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窦彪说：“今天把哥几个吼过来，主要是把事情给大家交个底，再给哥几个告个别。估计过不了多久，我肯定要被拉去打头的。自古以来杀人偿命，有啥呢煞，不就是膛子上穿几个窟窿嘛。既然事情已经出来了，咱哥们就是案板上的肉，随便他们剁去煞。今天把你们找来，也是给你们通个信，你们能躲的就出去躲一段时间吧。不过呢，万一躲不了也没有你们啥事情，人是我一个人杀的，与你们也没有任何的关系。还请哥几个以后多保重，小弟给你们道别了。”说完，窦彪给大家恭手抱拳道别。
　　大家紧盯着他无语。此时，窦彪已是泪流满面了。
　　张小明尖着嗓门吼叫：“窦哥，那你还跑回来做啥呢，还不赶快逃命去呀！”
　　王文龙年龄大些，他见多识广，沉静道：“依我看逃跑不可取，估计公安局早就布下了天罗地网，想逃跑又谈何容易，估计迟早还是要被公安局捉拿归案的。到那时候肯定是罪加一等，依我看不如先去投案自首，毕竟事出有因嘛是不是？主动投案自首了，公安机关最起码要考虑从轻发落吧？指不定判个死缓，两年后肯定就死不了了。不管怎么说，先保住小命为原则，然后再走走其他的门路，事情就好办多了。”
　　王峰说：“怪就怪这间吊死过人的鬼房子，这里面肯定有鬼，阴魂不散！害得咱窦彪兄弟这般下场。”说着，又推了窦彪一把埋怨道，“兄弟你呀你呀，你傻啦？走了一个孙翠萍，难道就没有其他的女孩了吗？何必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树上呢？她再好，也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有啥可留恋的。天下的好姑娘多了去，还可以再找嘛。好端端地非要去赌气，去走绝棋。你自己想想看，是不是特划不来？”
　　此时此刻，大家班也不上了，都围绕着窦彪。均心知肚明，估计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不多了。整整一个下午，大家七嘴八舌，叽叽喳喳，却始终理不出个头绪来。人命关天的大事，非同一般的刑事案件，搁谁身上都难下决策。最后，大家讨论的结果只有两种方案，一是让窦彪立即亡命天崖，躲得远远的，能多活几天算几天；二是让他立即到公安局去投案自首，争取宽大处理。最终，大家的意见还是倾向于后者。
　　窦彪在大家的劝说下到矿办公室去投案自首，大家刚进了办公室，两辆警车同时也到达了。几个警察从车里下来之后问清了情况，直接给窦彪带上了手铐，窦彪当即被警车拉走了。大家目送着自己的伙伴，都蒙圈了。
　　中午，王峰正在培训班上课，两个警察站在教室门口，先把吴老师叫了出去。不多会儿，吴老师又把王峰叫了出去，说警察有事找，王峰一听就知道大事不妙，头发梢都竖起来了！
　　警察问王峰：“你叫什么名字？”
　　“王峰，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警察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一件小事情麻烦你跟我们到分局走一趟。目前你其他的事情不要多问，先配合我们调查完了之后，你再回来继续上课可以吗？好了好了，走吧走吧，还愣着干嘛？”警察的语气很温柔，看来也没有什么大事情。
　　王峰道：“哦哦，我还以为是啥事呢，是不是因为窦彪的事情？”
　　“不该问的少打听，跟着我们走就是。”胖警察有些不耐烦了。
　　王峰跟随着他们来到一辆警车跟前，高个警察从腰间掏出来一副手铐对王峰说：“王峰，我们这也是执行公务，你最好要配合一下我们的工作，不配合的后果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王峰后退了一步说：“我犯什么法了，为什么要铐我？有什么事情说清楚，我可以跟你们去接受调查。不说清楚，休想带走我！”
　　另一个胖警察嘻哈道：“小伙子，这是我们的工作程序嘛，说实话只是走个过场。看把你紧张哈地，来来来，戴上就戴上煞，又不疼不痒一个，配合一下煞。我保证，到了分局立马就给你取下来，这样总可以了吧？”
　　“我以为是啥情况呢，原来是这，那就戴上呗。”王峰伸出双手让他们铐上了。有生以来，这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戴手铐的滋味。
　　到了警局，王峰被带到三楼的一间办公室里，王峰晕晕乎乎，也不知道害怕，眼睛直勾勾盯着那个胖警察，意思是说，你该给我打开手铐了吧？那个胖警察一反常态，喝道：“哼！看来你小子还没有睡醒吧？把你带过来，就说明你就是一个罪犯，还想让我给你打开铐子呀？想得美！你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给老子站直啦，当心老子收拾你！”
　　王峰蒙圈了，脑子里一片空白。
　　此时，从门外进来了三个年轻的警察，他们对胖警察窃窃私语道：“怎么样，捕的时候反抗了没有？”
　　胖警察笑道：“没想到很顺利。不过，咱也是采取了诱捕的手段，不然他不会轻易就范的。”
　　一个警察说：“让我们瞅瞅，这个西山狼到底长得啥样，听说老道得很嘛。我瞧瞧，难道长了三头六臂不成。”
　　几个警察围绕着王峰上下打量着，好像在围观一个怪物。一个警察对王峰说：“嗨嗨，你就是王峰啊，看起来很普通嘛，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有人说你会飞檐走壁，还会耍十把飞刀，百发百中，老道得很嘛你。”
　　王峰苦笑道：“谁说的，我可没那本事。”
　　警察问：“打架那天，你带了几把飞刀？”
　　王峰只能承认：“十把，不过那只是用来防身的，谁敢当真甩出去呀，甩出去肯定要伤人的。只是吓唬吓唬人罢了，不会当真甩出去的。”
　　“喔，照你这么说，你并不傻嘛，还知道杀人偿命这个道理。”
　　“肯定呀，我又不是猫，没有九条命。只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使用飞刀的。”王峰尽可能装得规规矩矩的样子。身在屋檐下，岂敢不低头。再说他们身穿着威严的警服，也挺有震慑力的。
　　“好，很好。看来你的认罪态度还可以，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高个警察问。
　　“我是矿务局学校的学生，还没毕业就上山下乡当知青去了。”王峰只能如实回答。
　　“是嘛，那，那个学校里面有个校花名叫王丽萍，你认识吗？”
　　王峰说：“她怎么了，王丽萍是我的妹妹。怎么了，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那警察眼睛一亮：“喔！原来是这样。我和王丽萍是一个班的同学，还同过桌呢。”
　　“是吗？请问你的尊姓大名？”王峰觉得是好事，顿时轻松多了。
　　“我姓李，你妹妹知道我的，我叫李俊杰。”
　　“小李子，我被抓进来了，估计家里人还不知道，麻烦你能我通知一下我妹妹吗？”
　　李子微笑道：“可以的。不过我们局里也有规定，凡是进来的犯罪嫌疑人，我们都有责任尽快通知家属，要交伙食费和其他费用的。”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小李子。我再问一下，我被关在这里，不知道后面还要对我做什么？咱们都是一个地方的，可以说说吗？”
　　“你们打架可是事实吧，本来没有太大的事情，可是窦彪杀了人，案件就陡然升级了，现在就不太好说喽。”
　　王峰辩解道：“我们只是帮他打了个架，我承认是错误的。可事情还得从头说起，窦彪和三猴子先被他们打了一顿。而且，二黑还用军刺捅了三猴子一刀。我们气不过了，所以就去和他们理论。去了又是他们先动的手，那个叫二黑的先掏出军刺要捅我们，我们为了防备自卫，不得已才夺过了他的军刺捅了他，这样的话也算是自卫还击吧？”
　　另一个警察吼道：“那你们就捅他的屁股呀，还有没有王法了，啊？！有什么事情不好解决的，非要动粗，不能报警处理吗？脑袋是不是进水啦？头脑一热就无法无天，目无国家法律法规，现在是什么社会你知道不知道？”
　　王峰沉默了一会，苦笑道：“以前对法制观念是有些模糊，没有认真学习过，无组织无纪律，以后多注意点不就行了嘛。再说咱们都是矿务局的，关照一下嘛。”
　　李子道：“那是，不过说起来呢，你的事情说大不算大，说小也不算小啊。总之和窦彪杀人也有断档的时间，但也有间接的联系。有一点至关重要，是他自己去杀的人，而你们压根就不知道是吧？可以这样说，对于杀人案件，你和他算不上是同案犯。不过，窦彪这次可就惨喽，他的手段极其残忍，喏，我这里有被害人的现场照片，你过来看看。”
　　他从抽屉里拿出来几张照片放到王峰的面前，王峰定眼一瞧，天呐！孙翠萍的脸被砍得稀巴烂，惨不忍睹！很难辨认出，她就是曾经那个活泼开朗的孙翠萍。她躺在地上，肠子都流出来了。漂亮的脸蛋被砍得面目全非，呲牙咧嘴像个魔鬼！
　　王峰沉默了许久，暗暗祈祷着：孙翠萍妹子，你一路走好吧……同时又埋怨道：妹子你图什么呀！窦彪再差劲，最起码对你是真心实意的吧。水性扬花，见异思迁，那可是做女人的大忌！
　　一个女警察进来对几个警察说：“你们几个还在这里呀！局长都着急了，让你们赶快去打靶呢。把人着急哈地，就差你们几个人了，车在外面候着你们呢。”
　　胖警察对王峰说：“我们要打靶去，只能先把你铐在这里了。看在小李子的面子上，就不把你铐在桌子腿上了。但是呢，我们给足了你面子，你可不许跳楼逃跑啊。”
　　王峰信誓旦旦道：“把我看成什么人了。这儿可是三楼，谁敢从这儿跳下去，开什么玩笑，我还没有活够呢。”
　　“那就好。”胖警察从口袋里掏出半包香烟和打火机往办公桌上一放说，“你会抽烟是吧？着急了就抽烟，可不许胡整哈。”说完就把门反锁上走了。
　　室内一片寂静，许久许久，王峰实在无聊了，就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支香烟，点燃后闷闷不乐地抽着。冷静想想这段日子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遇到了鬼打墙？！不该发生的事情都发生了，真烦人！据估计今天是回不去了，假如他们回来后折腾到深更半夜，完事后能放我回去也行啊。这儿哪是人待的地方，怪不得那么多的犯人都想越狱呢。
　　此时此刻，王峰不由的想起了父母亲和心爱的李梅，现如今她们在做什么呢？知不知道我目前的处境，郁闷死了！目前自己如笼中之鸟，插翅难飞；又如案板上的肉，任由别人处置了。无意间，一个怪糟糟的念头在脑海里闪烁着：听人说，监狱里有很多老道的犯人，他们可以轻而一举地打开手铐脚镣，然后越狱。眼下正闲得无聊，何不尝试一下呢。万一打开了手铐，就想办法逃出去，也可以体验一下越狱的滋味。于是说干就干，开始翻箱倒柜寻找工具，找了半天只找到了半盒火柴，据说用火柴棍也可以打开手铐。于是就用火柴棍对准手铐的小锁眼，瞄准里面那个小小的锁片拨弄起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了半天怎么都打不开，最后那几根火柴棍都被折断了。王峰垂头丧气，看来自己不是那块料，没那个本事。无聊之余，便翻看着桌面上的工作记录本，上写道：本月破案率为百分之三，破案经过和破案经验：群众举报。
　　哦——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再往后翻，几个熟悉的名字映入了眼帘：歪利在押，珠玛在押，张小明、尕生负案在逃。王峰顿时愣神了，看来歪利和珠玛已被关到了此处。张小明和尕生在逃。逃什么嘛？不就是打了个锤么，交代清楚了不就完事了。更何况，又不是我们寻衅滋事，毕竟是事出有因……然而又一想，事情好像并没有那么简单，刚才还幻想着回去呢，看来是想多了。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王峰急忙端正了坐姿。李子和那个胖警察打靶归来，见王峰傻呆呆地坐着，两个人会心地笑了。坐定后，胖警察说：“王峰，咱们现在开始走笔录程序，时间也不早了，你最好配合一下，咱们都抓紧点时间，早完事早点回家接孩子去。你就按照我们所提问的如实回答就是，我们也不想为难你。我们问什么，你回答什么就行了，听懂了吗？”
　　王峰点了点头，此生还是首次被提审，进入了被审讯的程序。
　　胖警察说：“你叫什么名字？”
　　“王峰。”
　　“性别？”
　　“男。”
　　“族别？”
　　“汉族。”
　　“年龄？”
　　“二十三岁。”
　　一问一答过后，又把打架的事情经过交待清楚，笔录就算是做完了。接着，王峰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并按上了指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