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我告诉你，不要气，我和别人打了架，可知道？”我正在欣赏小鱼缸里面十几条包皮鱼时，听见客厅里父亲的话很响。刚想出去看，父亲摇摇晃晃地进了卧室，歪着头扭着脖子两眼红红地瞪着我，“告诉你，我在酒家打了架，我打赢了。”他很神气地对我说。看着他这个样子，我觉得简直是天下奇闻，一个快退休的人也会打架。又是酒惹得祸！我感觉很恶心，心里咒骂着又喝醉了，醉了就醉了还打架？
　　“和谁打架，怎么回事？”毕竟是父亲。
　　“你不要吵，在酒家吃酒打了架，嗯，哈哈，到时候大家都会知道。”他边说边用手指头指指点点。
　　“你有没有受伤？”我着急地问。
　　“我和刘矮子去喝酒，刘矮子去打电话叫小吴子过来，告诉他袁主任在这里。不讲了，去告诉你母亲。”
　　我坐着没动，其实里面的话妈妈二姐都能听到，我能想象得到外面妈妈的脸色。爸爸见我坐着没动，生气了，自己扶着门冲着母亲说：“告诉你老婆子，我打了架，你不要怕，一人做事一人担，你们不要管。”看他醉成这个样子，我真想一把推倒他。唉，可他毕竟是父亲，我忍住气，只听外面妈妈生气的叫我出去。
　　“爸，你到底有没有受伤？”我没有出去。
　　“你听着我讲，你讲给你母亲听，叫她不要怕……去去。”父亲催我。
　　“是不是一些年轻的人欺负你，你有没有受伤？”我着急，我也才发现，其实父亲的心底很好，喝到这个程度还想着家人。
　　“我受什么伤？公家的电话不让打，我就去问他为什么不可以打，他就一拳打在我这里。”父亲完全醉了，却出奇的兴奋，喋喋不休地说，还用手指指着胸口，“这里，是这里没错，这里。”
　　我一听，心中怒火起，有谁会打50多岁的人？
　　“嗯，他打了我一拳，我就这样用肩一顶，他就倒下去了……”父亲一边说一边全身摇晃了起来，最后一个马步沉下去。这个马步沉下去，身体居然不再晃动。
　　“我打赢了，我哪受得了这个气，我把桌子凳子碗筷全部给他打翻了。”
　　我知道父亲的身手，只是他喝醉了，但是见到沉下去的弓步稳如泰山，我就相信他不可能会受伤。
　　“睡觉了，你出去出去，警察可能会找上门，不要怕，一人做事一人当，就是我不能管你们了。你们要争气，我不能管你们了，好好照顾你妈……”父亲停住了手不再比划。
　　从最后几句话我看到了父亲的心，醉成这个样子，却还总想着我们，我突然觉得父亲好伟大，此时，我同情怜惜他了。
　　“出去，出去，让他赶紧睡。”母亲进来把我拉出去，可惜他没有听到父亲最后几句嘀嘀咕咕很小声的话。
　　“妈，都过了几天了，你就不要生气，不要骂了。”我劝妈妈，因为我了解到，实际上是刘矮子惹的事，父亲只是打抱不平而已。
　　
　　“徐伟昨天晚上好有味道，我们去百货大楼看见两个姑娘还同了一个老女人。是一个穿军衣女人的母亲，我就怂恿他上。他就同银标上，追着人家跑了好几个圈，还没看出徐伟好有色胆。”我一坐下高峰就告诉我。
　　“看来他狗急跳墙了，那两个女人怎么样？”我问。
　　“还不错，要不是我徐伟不敢追，我教他这样，跑过去你就抓他一把说聊聊天啊，我同袁真每次都这样。”他得意地夸夸其谈。
　　我嫖了他一眼，笑了一下，高鸿见我不相信，就急急得说：“怎么会不相信？他们时常看见我们两个人出去也就相信了，徐伟走过去就抓那个穿军衣的姑娘一把‘我们聊聊天吧’。穿军衣的女人还可以，她同她母亲在一起，还不是回头来看着我们。我就喊起来：‘这个女人不醒水（不识趣）还有什么同母亲出来逛公园？’笑得我神经一样。穿军衣女人的妈妈走到家门口就进去了，穿军衣的女人拉着另一个女人回过头来看了我们几眼就往前走，徐伟赶紧追去，哈哈，太好玩了。”他说完了还叹气一声，“要是我上，我肯定就上掉了。”
　　“嘿，你又吹牛了。”说保险能上掉我还真不信。
　　“你不信就问银标。”高鸿提高了声音。正说着翰林进来了，是特意过来告诉高鸿丁丁一伙人去了通天岩。
　　“他妈的，星期天不来找我，竟然同十几个男人去玩也不告诉我，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去了，我现在去把她的钱拿掉，把她的吃的一起吃掉，看她下次还敢不敢这样。”高鸿发狠地说。
　　“算了，又不是经常这样。”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就劝了几句。但他还是同了几个人去。
　　“什么情况？”我吃过午饭就坐在他家里等，高鸿直到下午才回来，结果两手空空。
　　“气得我要死，找到她就打死她去。“高鸿咬着牙说。
　　“怎么没找到？”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角落都找遍了，肯定是她看到了我吓得躲起来了。好，我再捞她一点钱就甩掉她去！”
　　妈呀！我心里惊呆了。
　　“你昨天要在就好了。”我吃过晚饭又来到高鸿家，银标一见我就兴致勃勃地讲了昨晚的事。
　　“估计徐伟一个晚上都没睡着。”我正说这句话，恰好徐伟来了，我问他，“昨晚怎么样？”
　　“就是银标一样，要不然早就上到了，我叫他同我去上，那里又没有人，他又不敢去。”徐伟恨恨地说。
　　“同我去保证你能上到，今天晚上我再同你去，吔，还是我一个人去。”我逗他，但是看得出来他是一见钟情，于是我就拍着他的肩膀说，“小伙子，你要把心用在学习上，这种事情少讲些，少做些，听见没有？年轻人，不要自寻烦恼。”我虽说是开玩笑，其实满怀真情。
　　“是，像你这么好，还吹牛，咦，你跟紫霞怎么样了？”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他一提紫霞我就不知道怎的很茫然。他见我没有吭声，就说，“你要早点，不要当断不断，犹豫不决就会跑掉，要想清楚。”
　　“啊，我看破了红尘，不讲这件事了，我生来就是当和尚的料，没意思。要不是这些事，我早就考上大学了。”我很勉强地笑了笑。
　　“是，如果你考上大学，太阳会从西边出来。”他满脸不屑地说。
　　“这种事情跟你说不清楚，你哪里知我的心？”我现在确实不想这事了，我就后悔她写给我的信少，而我却给她写了很多信，下次再也不要做这种傻事了。一想到紫霞我就心里茫然，为什么爱神这么早来到我心间？心里突然想到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哦，不要发呆了，我们现在就去逛体育场。”徐伟拍着我的肩膀说。
　　“你跟银标去上哇。”在体育场看见的姑娘这个好漂亮那一个也好漂亮，我就对徐伟说，他们竟然真的冲上去了，上来上去一个也没上到。
　　“小黄，黄彩云！黄彩云！”高鸿惊喜地指着。
　　“在哪里？在哪里？”徐伟马上问。
　　只见黄彩云在离我们几十米的正前方，昂首挺胸，目不转睛地走过。没想到几年不见，长得这么漂亮，身材这么好。我突然想起来了，高鸿想起来了，高鸿就大叫了起来：“小黄，订婚的，订婚的。”大家听到都大笑起来。
　　“笑什么？她原来读小学的时候就讲过要嫁给我，没想到她进了文工团就忘了我。他妹子在四中，我时常逗逗她，叫姐夫，叫姐夫好，我跟你姐是订了婚的。她妹子还笑，肯定她回去问过黄彩云，黄彩云肯定说过这事，要不然还不会骂我耍流氓。”我认真地说。我和高鸿都对她进文工团很惋惜，因为吴青经常会同两个文工团的姑娘和我们一起玩，都说黄彩云很风流。
　　“我到你们家找你，”眼镜在高鸿家没有找到高鸿，就到体育场来找，他郑重地对高鸿说，“我联系好了客车，明天我们跟车去玩，最好是带一点钱。”
　　“我现在去问丁丁拿钱，去通天岩的事就不追究了。”高鸿转身就走。
　　“不要去拿。”我说。
　　“为什么？”高鸿感觉很奇怪。
　　“你拿不到。”我肯定地说。
　　“没这种事，我一定要去拿，要是她不给，我就捶她一头的包。”高鸿去了，我们就等他。
　　“明天一早我来二中找你，一定要三块。”过了半个小时高鸿回来了，果然没拿到，高鸿威胁了丁丁。
　　“最多两块。”我对高鸿说。
　　“跟车出去好不好玩？”徐伟找到我和高鸿，“走，去溜达溜达。”
　　“你不要晚自习啊？”
　　“不去了。”徐伟答道。
　　我和高鸿偷偷得笑了，心想他一定是希望遇上那穿军装的女孩。我们一路走去还果真看见了穿军装的女孩，可惜他却和一个男的走在一起。
　　“上掉了，上掉了，肯定是被上掉了，不要去了，跟别的男人在一起肯定被上掉了。”高鸿悲哀地叫起来。
　　“唉，不舒服，不走了。”徐伟没劲了。
　　我一听就笑了，心里想你也太傻了，就安慰他：“她没给人上掉。”
　　“为什么？”徐伟像是回光返照。
　　“那个男的这么大，况且两个人身材同样都是很高大，肯定是她哥哥。”我解释。
　　“对呀，”他一路上想着最后自我安慰，“是，那个人肯定是她哥哥，要不怎么会讲普通话？怎么可能去看电影？”
　　我们一路上玩，在玩具店看见两个女的，徐伟就要过去，我们走过去，徐伟、高鸿不晓得怎么开头。我装着买画夹，因为那两个女人在看画夹，只听一个女人说可惜我没有带到钱。
　　“没钱就没钱，还假装没带到。”我笑了起来，大家也都笑了，徐伟赶紧过来搭讪。我跟高鸿就跟在后面看徐伟上那两个女的，那两个女的不搭理他，拐进一个小巷就走了。
　　回家时徐伟有意走百货大楼这条路，走到花亭讲好累了休息一下。
　　“哎，赶紧回去，我都还没有吃晚饭。”高鸿催着。
　　“你晓得什么？不醒水（不识趣）。”我望着高鸿，高鸿突然醒悟就坐了下来。
　　等到徐伟不耐烦了就走，徐伟又希望穿军装的女人会走人行道，会去看电影，就一路上四处张望。
　　“被徐伟上到的女人会享一辈子福。”我悄悄地对高鸿说。
　　“你天天都不要看书的啊！”我一进门父亲就来了个炸雷。
　　“总有一天我会走的，离开你们自由自在的生活！”我心里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