得十分得意。
　　来喜旺向院门走着。
　　姚文国扭头看了一眼。
　　（2）
　　人物：郭冬宝葛优德朋友甲朋友乙
　　地点：郭冬宝家的楼门前。（日、夏）
　　郭冬宝在自家楼门前焊养狗笼子，火化四溅的画面。
　　葛优德骑车过来。
　　火花。
　　葛优德停下车子走近郭冬宝。
　　葛优德：郭冬宝，你这是干什么呢？
　　郭冬宝：哟，二姐夫来了。我这光顾干活儿也没看见你。
　　葛优德：看你热的，快擦擦汗。你这焊的是什么宝贝？
　　郭冬宝：你发明家连这也看不出来？你看像什么东西？
　　葛优德：看不出来。
　　郭冬宝：狗笼子，摩托车上用的狗笼子。
　　葛优德：噢——这东西呀。
　　郭冬宝：你看啊，把这往摩托车上一架，来回从大姐夫那儿带狗，多方便。
　　葛优德：嗯——有脑子，有脑子。你那俩朋友都买上摩托车了？
　　郭冬宝：买上了，我们三个人每人一辆。
　　葛优德：嘿，真行。
　　郭冬宝：干事就得利索。你等一下，我把这口子焊住了就完了。咱们到家里说话。
　　郭冬宝开始焊。
　　郭冬宝的俩朋友骑着崭新的摩托车过来。
　　朋友甲、乙停下车与葛优德打招呼……
　　郭冬宝停下手里的活儿。
　　葛优德：好啦，冬宝，我是来告诉你件事的。
　　郭冬宝：别急，到屋里去说，走走走，到屋里喝上水说话。
　　众人进楼宇门。
　　（3）
　　人物：二红来喜旺
　　地点：二红家院内、外。（日、夏）
　　来喜旺精神抖擞地向二红家院门走来。
　　二红正在院子里晾衣服。
　　来喜旺走进院门。
　　来喜旺：二红，姚医生说他给你捎回点儿不知啥东西，让你去拿。
　　二红：我不知道呀。捎啥东西了？
　　来喜旺：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二红：好，我这就去。
　　来喜旺出院门。
　　二红：（自言自语）他从哪儿给我捎来东西呢……
　　（4）
　　人物：葛优德郭冬宝朋友甲朋友乙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
　　郭冬宝等四人在客厅内坐下。
　　郭冬宝：二姐夫你说，有啥事？
　　葛优德：郭冬宝呀，郭冬宝，你的命真好，没几个人能和你比。
　　郭冬宝：啥意思，什么我的命真好？
　　葛优德：你的命真好。正当你的养狗事业要大发展的时候，谁都想不到，有贵人来帮你的忙了。
　　郭冬宝：啊！你说啥呀，二姐夫，什么贵人帮我的忙？！别学大姐夫说话。
　　葛优德：这个贵人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郭冬宝：呀，是你！？
　　郭冬宝的俩朋友惊讶的表情。
　　葛优德：对呀。我，我的专利证书下来啦！
　　郭冬宝：啊！哎呀，哎——呀！真不容易呀，二姐夫。
　　葛优德：发财的日子眼看就要到了，再没什么能阻挡我们前进的步伐了。甩开膀子干吧。
　　郭冬宝的俩朋友惊讶地看看郭冬宝，又看看葛优德，
　　葛优德：钱，对于我来说，就不很重要了。用我们家楼下那小科长的话来说‘（方言）那只是个符号’。哈哈哈……
　　朋友甲、乙眼放“金光”。
　　郭冬宝：那你就能借给我钱了？
　　葛优德：那我不借给你还能借给谁？我和谁能有和你的关系近？
　　郭冬宝：哎呀——
　　葛优德：放着自己人不借，难道还能借给外人吗？
　　郭冬宝：哎呀，二姐夫——
　　郭冬宝激动地上前拉住葛优德的手。
　　葛优德喜眉笑眼地显着慈祥。
　　（5）
　　人物：姚文国二红
　　地点：姚文国家、院内。（日、夏）
　　姚文国穿起了他那件中式褂子。
　　姚文国对着镜子左看右看，然后又拿起小剪刀精心地修理胡子。
　　二红走入院门。
　　姚文国坐在炕边想入非非，掉头看到了二红。
　　二红走到院子中央。
　　姚文国迎了出堂屋门。
　　二红：大哥，从哪儿捎来的东西，啥东西呀？
　　姚文国：家里说家里说，别在院里瞎嚷嚷。
　　姚文国、二红进屋。
　　姚文国：坐坐坐，坐下再说。
　　二红：大哥，嫂子走了？
　　姚文国：咳——她在家里事就多，搞得我乱哄哄的。
　　二红：到学校去了吧？
　　姚文国：到学校去干啥，今儿星期天，娃娃们休息不上课，她也出去串门走了。
　　二红：大哥给我捎啥东西，谁会给我东西呀？
　　姚文国：看你急得，坐坐坐。
　　姚文国坐到炕里。
　　二红坐到炕边。
　　姚文国：不是谁给你捎来啥东西，我那是给来喜旺瞎说的。是我找你有事。
　　二红：啊，大白天你瞎说啥呀。找我有啥事？
　　姚文国：当然是好事，坏事我就不找你。
　　姚文国端起杯子喝茶。
　　二红：哦——有好事呀，啥事？
　　姚文国：已经知道了是好事，还急啥。
　　二红：哎呀你看你，啥时候都是这样。快说呀，越是好事越急。快说。
　　姚文国：好好好，我这就说。嗯——是这样，前两天，我为了你的事专门去了趟矿上，又专门找了我外甥，今天才回来。他在矿上当大领导。
　　二红：哦，咋回事，什么为了我的事？他当领导与我有啥关系。嗳，我以前咋没听你说过有这么个外甥？
　　姚文国：嗨，不遇大事，我随便告诉你干啥，显得我没能耐，还靠着个外甥，我给你有啥可炫耀的。
　　二红：那你快说，你找我有啥事？。
　　姚文国：是这样的。我外甥他们鹰嘴矿上的食堂人手不够，正好缺一个女的，我给你争取了一个做饭的美差，这事揽成了。
　　二红：哎呀——这是好事呀！大哥，这事你是正好碰上了吧？
　　姚文国：看这话说得人心里多不舒服。什么叫碰上了，我要心里没你能碰上吗？我咋就碰上你了没碰上别人呢？
　　二红：不好意思，大哥你是好人。我说错了。
　　姚文国：肯定你说错了嘛。我好心好意为了你，反倒说我是碰上的，我要经常那么碰，还不碰得头破血流了？这脑袋还是囫囵的？话说得人心里怪生气的。
　　二红：别别别别生气姚医生，姚大哥。
　　姚文国：老不知道我心里想的是啥。以后说话注意点，多伤人心呢。
　　二红：是，大哥，不好意思，对不起。我瞎说，你还能当真？
　　姚文国：做饭是个好营生呀，挣得多，吃得好，风不吹雨不淋不受太阳晒，正是女人们干的巧活儿。
　　二红：是是是，是个好营生。大哥，我可早就想离开这个破地方了，把人都憋疯了。
　　姚文国：大哥早就知道你不想在村里呆了，钱挣不下人认不下，你年纪轻轻的哪能老呆在咱这圪溜村。你这朵鲜花不能老插在咱圪遛村这堆土上。
　　二红：这话真说到我心里去了。拜佛了，拜佛了，拜活佛了。
　　二红和双手对姚文国拜了三拜。
　　姚文国：我看着你一个人过日子不容易，所以我心里老惦记着你，还经常想着你。那个矿区虽然在山上，毕竟是个大地方，人也多，见识也广，就跟进了城差不多。是鹰嘴矿。
　　二红：哎呀，鹰嘴矿呀，真好呀！
　　姚文国：当然好。你遇到贵人了，马上就要变成矿上的做饭工人了。
　　二红以十分感激的目光看着姚文国。
　　姚文国：看啥，没变，还是原来的我。
　　二红：哎——呀！
　　姚文国爽朗地笑了。
　　（6）
　　人物：郭冬宝葛优德朋友甲朋友乙
　　地点：郭冬宝家。（日、夏）（承接第4场）
　　葛优德：哈哈哈……今天你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激动。
　　葛优德看了一眼郭冬宝搭在沙发上的手。
　　葛优德：哦，你看你这手，多粗糙。
　　郭冬宝：你我都是干活儿的人，手能不粗嘛。
　　葛优德：嘿——那是以前的事儿，我的手，很快就变得绵绵的了。
　　四人大笑。
　　葛优德：我今天来是告诉你，这个星期天，都到咱爸妈那儿去，为了我的专利证书已下发到手，为了抒发我们这满腔的激情，咱们隆重庆贺一番。
　　郭冬宝：对对对，是该隆重庆贺一番。搞得丰盛一点，最近我这肚子里严重缺肉。
　　葛优德：你不是最近，你是长年缺肉。
　　人们都笑了。
　　郭冬宝：真了解我。你太好了。
　　葛优德：后天我把菜搞得精致一些，你放开吃，放开喝，别把胃弄坏就行。
　　众人：哈哈哈……
　　葛优德：（对朋友甲乙）到那天你俩也一块儿去啊。
　　朋友甲、乙：我们就不去了。到时候有你的钱支持我们就行了。
　　葛优德：没问题，放开手脚干吧，有我呢。
　　朋友甲、乙：谢谢谢谢！
　　郭冬宝：我真不敢想象，我这身周围全是力量！
　　郭冬宝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葛优德身上。
　　葛优德以柔和的目光回敬三人。
　　（7）
　　人物：姚文国二红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5场）
　　姚文国：当然，我知道你会高兴的。
　　二红：大哥，你说说，你是怎么给我揽下这活儿的？
　　姚文国：啊——当天的情况是这样的。那天在我外甥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还没把你的事说完，哎呀，办公室的门开了关上，关上开了……
　　二红：咋了，是不是矿上风大啊？来回刮动门子？
　　姚文国：哈……二红你说话太逗人了，一说话就不在点上。哪有那么大的风啊，是找他要做饭的人，一个接一个，出来进去，出来进去，那还不是开了关上，再开了，再关上？
　　二红：噢——肯定是。我想错了。这么好的事儿谁不想干呢。姚大哥，我可得好好谢谢你呀！
　　姚文国：笑话，咱俩这关系有啥可谢的。这话不能说。
　　二红：你做了这么大的好事，那怎么能不谢你呢。
　　姚文国：你听我说啊。谁都知道做饭是个好差事，所以找我外甥要做饭的人特别多，手里都是大包小包提着东西，靠墙站那儿都不敢往下坐。
　　二红：那是，见了领导谁敢往下坐呀。
　　姚文国：肯定。我那个外甥是个真正的好人，毛病就是心眼儿软。那么多人来求他，其中有个五十多岁的丑八怪女人，特别会来事，笑嘻嘻地拿出盒大光烟，拔一根儿直接递到我外甥手上，就手把烟放到桌上。当时我看着我外甥抹不下脸来就要答应别人了……
　　二红：哎哟那可危险。
　　姚文国：是啊，是啊，当时我这心急得……
　　二红：你肯定着急，别人揽走没我事儿了。
　　姚文国：对呀。在那种差那么一点儿的关键时刻，我立刻假装站起来拿我外甥的烟抽，就在拿烟这个关键时刻，也就是差一点儿的关键时刻，我用下钩眼狠狠地给我外甥使了个最厉害的眼色。
　　二红：大哥你真机灵！
　　姚文国：我算啥机灵，我外甥比我还机灵，他那脑子比我要转得快得多的多的多。
　　二红：对对对，人家毕竟是领导，又年轻。
　　姚文国：对——他一看我给他的眼色使得那么狠，立刻就看出我的心了。
　　二红：哎呀真不容易！那当时那么多人咋说呢？
　　姚文国：难，难就难在这儿了。当时他也为难我也为难，可我为了你……
　　姚文国猛吸了一口烟。
　　姚文国：再难我也不让步。
　　姚文国掐灭烟。
　　二红：哎呀，姚大哥，你是我这辈子的大恩人。我可咋感谢你呀！
　　姚文国：这话说得，我还用你感谢？需要感谢我的人我反倒不给他办。
　　二红：大哥，你的烟呢，我拿一根儿给你点上。
　　姚文国：那不，在那儿放着。
　　二红拿烟给姚文国点火。姚文国趁机轻拍了一下二红的手。
　　二红：你这外甥还真行，你真好。
　　姚文国大大地吐出一口烟。
　　姚文国：当然是了。外甥像舅舅，心眼儿太够用了。
　　二红：要不人家就能当领导呢。你看咱村那些没德行的干部，鼻涕拉胡吸儿吸儿的，就知道拉上一张黑脸，那是啥臭水平。
　　姚文国笑得被烟呛了嗓子，咔咔地咳了几声。
　　姚文国：咳，咱村的文盲干部，那都是些赖人，对外厉害回家怕老婆，那怎么能和我外甥那样高级别的干部比。啊，人家那是响当当的名牌大学毕业生，啊，属于，属于——地矿级的干部。
　　二红：噢——是地矿级干部。你快说，我的事儿后来咋就办成了？
　　姚文国：哎，我忘了，说到哪了？
　　二红：嗯？说到，说到——
　　姚文国：说到——嗳——想起来了。
　　（8）
　　人物：葛优德郭冬宝朋友甲乙
　　地点：郭冬宝家楼门前。（夏、日）
　　葛优德骑车离去。
　　郭冬宝与朋友甲乙站在楼门前抬手相送。
　　（9）
　　人物：姚文国二红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7场）
　　姚文国：哈哈哈……上岁数了，终于想起来了。
　　二红：我也想起来了。说到你给你外甥狠狠地使了个下钩眼的眼色。
　　姚文国：对，当时我是这样。
　　姚文国表演下钩眼。
　　二红：哈……够厉害。你外甥一下就看出来了。后来你说了点儿闲话又岔开了。
　　姚文国：对。说我外甥，他一看我眼色使得那么狠，当下就明白了。嗳——他就假装喝了一口茶水，把烟头狠狠地一掐，（学外甥）‘嗯——这个事嘛，再过两天，我要用谁，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你们也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二红点了点头。
　　姚文国：（学外甥）‘做饭是个“进口”工作，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还得开个煤矿大会才能决定。都走吧，今儿我三舅来了，有点儿要紧私事儿，不谈工作。’你的事就这样成了。
　　二红：谢谢你了！真痛快。
　　姚文国：当然。所有在场的人一听我外甥这话，谁也不敢多说半句……
　　二红瞠大眼点头。
　　姚文国：都退着出去了。
　　二红：哎呀，人家要不然就能当领导，有人怕。
　　姚文国：对呀，领导就是领导嘛，特别有威信。再说了，官向官，民向民，关老爷向着蒲州人。我想给你办这事，外甥就得向舅舅。
　　二红直盯盯看着姚文国。
　　姚文国得意地扭动脑袋。
　　（10）
　　人物：来喜旺来喜旺妻子
　　地点：来喜旺家的院子内。（日、夏）
　　卡车的机箱盖儿正大开着。
　　来喜旺躺在车底在检修。
　　来喜旺衣服上脸上到处蹭满油污。
　　来喜旺：老婆，把那个工具盒子给我踢进来。别老这儿站着，回去弄饭，把饭弄好点儿。
　　喜旺妻：饺子包好了，鸡在锅里炖着，没事干了。
　　来喜旺妻子过来把一旁的工具盒子推进车底。
　　喜旺妻：看脸上抹了那么多黑油。
　　来喜旺：这才像个司机。这几年我就盼着把脸抹黑，到时候拉开煤了比这还黑。
　　喜旺妻：只要有钱赚，你再黑不溜秋我也不嫌。
　　来喜旺露出一口白牙嘻嘻地笑了。
　　（11）
　　人物：姚文国二红姜红莲
　　地点：姚文国家。（日、夏）（承接第9场）
　　二红：哎呀，你这外甥可真给了你大面子了。
　　姚文国：嗨……你感觉他是给了我面子？其实这都是我们多年的交往换来的，都是相互给面子。
　　二红：说的，人家是领导，能跟你来往就是给你面子；你在乡下看病，人家又不用你。
　　姚文国：看咋说呢，不过有些事情，尤其是对我外甥他们家，我也把面子给足了他，每次去了他们家，都要操心他们的身体。
　　二红：对对对，大哥的为人没说的。
　　姚文国：嗨……就你了解我。
　　二红：大哥，那些人们走了以后，那后来呢？
　　姚文国：哦，后来嘛，等人们都走了之后，我外甥立刻从他那个虎位上站起来，三两步走到我跟前坐下——
　　姚文国扭头看向窗外。
　　姚文国：二红你站起来往外看一下，我好像听得院子里有动静。
　　二红慢慢地挪身向窗外看去。
　　二红：没人。
　　话音刚落，姜红莲进来。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二红打了个招呼。
　　姜红莲：二红过来了。你俩说啥呢？
　　姚文国：大白天开着门，我们能说啥。
　　姜红莲：没正经。
　　二红：大嫂，大哥给我在矿上揽了个做饭的活儿。
　　姜红莲：那好呀！
　　姚文国：（对姜红莲）你先干别的去，我给二红把事说完。
　　姜红莲：快说你的吧，我还有作业要批改。
　　姜红莲转身离开。
　　姚文国：哎，又说到哪儿了？
　　二红：人们走了以后，你外甥坐到了您跟前。
　　姚文国：对，对对对。等人们都走了之后，我外甥悄悄地问我，三舅你手下是不是有个人？我说有呀，咱们刚见面我不是提到了嘛，这事不能揽给别人。
　　二红：哎呀！
　　姚文国：这事就这么成了。
　　（12）
　　人物：来喜旺来喜旺妻
　　地点：来喜旺家的大院内。（日、夏）（承接第10场）
　　来喜旺正在发动、调试汽车。
　　喜旺妻：行了，别修了，再修修烂了。
　　来喜旺：去，把大门开开，我再出去遛一圈儿。
　　喜旺妻：（边走去开门边暗自唠叨）有啥可遛的，一辈子也没个稳重样儿。
　　喜旺妻开了大门。
　　大车向院子门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