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画虎不成反类犬（上）

　　解耀先误打误撞，确实是坏了哈尔滨警察厅副厅长原田菀尔三等警监，和特务科科长“笑面虎”高胜寒三等警正密谋的大事。
　　那高胜寒不愧是小日本鬼子“谍王”土肥原贤二的得意门生，有两把刷子。他非常注重培养自己的谍报网络，搜集大量的，看似无用的情报，从中提取有价值的东西。高胜寒的存在，对于所有的谍报组织来讲，都是个不小的威胁。
　　国际间谍奥古斯特•冯•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案，使得小日本鬼子关东军司令吉田寿造大将十分恼火。《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旦被老毛子的GRU获得，倾注“三大中国通”之一的关东军参谋长武田德重中将无数心血的《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将成为世界级的笑话，《富士山の雪》作战行动将不得不终止。要是那样，吉田寿造在陆军省将不再有发言权。如果勉强为之，就需要对《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进行重大调整。不仅高额的成本关东军难以承受，就算排除国内高层和国际上的压力，取胜的希望也很渺茫。所以，吉田寿造严令关东军宪兵队司令官兼“大满洲帝国”的警务部长黑田龟四郎中将限期破案，务必在《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泄露之前抓获或击毙霍夫曼。
　　原田菀尔领受了负责侦破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案之后，深感责任重大。他十分清楚，这样的大案，仅靠哈尔滨保安局的力量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让警察厅特务科的满洲人介入，完成侦破的可能性才更大。原田菀尔本想越过高胜寒，直接给特务科特别行动队的队长周毅普警佐下达命令，但再三斟酌之后，决定还是先找高胜寒。
　　原田菀尔十分讨厌高胜寒的狡诈，对大日本皇军不是百分之百的忠诚。高胜寒进入他的办公室之后，他故意把高胜寒晾在一边，警告高胜寒规矩一点。直到他觉得差不多了，这才装作才发现高胜寒进了他的办公室，客客气气的请高胜寒坐下。
　　“你个瘪犊子玩儿意装犊子装惯了咋的？不装能死呀！”高胜寒心中对原田菀尔恨极，却不敢放肆，大哈着腰，笑眯眯的说道：“报告原田厅长……”
　　“桥套马得库大赛意（请稍等）！”原田菀尔很严肃的举手制止了高胜寒，接着用日语叽里咕噜的说了一通，意思是说：“我和你们说过很多次，我是副厅长，厅长是王贤烨三等警监！你请坐！”
　　高胜寒吓得赶紧深鞠一躬，十分卑微的连说不敢。并用日语奉承道：“在卑职的眼中，只有原田先生是厅长！”
　　原田菀尔不愿意再和高胜寒说伤脑筋的废话，和他扯起犊子来没完没了。他笑了笑用汉语说道：“高科长，难怪土肥原将军喜欢你。呵呵……咱们满洲有一句俗话，叫做‘站趄难答对’，高科长不坐，咱们怎么商量事情呀？”
　　高胜寒这才给原田菀尔鞠了一躬，连称“卑职知错”，只把屁股的三分之一坐在了原田菀尔对面的椅子上。
　　原田菀尔喜欢谈话直奔主题，他简略介绍了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案之后，从档案袋中拿出一张霍夫曼的照片，递给高胜寒，说道：“这是霍夫曼的照片。他的照片你可以拿走，但是霍夫曼一案的资料只能放在我的保险柜里。”
　　霍夫曼在哈尔滨也算是一个名人。作为哈尔滨警察厅特务科科长的高胜寒，就算没见过霍夫曼本人，怎么会没见过霍夫曼的照片呢？高胜寒双手接过霍夫曼的照片，煞有介事的详细打量着，脑子里却紧张地思索着侦破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一案的思路。
　　另外，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事在谍报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高胜寒既不能说知道，也不能说不知道。说不知道原田菀尔是决不会相信的，甚至可能会引起原田菀尔的怀疑。说知道也不行，原田菀尔会责怪他为什么不早报告？把有关资料交给他。这就成了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这种只赔不赚的买卖高胜寒是不会干的。所以，只要原田菀尔不明着问，高胜寒就干脆给原田菀尔来一个装傻充愣。高胜寒培植的自己的谍报网，原田菀尔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只要高胜寒的所作所为没有威胁到“大日本皇军”和“大满洲帝国”的利益，原田菀尔就睁一眼闭一眼了，难得糊涂嘛。
　　高胜寒知道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一事之后，收集了大量有关霍夫曼的资料。尤其是霍夫曼当年身边的那些人，现在都干些什么，有没有什么可疑的行为。没有原田菀尔的命令，高胜寒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派他的密探监视霍夫曼可能的藏身地点。
　　高胜寒的笑总让人感觉到透出一丝奸诈，从而感觉到不安，充其量是个老狐狸而已。周毅普就不一样了，他的笑显得是那么和蔼，让人觉得心里边暖烘烘的，愿意和他交心。
　　原田菀尔的控制欲极强。高胜寒私人的谍报网究竟有多大规模，都是些什么人，原田菀尔根本不掌握，这是他难以忍受的。所以，原田菀尔总觉得高胜寒过于狡猾，他的脑瓜子后面还有一双眼睛，或者说脑后有反骨，久后必反。他对高胜寒并非只是简单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仅仅只是利用而已。从这一点上来讲，原田菀尔就更加信任特务科特别行动队队长周毅普警佐了。那周毅普不仅对自己毕恭毕敬，凡事请示，而且把他的私人谍报网向自己和盘托出。周毅普的所有活动都在原田菀尔的掌控之中。
　　半晌，高胜寒这才双手把霍夫曼的照片送到原田菀尔面前，笑眯眯的“马鹿马鹿哒”、“稀里糊涂嘎”的感谢了一番原田菀尔后又请示。意思是说：“首先，感谢原田厅长对我的信任！我有一点粗浅的想法想向原田厅长汇报，不知道可不可以？”
　　原田菀尔点了点头，客客气气的说：“请讲”
　　高胜寒这才毕恭毕敬的“马鹿马鹿哒”、“稀里糊涂嘎”的卖起了关子。翻译过来，意思就是：“卑职认为，霍夫曼在哈尔滨的党羽很多。皇军宪兵队地毯式的搜查，事倍功半的结果并非意料之外。有一个历史故事，卑职可以讲给原田厅长吗？”
　　为了表示亲近，原田菀尔索性直接称呼高胜寒“胜寒君”，让他别客气没继续说下去。
　　高胜寒的日语当真了得，他竟然用日语给原田菀尔讲起了中国古代的一则历史故事。那就是《晏子春秋•内篇谏下•第二十四》。
　　话说中国春秋时代齐景公帐下有三员大将，包括公孙接、田开疆、古冶子三人，他们战功彪炳，但也因此恃功而骄。晏子为避免三员大将造成未来可能的祸害，建议齐景公早日消除祸患。晏子设了一个局，让齐景公把三员大将请来，赏赐他们三位两个珍贵的桃。可是，三个人无法平分两个桃。于是，晏子想出一个办法，让三员大将比功劳，功劳大的就可以获得一个桃。公孙接和田开疆都先报出他们自己的功绩，分别各拿了一个桃。古冶子认为自己功劳更大，气得拔剑指责公孙接和田开疆。公孙接和田开疆听了古冶子的功劳，也自觉不如，羞愧之余便将桃让出并自尽。古冶子虽然获得了桃，却对先前羞辱别人吹捧自己以及让别人为自己牺牲的行径感到羞耻。古冶子因此也拔剑自刎。
　　“笑面虎”还没讲到一半，精通中国历史的原田菀尔就已经知道高胜寒讲的是运用计谋杀人，兵不血刃地除掉三个威胁极大的“二桃杀三士”故事。原田菀尔骨子里很高傲，不愿意抬高高胜寒，显得自己太笨。于是，待高胜寒讲完之后，原田菀尔笑了笑用日语问高胜寒：“胜寒君是想把霍夫曼当做引诱间谍来争的‘桃子’吗？”
　　“原田厅长英明，不愧是满洲著名的中国通！”高胜寒谄媚的向原田菀尔竖了一下大拇哥，大拍马屁之后接着说道：“卑职正有此意！据卑职了解，霍夫曼只是一个情报贩子，他不会效忠任何组织，他只效忠银子。霍夫曼窃取《富士山の雪》一案在谍报界已经是公开的秘密，多如牛毛的谍报组织的黑手都会伸到哈尔滨。他们就像非洲大草原饥饿的鬣狗一样，正在等待草原之王狮子捕猎到猎物，然后蜂拥而上！”
　　原田菀尔听到这里，点了点头说道：“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原田厅长高见，满洲古老的典故您运用自如！”“高胜寒实在是无耻之尤。为了讨好原田菀尔，表达他效忠小日本鬼子炮制的伪“大满洲国”的忠心，竟然把“中国古老的典故”，说成“满洲古老的典故”。也不怕恶贯满盈之后，无颜与教他国语的老师相见。
　　原田菀尔笑了笑，又点了点头说道：“看来高科长早就考虑好了，已经胸有成竹。那就把你怎么让敌对的谍报组织来抢霍夫曼这个‘桃子’，而自相残杀的想法说出来吧！”
　　“原田厅长当真明察秋毫、洞若观火！呵呵……卑职这一点小小的伎俩在您面前不足挂齿，不足挂齿！”高胜寒脸皮之厚，当真无出其右，卑鄙无耻之能，就算是金庸金大爷的名著《鹿鼎记》中的韦小宝韦爵爷来了，也定当自叹不如。
　　原田菀尔不愿意再和“笑面虎”扯犊子，又催促他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高胜寒这才把他《釜底抽薪》、《引蛇出洞》的想法滔滔不绝的说了出来：“卑职特务科中有个白俄裔，名字叫做‘波戈洛夫斯基•斯塔谢耶维奇•伊凡诺夫’的部下，身材和相貌很像霍夫曼。卑职想让伊凡诺夫乔装霍夫曼，然后……”
　　高胜寒想法的大意是，大可没有必要把所有资源都用在搜捕霍夫曼上。霍夫曼虽然得手，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霍夫曼冒着这么大的风险窃取《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只是为了钱财。宪兵队把哈尔滨翻了一个底儿朝上也没找到霍夫曼，那些个谍报组织比起宪兵队的反谍力量来，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自然也很难找到霍夫曼。
　　与其充当辛辛苦苦搜寻霍夫曼的捕蝉螳螂，莫不如设个局，把在暗地里虎视眈眈盯着宪兵队一举一动的那些黄雀一网打尽。就算找不到霍夫曼，要是没有了买家，霍夫曼手中的《富士山の雪》作战计划就一文不值了。
　　高胜寒说到这里，原田菀尔点了点头，嘟囔了一句：“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也！接下来呢？”
　　高胜寒心胸狭窄，对大汉奸、大流氓李玖鹏心怀忌恨。那李玖鹏仗着和原田菀尔的密切关系，以及时不常的给警察厅捐钱捐物，向来不把他这个特务科的科长放在眼里。他高胜寒的权利虽大，一时半会儿还真的就奈何不了这个李玖鹏。高胜寒早就想好了算计李玖鹏的诡计，那就是他要把抓捕那些黄雀的战场摆在李玖鹏是大股东的“丽春院”，而且借助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的手捣毁“丽春院”，出一口恶气。
　　当高胜寒把自己的打算说完之后，原田菀尔盯着高胜寒的眼睛，疑惑地问道：“胜寒君，你为什么把抓捕敌对谍报组织间谍的地方选在‘丽春院’？”
　　高胜寒毕恭毕敬的回答道：“报告原田厅长！‘丽春院’这个地方便于布控。敌人只要进了‘丽春院’，那就是插翅难逃。再加上英勇无敌的横田太君，整个浪儿那就是瓮中捉鳖！”
　　原田菀尔打心眼儿里不愿意让哈尔滨宪兵队的人掺和。但是，摄于宪兵队队长岛本敬二大佐手里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他也不愿意和岛本敬二把关系搞僵。既然高胜寒请求宪兵队特高课协同行动，那就让宪兵队特高课课长横田正雄冲锋在前吧。至于“丽春院”的大股东李玖鹏，只能自求多福了。
　　果然，满肚子鸟气无处发泄的横田正雄毫不客气的把“丽春院”砸了一个稀巴烂之后，“丽春院”停业了好久才恢复营业。但是生意一落千丈，已经大不如前。李玖鹏除了找原田菀尔诉苦，不敢惹横田正雄。中国有一句老话，叫做“民不与官斗”，李玖鹏深谙此道。他虽然不敢直接找高胜寒算账，但是，给高胜寒挖个坑、设个套的事儿还是没少干。以至于二人之间勾心斗角，发生了一系列龌龊的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