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百密一疏（1、2）

　　（一）
　　柯东犯难
　　王县长发布《XX县教育发展战略纲要》过去一年多了。在《纲要》里，着重谈到了新建4所，改建、扩建3所学校。这需要大量的资金呀。靠县里的那点财政，根本就是杯水车薪。只有得到国家的财政支持，才能实现《纲要》里的全部目标。当然啦，一下子将这些学校的建设资金全部争取到位，那是不可能的。工作嘛，要抓重点。
　　王县长坚信：英才班定能一炮打响。到那个时候，前来就读的学生就会爆棚。未雨绸缪，新一中的建设，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的大部分工作就是跑资金。感谢国家的扶贫政策，他从心所欲，搞定了新一中的建设资金。但问题也来了。谁来支配、使用这笔资金呢？
　　按着当时的相关规定，当地的教育主管部门和政府都有支配的权力。而且，教育主管部门具有优先权。年轻气盛的王县长想：如果归政府进行招投标，那么杨书记势必要参与。在政府部门，书记是老大呀。王县长想：“这笔资金完全是靠我的关系争取来的，岂能容别人分一杯羹。如果交给教育部门，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那里是我的地盘。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难道柯东还会背叛我吗？”
　　
　　却说杨书记和王县长，在新一中建设的承办问题上起了争执。王县长冷冷地说：“这笔资金是我搞来的。没有动用县里的任何关系。今后就这么办：谁争取来的资金谁说了算。咱们县里还有几个工程，要是你争取来的，你说了算，我绝不掺和。要是我争取来的，我就要说了算。你也别掺和。”
　　杨书记大人不计小人过，退步了。可心里却不舒服，“才上来几天，就牛上了。什么你的我的，你他妈的就不明白这里谁是老大嘛！”
　　
　　王县长见杨书记退步了，就急忙把柯东招去，将新一中的建设资金到位以及承办权等事宜都讲了。两个人好不欢喜，一面运筹策划一面畅想未来。那真是惬意极了。然而，柯东就是个“土老帽儿”，没有根基没有势力。他对官场上事情不是很明白的。当然了，即使明白又能怎么样呢？他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吗？他以为王县长信任他。心里还激动了一阵子。事后他想：自己的能力不足以承载那么大的担当。没有那么大的福分，却要那么大的担当，能不倒霉吗？如果当时以自己没有能力、资质拒绝了，该有多好呀！把那个破皮球再踢给政府，自己多省心呀！可是偏偏就没想到。唉！鬼迷心窍啊！又想：如果自己的老婆是佟霞，或许她能有更好的主意。而方华啥也不是。问她就如同问自己的脚趾头。
　　
　　紧接着，王县长主持召开了县常委会议，研究决定：将县新一中的招标权下放给教体局，政府只进行监督管理。消息一经发布，柯东立马就成了关注的中心。先后就有五个老板前来联系他。然而此时的柯东早已心有所属，不在他心里的必然被晾在一旁。这几位老板分别是马老板、沈老板、黄老板、刘老板、张老板。他们之所以积极参与，是因为都是有来头的。马老板和沈老板，原是李县长的“哥们儿”。如今李县长调走了，他们很快又和王县长建立了联系。黄老板、刘老板和张老板，他们和杨书记关系不错。在以前，这几位老板承揽了县里的所有的房地产工程。杨、李二人配合默契，无论是他们本人还是几位老板基本上做到了“资源共享、利益均沾”。
　　然而，王县长刚一上来，就咄咄逼人。这让杨书记心里很不爽。其实他也不是太看重那点利益。关键是王县长的那些话太气人。“什么‘我的就是我的，你的才是你的’。这叫什么话。这就是典型的‘年轻人不讲武德’。你以为你和柯东穿一条裤子，就能为所欲为？未必。”。他一个电话将柯东招来，严肃地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校园建设不同于普通的工程。那是关系到成百上千的师生的安全，因此工程质量那是万万马虎不得。”话锋一转，他继续说：“黄XX老板、刘X老板、张XX老板,在我县多年从事房地产开发，他们实力雄厚，工程质量那是没得说。口碑很好。咱们的新一中建设，就要挑选这样的老板。”最后，他的语气缓和下来，对柯东谆谆教诲起来。“你还很年轻，政治经验不足。新一中的建设关系到你的前途、命运。所以，你一定小心，那可是马虎不得呀。”
　　柯东唯唯诺诺，点头称是。并向杨书记保证：工程质量一定不会出现问题。
　　从杨书记那里回到家，柯东一宿睡不着觉，愁得眼睛都绿了。“这杨书记向我推荐黄老板、刘老板、张老板。王县长向我推荐马老板和沈老板。我到底该怎办呢？”第二天，柯东就去找王县长，把情况讲明。王县长不屑地说：“多大个事呀！难道说马XX老板和沈XX老板实力就不雄厚，质量就不行吗？他们也是在咱县有名的，也是久经考验的。想不到你柯东这么胆小，我高估你了。”然后，他拍拍柯东的肩膀，说：“你就干吧！有我呐。”
　　“唉！到底该怎办呢？”柯东翻来覆去地想了还几天。最后，他拿出多年屡试不爽的经验，“我就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按着王县长的指示照办。你杨书记能把我怎么样？我是王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无论如何我也不能对不起他呀。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说不定过个一年半载的，你杨书记就要调走了，就像李县长一样。到那个时候，王县长就是老大了。这县里可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柯东主意已定，就想：“既然听王县长的，那只能在马老板、沈老板之中选择了。我当然选择马老板呀！他还送给我一辆汽车。说起来马老板这小子，真是有两下子，未卜先知。竟然事先就打好了基础。不得不说，那些成功人士，都是最最有本事的。不服不行。别的老板就没有这个能耐。”
　　既然选定了马老板，其他老板柯东是概不接待。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手段，都没能引诱柯东上钩。马老板不知道柯东早已选定了他。即使知道了，他就更不能无动于衷了，更要感谢人家的。因为这是多年形成的“游戏规则”。所以，他竟然谎称自己的侄女结婚（其实是八竿子戳不着的侄女），请柯东喝喜酒，柯东当然不能不去呀。趁着柯东酒醉之际，将五十万元塞进柯东汽车的后备箱里。然后，让自己的司机将柯东送回家。等柯东发现了之后，那已经是五天以后的事了。再联系他，音信不回。
　　
　　柯东趁着夜色将手提箱提进家里。他没有惊动方华，而是一个人去了小后屋，在灯光下，看着那一叠叠的票子，想：“这五十万的现金，还挺沉的呐。新闻报道说，某某贪官，在屋子里藏几个亿、几十亿甚至上百亿的现金，那到底有多沉呀？”他突发奇想，赶忙拿出手机，搜索出一万元百元大钞的质量是125克。他计算起来，五十万元的质量是6.25千克。五百万就是62.5千克，五千万就是625千克，“妈呀！五个亿就是6250千克，五十个亿就是62500千克呀。那要多少趟才能把这些现金运到屋子里。如果一次运送25千克，那么五个亿就需要250次。五十个亿就需要2500次。妈呀！这可是重体力活。难道都是贪官自己扛回去的？那岂不要累死了嘛！钱还没花呢，就累死了。应该是秘书干的活儿。怪不得很多贪官的秘书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呐。”
　　又想：“这马老板给我送了五十万，给王县长又是多少呢？但愿他别整出个‘豆腐渣’工程。其实也没什么可怕的。只要主体建筑别偷工减料，楼就不会塌。所以，只要把主体建筑搞好就行。再说了，还有王县长顶着呢，我怕啥。”
　　
　　柯东不敢独吞这五十万。他想：“那辆汽车价值10多万，就算10万吧。加上现金，共60万，按着二一添作五的分法，应该给王县长30万。”可转念一想：“那汽车不能和现金算在一起，因为马老板送给我汽车，是在工程发布之前给的，属于我们之间的交情，与工程关系不大。而且，王县长也不缺钱。”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了。最后，柯东送给王县长25万。
　　（二）
　　方华藏钱
　　除了房贷外，柯东将银行的欠款都还了。还剩下四十万的现金。他想：“我当局长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收获颇丰。想想以前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呀。方华天天省钱，能省这么多吗？”他将装钱的手提箱藏在床下，每天躺在床上遐想。想情人，想未来，想官场上的各种勾当，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些日子，方华见柯东神神叨叨的，就断定：他又在搞阴谋。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就趁柯东不在家，去小后屋查看。表面上看没有异样。掀开床板，赫然看见一个小手提箱，打开箱子，见里面一叠叠的钞票，顿时害怕了。她木然地坐在床上，心脏突突地跳个不停。
　　“柯东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这样下去早晚要出事的。”她有些发狠地想。“这还叫两口子吗？啥事都不跟我说。一天天神神叨叨的，啥事我都不知道。这是从哪搞的钱呀？”她越想越气，就火急火燎地打电话让柯东回家，她要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见怒气冲冲的方华，柯东以为自己的桃花运被她识破，一问才知道是虚惊一场，心里就坦然了，便满不在乎地说：“我的事你甭管，你就好好地过日子就行了。管那多闲事干啥？”
　　方华委屈地说：“还是两口子了吗？你啥事都不告诉我！”
　　柯东说：“告诉你又怎么样？你能处理的了吗？你们女人呀，知道的事情越少越好。”
　　方华说：“你把钱藏在家里，能行吗？”
　　柯东想：“有道理。”嘴上却说：“这点钱算什么！我一个局长还不能有这些钱吗？”
　　方华说：“甭你假牛逼。出了事就老实了。”
　　柯东说：“出事出事，能出什么事？又不是我抢的。”
　　方华见柯东嘴硬，知道他的犟劲儿又上来了。就好言劝慰道：“这些钱放在家里不行。要不，咱把它放在老家吧。我一看见就不安。”见柯东不语，又说：“你小打小闹我不管。可你越闹越大，我真的害怕。上次你用公务用车，都给你处分了，何况这么多钱！”
　　柯东想了想，说：“那也行。”
　　周末到了，在方华的一再催促下，柯东和方华就驾车回了老家。
　　
　　柯东到家就对他母亲说：“黄瓜该罢园了。该种秋白菜了。”
　　他母亲说：“让你大哥干吧！你这好容易回来的，就呆着吧。”
　　柯东说：“我大哥忙，我干吧。”说干就干。他把园子里的黄瓜秧子全拔了，又用铁锨把地挖了一遍。然后，他又进小西厢房把一个小缸腿找出来，并清理干净。当年他们在白杨镇居住时，方华就用这个缸腿腌咸菜。他们搬到县城后，这些破烂家什就都运回老家堆在这里。他又翻出个破铝锅，扣在那个缸腿上，大小合适。柯东很高兴。
　　夜里，他们两口子悄悄地起来，柯东在园子里挖坑，方华则往缸腿里装钱。为了防潮，方华把钱两万一组两万一组地装在小塑料袋里，又在缸腿里放上尿不湿。柯东暗赞方华想事周到，就连这样的细节都想好了。
　　柯东挖了个深坑，把缸腿放进去，蒙上一张塑料布，扣上铝锅，再把土回填，一切就万事大吉了。
　　他们两口子在老家又住了一宿，见没有露出马脚，就放心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