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神聚
作品名称:玄墨嗜血砚 作者:逐华 发布时间:2012-10-06 19:24:34 字数:5614
暗淡的青油灯将房间照的影迹斑驳。薛砚看着手中的血砚,红的像是熟透的樱桃,殷红透明,蛊惑着跳动的心,薛砚仿若从中看到一个妖娆妩媚的女子,嫣然发笑,慢慢将他包围,揉入。
却在他痴迷的瞬间,变换了模样,伸出玄青色的手一把将他的心掏空,脸上依旧娇态万千。
薛砚捂着被撕抓得剧痛的心脏,从迷乱中醒过神来,满头细汗。
此刻在他脑中充满的只要四个字,妖邪之物。
他将砚台抛到桌上,砚台在惯性的冲击下,翻了个个,掉到了地上,‘叮咚’落地的砚台发出了清脆的声音,似玉石断裂。
薛砚打眼看着地上完好无损的血砚,眉间尽是透着疲惫。没有心情捡起地上的东西,兀自躺在床上睡去。
梦里有一个红衣女子向他走来,依旧如那方砚台里的红衣女子,媚态万千,她的手指轻轻撩着薛砚鬓边的发丝,轻声道:“薛公子,薛公子......”
薛砚在梦中微微皱起了眉头。
半晌,那红衣女子一转身,霎时就换了一袭玄墨色的衣衫,整个面貌竟是冷艳起来,声音也随着加重了几分,道:“薛公子,薛公子,快把魂魄拿来,我好饿。”
薛砚登时从梦中惊醒。整个人也是越加疲惫。
拭掉惊出的汗水,他抬眼看向依旧躺在地上纹丝未动的血砚,内心一阵惊颤。
稍作消息,他便起了身,今晚怕是怎么也睡不安稳了。
将地上的血砚捡起,重新放到桌上,仔细端详。
却在下一秒,当月光的清辉照在桌子上的血砚身上时,一股红烟从砚台里面徐徐腾起。
半晌越聚越浓,终于从红烟之中慢慢现出一个人形,正是薛砚梦中的女子。
女子轻轻落地,一袭红纱,却并未有妩媚之态,倒很是清丽。
薛砚呆愣半晌,但是他从《玄砚墨香》里看到了有关砚灵的事,所以他再呆愣过后就转为平淡,想必这女子便是砚灵了。
此时那女子缓缓开了口:“薛公子,我是被困在砚台里的怨灵。”
怨灵?薛砚倒吸一口冷气,他万万没有想到,所谓的砚灵是一个死后不得超脱的怨灵。
“姑娘为何会被囚在此砚之内?”薛砚惊诧道。
那红衣女子回道:“薛公子无需知道这些,只不过都是痴情之人罢了,但如今红馥等到了有缘之人,就不想继续执迷下去。恳请公子救红馥挣脱这血砚的禁锢。”
薛砚错愕,道:“姑娘这话是何意思?薛砚要如何帮你?”
红馥回道:“砚灵吞食魂魄,找到下一个与他做交易的人那么他就会吃掉之前的。是以恳请公子不要和砚灵交易,那样等红馥在修个五百年就可以挣脱砚灵的控制了。”
“那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只消公子与我神聚,我保证不会无缘无故从公子体内跑出来的,只要公子让我在体内吸收天地灵气,仅此而已。”
薛砚听着这不可思议的话,犹如天方夜谭。他万万是想不到世间竟有如此不合实际的事情,当然他自从遇到玄墨儿就没有一件合过实际的事情发生。
薛砚微微皱皱眉头,道:“姑娘说的神聚,是怎么一回事?”
红馥回道:“就是我与公子暂且融为一体,一身两魂。”
薛砚道:“若能救姑娘脱离苦海,薛砚定当身先士卒。希望姑娘能早日修得正果,轮回转世。”
但见那红馥点点头化作一圈红光胧上薛砚,渐渐与薛砚融在一处,红光在薛砚身上亮了三亮,随即便消失不见。
薛砚活动活动筋骨,感觉也并无异样,隧笑笑。
却听得那红馥也是低声笑笑,道:“薛公子莫怕,我只是一个灵,在你体内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危害。只是以后,你要将那砚台锁进盒子里,再也不要拿出来了。”
薛砚点点头,将血砚锁好,安置妥当,心想这回定可以安稳睡觉了。
果不其然,这一睡就睡到了玄墨儿来叫他起床。
玄墨儿顶了一篷斗笠,刚刚进门就将斗笠摘下挂于墙上。
薛砚看着门外‘噼噼啪啪’的冰雹一个接一个地落下,这看似不起眼的小屋竟是毫无一丝破损。
玄墨儿将手里冒着热气的地参果捧到薛砚身旁,道:“前头我来敲了一次门,见你还睡的正香,回去就把地参果放进锅里热着,眼见着快中午了,心想你也快该醒了,就重新拿来,薛公子昨夜想必没睡好,今天才起来的这么晚。”
玄墨儿一番说辞,薛砚便猜测莫不是玄墨儿知道这血砚内中的秘密?是了,玄墨儿自小是跟她舅舅离羽长大的,血砚之事定然知晓。
薛砚接过玄墨儿手中的地参果,咬了一口,正措辞着该如何开口,玄墨儿就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
“我爹说他和舅舅一块把你收为徒弟了,你真是运气好,我舅舅人心肠可好了,他教人东西也有趣。我八岁那年他教我轻功,我那时候走在冰面上就会滑倒,他就找了一根绳子,把我吊在半空,让我练习步法,后来我就真的学会了,起初我还吓得难受,后来就觉得人在半空可好玩了,能看到好多小动物,还有他们在雪地上奔跑跳跃。”
薛砚将手中吃了一半的地参果放到桌子上,心道,被吊在半空也算得有趣?不会是被虐待傻了吧?
“玄姑娘,薛砚有一事不明,关于血砚一事,想向姑娘讨教讨教。”
玄墨儿将椅子搬到门口,坐下看着外面啪哩啪拉的冰雹一个一个落到地上,把白茫茫的地面砸出一个一个的小坑,再从坑里弹跳出去滚出老远。
“这个,我不知道,爹和舅舅没有对我说过,现在他们把血砚给了你,竟是没告诉你其中的秘密吗?”玄墨儿奇道
薛砚茫然摇摇头,道:“没有,两位师父什么也没有对我说,只是说我是这方砚石的有缘之人。”
玄墨儿也是一头雾水,道:“那,这方砚台可有什么不同寻常?”
薛砚便把昨夜之事一一道来。听得玄墨儿是又惊又奇。
玄墨儿听完薛砚的叙述,便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我去找舅舅问个清楚去。”
说完也不等薛砚答话,焦急忙慌地就戴了斗笠奔了出去
离羽跟卫纤正在房中收拾东西,明日住了冰雹,他们就要下山了。
卫纤看着玄墨儿一头撞进门里,就嫣嫣一笑,道:“玄墨儿是来帮我和你舅舅收拾东西的么?”
玄墨儿将斗笠摘下放到门后,转了身道:“才不是呢,我巴不得把你们的东西全留在这,谁还要帮你们收拾。”
卫纤笑笑,不再作答。
离羽将手里的弓箭挂到墙上,道:“这把弓箭不带了,到了山下也是用不到。留给你罢。”
玄墨儿道:“全都带走好了,谁要稀罕你那把破弓箭,要也是要柄新的。”
离羽叹了口气,道:“墨儿生气了?舅舅和姑姑不过是去山下,又不是到多远的地方去,你想舅舅了就下山去找舅舅喝茶,不是很好么?”
玄墨儿笑,笑得没心没肺,道:“我才不呢,你们走,我也走,明日我就跟薛公子离开这,反正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好好出去看看。”
离羽默然,半晌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道:“纤,你去看看还有什么可以带的没有,顺便看看‘黑爷’,它跟了我三十多年了,如今要分开,心里定然难受。”
卫纤应了一声,便折出屋门。
房间里离羽坐在桌前兀自喝茶,玄墨儿站在桌前撕扯着衣襟。
“墨儿置气了?”
“.......”
“墨儿心里怨舅舅?”
“........”
“墨儿不想让舅舅下山?”
“.............”
“嗯,墨儿果真是生气了。”
玄墨儿再也忍耐不住,‘哇’地一声就嚎啕大哭起来。
“舅舅一定要走,墨儿知道舅舅和纤姑姑好不容易才在一起,墨儿也希望舅舅和纤姑姑幸福,墨儿就是,墨儿就是舍不得舅舅,舍不得纤姑姑,舍不得.....”
呜咽声将后面的话遮了去。只剩低低的啜泣声。
离羽起身抚抚玄墨儿的头道:“墨儿,舅舅浮萍半生,如今心有归属,舅舅不想再让你纤姑姑守着这座冰山一辈子。再说,舅舅本性也不是愿意呆在一个地方终老之人,墨儿长大了,要学着照顾自己,至于你想跟着薛砚出去见识见识,也并无不可,薛砚此人责任心重,舅舅和你爹都放心你跟着他出去游历。只是,舅舅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们二人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行走江湖切记不可意气用事,否则,只会招来灾祸。”
玄墨儿点点头,道:“舅舅,薛公子昨夜怕是见到砚灵了。”
离羽摇摇头道:“那不是砚灵,那女子大概是红馥吧。”
玄墨儿奇道:“舅舅知道?那为何不与薛公子说明呢?”
离羽道:“我初得血砚那晚,那个叫红馥的女子也找过我,只是被我拒绝了,我没兴趣做什么血砚的主人,是以也不愿跟砚灵做什么交易。不过,那女子与薛砚无害,只是你要告诉薛砚,不要做了砚灵利用的工具。”
玄墨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只要让薛砚不被砚灵迷惑就可以吧?”
离羽道:“嗯,墨儿回去吧,等会我跟你纤姑姑要把东西全部装好。顾不得你了。”
玄墨儿拾起门后的斗笠,重又走进漫天的冰雹里。
第十二章 冰坳
雹子下半夜的时候就停了,若这宜水居不是有离羽用法力护住,早就被雹子砸得废墟不剩。而今借着将将露头的月光清辉,就可以看到满地如钻石闪闪发亮的冰雹碎片。
玄墨儿站在窗前没有一丝睡意,天亮之后,舅舅和纤姑姑就要下山了,薛砚也要去那个什么叫做‘冰坳’的地方领罚。玄墨儿想跟着薛砚一起去,但是想到她走了之后,砚香谷就只剩她爹爹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是以都已经是四更天了,她也没能睡去。
冥思苦想良久,她还是决定跟着薛砚出去看看。反正她爹历来清静惯了,她就出去一年半载,很快就回来。
第二天天晴的很好,甚至连风都没有,雪山上难得有这么好的天气。
离羽和卫纤带的东西并不很多,起初是收拾了几个包袱,但是后来离羽一一看过之后就都扔了出来,说是带足银票外加几套衣服就够了,去了山下,只要有银子什么都可以现买来用。卫纤也是同意,所以就只带了两个包袱,都是卫纤和离羽的随身衣物,另外就是些碎银子。
玄宗天将离羽他们送出砚香谷,心里还在纳闷,玄墨儿和薛砚二人竟是许久也未出现,薛砚明明是说好了送走离羽和卫纤再上路,离羽和卫纤都下山了,也没见到他的踪影。
玄宗天折回宜水居,想看看玄墨儿是不是因为离羽和卫纤走了,躲在房中偷哭,却连敲几下房门,也没听到屋里有响声,遂推门而入,但是入眼处,房中一个人影也没有,正想着是不是跑去小白那里哭诉去了,转身就瞥到留在桌子上的书信。
玄宗天上前两步,将书信拿起来观看,只见上面只写了四个字,‘冰坳,勿念。’
遂摇摇头,道:“这丫头,真是不让人省心。由她去吧。”
冰山道上。
两面厚厚的冰壁万余丈高,夹在当中的小路布满厚雪,踩在上面咯吱咯吱的响,玄墨儿抬头望望白茫茫的天,只如一道线划破了山脉,除了高还是高,初晴的天空湛蓝如洗,雪山的冰峰在阳光的照耀下煜煜夺目。
玄墨儿叹口气,这条小山道是她知道的唯一一条通往坳里的路,薛砚所说的‘冰坳’常年有人在那凿冰,凿的冰都是运到镐京,供王公大臣避暑用的。她想,雪山上唯一一个有人凿冰的地方就是坳里了,她十岁那年跟离羽去猎雪狼,一路追到了坳里,那时她看到有人在那凿冰,穿的还很单薄,有一个年迈的老头冻晕在雪地里了,一个穿着很厚的人衣服胸前写着兵字,拿着鞭子狠劲地抽打那个昏过去的老头,她看不下去,就把雪狼赶下山坳里,趁着慌乱,就和离羽把那老头救了,后来,那老头养好了伤就下山去了,她也不知道老头去了哪里。
想着薛砚要是去那里领了罚,肯定是会受虐待的。
薛砚只是一直向前走着,心里却没玄墨儿想的那般多。
玄墨儿跑了两步追上薛砚,道:“薛公子,你知不知道冰坳是个什么地方?”
薛砚回道:“我不知道,不过路上听差大哥也讲过一些,说是挺冷的,而且每天休息的时间很少,多数时间都是在做工。”
玄墨儿赞同地点点头道:“是啊是啊,那年我还看到他们用鞭子抽凿冰的老头,那老头差点就死了。”
薛砚止住脚步,看着玄墨儿道:“竟有此事?”
“嗯,要不薛公子还是别去了吧,你是个书生,又没干过重活,要是受不了劳苦,会被他们打死的。”玄墨儿担心道。
薛砚并未搭腔,依旧是朝前走着,道:“朝廷虽说历来对奴隶严苛,可以任人打骂,但是我还不是奴隶,他们也断然不敢放肆。”
玄墨儿看着固执的薛砚,微不可见的摇摇头,甚感无奈。
转过一个叉路口,积雪便没有之前那般厚,又走几步,便踩在了厚厚的冰层上,低头看去只如走在水晶砌成的地板上,冰凌透切,如镜面,似浮波。
薛砚着实见识了什么叫冰厚三尺,什么叫九天玄冰。
二人小心翼翼地踩在光滑的冰面上,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跌倒。
冰面一路延伸向下,四周都是突兀的雪峰,远远望去这里就如一个带着豁口的碗。下面的冰面上用冰砌着几个圆顶的冰屋,看着形状就像大草原上的蒙古包,周围站着几个官差手里拿着鞭子,一旁拿着冰锹凿冰的奴隶们身着单薄,艰难地挥动着手里的冰锹。
就在奴隶堆里,有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已经冻得瑟瑟发抖,握锹的手已是冻烂了一大片,滴着血。
持鞭的官差看到滴在冰上的鲜血把将将凿好的冰块染红,挥手就将鞭子抽在了男孩的身上,男孩一阵抽搐便倒在冰里。
薛砚也顾不得路滑,急急跑了过去。
玄墨儿跟在后面也是加紧脚步。
待扶起地上的男孩,薛砚便一脸的怒气,指着挥鞭的官差道:“他不过是一个小孩子,你看看他的手都已经冻烂了,你就没有一点人性吗?你的家中就无儿女么?”
持鞭的官差看着薛砚道:“我说,你是谁啊?我怎么管犯人用得着你插嘴吗?你是活得不耐烦了还是怎么着?敢管大爷我的事情?”说着就要把鞭子抽向薛砚。
玄墨儿眼疾手快,一把将鞭子握在手里,道:“尔等酷吏,活在世间真是祸害。”说着就要将持鞭的官吏杀了。
薛砚拽住玄墨儿的手,道:“他毕竟是朝廷官吏,玄姑娘还是放了他吧。”
玄墨儿内心有气,尤其觉得薛砚这人过于好心,但还是将手里扯住的鞭子松开了,不过玄墨儿暗中加了几分力,甩出鞭子的同时,就把那官吏给远远抛了出去。只听得冰壁被撞得‘乓啷’一声,那官吏就摔在地上哀嚎起来,一边哀嚎还一边喊着:“你们真是不想活了,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乃是皇上亲封的‘凌人’,你们敢对我不敬?来人啊,把这两个不明来历的人抓起来,抓起来。”
薛砚皱皱眉头道:“你私用酷刑已是触犯君威,如今还以一个小小的‘凌人’官职欺压臣民,此事若是被厉王知道,你有几个头怕是也不够砍。”
那官吏似是被薛砚的话一时震住,呆愣半晌才转醒过来,道:“你们,你们休得胡说,山高路远,此事定然不会传到镐京,只要把你们二人灭口,这里的事情就不会有人知道。”
说着一群官兵便将薛砚和玄墨儿团团围在当中,正在凿冰的奴隶们都是惊惶地跑到一边,缩在一起,喊着:“不要杀我们,不要杀我们。”
玄墨儿看着嚣张的官兵,心底怒火再也压制不住,道:“好一帮没有良心的畜生,白白披了一张人皮,自你们大周朝覆灭了殷商后,励精图治,奋发强国,如今到了你们这代,竟是心肠恶如妲己妖妃,今天,玄墨儿就替天行道,斩了你们这帮狼心狗肺之徒,我倒要看看你们有些什么本事,一起上吧。”
说着左手扬起,从掌心慢慢凝结出一片玄黑,慢慢升腾,半晌聚成水团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