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王峰说：“大妈，确实没有看出来呀，你的眼光独到，还懂政治，挺有远见卓识的。佩服，真的很佩服大妈你。我下次来的时候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大妈你尽管说，我给你们二老买就是。”
　　大妈笑眯眯道：“啥都可以，最好是面苹果和香蕉。我们老了，牙口都不太好。别的东西少买，咬不动还尽浪费钱。”
　　李梅在一旁撅着小嘴不高兴了，冲着母亲直嚷嚷：“妈，人家小王第一次来咱们家里做客，你就好意思向人家要东西吃啊。”
　　大妈白了李梅一眼：“死龟孙妮子，你以为俺是馋死猫脱生的啊？外人送的东西俺还不稀罕呢，你娘还没有糊涂到那个份上。你这个死妮子，你当俺傻啊，自从人家小王进到咱们家里，你瞅瞅你这个死妮子的样子，对他那个亲热劲都懒得说。还喂他苹果吃，你一口他一口吃的那么攒劲，梨子你咋就不分着吃呢？傻子都看出来了，还装啥装！”
　　李梅顿时羞得满脸通红，撒娇道：“妈，你胡说些什么嘛？人家小王只是我的同学，在煤矿上班。”
　　王峰和李梅不约而同相视一笑，同时又觉得好无聊，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不难看出，李梅的母亲可不是一般人，不好糊弄。
　　大妈接着说：“如今这世道啊，儿大不由娘啊。真发愁，你看看你姐，都三十好几的人了目前连个对象都没有，谁给她介绍对象她给谁急！唉哟俺的亲娘唉，也不知道俺上辈子造了啥孽，欠了她什么债。这个死妮子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可愁死我了。”
　　王峰问：“姐姐为什么不找对象呢？她可能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没有遇到合适的？”李梅急忙用眼光阻止了王峰，王峰心领神会，吐了吐舌头急忙打住了。
　　李梅领着王峰到外面去溜达，四处遍野都是绿油油的庄稼。除此之外，还有茂密的灌木丛和芦苇荡，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郁郁冲冲。李梅依偎在王峰的怀里撒娇：“亲爱的，以后你发达了，总不会甩了我吧？”
　　王峰抚摸着李梅乌黑的披肩发，瞧着她那双迷人的媚眼说：“大美人，你要搞清楚，是谁在我最落魄的时候义无反顾的跟着我，又是谁对我始终不离不弃？我又不是勺子，爱情来者不易，可不是儿戏，说变就变了？我给你发个誓，你瞧见那座巍峨的天山没有？只要它屹立不倒，我对你的爱情永远不会变的。除非你有了新的男朋友，移情别恋，那就另当别论了。”
　　李梅一把揪住了王峰的耳朵吼：“谁移情别恋了！让你嘴贱，说！还敢胡说八道不？”
　　“哈哈哈……逗你玩呢，没必要较真嘛。”
　　李梅的父亲最近比较开心，因为有许多人都知道了他是个老中医，许多疑难杂症都能治。久而久之，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名声大噪！许多人都悄悄跑到他家里来看病，费用也不高，比大医院里便宜得多，又不用挂号排队，只要有空就可以就诊。这种情况对于叔叔来说，却比喝了蜜糖水都要甜。多年以来，他像条狗一样委曲求全，直不起腰杆。现如今随着政治形势的松懈与好转，才使他有了喘息的机会。家里人经常看见他漏出两颗大金牙笑呵呵地，无形之中，也给这个沉闷的家庭带来了些许温馨和欢乐。
　　叔叔笑眯眯道：“小王，有空把你的爸爸妈妈带到我们家里来转转嘛。来看看这里的风景，庄稼地里的农作物长势不孬，空气也好。”
　　王峰说：“当然可以，哪天有空把他们领过来拜访叔叔和阿姨。叔叔，你们有空也可以到我们家里去做客呀，我父母亲很好客的。”
　　叔叔问：“你们老家祖籍是哪里的？”
　　“山东菏泽。”
　　叔叔惊讶道：“啊！菏泽专区呀！我年轻的时候经常去那里行医，柳集战役时，我还给解放军的伤员疗过伤呢。部队首长为了感谢我，还专门送给我一块匾，上写着……”
　　大妈喝斥道：“尽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有啥用啊，到头来还不是个黑五类。”
　　“嗨！小王你瞅瞅，在这个家里俺连说话的权利都没有，你说气人不？”叔叔翻着白眼，垂头丧气。王峰望着这一对老冤家，忍不住呲呲地笑了。
　　大妈对王峰笑眯眯道：“小王，咱们别听他这个老糊涂虫瞎叨叨，说些高兴的事哈。你听说过那个顺口溜没有：花喜鹊，尾巴长，娶了媳妇不要娘。嘻嘻嘻，小王，以后你爸爸妈妈和我们都老了，你养不养我们这些老东西啊？”
　　王峰说：“肯定要赡养老人了，那是天理。不孝顺老人那还是人嘛。”
　　大妈开怀大笑道：“哈哈哈，这话咋说的。我啥本事没有，就是看人比较准。小王，再问你一句话，以后你和小梅结了婚有了娃娃，你们年轻人还要去上班，忙不过来的时候我给你们带小孩中不中啊？”
　　“妈！你又在胡说什么嘛？嗨呀，气死我了！”李梅小嘴撅着。大妈翻着白眼说：“小王，你瞅见了没有，俺家这个死妮子就会装蒜，啥时候都不给俺说句实话，遮遮掩掩的有劲吗？俺又不傻，早都看出来了。再说俺又不白吃你们的，给你们带小孩，伺候着吃喝拉撒，还要换尿片子，也挺辛苦的哈。”
　　“妈，你，你，我不理你了。”李梅还想瞒天过海，却似掩耳盗铃，无法自圆其说。
　　从星火农场回来没几天，王峰和李梅提前约好了，要去场部领取结婚证。到了场部一问，婚姻法里有年龄限制，要求男的最小二十三岁、女二十一，王峰和李梅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退了出来。李梅愁眉不展，小嘴撅得老高。王峰牵着她的手嘻嘻哈哈：“亲爱的不必多虑，我自有锦囊妙计。既然前门走不通，咱们可以偷渡嘛。”
　　“偷渡，怎么个偷渡法？”李梅顿时来了精神。
　　“那还不简单，托人走走后门，把证明上的年龄改大一岁不就搞定了嘛。”
　　“确实是个好办法耶，我咋就没有想到呢。”
　　“等你想到了，黄瓜菜都凉了。早领证早放心，像你这么俊俏的花姑娘，假如不提前拿下，指不定哪一天就飞到别人的怀抱里去了。”
　　李梅一把揪住了王峰的耳朵吼：“让你嘴巴犯贱，让你糟蹋我！说，还犯不犯贱！今天我总算是彻底看清楚了，这个世界上属你最坏，一肚子的坏水，嘻嘻嘻。”李梅开心地笑着。
　　“喔哟哟哟，轻点煞，耳朵都快被你扯掉了。”王峰哀嚎着。
　　一天中午，王峰遇到了好朋友杨俊民和陈建农。王峰说：“两位兄弟，多日不见还好吧，最近忙啥呢？”
　　陈建农说：“老弟，听说你最近混得不错，步步高升了，可喜可贺呀。但是，有个不好的消息早就想告诉你了，只可惜见不到你的面。你最近见到江丽琴了没有？啊哟，没有啊。她目前的处境可不太乐观，文工团解散了，她被分配到了纸箱厂车间里去当工人。最头疼的是她母亲，听说得了什么风湿性关节炎，浑身上下的骨关节都变形了，肿得老高老高，只能扶着墙挪。”
　　王峰吃惊不小，第二天就抽空买些礼物前去登门拜访。当踏入那道再熟悉不过的门槛时，一股久违的气息迎面扑来，好温馨的味道啊。
　　江丽琴的母亲瞧见了王峰，顿时激动地喊了起来：“啊呀！俺的个老天爷啊，老江老江，你快点儿出来呀，看看谁来了！”
　　江叔叔从里屋走了出来，不冷不热道：“原来是你小子啊，今天是哪股风把你这个臭小子刮过来了？”
　　王峰把礼物放下，急忙拉住阿姨的手上下打量着：“阿姨，实在对不起，前段时间到乌鲁木齐进修去了，忙得晕头转向，也抽不出时间过来探望你们，实在对不起。阿姨，听说你的身体得了啥毛病，快让我看看。”王峰拉着阿姨的手翻看着。两只手已经严重变了型，腿关节和膝盖骨肿的跟馒头一样。江叔叔不禁泪眼婆娑，斥责王峰：“也不知道我们哪里得罪了你，快两年了也不过来瞅你阿姨一眼。你阿姨有时候疼的受不了，还经常念叨着王峰的名字。一年多也不露面，我们哪里得罪你了？真想狠狠锤你一顿才解恨！”
　　王峰有口难辩，解释道：“叔叔，实在对不起，有些事情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王峰叹了一口气，“都过去了，不提了不提了。叔叔，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是我的师傅，叫丁兆林。在煤矿开办的砖厂上班，他精通医术，手里还有祖传秘方，都说他是个神医，治好了很多病人呢。好多人都慕名而来找他看病，我打算哪天有空把阿姨弄过去，让我师傅帮忙看看。”
　　老两口顿时来了精神。江叔叔说：“他神通那么大，医术那么精湛，为什么不在医院里上班，还待在什么煤矿砖厂，估计犯了什么错误了？”
　　“据说当年他父亲被地痞流氓欺负了，他冲过去就是一顿拳脚，一不留神就把那个地痞打死了。后来被判了徒刑，刑满后就被押解到煤矿下井，去接受劳动改造。”
　　“原来是这样。听人说煤矿上不少刑满员都是身怀绝技的人，看来真是个藏龙卧虎的地方啊。”江叔叔接着又开始埋怨道，“小王啊，你说说你这个孩子，听说你调到学校教书去了，混拽了是吧？混拽了就不搭理你这个叔叔阿姨了？你呀你呀，真没良心！”
　　“叔叔，这话咋说的，嗨！一言难尽，不说了不说了……”王峰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觉得自己很冤枉。
　　“老江，算了算了，孩子也可能有其他的原因吧，别再说他了。等病好了，我还要让他领着俺去逛乌鲁木齐呢。”阿姨急忙好言相劝，当和事佬。
　　第二天，王峰找来了一辆拖拉机，三个人颠簸着到了砖厂，老丁叔热情地接待了他们。先为阿姨检查了全身，说：“半年前来就好办多了，像这种病，假如提前来找我，我敢打百分之百的保票，一周内就可以下地走路，半年之后就可以跑着来见我了。”
　　阿姨惊喜道：“那感情好啊！到时候我真的可以走路了，一定要过来答谢你这个救命大恩人！”
　　“别客气，再说小王这个小伙子确实不错，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他还是我的徒弟呢，跟着我学打拳。这个孩子挺讲义气挺懂事的。你们两个先坐会儿，喝点茶，今天开始第一个疗程。”说着就拿出来一包干针，让阿姨趴在床上，不大会儿，浑身上下就扎满了针，接着又“叮叮当当”敲打起了中药材。
　　看到阿姨痛苦的样子，叔叔不禁潸然泪下，又开始训斥王峰：“也不知道怎么招惹你了，一年多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你的心咋就那么狠呢。”
　　经过了十几天的治疗，阿姨可以下地慢慢行走了。全家人欢天喜地，专门做了一桌子好菜犒劳王峰，王峰应邀前往。江丽琴也在家，王峰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只有一种茫然若失的感慨和遗憾。江丽琴比以前成熟了许多，也漂亮了许多。但时过境迁，再美好已成了回忆，覆水难收了。
　　吃罢了饭，江丽琴送王峰到了大路上，此时，漫天大雪洋洋洒洒飘舞着。江丽琴身穿一件米黄色的小棉袄，脖子上围着一条雪白的毛围巾。王峰望着昔日的情人不甚感慨，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了，宛如一朵清纯可爱的腊梅花。
　　与此同时，王峰由衷地感慨到：此生此世，无论如何，她和李梅都是自己生命中不可多得的贵人！
　　两个人互相凝视着，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江丽琴打破了僵局，说：“小王哥，看来呀，你是一个有骨气而又倔强的男人。一走就是两年多，连个照面都不打，也不知道抽个时间过来看看我吗？”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再说俺又不招你待见，来干嘛呢？丑话说过了，俺又不是个要饭的，有必要去打扰你的生活吗？”
　　“喔哟哟，都快两年了，还在斤斤计较啊？再说了，当初我并没有说不喜欢你呀。只是年龄太小，过两年再考虑，何必揪住不放呢。两年已经过去了，只想问问你，你对我还有那种想法吗？”
　　“当时我也说过，两年之后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吧，没必要再提了。实在对不起，我已经订婚了。”
　　“天呐！已经订婚了？女孩是哪里的，长得怎么样？”
　　“她叫李梅，长得很像林黛玉。”
　　江丽琴仰望着漫天飞雪，眼神里依旧掩饰不住一丝失落与慌乱，她看了看手表说：“哥，我还有个事要去办。请记住，有空来我家里玩。”
　　“必须的，你妈妈的身体都那个样子了，我肯定要去帮忙照顾的。”说完就各奔东西了。
　　王峰瞭望着远方，不远处有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很像李梅，到了近前一瞧果然是她。李梅身穿一件紧身的小红袄，红艳艳地就像一朵红腊梅。李梅小鸟般的扑了过来，挎住了王峰的胳膊笑眯眯道：“亲爱的，你猜，我这趟来的目的是什么？”
　　“那还用猜嘛，想我了呗。”王峰微笑着，捏了捏她的小鼻头。李梅说：“你那么聪明，这次却猜错了，喏！”李梅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张纸摇晃着，“瞧瞧这是啥？结婚证明，年龄加大了一岁。怎么样，还是我厉害吧。”
　　王峰凝视着李梅，心里面却跟翻江倒海似的。眼前这个美女自始至终深爱着自己，不离不弃。王峰深情地抚摸着李梅的头发，要不是在大街上，肯定要亲吻她的。
　　李梅今天特意化了一个淡妆，粉嫩的脸颊，妩媚的眼神，殷红的小嘴唇，浑身散发着淡淡地馨香。
　　梅花香自苦寒来，在王峰的眼里，李梅就像一朵璀璨夺目的红梅，迎风傲雪，灿然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