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剑藏于身】

　　剑十三看着眉头紧皱的秦羽霏，叹息一声：“唉，江湖恩恩怨怨，没有尽头。我本不问凡尘俗世，今日就破例一次吧。”
　　秦羽霏抬头，看着剑十三。
　　剑十三一个瞬移，便绕过桌台来到她面前，右手做剑指，指尖点在她的天庭上。
　　一股如冰般凉薄的元炁从剑十三指尖涌入秦羽霏天庭，继而如流水般流入她的身体之中，灌入气海之内，与气血融为一体。冰凉的元炁充盈着全身血脉，使得她的身躯不由得颤抖起来。
　　剑十三一用力，剑指向前推，秦羽霏身躯向后飞起，悬于空中。
　　剑十三冷言道：“此十万江河，乃我必杀技之一，看清楚了。”
　　秦羽霏闭起眼睛，进入心境之中。
　　面前是一片江河，江河之大，宛如那北枫山脉一般。北风作祟，江面暗潮涌动。剑十三仿若神灵天人一般，立于江面之上，左手背后，右手做剑指。指间元炁流动，与江水融为一体。
　　刹那间，身后江水翻涌，翻起高三丈的巨浪。剑十三飞身而起，立在巨浪顶端，右手剑指向上抬起，脚下江水瞬时化作一道道通体透明的剑刃，数不清的剑刃密集在他身后。只见他剑指向前，指向秦羽霏的双眼，千万道水之剑刃席卷而来。
　　秦羽霏猛然间睁开双眼，人正站在剑十三面前，眼中露出一股兴奋与杀气。
　　剑十三道：“此剑意乃天仙境杀意，凡天师境必不可挡。我借剑于你，这记十万江河藏于你身，你切记，此剑意只可使用一次。”
　　秦羽霏自然明白，剑十三不打算收自己为徒，也不会轻易传授自己剑招。这一次他愿借剑给自己，完全是看在母亲的情分上。
　　秦羽霏急忙行礼：“多谢剑神前辈，晚辈定不辜负前辈一片苦心。”
　　剑十三惋惜道：“剑藏于身，本就不合武道，你身上的旧疾更重了，你活不过九个月了。”
　　剑意入身之时，秦羽霏已经知道自己的寿命又将缩短了。对此，她虽然后怕，但并无悔意。
　　“剑出身时，你也将被剑气所伤，定会命丧当场。”
　　秦羽霏早就想到会是这个结果，面对死亡，她从不退缩：“那王安顺呢？”
　　剑十三道：“我说了，此乃天仙境剑意，凡天师境武者必不可挡。”
　　秦羽霏嘴角上扬，只要能保证杀死王安顺，自己身死当场又如何！
　　“多谢前辈。”
　　剑十三转身背对于她，抬手道：“你该走了，你的婚事该提前了。”
　　秦羽霏拱手行礼：“前辈珍重，晚辈告辞。”
　　秦羽霏不做停留，回到客栈，便收拾行囊，雇了马车，回凤栖镇。
　　三月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大约只有一炷香的时间，雨水便停了下来，乌云散去，太阳高升。
　　陇西道，绛珠别院，柴府。
　　柴泰清是做珠玉起家的，生意遍布大唐各地，陇西道也不过是他众多生意场所之一。
　　柴公子是柴泰清唯一的儿子，名为柴浩光，柴泰清对其宠溺不已，因此柴浩光素来纨绔；加之家境优越，父亲柴泰清与各地官员均有往来，陇西道县丞更是对柴泰清毕恭毕敬，柴浩光在陇西道可谓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今日本以为可与美人共度良宵，却不曾想被一辆赶马车的马夫所伤，想来实在憋屈。
　　柴浩光坐在堂前，一边喝茶一边气愤今日之事，直到父亲到来。
　　柴父柴泰清双手背后走入堂中。此人年过四十，身躯六尺，眼如丹凤，眉若卧蚕。明皎似的双睛点珠，唇方口正，髭须轻盈，天庭皮肉饱满。身着艳丽华福，腰间配玉，头戴发冠，威严气派。
　　柴浩光一看到父亲，便起身道：“阿爷，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柴泰清一脸不屑，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在这陇西道，还没人敢招惹他。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便坐下来，端起茶杯道：“怎么？还有人在太岁头上动土？”
　　柴浩光可看不出来父亲话语间的嘲讽，依旧放荡不羁地说道：“一个马夫，不对，还有一个臭小子，一个老乞丐。”
　　“就这三人，如何能惹你动气？”
　　“那个小子跟乞丐倒是不值一提，主要是那个马夫，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的奴仆，竟然是天命境高手。”
　　“天命境？”柴泰清这才皱起眉头，认真起来，“你怎么会招惹天命境的武者？”
　　“我没有啊！”柴浩光怕父亲责罚，急忙骗他说，“孩儿走在路上，被老乞丐弄得一身脏物，就教训了两句。谁知道那马夫说我挡了他们的道，不分青红皂白就对我出手。我哪是天命境的对手，被打伤了，现在还疼呢。”
　　柴泰清看着他那惺惺作态的样子，手捂胸口，假装很疼，却也无奈。“别装了，朝廷要举行天下青年武者论道大会，这几日会有年轻一辈各地翘楚前往长安，不乏达官贵族，怕是那马夫是哪家皇族奴仆。你最好安分几日，要是招惹到不该招惹的人，怕是我也吃罪不起。”
　　柴浩光不以为然，喝了一口茶说道：“有必要吗？就算是尚书大人见了阿爷也要给几分面子的。”
　　柴泰清目光突然变得凌厉，看得柴浩光一阵恐惧。柴泰清不常对柴浩光发脾气，只有在感觉有威胁的时候：“前来参加青年武者论道大会的人，不只是大唐武者，更有西凉、北荒武者，那些人最好不要招惹，否则谁都救不了你。”
　　柴浩光见父亲态度转变，也不敢多说什么。父亲向来都对自己宠爱有加，这次怕不是说笑。各国青年武者聚集，不乏天赋超常之人，就像是那东海太昊王朝六公主，不仅身份高贵，而且年纪仅仅二十岁，已是天命境三品实力，像这样的人，柴家就算再富有也招惹不起。
　　柴泰清起身，背对柴浩光说道：“再不到两月，便是青年武者论道大会，你需勤加练武。若是能在大会上脱颖而出，以后荣华富贵便会享之不尽。”
　　“我如今不就是享之不尽嘛，没有必要去参加那什么武者大会。”
　　柴泰清一回身，表情严肃：“放肆！如今财富，乃我所为。倘若有朝一日我身首异处驾鹤西去，这般财富你又能守多久？你自幼不喜商贾之术，我也不求你继承珠玉生意。只希望你能以武在朝堂谋求一官半职，以后也能安家立业。”
　　柴浩光一手搭在椅背上，一脚踩在椅子面上，抿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表情疑惑：“您是让我参加青年武者论道大会？算了吧，我不过是天明境一品，去了还不是做别人的垫背。”
　　柴泰清看着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气不打一出来：“把脚放下！成何体统！”
　　柴浩光放下脚，还是不愿意去长安：“阿爷，我不是习武的材料，您随便买个官给我做做不就行了吗？”
　　“花钱买官，只能买文职。”柴泰清何尝不想如此，“现在朝堂看似平静，其实暗波涌动，圣人不常临朝。据传闻，圣人身体抱恙，恐时日无多。现在入朝堂做官，最好是去军部。你也不是做文职的料，那种勾心斗角的朝堂之争你应付不来。去军部任职，最好的办法便是在青年武者论道大会中脱颖而出。”
　　“可我武功低微，怎么脱颖而出？”
　　“这个为父自有办法。”柴泰清道，“这几日，你只需闭关在家，勤加习武，晚些时候，我会让你跨境入天命！”
　　“入天命？”柴浩光一听，立刻来了精神，兴奋不已，“阿爷可说的是真的？”
　　“真的，为父自有办法。”
　　父子二人正说着，一名府中下人匆忙进门，拱手道：“老爷，门外有人求见！”
　　柴泰清眼里露出一丝欣喜，欣喜之余不免又有一丝惊慌，忙说道：“快快有情。”
　　“是。”
　　下人退去，柴泰清对柴浩光说道：“你先下去，待在府中，不要出门惹是生非。”
　　“行吧。”柴浩光点了点头，喝了最后一口茶，便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厅堂。
　　柴泰清看着儿子那嚣张跋扈的身形，不由得直摇头叹气。
　　片刻后，门外一名身着蓑衣头戴斗笠，内穿一领白缎羽衣，腰系一条线绦，身躯六尺五，面留一道伤疤，似是剑伤。此人气宇轩昂，看似潇洒不羁，眼中睿智，实有一丝通透。
　　柴泰清看到此人，急忙跨步出门相迎：“快快快，大人请入内堂。”
　　那人淡然一笑，笑中自有一丝嘲弄之意。想来也是，看柴泰清神态举止，对此人可谓毕恭毕敬。
　　入了厅堂，那人便摘下斗笠，放在桌上，坐定于主位。
　　柴泰清急忙上前斟茶，唯恐招待不周。那人挥挥手：“不必了，在下来此不为喝茶。”
　　柴泰清放下茶杯，来到那人面前，拱手行礼，毕恭毕敬道：“不知大人此时来陇西，可是尚书大人有什么吩咐吗？”
　　那人冷笑一声：“哼！柴公怕不是在等吩咐吧。你的心思，难道在下还不清楚吗？”
　　柴泰清不敢狡辩：“大人说的是。”
　　“你也不必担忧，既然尚书大人应允了你，自然不会食言。”
　　柴泰清这才放心下来，自己替兵部尚书南宫鸿业做事，目的就是为了南宫鸿业能够帮助柴浩光入朝廷兵部：“只是临近武者论道大会，陇西又距长安甚远，怕时间上……”
　　那人伸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柴公且安心，东西尚书大人已命在下带来，只要交给柴大公子，柴公还怕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