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作品名称:天演风云录 作者:田善江 发布时间:2022-10-24 07:45:18 字数:3578
紫云算是悟性高的,他只用了一天半时间便练会了仙家走路,用力重时,脚过之处留下的脚印足足有三寸深;用力轻时,整个人就如同在地面上悬浮着一般,离地刚好三寸三分。
此后,休臧尊者又让紫云练习硬功、软功以及幻化之术。
半年过后,紫云硬功已经练得十分了得,可轻松拿起练功场中那块重过五千斤的巨石,在手中如同抛掷小石子般来来回回向空中抛掷玩耍,吓得那些比他早入师门数年、数十年甚至百余年的师兄们个个面如死灰。
他的幻化之术也出神入化,不论飞禽走兽、树木山石,还是男女老幼一应人物,他是变啥像啥。休臧尊者考核他的幻化之术时,他竟变作了休惕尊者的模样,休臧看了半会,差点被他蒙了过去。
所谓软功就是以柔克刚之术,讲求巧妙借力用力,难度稍大,但紫云也仅仅只用了八个月时间就练到了极高境界,可以承受力道超过万钧的铁锤、钢鞭等重物袭击而基本没有疼痛之感,更不会受伤。只是对于刀剑飞镖等锐利之物袭击,以休臧尊者的深厚软功尚不能应对自如,紫云自然也无法有效以软功破解之。
按照休臧尊者的说法,软功要练到顶层境界极为艰难,就连二郎神君也仅仅达到了第九层,距离顶层尚有七十二级。不过如果真有谁能练到顶级软功,将会刀枪不入,不论神界魔界,任何结界也奈何他不得,他想去哪儿就能去哪儿。至于封印,更是奈何他不得。对于师父的说法,紫云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暗暗发誓,一定要练成顶级软功,哪怕花上一百年、一千年也在所不惜。
这一年某月甲子日,由休臧尊者主持,休字辈在观中的其余四位尊者休惕、休昙、休罹、休馗等悉数参加,对紫云等四十八位紫字辈仙童的第一阶段修仙成绩进行了考核。紫云以总分九十八分的成绩拔得头筹。
此后,紫云等通过考核的仙童们又开始了第二阶段、第三阶段修仙。
花开花又落,花落复花开。一转眼,紫云已在塔云观中修习了三年。这三年中,他对休臧尊者为首的休字辈五位尊者的功法均有所学习,并加以融合,独创出一套功法,包含剑术、刀法、梅花枪法、棍术、暗器、硬功、柔功(由软功转化而来)、幻化之术等;他还将自己的练功心得记录成书,取书名为《紫云功法》。
就在《紫云功法》成书三日后的一个清晨,休臧尊者通过隔空传音,将紫云等十八位修仙成绩名列前茅的紫字辈仙童招至塔云观议事大厅,告诉他们说:修仙不是闭门造车,而必须面对千变万化的三界,对于任何突发状况都应有应对之法,这样才能造福众生。因此他们在观中的修仙暂告一段落,即刻起就要下山云游,待参透世间万物再返回观中。
还特别交代他们:他们此次云游是学业中途的初次云游,云游期间不得使用腾云驾雾、御剑飞行以及幻化等仙家法术,以免折损此前所修功法。
于是紫云便怀揣《紫云功法》,腰挎师父三年前赐给他的梅花剑,与众师兄分头步行下山了。
紫云下山途中,饿了便爬上树去摘野果子吃,渴了就采集路边野草上凝结的露珠喝。不一日,来在了一座街市,却是坐落在一条大河边。这街市入口有一座高大的门楼,门楼匾额上书“唐家河街市”几个大字。
紫云朝门楼里面瞅了又瞅,却见一街两边摊位林立,街面上虽然说不上人流如织,却也是熙熙攘攘,视线所及,几乎每一个摊位前都驻留着好几位顾客。
紫云尚未意识到他修仙这三年,人间已经过了千年之久,因此一边寻思着:“这街上一点都看不出被大水淹过的迹象了。”一边朝街市里走去。
由于这些年远离尘世,因此他对街上的所有售卖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遂边走边看,边看边走。
这街上大大小小的摊位,有卖吃食的;有卖调料的;有卖瓷瓮瓷盆瓷碗的;有卖铁锅铁勺的;有卖犁铧、镢头、锄头、钉耙等农具的;也有卖鞋帽衣服的;当然还有卖小孩子玩具的,如拨浪鼓、坡牛、弹弓之类。
这些林林总总的东西,有很多紫云此前是见所未见,少不得就在所经过的每一个摊位前都流连很久,恨不得把每一样东西都买下许多。
但是他身上的盘缠却有限,下山前观里只给了他五钱碎银子,让他在十分危急之时才可使用,平时他只能露宿野外,靠双手自己解决吃的问题。因此,街市上这琳琅满目的东西,他也只能过过眼福而已,断不敢真的去买。他不由自主捏了捏褡裢的一角,轻叹了一声,从一个摊位前转身离去。
突然他又想,既然下山了,也该回下河口去看看了。可是离开下河口时他年纪尚小,并且从那片树林到塔云观,他是在昏睡中被休惕尊者带着去的,因此,他并不知道从这唐家河到下河口该怎么走,路程又有多远?就想找个老实可靠又有经验的人问一问路。于是他又一边东张西望,一边信步朝前走去,走了半日都没发现自己心目中有经验且又可靠之人。
街市在前面拐了个弯。
紫云刚过拐弯处,忽听得一阵锣鼓喧哗。他循声望去,却见前方不远处有一座高约九丈、飞檐翘角的楼房矗立街边,竟是琉璃瓦屋面,廊柱雕画得流光溢彩,甚是好看。锣鼓声就是从那高楼里传出的,且高楼下的街上拥满了人,一个个都翘首望向高楼,且时不时有一声又一声叫好从人群中飞出。
紫云还是李天赐的时候是看过戏的,因此便意识到这高楼应该就是戏楼,眼下或许正在演戏。他已经很长时间没看过戏了,自然也想过去看看热闹,遂信步朝戏楼走去。
由于他个子比较高,所以尽管站在戏楼前人群的最外层,戏楼里的光景他还是看得一清二楚。
戏楼里正在上演武戏。对打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蓝底铠甲样戏服,脚蹬粉底朝靴,背上还插着五面旗子,画得粉面浓眉,嘴上还带着一副一尺来长的黑色假胡子,把一杆四尺来长的花枪舞得特别欢实。舞着舞着就会刺向另一人。
这另一个人却是一身短打扮,看起来就像是平常穿的衣服,而不像是什么戏服。他脸上也没化妆,嘴唇上和下巴上胡茬子很浓,远远看去,就像是毛笔绕着他的嘴唇画了一圈。这个人挥舞的是一把斧头,斧头把很短,看起来也很旧,斧头刃却明晃晃的。他也把斧头舞得很欢,偷空就朝那穿铠甲戏服的狠狠劈去一斧头。
两个人身手都不错,斗了好半日也没分出个胜负来。身穿短衣服的那人一斧快似一斧,却总也砍不到那个穿铠甲戏服的。穿铠甲戏服的那人,把枪连刺起来快得就像闪电,却也始终刺不中穿短衣服的那人。
紫云看得笑了笑,自言自语一句:“演得不错,就跟真的一样。”可是看着看着他竟不觉心头一紧。戏楼里的那二人根本不像是做戏,而像是真打,并且短衣服那人的斧头也像是真斧头,而不像是演戏时用的假斧头。
他感觉戏台上那二人再这样打下去,肯定会有一个人体力不支,那样的话,弄不好就会出人命。想到这里,他再也按捺不住了,把身子一纵,一下子拔地而起,从众多看客的头顶越了过去,稳稳落在了戏台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双脚刚刚接触戏台地面时,他手上早已弹出了两粒石丸——这是他在塔云山上练就的独门暗器。这两粒石丸不偏不倚,一粒击中了短衣服男人手中的斧头,另一粒击中了铠甲戏服男手中的花枪。于是,斧头和花枪同时被弹飞,花枪扎进了楼顶一根檩木,只个乱晃,斧头则砍中了戏台前、后台之间隔墙上的一根立柱,斧刃深深地陷入了立柱中。
戏台上那两人同时傻住,半日后才几乎同时回过神来,一齐看向紫云。戏台下早已是欢呼声响成一片,看客们纷纷夸耀这个突然闯入的陌生人身手了得。当然了,戏台下看客中、甚至戏台上方两侧戏楼的贵宾席中,也有不少人气得面如死灰,面对紫云这个不速之客,不知不觉中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叭叭响。他们都是以戏台上打斗的胜负作为赌局押了宝的。紫云这么一搅局,他们不管押哪一方获胜,便都难以赢回赌本了,只有庄家(也就是唐家河镇主)成了唯一的赢家。
紫云没理会台下那些欢呼声,自然也不知道有人对他恨得牙根儿痒。他将短衣服男人和铠甲戏服男各看了一眼,严肃地说:“刀枪不长眼睛,你们演戏为啥要拿真家伙?万一把谁性命伤了,可不是耍的!”
那位短衣服男人打个躬说:“这位大侠武艺高强,小的佩服。但是这唐家河镇有个上千年的风俗,大侠可能不知道。”
“什么风俗?”紫云问。
短衣服男人尚未开口,铠甲戏服男却抢着说了:“大侠听我慢慢道来:我姓赵,是来此演戏的赵家班的班主,和我打斗的这位是盖戏楼的首席木匠唐大哥。我和唐大哥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有至少十年的交情。”
“既然你们交情深,为什么打起来一个个都下死手?”紫云又问。
赵班主笑了笑说:“大侠有所不知,唐大哥和我是签过生死文书的,不管是谁伤了谁的性命,都不偿命,但是活着的一方要负责照顾对方家小日后的生活。如果没伤性命,只是负伤了,就各自负责自己的疗伤费用。”
“你们为什么要签生死文书?”紫云脸上有些怒容,“人命岂能儿戏?”
唐木匠讪笑一下说:“一千年来,唐家河镇一直是这规矩:戏楼盖起来后第一次演戏时,首席木匠和戏班子班主必须要决斗,并且至少要有一方血染戏台子,即便不死,也必须要重伤,否则,这戏台子以后就不会红火。”
“那一千年以前的规矩是什么?”紫云很有些玩味地笑了一声。
“这个不好说。”唐木匠迟疑了一下才说,“一千年前,唐家河发了一场大水,漫山遍野吹了个精光。但是也听有人说,之所以发大水,就是以前新盖戏楼时,决斗都不是真决斗,而是做戏,所以触怒了神灵,因此才发了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