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成长

　　可以说，在陆晓渊住院的这半个月里，李丛珮除了悉心照料他的生活外，更重要的是她把另一种快乐带给了他。这种快乐有时候很直接，也很痛快。陆晓渊有时想，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像丛珮姐姐那样快乐地活着，但至少在这半个月里，他感受到了她的快乐。尽管有时候庸俗，但是，人只有在庸俗中活着，才能获得更大的快乐。在与李丛珮的相处中，他自然每天都会想起白露……
　　这天，是陆晓渊出院的日子。
　　李老板与李丛珮替陆晓渊办理了出院手续，要带他回厂房了。就在他们走出病房的那一刻，陆晓渊惊住了，在他面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不是别人，是白露。
　　看着陆晓渊，白露的眼泪夺眶而出。
　　陆晓渊痴痴地望着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白露问，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质问的语气。
　　“我是怕影响你的学习。”陆晓渊望着她说。
　　“这样就不影响了吗？”白露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是带着一股无法阻挡的力量。
　　“我这不是好好的嘛。”陆晓渊伸了伸胳膊，装作一副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白露无语。陆晓渊替她擦去眼泪。
　　“其实，晓渊做了一件好事，你应该替他高兴才对。”李丛珮说。
　　“我没事。”陆晓渊朝大伙笑了笑。
　　陆晓渊牵着白露的手，与李老板、李丛珮一起下楼了。李丛珮说：“今天是晓渊出院的日子，咱们应该好好庆贺一下。”李老板接着说：“这个自不用说，家里已经把菜摆好了，只等咱们回去吃了。老杨说，他还要当面谢谢晓渊呢。那天若不是晓渊及时发现和制止火势，后果不堪设想。”四人走出医院大门，坐上李老板的车，回厂房了。
　　回到厂房，李老板、老板娘、李丛珮、陆晓渊、白露、老杨等人聚在李老板办公室，喝酒吃菜为陆晓渊庆贺。其间，少不了李老板对陆晓渊的表扬，以及老杨对陆晓渊的感激。酒席散了后，白露要回去，在厂门口，陆晓渊再三对白露说：“回去后千万不能让白叔叔和立轩哥知道这件事。”白露说：“只要你好，我听你的。”说完，便向陆晓渊道别，离开了。
　　自从这件事发生以后，李老板便与小刑等人商量，以烧柴火这种粗放的生产方式炒制食品是否需要改进。其实，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已计划了好久了，一直想用煤来替换柴。但是，煤的成本很高，而且，用煤炒制出来的花生不及用柴炒制出来的花生口味好。但是目前，许多同行早已开始烧煤了。尽管烧煤有着诸多弊端，但是省事、出炉快，货品在市场上同样畅销。经过与大家的合议后，李老板决定烧煤。随后的几天，小刑便开始联络考察当地的煤炭价格，摸清底细后，李老板觉得煤价还可以接受，便开始着手用煤替换柴。同时，他决定再引进一批设备，增加葵花籽，进一步扩大生产范围……
　　不知从何时起，我们的生活已然换了一副面孔，那些朴素的、美好的、潜藏在人性深处的东西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人与人之间的隔膜、冷漠和距离。这种隔膜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恐惧。
　　如何摆脱这种恐惧，才能使人生安全、幸福？
　　这些看似有点哲学意义的问题，白立轩每天都会思考。作为学校的领导，每次召集大伙开会，除了必要的通知、训诫外，他经常会给大伙儿讲述自己对现实生活的感受和对未来学校前景的谋划。教师们很爱听他讲话，每一次散会后，总有一些教师跟他探讨到底如何把学生从应试教育的圈套中彻底解放出来，培养他们的能力。白立轩总是认真与他们交流，努力制订出最适合的方案供大家参考。渐渐地，他的治校才能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西街小学也从过去赴外校观摩一改外校人慕名前来听课、取经。学校的声名日益鹊起。
　　这天，第三节课下课后，吴冰娴夹着教科书回到办公室，白立轩正与一个教师谈话。待那教师走后，吴冰娴说：“我们班早上刚转来一个男生，末庄镇的，纪老师（六年级班主任）对他进行了测验，成绩非常好，英语得了满分。只是他的家境很不好，早些年父母离了婚，之后一直跟他的父亲生活。刚才我下楼时，纪老师跟我商量，要不要到他家里去看看，以便摸清情况后，适时对这个男生给予照顾。”白立轩道：“这个男生叫什么名字？他父亲是干什么工作的？”吴冰娴道：“听说叫史晓楠，他的父亲是一名出租车司机。”白立轩听了，略略想了想。近这一个月来，有不少学生从外校转来，这对学校的发展起到了积极的推动作用。今又有学生选择了他们，白立轩自然很高兴，便说：“这是一件好事，不过还需听听罗校长的意见。”吴冰娴道：“你去见罗校长，有了话及时通知纪老师。”白立轩道：“这是自然。”一边说一边就去了。这里，吴冰娴独自在办公室帮白立轩整理昨夜未整理完的资料。
　　大约第五节课的时候，白立轩回到办公室，向吴冰娴道：“罗校长同意了，要求纪老师和我尽快到史晓楠的家里去一趟。”吴冰娴道：“你再去见一下纪老师吧，及早确定个时间。”白立轩道：“刚才在教导处，我已经见过纪老师了，正好她明天没课，我与她说好了，明天就去。”吴冰娴道：“这个史晓楠来得还真是时候。”一边说一边得意地笑了一下。
　　且说第二天早晨，纪老师来到白立轩办公室，自称病了，说能不能往后拖两天再去，白立轩听后，说：“既然病了，你就不用去了，让冰娴代你去。”吴冰娴也在一旁，道：“你身体不好，先去看病，我今天没课，我俩去正好。”纪老师道：“这样也好。”不一会儿，只见纪老师带着史晓楠来了。纪老师向史晓楠道：“今天白校长和吴老师要到你家里去，了解一下你家里的情况，你不用担心，只把两位老师带到家就行了。”史晓楠答应了一声，再无言语。纪老师出去了，吴冰娴问史晓楠：“你家离这里有多远？”史晓楠道：“坐班车半小时就到了。”吴冰娴接着问：“你家里都有什么人？”史晓楠道：“除了我爸，还有一个爷爷。”吴冰娴道：“你爷爷年龄多大？”史晓楠道：“八十八。”吴冰娴与白立轩听后都吃了一惊。上有老，下有小，一个出租车司机能赚多少钱养活他们！
　　三人出发。
　　走出长巷，白立轩在路边买了一件礼品。这是罗校长再三叮嘱他的，也是他们学校一直以来的一个习惯：但凡家访或者看望学生家长时，他们都会带些礼品，以示友好。
　　三人上了车。白立轩坐在前排，吴冰娴与史晓楠坐在后排，紧挨着白立轩的靠背。
　　“饿么？”吴冰娴问史晓楠。
　　史晓楠摇摇头。
　　趁车还没开，白立轩向吴冰娴递了个眼色，吴冰娴走下车在路边买了一个煎饼。
　　“我不饿。”史晓楠摇摇头。白立轩道：“吃吧，我知道你早上没吃饭，肯定饿了。”
　　史晓楠接过煎饼，捧在手里，却没吃。吴冰娴看着他，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这时，白立轩起身出来，与吴冰娴换了一下座位。吴冰娴坐在前排，不时回头望望他们。白立轩向史晓楠道：“别不好意思。这煎饼是给你买的，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饿肚子可不是小事。”史晓楠开口道：“我不吃鸡蛋。”
　　白立轩与吴冰娴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这种习惯。于是，白立轩又命吴冰娴买了两包干吃面和一瓶矿泉水，说：“这次没鸡蛋了。”史晓楠拿着干吃面，撕开包装，缓缓送进嘴里……白立轩与吴冰娴相视一笑。
　　车开动了。半小时后，三人下了车。
　　家徒四壁——这是白立轩和吴冰娴对史晓楠家的最深刻的印象。末庄镇位于檀桢堡市最南端，与外市交界。由于这里交通闭塞，经济条件相对落后，农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近两年来，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去了，村子里只剩下留守的老人和孩子。末庄镇虽然每年都能享受到政府的专项扶贫基金，但是，光靠外力的帮助只能解决一时的问题，关键还是要靠村民们的主动作为。史晓楠的家就住在末庄镇上，到达目的地时，时间已接近正午。
　　吴冰娴和白立轩热情地向史晓楠的爷爷打招呼、握手，老人年事已高，但耳不聋、眼不花。得知他们是学校的老师，老人特意端出一些油炸的面点招待。吴冰娴陪老人聊天，白立轩则在屋里屋外转悠。只见屋里除了一张土炕、一张桌子和一台很旧的电视机外，基本上再没什么家当。院子里的半堵墙外，拴着一头牛。看见有客人到访，它仿佛也知晓了，嘴巴不停地往木栓上蹭，摇头摆尾。
　　了解了家里的基本情况外，吴冰娴向老人说：“我们这一次来是给你报喜的，你的孙子现在已转到我们西街小学就读，而且成绩很好。鉴于你家的特殊情况，我们的白校长决定减免你孙子的学杂费。”老人听后，握着吴冰娴的手，激动地说：“还是共产党好，感谢共产党，感谢你们照顾。”其实，刚才在车上，白立轩已向史晓楠了解到，他的爸爸虽然是个出租车司机，但收入还算可以，只因为他有赌博的恶习，家里的事，包括儿子的学习，他都漠不关心。此时，白立轩暗下决心，决定回去后与罗校长商议，将这些情况上报教育局和民政局，希望相关领导能出面解决史晓楠今后的上学问题。同时，他也想尽快与史晓楠的爸爸见一面，试图帮助他改掉恶习，承担起家里的大小事，尤其是史晓楠上学的事。上学，不仅仅是家长提供资金，学校提供一间教室就罢了，更重要的是家长与学校要建立一种和谐的热线关系，给予孩子成长的力量及内心的温暖。
　　日已过午，白立轩从镇上买来一些简单的食品。史晓楠的爷爷表示要亲手为他们做饭。老人的盛情让白、吴二人很是感动，他们表示不要让老人为他们操劳。于是，将带来的礼品放下，在史晓楠的陪伴下告别了这个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