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第六十四章

　　“田仓师团长，你看，支那军队开始向他们的阵地增兵了。”眼尖的第二中队长伊东二郎，对正要向对岸的国军发出炮击命令的田仓师团长说。这时，田仓立刻转过来看到了：在河对岸，正跑在阵地和一长段之间是冷硬的河岸土坎上的中国军队，有很多人向他们前面褐色像一道粗线条的阵地口急急跑去。国军极度英勇忠诚的32岁的赵成奎营长带着自己战士及时的增援对已经打来人数不多的我军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突然，田仓师团长高举双手，咆哮着连嘴都发抖。他鼻子上的一点红疤痕，随着他张开的嘴也跟着往上提。他连声喊道，不可忍受他看见了那些国军在他的眼皮底下跑进了坑道里。
　　“快打掉他们！快打掉他们！”他像一个泼妇声嘶力竭地喊叫，差点把嗓子喊来堵住。他一时感到嗓子干痒，连泪水都出来了。
　　部下对他的行为都明白，可是这件事他又指派谁做呢？
　　山县静波说：“师团长，你还没有下命令。”
　　这时，田仓师团长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他马上喊道：“龟次郎，你来做。”
　　他极想亲自看见自己指挥的效果。于是，只见田仓师团长撒腿就跑，差点把自己摔倒，然后，他跑到鬼次郎队长的身边，声音刺耳地叫喊道：“快调转掷弹筒，向对岸增援的支那部队轰击。快！”他喊完了，又加上一句，好像这首歌完了，他再喊一次歌名。
　　“嗨，师团长。”龟次郎回答。并立刻回身对蹲在河岸上，以两个鬼子一左一右的方式紧挨着在刚打到他们头上些的一粗大管口朝天斜对着的掷弹筒的部下发出命令，“快，把炮口对着河对面上的支那军队的工事。”
　　“嗨！”回答的是多个恭顺鬼子。然后，一个矮壮鬼子起身，弯腰，转动铁板。另一个同样健壮、小眼睛的鬼子伸出双手，把他身后的炮弹箱里，抱起一枚实妥妥的炮弹放进炮筒里。
　　他赶快蹲下在炮筒旁，抬起双手捂住他耳朵。就马上听到：“放！放！”田仓亲自喊道，亲自指挥，亲自定夺。他要清楚证明：打掉中国增援部队的是他，还有，他亲自动手，不允许他人来染指似的。
　　炮弹对着河对岸飞过去了。
　　田仓也看到打过去的炮弹在护城河边爆炸。这时，他看见在爆炸中，伴着一闪的火光里涌出的乌黑往上升起的烟子。此时，还有紧束皮带的身着浅黄色军衣英武的中国士兵加快步伐，一闪一闪地急跑进褐色阵地里，好像进到里面，就消失了一样。然后，他再看：已经没有中国士兵了。一下，气昏了！
　　“八嘎！八嘎！”他气得双手抬起，攥紧了拳头，刚好挡住他铁青的发皱的脸，好像，不想让人看见。他意识到：又一次有立功的机会，被中国军人毁了。
　　然后，他立刻恢复原样喊道：“吉勇二郎，上！”吉勇二郎就大手一挥，带着一群鬼子端着枪跳进水里，还有工兵抬着木伐也跟着下水了。又一次渡河开始了。
　　“这次还要加大炮击。”田仓师团长说。就目前来看，加大对对岸中国守军的牵制，用掷弹筒、迫击炮炸毁他们的阵地，并使他们无暇或者没有过多的机会对渡河的吉勇二郎他们进行射击牵制，这样，更有利于吉勇二郎他们过河。可是，多次这样进行，还是被中国守军拼命地挡回，田仓龙一和山县已经烦透，就把迫击炮和掷弹筒一起用。
　　山县静波认为这样会让中国军队吃不消的，就讨好田仓师团说：“对，这是个好主意。我怎么没有想到。这样以来，更多的炮弹落在支那军队的头上，让他们无暇顾及渡河的吉勇二郎他们。这样，用不了二十分钟，我们就会攻到对面去，随后，我们的军队就源源不断地通过护城河迫近凯旋门。”
　　“要提醒吉勇队长，一定要快，趁炮火把支那守军压制在他们的战壕里抬不了头，尽量达到对岸。当支那军人看见时，已经晚了。”田仓得意说。
　　“然后，先把守在阵地上的支那军人，一个一个刺死，不要忘了，他们打死了我们太多的帝国最勇猛的战士，一个都不能放过他们。”说到这里，田仓龙一师团长狠狠地瞪了对岸。
　　“对，凡是与我们皇军作对的支那军人都得杀掉。”山县静波喊道。
　　“哎”田仓龙一师团长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略带无奈何急切的心情，就像一个病人躺在床上，想下床不能一样。他感叹道：“山县联队长，要是我亲自像一个士兵，拿上枪，和他们渡河，然后，跑上支拿军人的阵地，再一枪一枪把支那军人杀死该多好！”他口是心非地这样说，当然是想给部下留下一个骁勇善战的大将深刻印象。其实从内心里，他才恨不得远离枪弹，以免自己这条命被不知什么时候打来的中国军人的子弹夺去了。
　　“师团长，我也是。看到我们帝国的勇士攻城拔寨，亲自砍下支那军人的人头，多痛快！”山县静波随着师团长的话不失时机说，好像他前面有一个将军、阁下什么似的。山县静波渴望有自己的士兵在前面攻打，他跟在后面，获得胜利的果实。这是他一贯的思路。
　　“好了，别聊了。快让仓勇副队长把迫击炮安好。”田仓师团长喊道。他不想在那里空说，想马上付诸实现。
　　这时，山县静波转过身来大喊道，就像是喊他的仆人一样：“仓勇君！仓勇君！“
　　这时，一个高，身体硬棒，看上去尖脸的眼光冷冷的仓勇跑到两个上司的跟前。山县静波吩咐般说：“你马上把迫击炮搬出来，配合掷弹筒一起炮击。快！”
　　“嗨！”仓勇回答。
　　听到他的回答，山县还立刻用手往摆着掷弹筒的地方一指，非常地豪迈！
　　“可是，山县联队长，这里已经没有地势了。”
　　“那你就往那边摆。”
　　“这样，有可能打出效果就差点。”
　　“别说了。快点去布置！”
　　“嗨！"仓勇回答。就转身，招呼自己的部下去了。然后山县走到田仓身边，两人发出了会心的笑容。
　　
　　赵成奎营长手握驳壳枪，在并排趴下、系的略紧皮带的中国军人的腰背后面的润湿战壕里，弯着腰往前大步走着。
　　这时，跟在他后面的四连连长啧啧地称赞自己营长真行，带来的战士很快就躲过了小日本的炮击。不然，还没有到阵地，就会损失不少！
　　赵营长这时的注意力在对岸的鬼子，也不理会后面的四连长孙大成。这时，他看到：对岸的鬼子也有掷弹筒开始在往这面发射炮弹；尖利的炮声里，有一些零星的炮弹飞快地飞过来。心底厚道的赵营长大喊：“兄弟们，快躲在战壕里。快！”
　　然后，他听到炮弹刺耳的声音，在他头顶上，或者更近些；炮弹在长长地呼啸着，没有停止的迹象，就像他头顶上空挂着什么东西在响。然后，他立刻抬头一望：炮弹在灰色阴冷的空中落下的声音在越来越近，越来越急。极度恐怖的死亡张着大口，扑向他们，立刻更近了。这时，声音更大，很大了，仿佛直接灌进赵营长的耳朵和他全身里。然后，他立刻蹲下，这时，立刻抖了起来；他并不是担心自己，而是在担心自己的战士，不管是他的手下还别的战士。这时，炮弹落在他后面战壕上。
　　他侧面看到：已经蹲到仅两步宽的战壕壁双手在护住头的战士们，在恐怖的瞬间气氛里，在平静狭窄的拱起碎土的战壕上，突然轰的一声爆炸，炮弹落在他们头上的阵地上，顿时，火光立刻在赵营长几米远的阵地上一亮。他立刻闭上眼睛，也感到：眼睛里亮一下。然后，巨大的爆炸产生的震动使他人都倒在一个战士和孙连长的身上。这时，他感到他们的身子在动，扬起的灰尘落在他们的身上，就像他们在炸弹边缘，经历了一次大爆炸。他想最受损失的是那边几米处的战士。他这时，立刻抬起落有灰土在军帽和背上的身子，并看了下：几米处的战壕里，一片灰烟蒙蒙的，被炸踏的一缺口战壕已经被灰尘弥漫。赵营长就立刻起身喊道：“吴排长！吴排长！”
　　“我在，营长。”
　　在灰蒙蒙的战壕东面过去的吴排长听到了。他刚想跑过来，赵营长喊道：“先别过来，快把被土埋的兄弟刨起来！”
　　“是，营长。”
　　吴排长转身对身边的战士喊道：“快，兄弟们，把埋在里面的人刨起来！”
　　“是，排长！”然后，好几个战士立刻动手弯下腰，开始刨埋在土灰里面的同伴。然后，赵营长就立刻对站起来的孙连长喊道：“其余的跟我来！”于是，他带着战士们往一段向上些的战壕跑去。
　　这时，他想到韩团长不肯借炮就愤怒，可他觉得，还是尽快地到朱龙副连长身边，因为那里是正对着鬼子的炮弹和鬼子集中渡河的要害地势。
　　他需要防备：鬼子在打炮时，就在急急渡河。
　　他就跑得更快，也看到：这时，有些战士开始起身，伏在阵地上，准备开枪了或者正在开枪。
　　“副连长，你看，咱们赵营长来了！”这时，同样伏在阵地上，脸上有点灰和汗水的朱龙副连长听到身边的战士孙发财喊道。就没有马上转过脸，他向正在渡河的鬼子打了两枪（其实，鬼子在炮击时，渡河就进行），才转过身来，把驳壳枪插在他紧系着宽皮带里的肚皮上。这时，赵营长走近，然后，他把脸对着跟在自己后面的孙连长吩咐：“孙连长，你立刻带着你的四连，去前面的姚连长那里和他配合作战。”
　　“是，营长。”
　　“你要多跟他沟通。不要轻视鬼子，也要摆出不把鬼子当回事的样子来。”
　　“你放心吧，营长。我知道了。“
　　“我就担心你那个脾气，大大咧咧的，会吃鬼子的亏。”
　　“我知道了。”
　　“还有，姚连长一直呆在阵地上，他有更多的实战经验，记住：只要我们还在，鬼子就别想过河，这里就是我们的死地，就是死，也要堵住日本鬼子。”赵营长特别叮嘱道，再唠叨了几句。他知道，孙连长打鬼子是不含糊，可一看到情形好起来，就得意忘形，又爱说大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