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空中邂逅

　　这个早晨，遅刻惠美好像在行军打仗一样，一路上不停地奔波忙碌。直到坐到JPC1213次航班飞机的座位上，她的情绪才稍稍地放松下来。她从那个大得夸张的绿色手提袋里拿出一块印有樱花花瓣的小手帕，擦去额头上晶莹剔透的汗珠，然后靠在座椅被上长长地舒缓了一口气。
　　
　　“请问，这是F排C座吗？”
　　
　　遅刻惠美听到身旁有人用英语发问道。
　　
　　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呀？她飞快地抬起头来。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了一大跳。站在走廊上向自己发问的人正是刚才在机场大厅里冲撞的那个白人青年男子。遅刻惠美的脸蛋一瞬间变得又红又烫。她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连连向青年男子点头致意。
　　
　　“小姐，如果你喜欢挨着走廊坐的话，那么我们可以互相换一下座位，我来坐靠着舷窗的那个座位。”青年男子依然保持着温文尔雅的绅士风度。
　　
　　遅刻惠美刚刚坐下，听到青年男子这么一说，急忙拿出自己的登机牌，瞪大了眼睛，仔细地搜寻牌子上面的信息：F排D座！
　　
　　遅刻惠美觉得自己的脸蛋唰地一下又变得通红和滚烫起来。她的小脸蛋红得宛若8月底熟透的大苹果，烫得如同妈妈刚从蒸笼里取出来的米团子。
　　
　　遅刻惠美赶紧站起身来，让出属于青年男子的座位。她规规矩矩地坐到靠近舷窗的座位上，将双腿紧紧地并拢，用裙摆裹住白皙的大腿，双手罩在膝盖上。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她扭捏地低下脑袋，宛如一个闯下大祸被班主任提溜出来的小学生。她的头发顺势垂了下来，恰好遮住了红彤彤的脸蛋。
　　
　　青年男子把银色手提袋放进行行李舱，然后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他微笑着自我介绍道：“小姐，您好？我是菲利普·莱特（英语：晚了）。你呢？”
　　
　　遅刻惠美赶紧自我介绍道：“您好，莱特先生。我是遅刻惠美，东都农业大学的三年级学生。”
　　
　　莱特问道：“遅刻小姐，幸会。您到牛仔共和国留学还是旅游？”
　　
　　遅刻惠美腼腆地回答道：“算是旅游吧。我的男朋友在牛仔共和国留学。我利用暑假去看望他。”
　　
　　莱特饶有兴趣地问道：“哦，遅刻小姐的男朋友在牛仔共和国的什么地方留学？”
　　
　　面对莱特的这个问题，遅刻惠美突然之间增添了不少的自信。她仰起头来，自豪地回答道：“洛基城。他在那里主攻影视制作。”
　　
　　莱特微笑着说道：“在洛基城学习影视制作？那可真是找对了地方。洛基城郊外的星光影视城是世界上最大的影视制造基地。他毕业以后就可以直接在那里工作了。”
　　
　　遅刻惠美赞许地点了点头。她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
　　
　　少许，遅刻惠美以试探的口吻谨慎地问道：“莱特先生，我是否可以冒昧地请问一下，您这是到我们樱花王国旅游吗？”
　　
　　莱特用深邃的眼睛看着遅刻惠美，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那优雅的动作、矜持的神情、男性的魅力和身上散发出淡淡的香水味，令遅刻惠美魂飞神迷。她感到一阵头晕目眩。
　　
　　莱特回答道：“我到贵国是来工作的。我是一名星光影视城的电影演员，这次到东都是为了拍摄一部电影。我出演这部影片的男主角。昨天，我的镜头已经全部拍完了。因为家里有点急事，所以我先提前返回洛基城。”
　　
　　星光影视城？电影演员？怪不得他长得这么帅气！遅刻惠美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低声地惊叫道。
　　
　　遅刻惠美是一个忠实的电影迷，对电影艺术十分感兴趣，特别是对樱花王国的电影和电影演员非常熟悉，无论是老一代的明星，还是时下红得发紫的新星，都了如指掌、如数家珍。
　　
　　遅刻惠美正打算同莱特先生好好地探讨一下电影方面的事情，不料被航班上的广播员打断了好事。
　　
　　广播员依次用日语和英语广播道：“各位乘客，早晨好！欢迎您乘坐JPC航空公司的1213次航班。本次航班从樱花王国的东都大成田机场出发，前往牛仔共和国的洛基城。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您系好安全带。谢谢合作。”
　　
　　遅刻惠美乘坐的JPC1213次航班是宙斯828——200型客机。这是目前国际上比较通用的民航客机。飞机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然后在跑道上滑行了一段距离，又经过一阵剧烈的震颤才驶离了跑道，一跃飞上天空。
　　
　　遅刻惠美伏在舷窗上，好奇地望着地面上林立的楼群。
　　
　　JPC1213次航班穿过一层薄薄的白云，飞向蔚蓝色的高空。
　　
　　遅刻惠美从舷窗外收回目光，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地窥视坐在自己身旁的莱特先生。她发现他的侧面轮廓极其精致，犹如美术课上用来做描摹范本的希腊王子：一头柔软的黄色头发仿佛沉浸在金色的阳光里。精心养护的皮肤白嫩而且富有质感。两只凹陷的眼睛微微地闭着。挺拔俊俏的鼻子非常有个性。薄薄的嘴唇有力地抿着。
　　
　　突然，莱特轻轻地睁开了眼睛，转头向四周打量着，仿佛在寻找什么东西。
　　
　　遅刻惠美生怕莱特先生发现自己在偷窥他，急忙收回了目光，假装望着舷窗外的天空。
　　
　　莱特轻轻地侧过身来，看见遅刻惠美聚精会神地望着天空中的云朵，便问道：“遅刻小姐，您这是第一次到洛基城吧？”
　　
　　遅刻惠美转过头来，微笑着点了点头。
　　
　　莱特感觉找到了与遅刻惠美聊天的话题，一下子忘记了疲倦，热情地向她介绍道：“您知道吗？洛基城有10大景点。如果时间充裕的话，你一定要让你的男朋友带你去游览著名的文化历史地标——星光大道。街道上有2000多颗镶有星光影视城名人姓名的星形奖章，纪念他们对电影工业所做的杰出贡献。第二个景点是环球影视城。您可以乘坐游览车，穿越真实的星光影视城电影拍摄场，亲身感受空难、洪水、爆炸等特殊场景的拍摄全过程，还可以与随处可见的星光影视城的明星合影……”
　　
　　遅刻惠美既惊讶又兴奋地问道：“是吗？那可真是太棒了！莱特先生，冒昧地请问一下，您在我国拍摄的电影叫什么名字？”
　　
　　莱特发现遅刻惠美对洛基城的景点不感兴趣，只好跟随她的问题改变了谈话的主题：“《东都之恋》。”
　　
　　遅刻惠美马上好奇地追问道：“根据这个片名，恐怕是一部爱情故事片吧？这部电影什么时候在我国上映？我一定要去参加首映式的。”
　　
　　莱特说道：“这是一部讲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后驻樱花王国的牛仔共和国军官与歌舞伎之间的爱情故事，情节曲折，感情丰富，非常值得一看。影片预计1997年元旦在全球各地同时上映。”
　　
　　遅刻惠美将双手捧在胸前，双眼热情地望着莱特，表现出一副非常崇拜的样子。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鼓足勇气又问道：“莱特先生，您还主演过什么电影？”
　　
　　莱特回答道：“其实，我真正的身份是一个女王国的戏剧演员，以前主要在女王国演话剧、拍电影。1993年，我和太太商量，女王国和牛仔共和国语言相通，生活条件相差无几，而且在牛仔共和国的星光影视城得到表演的机会要更多一些，于是就前往星光影视城发展了。我个人对电影表演的要求很高，绝不会轻易地接拍任何商业电影，所以对电影剧本精挑细选，每年只出演一部电影。1994年是《醉生梦死》。1995年是《浪漫的曼陀罗》。今年就是这部《东都之恋》了。”
　　
　　遅刻惠美入迷地聆听莱特先生的讲述，眼睛里随着他的讲话语调不断地放射出一道又一道明亮的光芒。
　　
　　她欣喜地说道：“啊，怪不得呢！我看见您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您有一点面熟。我曾经看过您主演的《浪漫的曼陀罗》。电影的故事情节真的是太感人了。男女主人公的表演也十分到位，特别是您扮演的安东尼奥先生非常有魅力。”
　　
　　莱特微微一笑，作为对遅刻惠美赞美的回应。
　　
　　遅刻惠美打算继续询问莱特有关电影方面的事情，却发现他那双海蓝色的眼睛转向了飞机的舷窗之外。
　　
　　莱特问遅刻惠美道：“遅刻小姐，您看下面的大海上是不是分布着一些岛屿？”
　　
　　遅刻惠美侧过身体向下看去，果然看到蔚蓝的大海上零星散布着大大小小的一串海岛。她带着佩服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好奇地望着莱特先生俊秀的脸庞，准备聆听他接下来的解释。
　　
　　莱特介绍道：“你看到的这些岛屿是千叶群岛。目前，大熊国实际控制着整个千叶群岛。不过，樱花王国政府一直要求收回千叶群岛南部的5座岛屿，即樱花王国所谓的北方五岛。”
　　
　　遅刻惠美不解地问道：“莱特先生，好像不是这样吧？洛基城明明在樱花王国的正东方。我们的飞机应该一直向东方飞行才对。飞机为什么要绕上一大圈，飞到北方五岛的附近呢？”
　　
　　莱特笑了一下，耐心地解释道：“遅刻小姐，您说得没错，洛基城的确是在樱花王国的正东方。但是，我们生活的这个地球是圆形的，如果作自西向东的穿越旅行，中间的赤道是最长的，南北两极则是最短的。因此，如果我们沿着直线向东方飞行，是不是走了那一段最长的距离呢？而且飞机始终在大海的上空飞行，既跑了不少冤枉路、浪费时间，又远离陆地和人群，如果遇到紧急情况也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用来降落。相反，我们沿着樱花王国的东海岸向北方飞行一段航程，到达大熊国的远东半岛上空附近，再转向东方飞行，越过亚洲和北美洲交界的白令海峡，沿着阿拉斯加南岸飞到亚历山大群岛上空，最后再沿着北美大陆西海岸向南飞行，就可以便捷安全地到达洛基城了。”
　　
　　遅刻惠美的脸蛋上又一次浮现出无限崇拜的神情。她用热情的眼光看着莱特先生，情不自禁地赞美道：“啊，莱特先生，您不仅长得英俊潇洒、一表人才，是一位令人羡慕的电影明星，而且还掌握了这么丰富的知识，真是才华横溢、学识渊博啊！”
　　
　　莱特认真地解释道：“作为一名电影演员，必须多学习、多观察、多感悟。只有这样才能了解你扮演的角色，才能深入角色的内心世界，才能把人物表演得出神入化。因此说，一个人经过一定的学习训练可以成为一名演员，但是，并非人人都能够成为一名伟大的表演艺术家。”
　　
　　遅刻惠美也许是因为和莱特聊得十分融洽，说起话来渐渐地变得无拘无束，言语不免出现一些唐突和冒失。
　　
　　她不假思索问道：“莱特先生，您的太太也是一名电影演员吗？她一定非常漂亮吧？”
　　
　　莱特脸上的神色顿时黯淡下来。不过，粗心大意的遅刻惠美并没有发现这个变化。
　　
　　莱特迟疑了一下，回答道：“我的太太不是电影演员，是一名化妆师，名字叫作丽芙（英语：离开），专门给电影演员化妆定型。我们之间……目前……可能出现了一点问题。前不久，她打算向我提出离婚的要求，让我回到洛基城之后就去办理离婚手续。我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只有2岁，叫作维汀芳（英语：等待）。可是，我不想让女儿这么小就失去父亲或者母亲……”
　　
　　遅刻惠美非常歉意地说道：“真是对不起。让您想到伤心的事情了。”
　　
　　莱特释然地笑了一下，轻描淡写地说道：“没关系。你那个学习影视制作的男朋友什么时候毕业？他对你怎么样？”
　　
　　遅刻惠美羞涩地笑了一下，轻声说道：“他叫渡边空矢。明年就毕业了。目前，他一边在大学学习，一边在影视公司实习。他对我……应该是很好的。”
　　
　　莱特用不解的眼光看着遅刻惠美的脸庞，带着怀疑的语气问道：“应该很好……到底是什么意思？”
　　
　　遅刻惠美急忙解释道：“我们东方人的感情表达方式和你们西方人不一样。我们一般在感情表达上比较内敛、含蓄和隐忍，而你们比较外向、开放和张扬。我们东方人之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说我爱你，但是，两个人却能相敬如宾地厮守一辈子。”
　　
　　莱特用更加怀疑的眼光盯着遅刻惠美那双黑黢黢的杏仁眼，自言自语地嘀咕道：“他——如果都不肯说出我爱你，怎么可能相敬相爱地相守一辈子呢？你们东方人有时候真是不可思议！”
　　
　　遅刻惠美忽然发现自己可以在这方面做莱特先生的导师了，禁不住内心的喜悦，将嘴角轻轻地抿了一下，粉嫩的两腮上立刻浮现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遅刻惠美故意做出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一字一顿地教导莱特道：“莱特先生，这就叫做默契。”
　　
　　莱特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表示实在无法理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