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妈妈眼里，邱白真好

　　我们几个女生经过5个小时的慷慨陈词、针贬时弊后，肚子里的火气和不快都尽情释放，被甜食果汁代之。我这才恢复精神抖擞的元气，把不愉快的撞车事件抛到爪哇国去，心满意足地回到了家。
　　妈妈先我十分钟到家，精神比我还抖擞几个level。看来，她今天参与的婚礼状况很不错，让她的心晴指数居高不下。
　　“妈，心情不错啊！脸上细腻的皱纹和暗沉都通通不见啦！”我故意调侃她。
　　“那是自然，你不跟我一起去，亏哦！”妈妈高挑着修饰精致的眉毛，说话抑扬顿挫。
　　“哦，这样说，你有异于寻常的重大发现咯？”
　　“嗯，夏夏，我今天还真有个重大发现——那个小黑哥哥，你还记得吗？”妈妈看着我，她那有些近视的眼睛瞬间变成驼铃一样圆，精神攫铄。
　　“什么黑哥白哥的，本人通通不认识。”
　　“夏夏，你不是一直说自己记忆力好吗？怎么小时候的好朋友都不记得了？”妈妈开始抓住机会尽情地嘲笑我。
　　“妈，你是说，小黑哥哥是那个从我们楼下搬走的邱叔叔家的……哥哥？”我大脑的时光机在强力搜索，捕捉记忆力残存的关于童年的遥远信息。
　　“是啊，是啊！”妈妈激动不已，“夏夏，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呢！”“哎，时间过得好快，一恍,十六年的时间都过去了……”
　　妈妈似乎有些伤感，再精致的眉毛也不能掩饰眼角隐藏已久的忧伤。
　　我知道，她同时也想起了我的爸爸，那个说走就走绝不回头的男人羌丰饶。
　　那时候，我们家和邱叔叔家是非常友好的关系，直到后来邱叔叔家因工作的原因离开本市……他们刚搬走半年，我的爸爸羌丰饶也好无征兆地离开了家。据说，我爸爸只留下一个信封，里面有他饱含歉意的信，以及补偿我和妈妈的一笔不算多却也不少的现金。
　　关于那时候的事情，我的记忆很模糊了，时光似乎并没有为我们做任何特别的停留。我只记得那时的妈妈并没有大哭大闹，只是怔怔地看着尚有光泽的结婚照，偶尔焦虑地看着我。我呢，透过童真的眼睛，过早地看到了世界上爱情和婚姻的不完美……
　　我并不确切知道家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我是妈妈的孩子，也是妈妈的依靠，我要好好的，我要一直让妈妈开心……
　　“哦，妈妈，你就不要再为小黑哥绞尽脑汁了。我今天和我高中时候的那几个好朋友聚会了，好开心哦！你坐下，我给你讲讲啊！”我故意提高音量，企图把妈妈拉回现实。
　　“是吗？快给我讲讲你们那班小鬼的事情！”妈妈很配合地变换了表情，快乐与期待跃进她的眼睛里。
　　这就是我的妈妈，永不沉溺于悲伤境界的妈妈，绝不把灰色情绪传染给我的妈妈，也是让我总心疼的妈妈。
　　“雨微对她的大学有些失望，秋秋依然壮志凌云，期待明年考上她心目中的‘北广’，博雅对大学的态度平静——似乎是老夫老妻的感觉，无所谓希望和失望。”我顿了顿，“丽达嘛，和我一个学校，心态平和，已经有男朋友了，目前是恋爱中的快乐小女生……”
　　“哦，一群有趣的小鬼。那,我们的夏夏呢？”妈妈温柔地问。
　　“我啊，处于茫然的大学生活适应中——妈妈，你又不是不了解你的女儿，总是说得比做得好，领悟比现实慢两拍的人……”说完我抱住妈妈，像小时候一样抱着妈妈的头，典型的“肌肤饥渴症”。
　　妈妈很满足地笑着，轻轻地拍着我的头。
　　“对了，小东西，妈妈真是差点被你忽悠了，继续邱白的话题……”妈妈忽然醒悟到我的意图，迅速饶回原点。
　　我一惊，邱白，“秋白”，难道是同一个人？不祥的预感让我浑身有些发冷……
　　“妈妈，邱白……到底是谁啊？”我开始语无伦次。
　　“就是刚才我提到的——你的小黑哥哥啊，小时候总和你一起玩游戏的小黑——你邱叔叔家的邱白啊。听说，他去年在高考前一个月回来，在你们学校参加了高考……”妈妈仿佛对我的疑问深感诧异，“对了，你们现在不是一个学校的吗？他比你高一级。似乎是……音乐系的……你就真的一点都没听说过他？”
　　关于邱白怪异的话再次出现在我的耳边，而且是从我妈妈的口中。
　　“妈，凭什么我要听说过他？”我忽然间觉得自己吃了根爆竹，语气很暴力。
　　“夏夏，看你这暴躁的样子……”妈妈觉得很无奈，眼神有些讶异地看着我。
　　“嗯，我是……我是觉得我们学校那么多人呢，怎么会那么巧就认识他……”我慌忙解释。
　　“哦，是这样。不过啊，我听说邱白真的是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孩子。”妈妈的表情变得迷离，“今天见了他，还真是这样，人嘛，精神帅气，精神饱满，性格积极上进，待人礼貌热情……”
　　看来，又一个人被毒害了。“秋白”他不仅谋杀无知少女，还诱惑中年妇人。
　　“妈，这么多年不见了，你不能只听说吧。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嘛……”
　　“那，我就让你先看看他，免得以后真的见面了都相互不认识……”妈妈说着拿出了她手提包里的手机。
　　好，看就看吧，又不会惊艳到哪里去。我用眼角往照片上瞄。
　　“咦——他都结婚了？”我高呼，差点把房顶掀翻。
　　“哎哟，夏夏，你这什么眼神啊，人家邱白明明是伴郎嘛！”妈妈一副“没见过世面的”的表情，“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啊……”
　　“妈，你真俗，把结婚和猪扯到一起！”我不满地抗议。
　　“就你会说。看来以后你得多跟我去参加婚礼，免得到时候都不知道新娘子是干什么的。”
　　“妈，你是不是觉得我妨碍你的‘第二次春天’了？这么急，让我嫁人啊！”
　　我很“无赖”地挑衅。
　　“算了算了，不和你磨嘴皮子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立马消失——”被我点到“死穴”的妈妈终于撑不住了。
　　妈妈的话音未完，我已经以火箭速度回到了我的房间。
　　回想刚才老妈的样子，我有些心惊——怎么那么像媒婆呢？那神情、那语气，嘴角上再装颗黑痣……
　　我自己把自己乐翻了，趴在被子上狂笑……
　　可是，一想到那个邱白，我就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想不到，男孩子大了也会改变的，而且不止变了“十八遍”，让我从记忆库里都找不到原版了。十八年后，两小无猜的我们竟是用“撞车”这种惨烈的方式相遇了，究竟是喜是悲？是喜倒也罢了，若是忧，不如不见……
　　想到我妈的表情，我觉得自己如哽在咽。她是不是觉得我和邱白是青梅竹马，所以可以发展发展？不，不可能！我才不喜欢那种油腔滑调、如泥鳅般狡猾的男生！
　　对了，我是否也变了很多？应该是吧，否则邱白也会在我们撞车后的第一时间把我认出来的吧？即使第一时间没认出来，在后来的咖啡店里可是有很多机会的啊。
　　对于我们来说，留在彼此脑海里最深的印记的，应该就是我们各自的乳名和婴童般的容颜吧？
　　对了，我的乳名是“夏夏”，那邱白的乳名是什么？叫“小黑”还是“大黑”来着……
　　怅然若失的我又想到了我的“小粉”，这可是我的第一笔稿费换来的啊！
　　怎么办？思索一番后，我决定先耗着，反正我国庆假期结束前就要回学校了，也不急于骑车。看邱白能怎么样，难不成把它煮熟吃了？
　　在国庆假期的第七天，我和妈妈在家附近的车站告别。
　　“妈，我不在家，你要多做些有意义的事情。”我絮絮叨叨。
　　“做你布置的家庭作业？还是热衷伟大的慈善事业？”妈妈很不甘心地配合我的话题。
　　“去约会，我想有个爱你的爸爸帮你一起撑起一个家，也想有爸爸疼我！”我很直白。
　　“难道你觉得这么多年我不够爱你？”妈妈似乎很伤感。
　　“爱，很爱。可是我也想有人陪你、爱你……”说到这里，我竟然有些哽咽，很快地上车，不回头。
　　
　　在高速公路上飞奔四个小时后，我站到了s师范学院的大门口。我豪情万丈地朝学校大门挥挥手:“我羌夏夏又回来啦！”
　　“哦——不仔细听，我还以为是胡万山又卷土重来了呢！”一个声音好似我的男声回声，却又根本不是我的回声。而且，诡异的是，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
　　一个人——不，那个“声源”从学校门卫处里面缓缓走出来。只见他穿着蓝白条纹的体恤，深蓝色的牛仔裤，黑色的“耐克”板鞋。
　　咦，这造型怎么和我的风格有点像？模仿我？可恶！竟然撞衣了。虽然我不是公众人物，可跟“他”穿风格相似的衣服，心里还是有些添堵……
　　我的焦点继续转到他的头部，嗯，是中性却充满力量的嘴唇，坚挺的鼻梁好似远方的山脉……这些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还没看到他的眼睛，那如催命符般的声音再次从“声源”响起:“羌夏夏，你还是不记得我是谁？”
　　我不禁拷问自己：我羌夏夏不是个处处留情的人啊，他是我什么时候结下的“孽缘”？
　　“你是谁？刚才干嘛侮辱我的语言？”我像刺猬一样，准备发起有力攻击。
　　“羌夏夏，我怀疑你的脑袋真的被撞失忆了吧？想想你的‘小粉’……”某人慢吞吞的声音响起来。
　　我一个激灵，记忆复苏。随之，我又看见那春光四射的桃花眼。确实，他有着一双挺让人反感的桃花眼。明亮是明亮的，却过于明亮了，好似比我的眼睛还有光泽。
　　说来也真是怪我，我这个眼盲的人从来不擅长记忆人的脸呢？经常犯这种技术性错误，如今真是遭到报应了。这次一定要痛洗耻辱，专攻“认人术”，否则以后不知道有多少灾难等我呢！
　　“我记忆再好也抵不过‘变色龙’的变幻莫测啊！”我也慢条斯理地回敬他。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是色盲！”他的声音似乎有些不愉快起来。
　　“我确实可能是‘色盲’，不像有的人总喜欢‘色诱’异性!”我继续反击
　　……他终于张大嘴巴不说话。
　　哈哈，他被我点中“死穴”了！在无奈地挣扎——抓着头苦笑，表情尴尬，随后又像游戏里的魔头被送上断头台的不甘，在垂死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