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渡陈仓（上）

　　就这样，胆大包天的侦察兵们兴高采烈地低声唱着《智斗》，沿着“影子部队”一连连长黄明上尉手中的红蓝铅笔在地图上画出的路线，渐渐进入了战役第二阶段。中国有句吉祥嗑儿，叫做“一顺百顺”。一路上，所遇到的越军的哨卡，都由精通越语的侦察参谋张广南从容应对。就是嘛，谁不知道“影子部队”是王牌部队，牛掰习惯了。没有哪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敢去惹“影子部队”，何况人家是护送首长前往河江。只有一处哨卡发现了破绽动起手来，但那些普通的越军哪里是侦察兵们的对手，自然是有惊无险。
　　730高地的战端一开，消息很快传到了河江。夜不能寐、食不甘味的越军“六大王牌”之一的316A师师长梅荣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观音菩萨保佑！中国佬原来是‘声西击东’，打的不是自己！”
　　就连越军第二军区司令兼政委、党委书记的农文珀心中也是暗暗庆幸：“他妈的！幸亏‘影子部队’的一连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被歼灭的！”
　　而惊弓之鸟般配属给316A师的821特工团团长范同闻讯之后，一下子放下心来，喊来勤务兵，十分奇葩地嘱咐道：“命令团部周边警戒的团直属队撤回，返回营房休息！通知团部炊事班，把好吃的都拿出来，准备准备。让政委通知营以上军官晚饭来团部聚餐，陆军总司令部对咱们袭击中国反动派雷达站的奖赏还没兑现呢。”
　　范同上校说完，就自顾自的睡觉去了。昨天晚上，一份紧急敌情通报又把范同上校吓够呛！通报说：“大约两个连的中国反动派军队企图掩护一支小部队渗透进来，被高度警惕的巡逻部队发现。双方激战后，中国反动派的军队退回中国境内。”
　　“两个连掩护一支小部队？什么样的小部队？不会就是那支叫做‘利剑’的神秘中国军队吧？渗透进来干吗？不会真的是对付自己吧！嘿嘿……激战之后退回了中国境内？鬼才相信！”范同上校如临大敌，皱着眉头在地图前思索了半天，抓起电话命令各营加强对边境方向的警戒，命令团直属队加强对团部所在新村寨周边的警戒。
　　“他妈的！没这么吓人的！”范同上校好几天没睡好觉了，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范同上校原名范文同，只因很犯忌讳的和越南总理范文同重名，这才改为现名。他可不敢改成“范武同”或是“范小同”。不过，这一改名字，翻译成中文的话，就形同“饭桶”了。贺智民的战役第二阶段“暗渡陈仓”完美收官之后，就连越军国防部的情报总局都怀疑范同是咱们解放军潜伏在他们内部的“鼹鼠”。
　　就在河江方面的越军暗自庆幸，甚至有些幸灾乐祸的同时，“影子部队”一连几乎被全歼的消息传到了越军陆军总司令部。这一下，仿佛是热水浇进了蚂蚁窝，霎时间炸了营。主管特种作战的副总参谋长黎英贤中将，恼羞成怒之余，把越军陆军总司令阮友林上将直接从被窝里拎了出来。黎英贤中将和阮友林上将的私人关系十分密切，当年同是在中国的常胜将军陈赓大将身边工作的人，是绝对的亲密战友。要不是黎英贤中将十分崇拜越军的主要领导者之一的阮志清大将，并在阮志清大将长期领导下屡立战功，从而站错了队，恐怕阮友林上将陆军总司令这个位置早就是黎英贤中将的了。
　　当黎英贤中将气急败坏地把这个噩耗告诉越军陆军总司令阮友林上将之后，阮友林上将也大吃了一惊。他的第一反应和黎英贤中将一样，意识到是自己的内部出现了“鼹鼠”，把“影子部队”部队长冯氏德英中校的作战计划和“影子部队”一连的动向泄露给了中国反动派。阮友林上将边穿衣服，边对战战兢兢站在一边的秘书吩咐道：“立刻召开紧急会议！”
　　黄昏时分，“利剑”分队的侦察兵们来到了第二个待命出击地点，隐藏好了“威利斯”吉普车和“玛斯200”卡车之后，潜伏待命。“笑面虎”立即命令战智湛的四组，向河江方向放出了警戒哨。这里属于越北中部北端安明县境内的同文岩石高原。隶属于越南的河宣省，西邻黄连山省，东邻高平省，北与中国的云南省文山壮族苗族自治州接壤。河江地区是中越边境沿线，山高林密，道路稀少，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交通极不发达，大部队难以转运和集中。因此，在一九七九年的“对越自卫反击战”中，这个方向不是咱们解放军的主要打击方向，只发生了一些规模很小的零星袭击。
　　不过，山不转水转。这一片地区到了八十年代初，打得可就热闹非凡了。单听几个地名，大家就耳熟能详了：老山、者阴山、扣林山、八里河东山和罗家坪大山。
　　战智湛栖身于一株他叫不上名字的大树上，眺望着周围。“大灰狼”和“黄鼬”一左一右，潜伏在他身后二十余米的草丛中。哇，这地方太美了！夕阳中的山巅凝重而巍峨，好一幅“层林尽染”景色怡人的画卷，它让战智湛陶醉，让战智湛痴迷！夜色渐浓，夕阳终于耐不过时光的磨砺，坠落在山头后，山巅吞噬了最后的一抹余晖。望着斜阳，战智湛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美丽的斜阳是那么迷人，却是昙花一现。白昼更替日月轮回，人生呢？每个人的夕阳都会如此灿烂吗？岁月匆匆，时光荏苒！”
　　一阵寒意袭来，战智湛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嘴中不由自主地嘟囔了一句：“他娘的！才刚还那么热呢，咋就屁大个工夫冷起来了？温差真大！”
　　战智湛嘀嘀咕咕地咒骂着越南的鬼天气，他没有意识到这里为热带雨林气候，常年雾大潮湿，雨量充沛，昼夜温差很大。此时此刻，虽然没有哈尔滨的冬天冷得那么恐怖，但是在夜间还是够人受的，尤其是露水浸湿的越军的军服贴在身上凉的更是难受。再加上看不见的什么蚊虫，一齐向潜伏在树叶中的战智湛袭来，更让他难以忍受。
　　忽然，远处高高的蒿草中出现了一个忽明忽暗的火光。战智湛揉了揉眼睛，定睛看去，确认自己的眼睛没花。也不是什么鬼火！而是举着火把的一个人，渐行渐近。他立刻摸出事先准备好的石子儿，向“大灰狼”和“黄鼬”潜伏的地方弹去。在明媚的月光下，两个战友从草丛中探出头来，盯着战智湛。战智湛立刻用手语通知战友有情况，做了一个包抄的手势。“大灰狼”和“黄鼬”纷纷做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明白，重新钻入蒿草中。
　　近了！更近了！举火把的那个人沿着蒿草中的小路越来越近。战智湛已经能看清楚他穿着越军的军装，头戴在全世界绝无仅有的“木制盔”，肩上挎着一只“AK47”。战智湛又观察了一下周围，确信没有异常后，这才学着青蛙“呱、呱、呱”叫了三声。
　　蒿草一阵晃动，两个战友向那个越军扑去。还没等那人反应过来，只见“大灰狼”一个“锁喉擒拿”，就把那人按在地上。“黄鼬”冲上前去，手中“影子部队”的“AK74”顶在了那人的脑袋上。急切之间，“黄鼬”脱口用中国话低喝道：“不许动！”
　　“大灰狼”用手铐把那人拷住，用力按住他。那人本来正在用力挣扎，一听中国话立刻停止了挣扎，用中国话说道：“快放开我！我是去二姨家做客的！”
　　“什么？”“大灰狼”和“黄鼬”听的一脸懵十三，一起转头去看战智湛。
　　战智湛跳下大树，走到三人面前，问道：“咋的了？瞅你俩一个一个的……”
　　“黄鼬”看了一眼那人，对战智湛说道：“他说……他说什么‘去二姨家做客’！”
　　战智湛上下打量一番那人，童心顿起，一本正经地说道：“天王盖地虎？”
　　“大灰狼”和“黄鼬”赶紧用手捂住嘴，拼命地忍住笑。这次轮到那人懵十三了，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战智湛，说道：“你说什么呀？我只是找大姨夫去二姨家做客。”
　　战智湛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他走上前去，笑眯眯地拽起那人，说道：“俺这是和你闹着玩儿呢，你应该回答‘宝塔镇河妖’才中！走吧！俺领你去找你大姨夫！”
　　“是！”那人非常听话，乖乖的跟在战智湛身后。“大灰狼”背起那人的“AK47”，和“黄鼬”虽然莫名其妙，但还是一左一右，警惕地走在战智湛身后。
　　来到了茂密的竹林中找到了“笑面虎”，战智湛大了呼哧地说道：“报告分队长！俺把你外甥领来了！”
　　“你说啥？死骆驼，你吃错药儿了咋的！”“笑面虎”迎了过来，见战智湛向身后努嘴儿，就摆了摆手，驱散围过来想看热闹的侦察兵们，走到那人面前，笑眯眯地问道：“你是谁呀？”
　　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面虎”，说道：“我找大姨夫，去二姨家做客！”
　　“哦……”“笑面虎”对“大灰狼”做了个手势。见“大灰狼”解开了那人的手铐，和“黄鼬”知趣儿地退开了，“笑面虎”这才笑嘻嘻的对那人说道：“呵呵……我就是大姨夫！我上一把去你二姨家做客，你二姨给我准备了一只鸡……”
　　那人揉着手腕子笑着说道：“大姨夫您记错了！您是长辈，二姨应该将一只鸡腿和半付鸡肝夹给您。剩下的一半儿夹给客人。”
　　二人又是鸡又是什么的，战智湛虽然听不懂，但是他明白，二人这是在对暗号。就像自己刚才对那人说“天王盖地虎”，那人需要回答“宝塔镇河妖”一样。不对！不对！自己刚才是顺嘴胡咧咧，那是土匪的切口。其实，“笑面虎”和那人说的这些暗语是越南赫蒙族人的生活习惯。赫蒙族人十分好客。客人在吃饭时要注意民族礼节，如当主人将鸡头、两只鸡腿和整付鸡肝夹到客人的碗中表示对客人的尊重时，客人应夹一只鸡腿和半付鸡肝回敬主人。若同桌有长辈在座，主人则将一只鸡腿和半付鸡肝夹给长辈，剩下的一半夹给客人。
　　“笑面虎”听了，却喜出望外，伸手去握那人的手，笑着说道：“同志！我是秦沂岭！”
　　那人急忙立正，“啪”的向“笑面虎”敬了个礼后，低声说道：“报告首长，821特工团上尉参谋潘友寿，代号‘七步蛇’，奉军区敌工部梁部长命令，前来接应！”
　　“笑面虎”双手握住“七步蛇”的手，高兴地摇着说道：“同志！可把你盼来了！一路上还安全吧？快来说说情况！”
　　“是！首长！”“七步蛇”也摇着“笑面虎”的手，有些激动地说道：“能看到自己的同志真高兴！前面一公里左右有个小村子，叫‘新村寨’。这是一个赫蒙族……哦……就是中国的苗族人聚集的村子，821特工团团部就设在赫蒙族人的王族官邸。821特工团团部现在只有一个警卫排，加上团部人员一共五十六人。团部直属部队正在严密戒备边境方向，最近的离这里也有三公里。821特工团团长范同上校和政委陈裕煃中校，正在和全团十几个营级以上军官在团部的院子里聚餐。为了能让战斗进行的更顺利，我已经把警卫排的三十多人，安排到团部所在王族官邸隔壁的院子里吃饭了。”
　　“等等！‘七步蛇’同志，你是说821特工团全团营级以上军官，都在团部的院子里聚餐？喝酒了吗？”“笑面虎”勉强抑制住内心的兴奋，问道。
　　“是的，首长！他们现在正喝到兴头上。”“七步蛇”猜到了“笑面虎”的意图，做了一个斩杀的手势，说道，“首长，你是不是想……”
　　“笑面虎”笑了笑说道：“‘七步蛇’同志，战斗结束后，你是不是随我们回家？”
　　“七步蛇”收起了笑容，说道：“报告首长，谢谢您的好意！只不过我的任务还没有完成，战斗结束后还不能……还不能跟您回家！”
　　“哦……是我说多了！”“笑面虎”急忙道歉。他想起来了，军区敌工部梁部长交代的事情里面，确实没有带“七步蛇”回国这一项。“笑面虎”顺嘴问道：“村子里边啦老百姓多不？老百姓一般啥前儿休息？”
　　“七步蛇”微笑着说道：“报告首长！这里因为离前线太近，范同上校听从了苏联顾问的意见，已经把老百姓都迁往安全地带了。村子里没有老百姓！”
　　“嘿嘿……敌变我变！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老子提前行动，把这十几个越南‘猴子’的营级以上军官一勺儿烩了！只不过……只不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是不行的，需要向军区临时前沿指挥部报告，协调好了接应部队那才中！”“笑面虎”的脑海中迅速盘算着新的作战计划。稍有眉目，他笑着对战智湛说道：“你陪陪‘七步蛇’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