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 集（4）

　　26-13：胶林日、外
　　【吴貌、胡玉堂一队人在班老寨外巡视胶林。有些人开梯田，有些人种胶苗。
　　【吴貌手持一根竹竿指指点点，胡玉堂举一根指头在空中画了一个半圆。
　　吴貌：中国军队都撤了，缅甸政府军不会进驻。咱们加快种植吧！
　　胡玉堂：这个，我明白。去年底，在芒市中缅边民联欢大会，我去了，周总理还召集我们少数民族头人座谈，我也向周总理提出了要求，班老一定要回归中国。周总理点头了。可是，勘界时，这国界到底会怎么定呢？
　　吴貌：不管怎么划界，种下的橡胶都在你们班老地盘上。请您相信我，在这里发展橡胶，是长远计划！
　　【远处走来四个男人。吴貌的视线被吸引过去。
　　【四个男人越走越近，领头人是曹振武。吴貌迎着他走了几步。
　　曹振武：老长官，我向你求救来了！
　　【吴貌把曹振武四人请到一边，避开胡玉堂。
　　曹振武：老长官，我最近又收罗了几个人，50多口了，还有几个女人、孩子，都是散失了的士兵和跟随我们出来的人。现在，都无家可归，没吃没喝。
　　吴貌：怎样？还要我发军饷？
　　曹振武：那也不能把他们扔在老林子里不管呀。
　　吴貌：我自己就是被抛弃的，谁管我？
　　曹振武：这怎么办呀？
　　吴貌：你讲实话，是不是柳元麟派人来把你收编了？
　　曹振武：是！他们见我人丁不少，很高兴，答应每月发一万美金。
　　吴貌：那你还要我发军饷？想撑死？
　　曹振武：美金还没到手，说下个月才给。
　　吴貌：我跟你讲多次了，你们跟我去腊戍不可能，缅甸政府决不会收留“残余势力”。要你自食其力，跟我种橡胶，你不干。你投靠柳元麟，就是找死。以后再不要找我，也不要打我的旗号！
　　曹振武：我拿了美金，给你一半。
　　吴貌：我不要！你小心拿到的是假钞，他们印了好多假美钞、假人民币。
　　曹振武：那，你划给我们一片山吧！
　　吴貌：我哪里有？你想供养柳元麟的人，去曼谷找李弥长官要吧。
　　曹振武：你这么讲，那我只好带着那50多口人找柳元麟要饭吃了。不管咋讲，我也当过你的连长，他们大多是你的人！
　　【胡玉堂等人在近处望着吴貌。
　　吴貌：曹振武，你讲明白，收罗了多少柳元麟的人？
　　曹振武：长官，你自己去看吧。
　　吴貌：美蒋明面上撤军了，暗中留下了一大批人，潜入各地，学八路军打游击。指挥长官是柳元麟中将，号称国军中的游击战专家。他们要跟共产党干到底。鸡蛋砸石头，你可要清醒。好好审查一下你新近收罗的人，千万莫沾柳游击！
　　曹振武：那你管我们吃。
　　吴貌：你还是带着弟兄们投靠班老胡玉堂大头人，划一片山不可能，种胶吧，挣工钱吃饭。等中缅两国勘界定下来，也许都能回国、回家了。
　　曹振武：你借点钱给我，救一下急。
　　吴貌：我不是开银行的！
　　曹振武：老长官，你真不管我们了？那行，我们自谋生路吧！
　　【曹振武气呼呼跳着走开。
　　
　　26-14：“中缅友谊寨”日、外
　　【丛林中一片空地，山坡。稀稀落落十多间简易新草房。
　　【曹振武穿中山服、戴博士帽、穿长靴、拄着拐杖指挥十多个男人搭寨门。
　　【寨门上有中缅友谊寨五个大字。
　　曹振武：老子搞钱没搞着，自谋生路吧，这就是我们的落脚点。
　　【近处有几个女人和几个当官模样的男人观望。
　　曹振武：周围，都撤军了，这是我们的天下。
　　男人：划界咋办？又会把我们赶走！
　　曹振武：划界，不管划归中国、缅甸，谁都得承认我们的存在。我们就在这里开荒种地。有老婆的多生孩子，没老婆的想法找老婆。人越多越赶不走我们。
　　
　　26-15：班洪寨日、外
　　【班洪老寨内，方兴边急促敲响木鼓。
　　【数十名自卫队员赶到。有持枪的，有挂长刀、弓弩的，还有拿镖枪、棍棒的。个个摩拳擦掌，嗷嗷待战。
　　方兴边：有敌情！在市场上看见几个赶街的生人，藏进老林子里去了。解放军走了，我们要提高警惕，严防武装过来抢财、抢人！
　　一队员：他们进寨，我们就打！
　　方兴边：要加强寨子外围巡逻、检查，寨内也要仔细察看。各家生人、熟客都要问问。各家的牛、猪都不要放远。家里放钱多的，要藏一藏。
　　一队员：穷人家没得抢。
　　方兴边：姑娘、媳妇，都不要到寨外去劳动。寨内，重点保护王府和学校。现在，按第一个方案行动！
　　
　　26-16：王府日、内
　　【胡依娜的大哥胡保华和老婆走进议事堂，见老管家康本坐在王位上。
　　胡保华：管家，我小舅子方兴边要我告诉你，我们来帮你守王府，快把金银玉石财宝票子藏一藏，人都不要出门。方兴边是自卫队队长，他讲话要听！
　　管家：王府的人都走了，没什么金银玉石财宝！
　　胡保华：谁信？还藏有鸦片吧？
　　管家：你不要管多了，不要再和败军做鸦片生意，更不要带上你弟弟保国往外跑。你老妈不能动，一个人躺在屋里，你要照顾好她。
　　胡保华：你到底把王府的鸦片藏在哪里？
　　康本：没有鸦片，要有，我也不知道藏在哪里。
　　
　　26-17：方兴边家夜、内
　　【屋外还没天黑，屋里全黑了。
　　【岩坎在火塘边点亮一块明子，把酒药藏到里屋，取出一竹筒水酒，一块牛干巴。牛干巴放在铁三角架上烤烤，独自嚼干巴，泡酒。
　　突然，两个陌生男人摸进屋，一人把岩坎拖到门口。
　　男人：喊你儿子方兴边回来，要他看着我杀你！
　　【有人从楼下路过。
　　岩坎：（喊）强盗要杀我，儿子快回来，救我！
　　
　　26-18：竹林晚、外
　　【方兴边和三个自卫队员潜伏在王府后竹林里。
　　有人喊：方兴边，武装进你家了，要杀你老爹！
　　【方兴边站起来，又爬下。
　　【喊声：方兴边！方兴边！武装要杀你老爹！
　　【方兴边从竹林里跃出，三个队员也一齐冲出来。
　　方兴边：（陡停）那人逗我，我不上当。必须守好王府！
　　一队员：武装是冲你来的，要灭你家！
　　方兴边：我家穷，没得财物抢。
　　【方兴边推两个队员，再隐没在竹林里。
　　
　　26-19：寨外夜、外
　　【寨外远处。火焰腾空。更多的人奔向那山火。
　　【冲在人群前头的是方兴边。
　　方兴边：我的橡胶园起火了，快！
　　一民兵：你家草房烧光了！
　　方兴边：快救橡胶园！
　　
　　26-20：王府夜、内
　　【王府外平静。屋里十多人跑出跑进。
　　【胡保华抽出长刀，还没举刀，被一蒙面男人夺走了。
　　【他们把胡保华夫妻和老管家康本捆在竹梁柱上，嘴里塞了毛巾。蒙面男人掂掂手枪，在胡保华额上戳一下，指挥他的人四处搜查。
　　蒙面男人：财宝、鸦片都藏在哪里？你们不讲，一起死吧！
　　管家：王府主人都不在，有财宝也不知藏在哪里。
　　胡保华：你们好好找，有多少财宝、鸦片，都拿走。不许杀人！
　　蒙面男人：王府独霸鸦片生意多年，我们都没饭吃！我们要鸦片！
　　【搜寻财宝的汉子们都跑出来，都背着筐，拎着包，匆匆出门。
　　【有人朝草屋顶上扔了几个火把，大火燃烧。
　　【眨眼间，王府陷入火海。
　　
　　26-21：寨中夜、外
　　【寨中小路上，方兴边带着三个民兵跑向火海里的王府。
　　【王府烧光了。胡保国对着烈火痛哭。
　　【方兴边朝天放了一枪，叫喊着：快！堵住所有通道！
　　【队员们跌跌撞撞地追着。
　　
　　26-22：竹林夜、外
　　方兴边从竹林边见过，听见胡依娜的喊声，小孩哭叫。
　　【方兴边冲进竹林，见胡依娜抱着小侄子被紧捆在一根大龙竹上。
　　方兴边：胡依娜！
　　【方兴边打亮手电筒，砍断藤子。
　　胡依娜：寨里起火了，我抱着侄子跑回学校。路上遇到强盗，他们把我捆在这里，要我喊你来救命……你快去追强盗，他们把我捆在这里，就是把你吸回来。
　　
　　26-23：废墟夜、外
　　【方兴边抱起侄子，扶着胡依娜走出竹林，向家跑。
　　【他家的新草房烧光了，余火未熄，灭火的人们还在冲水。
　　【人们在废墟上寻找岩坎遗体。房架子倒了，岩坎压在架子下。
　　【方兴边冲进废墟，扒开房梁，看见老爹身子精光，都烧糊了，面目全非。
　　【他脱下上衣，把老爹裹起，抱出废墟，放在地上躺着。劈几片芭蕉叶盖住。
　　【他喊老爹，老爹！摇动遗体，才相信老爹死了。
　　一人说：岩坎做了好多水酒。房子着火以后，他一筒一筒地往草楼下搬。大家喊酒不要了，他不听，又钻进大火里去。房架子倒了，出不来了！
　　【方兴边对一位老人讲了几句话，扶胡依娜走了。
　　
　　26-24：王府日、内
　　【王府院内，劫后狼藉。草房化为灰烬。救火的人们已把老管家和胡保华夫妻、胡依娜母亲四具烧焦的遗体摆在院里，胡像国在一旁痛哭。
　　【方兴边扶胡依娜进门，胡依娜哭倒在地。
　　【小侄子抱住胡依娜一条腿，哇哇大哭。
　　方兴边：胡依娜，我老爹死得惨，阿妈、大哥、大嫂和管家也死得惨！我家房子也烧了，橡胶园祸害光了！一样也没留着，一个强盗也没抓着。我们惨了！
　　【胡依娜趴在母亲遗体上抽筋。方兴边给胡依娜喂水，喂不进嘴去。
　　方兴边：胡依娜，都怪我不会指挥。我本来要重点守好王府，我家房子着火了，我都没动。看到橡胶园烧起来了，我才忍不住，跑出去救橡胶园。
　　胡依娜：强盗没人性！快去烧死他们！
　　方兴边：我现在才明白，我上了当，他们把我懵了，我不该离开王府……
　　【胡依娜在废墟里寻找，一切皆灰烬。
　　方兴边：寨子里遭大罪，我在寨子里抬不起头了！
　　胡保国：你当自卫队长，也没得用！
　　方兴边：强盗以为王府藏有鸦片，就是来王府抢鸦片的，他们熟悉王府！
　　胡依娜：强盗们只想把鸦片珠宝搬出去，不杀我，把我捆在龙竹上，要我喊你来救命。你来救我和小侄子，没法追他们，强盗们搬着财宝，走小路过河去了！
　　方兴边：（抱住胡依娜）胡依娜，我见不得人了，我也砍了自己的头吧！
　　胡依娜：也怪我大哥大嫂贪财。你要他们去帮管家看守王府，他们就想顺手抓一把财宝，丢了命。还好，我把小侄子带在身边，小侄子没跟他们在一起。
　　方兴边：不怪死人！我们怎么活呀？解放军还能不能回来？我们这寨子到底归中国还是归缅甸？啥时定下来？老不定，我们还要遭祸害！
　　
　　26-25：军官家属宿舎日、内
　　【张华系着白色围裙，把几个猪蹄放锅里，盖上盖子。
　　【方兴国疲惫地进门，急忙蹲下去添柴禾。
　　张华：你歇一下吧，水开了，就文火炖着，不要添柴了。
　　【方兴国站不起来，腰酸腿痛。干脆在地上坐着。
　　方兴国：你去听收音机吧，给儿子胎教胎教。我看着炉子。
　　张华：嘿，我感觉宝宝拳打脚踢的。
　　方兴国：是吗？我听听。
　　【挣扎着起来，走近她，耳朶贴上她腹部听着。张华把他的脑袋捧住。
　　【赵永章慌忙闯入，张华吓一跳。
　　赵永章：你们两个干什么？连长，你从训练场下来，还不累？
　　方兴国：我儿子在里边迈正步了！
　　赵永章：谁希罕！今天星期天，我可以喝酒吧？
　　方兴国：不能！我不让儿子闻酒味，肉管你吃够。
　　【赵永章长叹一声，揭开锅盖看。
　　方兴国：叹什么气？
　　赵永章：二妹来信，想家了。要我去班洪寨看看老爹老妈，你准我几天假吧！
　　方兴国：不可能！我们早撤军了，不能再去露面，免得老缅怀疑我们。
　　赵永章：行行好吧，别管那么多！
　　方兴国：最近也怪，方兴边不打电话，也没叫人捎话来。
　　赵永章：正好，我去侦察一下，穿佤族服装去。
　　方兴国：我决定不了，请示顾团长试试看。你还是按我的计划，在寨里别暴露军人身份，住一段时间，帮助方兴边好好训练一下民兵。
　　
　　26-27：新坟日、外
　　【方兴边、胡依娜背小侄子，陪同胡忠华走上后山，在一排新坟前静默。
　　【胡忠华咬紧牙根，脸上肌肉抽搐，一下老了几十岁。
　　【胡忠华转身，迈向寡嫂的新坟，默地三躹躬。
　　胡忠华：老嫂，我对不住你。哥哥走后，你从20多岁守寡到现在，养大了两儿一女，苦了大半生。按佤理，应该保华继承王位。可是保华只想做生意，长年在外，娶了个外国老婆。你的小儿子保国不愿习武功，身体瘦弱，长刀也举不起来。我只好把王位传给德民。你识大体，把德民当成你和哥哥的亲儿子……
　　方兴边、胡依哪嚎啕痛哭。
　　胡忠华：孩子们，房子烧了，胶林毁了，都还会再有！命没有了，全毁啦！
　　方兴边：都怪我，不会指挥……
　　胡忠华：怪你，不公平！强盗谋财害命！他们中间有当过军官的，会指挥，会夜战。调虎离山，声东击西。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方兴边：他们熟悉寨子，熟悉各条小路！
　　胡忠华：孩子们！寨子烧不光，你们要做英雄！快修房子，再种橡胶！你们结婚，多多生儿育女！告诉你们，我去省里，听过周总理报告中缅边界问题。省里领导，还有丁司令员、顾团长，和我们佤山好多头人一起听，一起讨论。
　　方兴边：这下要定界了吧？
　　胡忠华：还有人想不通，说中国吃亏太大了，我也这样想，佤山好多头人都这样想。周总理听了大家意见，讲边界历史，中缅友好，讲和平外交，讲互谅互让，也讲照顾部落完整，照顾双方边民的生产、生活，自觉自愿。不管怎样定界，班洪部落昨天、今天、明天，都是中国的，是我们子孙后代的！
　　方兴边：定好了？
　　胡忠华：定好了！周总理问了我的意见，我都讲了，代表我们佤族人表示，在1941年线以西的班洪、班老部落的土地，一定要全部收回。我们子孙万代都要做中国人！周总理说，要尽量满足我们的心愿。你们踏实过日子吧！
　　（第26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