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猎狐行动（上）

　　很快回到了招待所，侦察兵们一见战智湛回来了，不由得愣了愣。还是“猴子”的脑子快，调侃道：“唉呀妈呀……我还以为老战和小情人卿卿我我的把兄弟们都忘了呢。”
　　“你个死‘猴子’！糟践人没这么糟践的！你把哥们儿当成啥人了？哥们儿是有了老婆就忘了哥们儿的人吗？”战智湛嘴上说着，眼睛却四处撒嘛着，一点那也没闲着，一眼看到“笑面虎”安然无恙地正捧着一碗老友面蹲在角落吃得津津有味，这才放下心来。
　　“御猫”笑道：“我说老战，你整那么大个纸箱子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回来了？”
　　“乖乖隆嘚咚，猪油炒大葱！大哥你啥前儿也变得就想着吃了？”战智湛把装着80式冲锋手枪的纸箱子放到桌子上，得意洋洋笑嘻嘻地说道：“呵呵……大姑娘小媳妇都来瞧呀！瞧瞧俺给你们带回啥宝贝来了！”
　　说着，战智湛从纸箱子中拿出了80式。“金钱豹”一见，两眼顿时烁烁放光，大叫道：“80式冲锋手枪！唉呀妈呀……老战你可真神，这是打哪儿踅摸来的！”
　　“金钱豹”嚷嚷着，冲上前来，一把抢过战智湛手中的80式，又从纸箱子中翻出皮质枪套来，“咔哒”一声接在80式的握把上，双手端起来对着天棚瞄了瞄，又问战智湛：“还有一把专用匕首枪托呢？你可千万别跟我留一手，说你没有！”
　　战智湛两手一摊，愁眉苦脸地对“金钱豹”说道：“这个俺真没有！”
　　“金钱豹”冲战智湛瞪了瞪眼没说话。侦察兵们纷纷围了上来，“黄鼬”十分羡慕地说道：“我说老刘呀，我可真宾服你！你说这枪叫80式冲锋手枪？你是怎么知道这枪还有专用匕首枪托的？”
　　“金钱豹”得意洋洋地说道：“这枪一九八〇年设计定型，所以叫‘80式’。80式冲锋手枪特别注重人机工效和实用性，既继承了毛瑟手枪以枪套做抵肩枪托的传统思路，还结合特种兵携带匕首的实际情况，可以用匕首当抵肩枪托实施射击。”
　　“笑面虎”擦了擦嘴角，“嗝儿”的一声打了一个饱嗝，走了过来笑眯眯地问战智湛：“我说老战，你也忒厉害了！这枪是哪儿踅摸来的？”
　　战智湛赶紧回答：“报告分队长！是钱参谋长送给俺试用的！”
　　男人爱抢，那是因为每个男人的心中都藏着一头猛兽，征服和暴力是男人的天性。因此，每个男人天生都有着对枪的渴望和喜爱，可以说没有哪个男人能够抵挡住枪的诱惑。
　　“草原孤狼”也可能成心想恶心恶心“金钱豹”，他拍了拍战智湛的肩头，笑嘻嘻地说道：“我说老战同志，还是你够哥们儿意思，整把新枪来，大家伙儿都能稀罕、稀罕。可不像有些同志，整把79狙比他媳妇儿还宝贝儿，谁都不许摸、不许碰！”
　　“金钱豹”翻了翻眼皮，对“草原孤狼”说道：“你个‘野狼嚎’说什么乱七八糟的呢？我绝对不是吝啬，你动了我的79狙之后，我还得把79狙归零，老费事了！”
　　“大灰狼”这个时候自然要帮腔，对“金钱豹”笑道：“我说老刘，你可真哏儿！别我们问嘛，你都给我们来个窝脖儿，还‘归零’呢。”
　　“金钱豹”满脸的无辜，说道：“我说的是真的！不只是79狙，所有的狙击步枪都需要经常有规则地进行确认或调整。‘归零’就是将狙击步枪光学瞄准镜的零位诸元调整得与实际零位相符，使狙击步枪能在预定的距离之上准确地命中目标。”
　　“御猫”也许是要为“金钱豹”解围，笑着说道：“我说老战，能打两枪不？”
　　战智湛拍着胸脯说道：“大哥都说话了，一点毛病也没有！钱参谋长给了俺十只备用弹匣，每只弹匣二十发子弹，咱们每人打十发子弹，还余富五十发呢。”
　　在侦察兵们的大笑声中，“笑面虎”笑眯眯地说道：“中了！中了！哎呀我的妈呀！这好人都让老战当了。呵呵……我说你们这帮臭小子，还去不去逛街了？”
　　“去！当然去！那是必须去的！”侦察兵们欢笑着开始起哄了。
　　看起来，“笑面虎”的心情很不错，他又对侦察兵们笑嘻嘻地说道：“那大家伙儿是去打仗呀，还是去逛街呀？每人只留下一件短家巴什儿，其它的存招待所枪柜里去。”
　　战智湛排着队存装备时，想了想，把80式插入皮质枪套挂在脖子上，又抓了五只备用弹匣装进兜里。存完了装备，战智湛见“猴子”东张西望的不知在看什么，就拍了拍“猴子”的肩膀，双手掐腰，挺胸腆肚，笑嘻嘻地说道：“小鬼……俺咋样呀？”
　　“猴子”身边的“东北虎”上下打量了一番战智湛，连连点头，把手里的烟掐灭，一本正经地微笑着说道：“嗯……整个浪儿一个混进我军内部的汉奸特务！现在要是拍电影，老战你演汉奸不用化妆。哈哈……我说老战，你瞅瞅你是演《地道战》里边啦的汤司令呢，还是演《地雷战》里边啦的特务队长？”
　　在侦察兵们的笑声中，战智湛挠了挠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整点儿啥磕儿来对付“东北虎”，不知为何理屈词穷了。他只好讪讪地跟在众人身后，向招待所的大门外走去。
　　侦察兵们来到县城石头铺成的街上，沿着街道东张西望，互相说着闲话，毫无目的的逛着。哇靠，县城里的店铺真多，多数是买烟酒的，人来人往的还挺热闹。行人当中有很多是像侦察兵们一样当兵的，还有不少女兵呢。侦察兵们在山沟里呆久了，突然来到这小县城，大有闲逛在北京王府井商业闹市的感觉。战智湛诗兴大发，随口吟起杜牧的《江南春》：“千里莺啼绿映红，水村山郭酒旗风。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
　　县城不是很大，没有多久，侦察兵们就来到了环绕着县城的小河边。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这里有一个不小的集贸市场。牲口市场在集市的尽头接近河滩的地方，是个空场上钉了些木桩，拉着几根大绳子，绳子上拴着些牛、驴、骡、马之类。场外的人围了好几层，很难找到个缺口挤进去。用“人山人海”这个词儿形容县城的集市一点儿也不算夸张。男女老少穿着各种各样的衣裳，拿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掺和在一起，揉成了一个整块儿似的，你挤我，我挤你，推来拥去；身子瘦小灵巧的人沾了光，身体胖的，块头大，再笨重一点儿的，那可就倒霉了。不要说背着筐、挑着担子的人，不能从这条正街上通过，就是光挎着一个篮子，也得举到头顶上去。可以这样说，如果这会来一阵子瓢泼大雨，保险湿不着地皮。
　　所有的人都是快活的，被谁踩了一下子或者撞了一下子，既不会吵闹，也不会横眉立眼，连理会都不理会。所有的人兴致都是那么高，碰见卖什么的都想挤到跟前看一看，买与不买，总得开开眼。所有结着伴的人都在大声喊叫，有多大劲儿使多大劲儿，不喊叫他们就会失掉联系，不用最大的声音，扒在耳朵边说，也不用想听清楚说什么。
　　刚刚改革开放的中国农村，确实有一些人富了，集市也就自然而然的红火起来。从油盐酱醋、日常用品到集市贸易遍布乡村集市，刚兴起的农贸市场的价格显然要比国营商店便宜得多。市场就是这样，市场一旦活跃了，资金就会“哗哗啦啦”的流来了。就是一向看不起乡下人的城里人也嗅到了商机，拉着一车车的化肥、家电、日用品往乡村集市跑。于是乎，拉着蔬菜的来了，拉着面粉的来了，载着锅碗瓢盆的也来了。乡村热闹了，老百姓的生活活跃了。
　　征尘尚未洗去的侦察兵们有很多来自农村，他们见到这繁荣兴旺的景象自然是感触良多。他们不愿意挤到人群中去，只是兴高采烈的站在路边看热闹。这里离炮火纷飞的战场并不远，这里一轮崭新的太阳似乎那么热烈，那么动人，那么祥和。这对于踏着战友的尸骨前伏后继，“军歌应唱大刀环，不灭越奴誓不还”的侦察兵们来说，是最快乐的时刻。
　　战友们都在感慨这太平盛世的景象，战智湛的心中可是紧张得要命。他不大不小的眼睛犹如雷达般从左至右，又从右至左不停地扫描着人群，试图从那里面发现异常。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手心全是汗水，更糟糕的是额头也冒汗了。突然，战智湛眼睛的余光发现街边的人群中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飞出来一个黄橙橙的东西，直奔“笑面虎”的脑袋。
　　“不好！”战智湛大惊失色，奋不顾身的一个鱼跃向“笑面虎”扑去。几乎就在同时，“笑面虎”本能的一低头，躲避那个不知从何处飞来的桂橙。“笑面虎”就这么万幸的一躲，那黄橙橙的桂橙自然打不中他，一颗子弹却紧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无巧不巧地正打在一个背着筐路过的瑶族老人的腿上。飞来横祸让那老头儿一跤跌倒，杀猪般惨叫起来。
　　就在战智湛扑倒“笑面虎”的瞬间，第二颗子弹打在他们身边的路石上，溅起一溜火星。“眼镜蛇”只比战智湛慢了零点几秒，也飞身扑在“笑面虎”身上，去阻挡可能飞来的第三颗子弹。从弹道可以判断，开枪的杀手一共有两个人，即开第一枪的一号杀手，以及辅助或掩护一号杀手的二号杀手，也就是补第二枪的杀手。现代的狙击任务一般以小组的形式完成，通常包括一名狙击手和一名观测员，后者有时候也是第二狙击手。
　　一号狙击手正是越军在抗美救国战争中击毙美军上校安吉尔•塞巴斯蒂安的著名神枪手、共和国英雄洪勇男中尉，并缴获了安吉尔•塞巴斯蒂安所使用的配莱瑟伍德九倍ART瞄准镜的XM21式狙击步枪。洪勇男一战成名，在黎英贤举荐下，也是为了躲避美国佬特种部队的追杀，被保送到克格勃狙击学校学习。为了在这次“猎狐行动”提高击毙“笑面虎”的概率，洪勇男做了充分准备。他特意带了二十发XM21式专用的“达姆弹”。
　　而二号狙击手则是“影子部队”的阮春唐少尉。阮春唐少尉没参加过狙击训练，也就是在部队实战经验比较丰富的官兵中优中选优的所谓“神枪手”。
　　“金钱豹”之所以能够先于其他战友发现越军狙击手的位置，这和他曾经参加过为期一个月的“神枪手集训班”是分不开的。实质上，不论是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还是受过专业训练的狙击手，在突然遭受敌方狙击，能从第一发狙击子弹，就推算出敌方狙击手大致位置的，实在是很难得。因为敌方狙击手是采用伏击战术，所用大都是旋着消音器的狙击步枪。而一个没有思想准备的一般人，是不可能长时间保持高度戒备的。绝大多数人是在敌方狙击手开第一枪之后，这才得到被狙击的警讯。有经验的人，在敌方狙击手再开第二枪时，才能精确判定敌方狙击手方位，进行反狙击。
　　“金钱豹”察觉“笑面虎”出现危险时比较晚，他在扑向“笑面虎”身上的同时，已经发现了狙击手的大概位置。他拔枪在手，反手冲着一号狙击手的位置“啪、啪、啪”就是几枪，大喊道：“二点钟方向！十一点钟方向！狙击手各一名！”
　　“御猫”的出枪速度极快，他是不可能给杀手再开枪的机会的。“金钱豹”的枪还没响，他已经拔枪在手，待“金钱豹”报出方位后，“御猫”冲着十一点钟方向的二号狙击手位置“啪、啪、啪”就是一连串的急促射，瞬间就打空了54式中的子弹。
　　战智湛对于自己没有提前发现越军狙击手，感觉到又羞又怒。他的眉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脖子上暴起了一道道青筋，眼睛里闪烁着一股无法遏止的怒火。他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战智湛推开身上的“眼镜蛇”，翻身坐了起来，拔出身上的80式，掰开保险后，对准二点钟方向越军狙击手的位置“哒哒哒”就是一梭子。
　　枪声一响，原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顿时“轰”的一声炸了营。受了惊吓的人们不管是卖的还是买的，都惊慌失措，哭爹喊妈，大呼小叫，毫无目标的纷纷东躲西藏，南奔北窜。以至于装着菜的担子被人踢翻了，踢翻了菜担子的人又被菜担子拌了一个嘴啃泥。摔了一个嘴啃泥的人很倒霉，还没等他爬起来，身上不知添了多少大脚印子，又绊倒了不知多少人。就连河滩的大绳子上拴着的那些牛、驴、骡、马之类，也竖起耳朵，恐慌地大叫。
　　“东北虎”大叫道：“不许乱开抢，别误伤老百姓！‘御猫’和‘骆驼’保护分队长！‘洱海鱼鹰’、‘大灵猫’跟我搜索二点钟方向！‘黑狐狸’搜索十一点钟方向！”
　　“东北虎”的喊声未落，他已经不顾一切地挥着54式冲了出去。“眼镜蛇”伸手去扶“笑面虎”，十分紧张、关切地问道：“分队长，你……你伤着哪儿没有？”
　　“笑面虎”皱了皱眉头，却仍旧笑眯眯地说道：“他奶奶的！这个死‘骆驼’，你说你使那么大的劲儿干啥，这一下子倒好，把我的咯嘞瓣儿咔秃噜皮了！”
　　战智湛转过头来，正想向“笑面虎”道句歉，却突然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正向县城外逃去。这个黑色的身影十分眼熟，他娘的！不是刚才那个扔桂橙的又是谁？
　　战智湛大叫了一声，脚下犹如安了弹簧，一下子蹦了起来，挥舞着80式嗷嗷叫着追了上去。“大灰狼”和“黄鼬”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是好，“笑面虎”抬头对“大灰狼”和“黄鼬”骂道：“你们俩咋还在这旮沓卖呆儿？还不立个整儿的去帮‘骆驼’！”
　　“执行！”“大灰狼”和“黄鼬”慌忙答应了一声，挥舞着54式向战智湛追去。
　　洪勇男中尉开了一枪之后，就知道今天的狙击行动失败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他一翻身，从桌子上跳下来，坐在地上边分解狙击步枪，肚子里边嘀咕着：“这个‘九尾妖狐’的命真大！七八十米的距离，就是不用瞄准镜，也能一枪打碎他的脑袋呀。可是，就在自己开枪的那一瞬间，打哪儿飞来的一个桂橙呢？是他妈的真巧，还是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