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假途灭虢（上）

　　一段时间以来，越军王牌部队“影子部队”一连连长黄明上尉的运气实在太差劲。本来，他所崇拜的顶头上司冯氏德英中校所设下的“围点打援”妙计那可是无懈可击。冯氏德英也答应他了，胜利之后他有了战功，立刻打报告给他晋升大尉。可惜，功败垂成，他不仅搭上了七名优秀士兵的性命，晋升大尉的美梦也遥遥无期了！
　　黄明上尉的部下十分关心自己的连长，大家都知道他此时正处于郁闷之中。一个排长狠了狠心，把一瓶珍藏了很久的中国“洋河大曲”孝敬给了自己的连长。中国酒，黄明上尉自然喜欢。于是乎，就自己喝起闷酒来。一个人愁肠百结的时候，是不宜饮酒的。中国清朝魏秀仁的《花月痕》中就有不朽的佳句：“莫道有酒终需醉，酒入愁肠愁更愁。”
　　黄明上尉三两“洋河大曲”下肚，仗着酒劲儿，居然和两个女兵班的女兵狗扯连环。也算他倒霉，竟然被冯氏德英撞到。接连违反两条军纪，不由得冯氏德英不怒。于是乎，黄明上尉被冯氏德英关了七天禁闭。不过，冯氏德英只是稍事惩戒，是不能关太久的。
　　伏击“御猫”和战智湛两个组护送军区文工团员的战斗，在冯氏德英看来不能算是成功的，但是至少算是启动了她的“打草惊蛇”计划。而整个“连环计”中的第二部分“以逸待劳”，她需要黄明上尉的一连。当年，根据侵柬战争的需要，越军陆军总司令部在原“影子部队”，也就是黄明上尉的一连基础之上进行了扩编，一个连变成了三个连。所以，一连在“影子部队”中战斗力是最强悍的，毕竟是老部队嘛。所以，借故把主官关他七天，让他浑身的劲没处使，只要一放出来，黄明上尉就会像饿狼一样扑向“利剑”分队，把“利剑”分队撕碎、连骨头渣滓都不剩的吞掉。这样，她的把握会大一些。
　　黄明上尉被放出来之后，冯氏德英把他找到自己的办公室，一顿恩威并施后又许愿，原来说过的“晋升大尉”的话依然算数。黄明上尉果然感激涕零，并赌咒发誓一定严守军纪，奋勇杀敌，忠于党！忠于军队！效忠冯氏德英！
　　冯氏德英答应了黄明上尉的要求，把“影子部队”三连的一个排加强给他。冯氏德英把第二阶段的“以逸待劳”作战计划给黄明上尉讲解完之后，黄明上尉对自己的女上司佩服得简直五体投地。他信誓旦旦地又表了一顿忠心之后，踌躇满志地率队伍出发了。
　　冯氏德英的计划让黄明上尉不由得想起了忘记听谁说过，非洲有一种世界上最小的猫，叫做“黑脚猫”。巴掌大的黑脚猫极其凶狠，它们有超强的夜视能力和敏锐的听觉功能，用自己凶残的性格和狩猎能力，被世人誉为最致命的猫咪。黑脚猫为了捕猎，可以一夜行走三十二公里寻觅猎物。据说黑脚猫常用的一种捕猎方法叫做“趁乱捕猎法”，就是在草丛中快速来回穿过，让藏身于草丛中的各种小型猎物受到惊吓，而到处乱窜。这时候，黑脚猫就有机会发现猎物，并一举制服了。黄明上尉心中暗想道：“嘿嘿……自己这个时候岂不是成了黑脚猫了嘛，中国的那个什么‘利剑’分队即将成为自己的猎物了！”
　　到达730高地之后，黄明上尉一看潜伏地域的环境，对冯氏德英彻底心悦诚服了。
　　730高地属于石灰岩山，是方圆百里海拔最高的山峰。山上覆盖着茂密的丛林和蒿草。石山坡度陡峭，多数无路可走，难以攀登。山上天然洞穴多，两山之间形成深谷，谷深林密，河溪纵横，道路稀少。这里的地形有点特殊，730高地背后不足两公里处就是越南的4号公路，山下一条可以行车的土路与之相连。730高地一旦有事，极易增援。
　　站在730高地山顶北望，越过二鬼把门般的“刘公山”和“刘婆山”，可见中国广西大新县境内起伏的山峦。这里山势险峻，有很多山垭隘口，整个地区道路稀少，复杂难行，大部队行动很困难。所以，几年以来，整个边境线上别的地方打得热火朝天，这里却少有战事。“刘公山”和“刘婆山”犹如730高地的屏障，守护着730高地，而730高地上的火力又可以控制两座山。所以，越军在两座山上只是各布置了一个排的兵力。而且，两座山的山头只是各有一个班的兵力，守军的主力在反斜面大岩石下面构筑挖掘出了射击工事、屯兵洞、带顶盖的壕沟，越军基本不暴露在露天，也就是一个前轻后重的阵势。“刘公山”和“刘婆山”的反斜面阵地是咱们解放军炮火的死角，直瞄炮火对于反斜面就是个摆设，曲射炮火打到反斜面的炮弹死角也很多。
　　反斜面阵地还有一个用处，就是能够防止咱们解放军惯用的打法，抄他的后路。换句话说，越军的“刘公山”和“刘婆山”要是没有反斜面阵地，咱们解放军要是用炮火压制住“刘公山”和“刘婆山”让越军动弹不得，即撤不下去也没办法支援730高地。咱们解放军再集中兵力把730高地一占，把越军的后路一断，“刘公山”和“刘婆山”的越军基本就是死路一条，阵地守不住，人也基本完犊子了。
　　越军的“刘公山”和“刘婆山”要是有了反斜面阵地，咱们解放军再想来这手，首先咱们解放军的炮火也好，飞机也好根本压制不住“刘公山”和“刘婆山”的越军。人家主阵地也就是730高地面对着“刘公山”和“刘婆山”的后山，你攻后山，那咱们解放军的后背可就全亮在越军730高地的枪口下了，这就叫“倒打火”。
　　当然，反斜面阵地也不是无懈可击，要害在于对棱线的控制，谁占领棱线谁就掌握了主动权。如果是咱们解放军占领了棱线，就可以修正迫击炮的弹着点，一个点一个点的把越军的火力点敲掉，让他毫无还手之力。咱们解放军甚至还可以调上来几门直瞄火炮，或是大口径机枪把越军封死在掩体里，掩护咱们的喷火兵，爆破手上来干掉他。
　　在730高地山背后的半山坡上难得的有一块二万平米左右的黄红土平地，长满了竹子。远看，那竹林绿得像一块无瑕的翡翠。近看，竹林又像一道绿色的屏障。细细密密的竹林，四季常青，一根根轻盈细巧，未曾出土先有节，细细的叶，疏疏的节，雪压不倒，风吹不折。
　　黄明上尉看上了进可攻、退可守的这片竹林的风景，婉言谢绝了守军考虑安全，请他的一连住进山洞的建议。反正这片竹林中国军队的大炮也打不到，就算是偷袭，前面有两个连给他挡着。就算是挡不住，一连带来的五台“玛斯200”卡车和他的“威利斯”吉普车就在山脚下，几分钟就可以逃到车上，开车跑就是了，他绝对没义务帮着守军坚守阵地。潜伏待命？全当是度假好了！他可不想钻山洞去遭那个洋罪。
　　一连几天平安无事，黄明上尉都有点闲得五脊六兽了。他昨天正吃晚饭呢，忽然接到冯氏德英的电话，告诉他接到了“木棉花”的情报，中国军队的“利剑”分队已经向西，也就是中国的云南方向出动。经分析，“利剑”分队打击的目标极有可能是驻防在河江附近的821特工团。冯氏德英命令黄明上尉做好准备，第二天一早向河江方向机动。
　　黄明上尉一下子兴奋起来，他的脑海中仿佛出现了自己立功受奖的场景，是陆军总司令部负责特种作战的副总参谋长黎英贤中将亲自为他授勋，并宣读自己晋升陆军大尉的命令。哇，一个皮肤白皙娇嫩、长着一双会说话的黑眼睛，睫毛很长，柔软的嘴唇微微撅起的女兵向他献花。黄明上尉还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兵，那美丽的脸蛋儿、娇媚的面容、柔嫩雪白的皮肤、优美的身姿，使他垂涎欲滴。
　　黄明上尉在这里高兴得忘乎所以，越军六大王牌之一的316A师师长梅荣兰接到情报后，整个师部都荡漾着让人惴惴不安的气氛，甚至有些诚惶诚恐。就算是部队进攻中国的老山地区，损失惨重而未得寸土，梅荣兰的脸上依然挂着让部下心安的笑容。可是现在，梅荣兰的笑容烟消云散了。他的眉头好像被哪家遗失的锁紧紧锁了起来，木然站在地图前，心事重重的不知想些什么。他深知，中国军队的“利剑”分队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这种部队一不是和他打运动战，二不是和他打阵地攻防战，而是奔着高价值目标来的。在这个战区内什么价值最高呀？当然是他的师部价值最高了！当然了，最危险的还是他身后的人。
　　配属给316A师的821特工团团长范同局促不安的站在梅荣兰身后，不知所措。
　　前线的情报反馈回来了，老山地区的中国军队有异动，目的不明。河江方面的越军紧张坏了，赶紧调兵遣将，忙的不亦乐乎，以备不测。这一下，就连越军的国防部，陆军总司令部也坐卧不安了，不知道狡猾多端的中国军队又要玩儿什么新花样。
　　可是这边，黄明上尉却有点飘飘然了。他拿出地图摊在用弹药箱拼成的桌子上。削得尖尖的红蓝铅笔的笔尖很快点在自己所处的位置上，接着，缓缓地沿着“4号”公路向西移动，一直到达河江附近、821特工团的驻地停了下来。黄明上尉扔掉红蓝铅笔，端起勤务兵给他弄好的“G7”咖啡，呷了一口。黄明上尉很喜欢“G7”咖啡香浓醇厚的那股独特的咖啡味儿。
　　黄明上尉干脆拿过来比例尺、圆规等工具，反复推敲着冯氏德英预判的，中国军队的“利剑”分队可能从河江地区渗透进来的几条路线。他不断的给自己提出疑问，评估着冯氏德英预设的埋伏地点，推测着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黄明上尉汲取了上次“围点打援”，袭击中国“望郎山”监听站的教训，不仅把炮排带来了，还强烈请求冯氏德英给自己加强了一个排的兵力。冯氏德英已经先期赶往河江地区，这让黄明上尉感觉有些不快。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嘛。把中国军队的“利剑”分队消灭了，还能少得了冯氏德英的功劳？
　　夜深了，满天的星斗不知疲倦的眨着眼睛，不知隐去了多少秘密。黄明上尉仍然没有睡意，还在思考着消灭中国军队的“利剑”分队的作战计划。尽管兵力对比已经超过了十比一，火力更不用说，自己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可是，对手的强悍他是领教过的，绝对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懈怠。不对！黄明上尉总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可就是找不出来这个“不对”到底在什么地方。黄明上尉渐渐的有些烦躁了，他不再装绅士，端起咖啡一饮而尽。
　　突然，黄明上尉脑子中灵光一闪：“坏了！会不会是自己潜伏待命的地点已经泄露，中国反动派的军队‘声西击东’，那个什么‘利剑’分队已经渗透了进来，包围了自己。否则的话，河江方面为什么搞出来这么大的动静，可是……可是自己这边却……”
　　黄明上尉越想越怕，额头上已经浸出了冷汗，他似乎已经感觉到中国军队的“利剑”已经变成了悬在自己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黄明上尉再也坐不住了，抓起电话，拨通了730高地守军阮奎英大尉的电话。对方哈哧连天的，对他的态度还是蛮好的：“上尉同志放心吧，我已经接到团部的命令，加强了守备，就是只苍蝇也混不进……”
　　阮奎英大尉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哒哒哒”一阵急促的“AK74”枪声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爆豆般的枪声，和手榴弹剧烈的爆炸声。
　　“完了！”黄明上尉把电话狠狠地摔在桌子上，大叫道：“我们只想着怎么消灭中国反动派的‘利剑’分队了，却没有去想他们敢于越境来袭击我们！”
　　突然，“哒哒哒”随着一阵声音非常独特的重机枪声，打得竹林内枝叶横飞。黄明上尉抓起桌子边的“AK74”突击步枪，“哗啦”一声拉开枪栓，心中骂道：“这他妈的是中国军队的‘67-1式’重机枪！从枪声就可以判断出来，来的绝不仅仅是十五个人的‘利剑’分队，十倍也不止！他妈的！这么多人摸到了眼皮底下还敢说‘加强了守备，就是只苍蝇也混不进来’。嘿嘿……苍蝇没混进来，中国反动派的军队混进来了！”
　　随着炮弹剧烈的爆炸声，黄明上尉的勤务兵闯了进来：“上尉！上尉！有很多中国反动派的军队来了！上尉！咱们快撤到高地上吧，那里的工事坚固！上尉……”
　　“慌什么！”黄明上尉脑子一转，感觉勤务兵说得有理，立刻命令道，“命令炮排丢掉重武器，撤向山头！命令连部所有人员交叉掩护。撤！”
　　“影子部队”确实是支优秀的部队，无论官兵，无论军事素养还是心理素质，都堪称出类拔萃。他们尽管遭遇了突然袭击，仍然惊而不乱，顽强地和“利剑”分队的侦察兵们对射起来。黄明上尉提着“AK74”走出了帐篷，他透过自己部下“AK74”的枪声，听到了那熟悉的不紧不慢，都是“哒哒哒”“哒哒哒”短点射的“八一杠”枪声。他知道，老冤家真的来了！而且骗过了所有的人，来的这么突然！黄明上尉不由得有些凄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