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生日舞会（3）

　　生日派对的第二天，梦梦睡到下午四点钟才醒来。她没有马上起床，伸了个懒腰，就睁着大眼睛，回忆着昨晚的舞会。正回忆着，忽然手机铃声响了，她看了看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本想挂断，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接听了。原来电话是灵灵打来的。梦梦有些吃惊，他们之间自从那次灵灵大闹摄影场之后，已经一年多没有过来往了，甚至连电话都没有互相打过一个。灵灵的电话卡也早已经换了。今天，怎么她突然打来电话呢？没等梦梦想明白，灵灵已经在电话那头说话了：“梦梦，还生我的气呢？”
　　梦梦就连忙说：“都过去那么久了，我早把那些事扔到脑后了！”
　　“你还是那么红！”
　　“你离开一年多了吧？这一年多你都去了哪里，干什么工作？”
　　“自从被公司炒鱿鱼之后，我就离开香港回内地了，过得当然没有你滋润，但还算自由自在，挺开心的。”
　　“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
　　“想想咱们曾经在一起的日子，虽然有不愉快，但还是有不少美好的记忆，分开之后，我好想你，你能抽空见我一面吗？”
　　梦梦想了想说：“当然可以，我也很想念你呀！”
　　“你如果没有什么事，就明天下午四点钟在往事如风咖啡屋来聊聊天。”
　　“不知道我明天的日程有安排没有，等会儿再给你回话。”
　　灵灵就说：“好吧，你是大明星，每天的日程都有助理安排，行动不像我那么自由，我等你电话。”
　　梦梦挂了电话后，就把这事跟助理小文说了。小文想了想说：“明天下午倒是没有什么安排，不过，你要与灵灵会面，是有很大风险的，因为我们不能确定她的真实目的，所以最好还是找个借口跟她推了。”
　　“她一个女人、我也是一个女人，能有什么风险？”
　　文助理说：“我是说，你们都一年多没有见面了，为什么她突然要见你，这中间真的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不要总把人想得那么坏嘛。”梦梦说。“明天下午既然没有安排，那我就给她回话了。”
　　说完就给灵灵回了个电话过去。
　　第二天下午四点钟，梦梦在助理陪同下径直开车去了往事如风咖啡屋。梦梦下车以后，对助理说：“你别跟我进包间了，就在大厅喝咖啡等我。”
　　梦梦推开灵灵定下的包间，看见灵灵已经在里面等她了。灵灵一见梦梦就惊讶地说：“你还是那么美丽，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梦梦与她拥抱了一下说：“你不是也没有什么变化吗，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我哪能与你比呀，这一年多我可没有少吃苦，你仔细看看我脸上都有皱纹了！”
　　“你走了以后，也不来个电话，我们也不知道你在哪里。”
　　灵灵沉吟了一下，突然说：“你知道我这一年多是怎么过来的吗？”
　　梦梦的心咯噔一下，说：“一定经历了不少事情吧？”
　　沉默了一会后，灵灵喝了一口咖啡，开始讲述自己这一年多的经历。
　　灵灵被公司炒鱿鱼后不几天，就离开了香港回到内地。她想，凭着自己在新世纪演艺公司的经历，去内地找一份演员的工作应该很容易，但事实并不是这样，内地的演艺公司并不那么好进。她跑了深圳、上海、北京等地，想找一份演员的工作，但都没有成功。就这样游荡了两三个月，身上的钱就花得差不多了。眼看就没有饭吃，这才着急了，她放弃了在北京、上海、深圳这些中心城市发展的想法，转而来到了中部大都市汉河市。在那里住了几天后，发现当地一家浪潮演艺公司正在演出小剧场话剧，她就买票进去看了一场，觉得还不错，就投考了他们。
　　“我考入了浪潮演艺公司，在里面当起了演员，”灵灵说。“由于我是科班出身，又拍过电影、曾是大演出公司的签约艺员，还与大明星梦梦同事过，见过世面，所以我在剧团里很受重视。但浪潮演艺公司是个股份制综合性演艺团体，为了节约成本，演员都要求是全能型的，既要会演话剧，还要会跳舞唱歌，而跳舞唱歌恰恰是我的弱项，老总就安排公司的一个舞蹈编导每天教我两个小时舞蹈。这个舞蹈编导曾是某舞剧院的芭蕾舞演员，演过《天鹅湖》里的王子、《红色娘子军》里的洪长青，长得很帅，虽然快四十岁了，但一点也看不出来，那形象、身材就像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一样。”
　　梦梦突然预感到了什么，心跳加剧起来。
　　“他天天教我跳舞、练功，对我很有耐心，有时我出错了，他也不责备我，而是鼓励我、给我加油。空闲休息时，我们经常在一起聊天，天南地北什么都聊。他知道我曾在新世纪公司呆过后，就感到很好奇，问我认识梦梦吗？我说，梦梦是我好朋友，我们一起进的公司，你也是梦梦的粉丝？他就说，我喜欢看她演的电影。聊天时，他经常会问到你的情况，显得对你很感兴趣的样子。他单独教了我一个月，我们的关系也一天比一天亲密。有一次在练功时，我一不小心倒在他的怀里，他连忙将我抱住。我望着他、他望着我，我们的脸都红了。我从他手里挣脱后，他深情对我说，‘你很漂亮！’我羞涩地望着他，只轻轻说：‘接着练吧！’这天晚上，我失眠了，因为几年来，他是第一个夸我漂亮的男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难以入眠，我突然拿起手机，拨了他的电话，电话一下子就通了。手机里传来他的声音，我却又说不出话了。他没等我灰话，突然说道：‘我一直睡不着，一直想你，没想到你就给我来电话了！’我颤抖地说，我失眠了！他就说，我也睡不着，长江边的夜景很好看，咱们出去玩玩！
　　“过了一会，我来到了长江边，看到他正远远望着我，我又有些羞愧了。正在犹豫间，他跑了过来，将我抱在怀里，急切地说，冷吗？江风有点凉，让我把你抱紧点！”
　　灵灵说到这里，有些激动了，她眼眶里饱含热泪说：“我感动了，就扑在他怀里哭了起来。那天晚上，我们一起在江边坐了一夜。黎明时，他突然向我求婚，要我嫁给他。我没有犹豫，就答应他了。”
　　停了一会，灵灵接着说：“他曾经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问我在不在意他过去的这些经历？我说，只要你是真心爱我，我不在意你的过去。他就说，我对你的爱是真心的，你年轻漂亮，我比你大那么多，你不觉得吃亏就好。我说，只要爱是真的，年龄就不是鸿沟，何况你才38岁，这年龄对于男人来说并不算大。第二天，我们就同居了。后来，我便跟他结了婚。”
　　梦梦说道：“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丈夫叫什么名字呢！”
　　灵灵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按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就在举行完婚礼的那个晚上，我们俩在新房里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我们都有很多心里话，都想跟对方诉说。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话也越说越多。之后，就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他的故事。很多事我都是第一次听到。他前妻是一个芭蕾舞名演员，非常漂亮，他比妻子小五岁，他很爱妻子。夫妻俩在舞台上也是搭档，一个演公主，一个演王子，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妻子是二婚，前夫给她留有一个儿子，长得很漂亮，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小小的嘴巴，大家都以为他是女孩，叔叔阿姨们都爱叫他小公主，但他其实是男孩。孩子不叫他爸爸，只叫他叔叔，他内心里多么希望有一个自己的亲骨肉，让自己也真正做一次爸爸。可是老婆为了艺术事业却不愿意再生孩子。他爱老婆，尊重她的选择，就把这个前夫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儿子，照顾他、培养他。那孩子很有艺术天分，从小就学会了弹钢琴、唱歌，芭蕾舞和其他舞蹈也跳得很好。但是孩子行为动作像女孩、声音也像女孩、跳舞只喜欢跳女性的角色，其实孩子内心就想变成女孩。他很吃惊，劝那孩子别胡思乱想，但没有用，那孩子反而天天为自己的男孩性别闷闷不乐，穿衣打扮上也更加女性化，后来就想离家出走做变性手术。他很同情这孩子，就开始帮助他，为他的离家出走提供条件。再后来，这男孩在他的帮助下真的出走了，做了变性手术，成了一个大美女、大明星，还主演了杨贵妃、杜十娘、貂蝉……”
　　梦梦顿时脸色苍白，有些喘不过气来，一手捂住胸口，一手下意识地搅动着咖啡。
　　灵灵接着说：“我就不说他的名字了，你应该认识他吧？”
　　梦梦沉默了好一会，才吃力地说道：“你想说什么，就全说了吧！”
　　“第二天，他酒醒了，就问我头天晚上酒后说了什么，我对他说，你对我不老实，以前的很多事情都瞒着我，要不是喝醉了还不会跟我说！他就对我说，我答应了那孩子的，一定要为她保密，现在你既然知道了，就请你一定要保密，不要把这些事情说出去，我不想伤害那孩子。我就对他说，放心吧，我会替你保密的。”说到这里，灵灵冷笑道，“我们是老朋友了，当然会给你留这个面子的，怎么会把这些桶出去呢！”
　　这时，梦梦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抽出一张纸巾揩着眼泪，抽泣说：“是的，那孩子就是我，我从小就生得像女孩，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女孩，叔叔阿姨们都把我当成女孩看，叫我小公主，在中学读书时，我还被男生误选为校花，所以我一直想做个女孩，想找回真正的自己……难道这有什么错吗？”
　　灵灵好奇地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做的变性手术？”
　　梦梦沉默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是到香港以后。”
　　灵灵恍然大悟地说：“难怪在公司学习的时候我想跟你同租一套房子你不愿意，也不准我到你住处去玩，难怪那时候秦勇追求你，你一直拒绝他，原来那时你还没有做变性手术，你还是个男生、是个伪娘。”
　　梦梦只是默默地流泪，不停地揩泪水，像个被告一样等待着灵灵的审判。
　　灵灵说：“你把自己变性人的身份告诉秦勇了吗？”
　　梦梦黯然说：“告诉他了。”
　　“他接受你了？”
　　“他放弃了，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关系。”
　　“我估计也是这个结果，”灵灵冷笑道。“你长得再漂亮，男人也不会接受你的！”
　　梦梦嗫嚅说：“其实，我并没有真正与他谈过恋爱，我告诉他自己的真实情况也是想与他彻底了断，我一直劝他与你和好。”
　　“骗谁呢？别把自己说得那么高尚，你是怕暴露身份不敢与他谈恋爱吧？你再想想，如果我把你是变性人的真相捅到媒体上去，那效果又会怎么样？我想，那一定是个爆炸性新闻，谁也没有想到，观众们崇拜的当红大明星、大美人原来是个龌龊的人妖！”
　　梦梦顿时崩溃了，她捂着脸呜呜哭起来，抽抽噎噎说：“我现在已经完全是个女孩了！”
　　灵灵继续说道：“你因为漂亮、美丽而被男人们、有钱有势的富豪们宠着、捧着时，想到过这一天吗？现在，假相要被戳穿了，他们眼中的杨贵妃、貂蝉原来是个人妖，看他们不活剥了你！你的老板费祥还会宠你、其他男人还会追求你吗？”
　　梦梦恐惧地说：“我不是伪娘，也不是骗子，我是个真正的女孩，我没有骗任何人。”
　　灵灵忽然语气柔和地说：“梦梦，看在我们姐妹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绝，咱们做个交易，你如果同意，我就把你的事咽回肚子里，你如果不同意，那就另说了。”
　　梦梦沉默了一下，哽咽道：“你要什么，就直说嘛！”
　　灵灵想了想说：“我有两个要求，第一，我被公司开除了都是因为你，这一年多我在外面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罪，所以你得给我经济补偿，我要的也不多，你拍一部电影的片酬就够了：两千万！”
　　梦梦嗫嚅说：“我拍一部戏其实没有拿到那么多，不过我可以答应你，那你的第二个要求呢？”
　　“第二个就是要你永远不与秦勇合作拍戏！”
　　“为什么要这样？”
　　灵灵冷笑道：“因为他不配！”
　　“你真的那样恨他？”
　　灵灵冷笑说：“秦勇是个势利小人，他曾因为你的美丽疯狂地追求你，却只因你是变性人又放弃了你，你难道就没有看出来？”
　　梦梦淡淡地说：“我能够理解他。”
　　“其实，你内心还是看不起他，不然怎么会与一个叫宋天基的美籍华人勾搭上？”
　　梦梦咬了咬嘴唇，忍住了即将涌出的眼泪说：“天基是我中学时的同班同学，我的情况他全知道，他不嫌弃我，一直真心爱着我。”
　　灵灵显得很意外，愣了好一会才说：“他知道你是变性人还爱你？”
　　梦梦什么也没有说，只点了点头。
　　沉默了一会儿后，灵灵说：“今天就说到这儿，先打五百万到我卡上，剩下的一个月之内打完，不然我就把你变性的事捅到媒体上。”
　　说完就提起包包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