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肖所长根正苗红，家里成份是贫雇农，又当过兵。砸烂公检法时，他站在县革委会主任的行列，成为革委会主任的革命急先锋。文革中，他背靠大树，未受到任何打击。恢复公检法，他仍是肖所长。肖所长老婆是当兵复员那年娶的农家妇，是革委会主任老婆娘家的远房侄女。得过小儿麻痹，走路以一条短腿为圆心，迈步的间距为半径，画一路的半圆。两瓣屁股一大一小，一肥一瘦。肖所长没见过健全女人的身体之前，对屁股蛋子肥瘦悬殊的老婆还是满意的。毕竟屁股的肥瘦和两条腿的一长一短并不影响夫妻生活的欢娱。后来见识过健美少女的身体后，才知其中之差别。那时的姑娘多保守、封建，胸部开始发育时，便穿紧身小胸衣，力求把胸部的暴长控制在最小范围，姑娘们以胸大为羞耻。老婆也受此封建思想禁锢，两胸发育不良，如蒸馒头时塌了汽或者没发好面。婚后，虽然他不停刺激，积极努力，却收效甚微。欲变丘陵为高山，非人力可为。王金莲的出现，肖所长才彻底实现了梦想。
　　金莲闯进所长办公室的门，跪在他面前，哭得花枝乱颤，梨花带雨。他居高俯瞰，锐利的目光自领口钻入，那对秀挺硕大的奶子如云雾里隐藏的山头，若隐若现，犹抱琵琶半遮面。他伸手扶起金莲的同时，护花之意顿生。让这样的美人儿如此伤心，暴殄天物啊！嘴里说安慰的话，一只手腾出来，假装无意间，触碰到那对尤物。金莲聪明至极，自决定只身闯派出所的那一刻起，已做好任人宰割的思想准备。只要能救出爷爷和老爹，对方要什么她献什么，绝不犹豫。有这种思想准备，绝不能唾骂金莲有多骚，那应归罪于“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社会大环境。所长大人对胸间两坨肉有兴趣，她在所长的手收回的瞬间抓住那手，结结实实贴在上面……不用金莲说一句话，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千篇一律，不再赘述。奉献了胸部再奉献肚皮，奉献了肚皮再奉献美臀……奉献结束，所长大人慷慨施恩，金莲领回爷爷和老爹。其实在二半夜，只是行走间轻迈碎步，因为每动一步，被所长大人放倒在办公桌上，坚犁耕耘过一遍又一遍的地方有彻骨的疼痛。
　　八十年代中期，社会转型。鼓励人们“投机倒把”发家致富，南山里的国采金矿吸收农民矿工，周围各县农民大量云集安平乡沿线。王宝盛抓住机遇，先是召集一帮外地来的民工承包国矿的劳务生产。淘得第一桶金后，采矿业彻底放开，允许集体或个人参入，王宝盛又不失时机，用积攒的资本加借贷，于北金沟开掘了第一个坑口。财富的迅速积累，使王宝盛摇身一变，由当地人人恨、人人畏惧的烂娃小混混蜕变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企业家。他的企业，送有野姐夫肖副局长的干股，野姐夫不参入任何经营活动，却提供诸多政府层面的保护。别人办企业一路坎坷，艰难前行，他却顺风顺水，扶摇直上。据说，王金莲四十岁上才嫁男人，青春和花季都无私献给了肖局。二十年来，肖局在金莲肚皮上抛洒的辛勤汗水绝不会比老农在五亩承包地里春夏秋冬辛苦耕作抛洒的汗水少。
　　王宝盛黑、白两道通吃。三年前，他惹了一身官司。地方税务部门用半年时间核查他的坑口、选厂以及大酒店和客运公司等企业经营账目后，一纸诉状，将他的企业告上地区法院，要追索逃、漏掉的一点四亿税款。官司最后打到省法院。在野姐夫肖局的鼎力协助下，税务部门最终撤诉，庭外和解。这场官司让王宝盛名声大振，成为全省的知名企业家。他拥有的财富绝对能上福布斯排行榜，只是他拥有的巨额财富多以隐藏不露的黄金贮存为载体，外界无法探究。
　　王铁柱活了近百岁，死于上世纪末。王宝盛埋葬爷爷时，焚烧的祭供物品不是纸扎，全是实物。其中包括高级轿车和整套高档家电；还从外地买回两具青春暴亡的女尸陪葬，希望爷爷在另一个世界不仅享受现代化高级生活，还享受侍妾相伴、左拥右抱的乐趣。当地有人说，夜间从王铁柱南山坡间的坟墓经过，听见几个女鬼争吵哭闹。迷信的人深信，那是王宝盛的奶奶与另外两个女鬼争宠。王老爷子阴宅后院起火。
　　王宝盛正演绎现实版的妻妾争宠。他包养有多名青春少女，他最近急于得手的正是吴秋英。吴秋英吊他的胃口，他将价码已升至每年十公斤黄金。吴秋英不拒绝也不答应。石根友能做坑口保安，正是王宝盛积极表现的结果。
　　追吴秋英的，不只是王宝盛。
　　横垣在老家县域中部，与秦岭山脉走向平行的一条山脉称鹘岭。“鹘”是“隼”的别称，猛禽类，多居高山悬崖之上，捕食其它鸟类和啮齿类动物。鹘也是古书上说的一种鸟，当地人称之谓“鹘鹘鹰”，寒冷的冬夜，藏在山洞里哀号，发出近似于“鹘”的声音。传说这种鸟特别懒，冬季怕冷，不愿出洞捕食。饿极了，先吃自己的粪便，粪便吃尽了，再啄食自己的后半身，它是老百姓唾骂懒汉的代名词。鹘岭之南的大山深处，有一个极其偏僻的村庄，名叫佛石关。这个村庄背靠鹘岭，离管辖它的集镇七十里。四围高山，中间一块小盆地，一条二十里长的峡谷联通外界，住着三十来户人家。峡谷幽深，谷底泉流淙淙，阴气森森。谷中最狭窄的地方，至今留有一块高大的青石碑，上刻佛号“阿弥陀佛”。据老辈人讲，从这块石碑后面，有一条能攀上峭壁的小路，至半山腰，有块洼地，过去曾建有庙宇。有一年，庙里来了位年轻的和尚。自从这位和尚住进这座庙，去庙里进香的姑娘媳妇常常失踪。
　　有一天，人们见和尚化妆成普通山民，在七十里外的集镇兜售妇女佩戴的金银首饰。扭送官府后，和尚经受不住严刑拷打，承认首饰的来路。庙宇有个隐秘的地下洞窟，单身进香的女人，只要略有姿色，若不从和尚的引诱，便会被拖进洞窟关起来，供其奸淫，直至折磨死亡。首饰便是从禁锢的妇女身上得来的。官府杀了这个花和尚，并解救了一名未死的女人，拆毁古庙。
　　山民传言，过了午时，经过这段峡谷，常能听见空谷里传来女人嘤嘤的哀哭声。有天黄昏，有位胆大的壮年山民经此路过。一位妖冶的妇人在路中哀嚎。山民上前询问。妇人称其腹痛，求山民背她回家。山民从其闪烁的眼神上，察其必是鬼魅化身。借口男女授受不亲，背可以，只可背靠背背着，不能让其俯身背上。妇女同意。山民反背着她，一口气跑出峡谷。看见村庄，背上妇人求他放下，山民不理。突然传来狗吠，山民顿觉背负沉重异常。放下来回身，所背之物哪里是人，是一块潮湿腐朽了的棺材板！招来佛石关村民观看，村民们大惊。知是峡谷中女鬼冤魂作祟，遂请来得道高僧念经超度。并在峡谷初背女鬼处焚烧了棺材板，立石碑镇之。碑上刻佛号“阿弥陀佛”。其后，再无人碰到过女鬼，但也无人敢在黄昏后单身过此峡。空谷人语至今犹时时传闻。传说耳，不足为信。
　　佛石关村闭塞而偏僻，山民在大集体时代受够了缺衣少食的罪。改革开放后，山民们不安于贫困现状，纷纷出山寻找生存门路。有人发现了一条快速挣钱的捷径。从广西柳州将当地人铸的假银元背到甘肃，中间利差悬殊。以一人一次背千枚计，可净赚七八百元。甘肃某落后地区嫁女，以假银元作陪嫁，动辄万枚以上。柳州一枚三毛左右，至甘肃一块二三。当时普通职工月薪百元左右。贩一趟耗时十天，挣六七百元，非常诱人。佛石关村民农闲时倾巢出动，以贩假银元为职业，并带动方圆百里百姓争相趋之。为逃避铁路沿线盘察，人们发明了背银元的马甲。马甲双层，以一枚银元的直径宽度做成一条条如子弹带般的横条型空间，银元一块挨一块藏于其中，穿在身上，外罩外衣。其重量和厚度绝对能与古时武士铠甲相媲美。有人甚至买通沿线乘警，用集装箱贩之。贩卖假银元使佛石关村民率先富起来。也有人重金聘回铸造师，在家开作坊铸造。
　　三五年后，假银元生意难做了，跑江湖经验丰富的佛石关人发现，贩卖假古董可赚大钱。假古董的诞生地就在某地，他们转而贩售假古董。三四人一伙，穿着破旧的衣服，扮成老实农民或建筑工地民工。城市人多热闹处，人行道上铺条化肥袋子，将锈迹斑斑、黄泥满身的假古董置其上，编套谎言：或是祖上埋藏，或是工地挖土方，或是掘墓。不知其值钱否。请大爷大叔大哥大姐们瞧瞧。人围上来，争相观看。远处的同伙西装革履挤进来，抢到手细观一番，细问卖家货物的出处。追问手头私藏多少？有多少收多少！出价不菲，超出人们的想象。有早先围观并把玩者吃了定心丸，与后者争相购之。这伙人打一枪换个地方，买的人发觉上当后，再找不到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