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坎坷人生

　　前夫来电话了，小雪等了一会儿才接起来：“喂……”
　　“孩子，我明天给你送去。”他的声音很虚，没底气。
　　“好，你送来吧。”
　　前夫没想到她会答应，稍作停顿后：“好，我明天带孩子过去，抚养费我会按月给你的。”
　　“行，你送来吧。”
　　纠缠了半年的话题，今天两句话解决了。前夫新交了个女朋友，准备再婚了，可新女友不愿接纳小花（她的女儿），要前夫把孩子送到她这里，她不同意，一是她没条件，她连自己都勉强活着，再养个孩子连西北风都喝不上；二来，她也想着再婚，带个孩子不好找下家，小花毕竟是前夫家的种，姓着他家的姓，你不养谁养？还有，孩子跟着前夫在J城生活、长大，你就是大城市的人，前途大大的，任谁不高看一眼？小县城穷山穷水的有啥大发展、好前途？她一遍遍苦口婆心地和前夫讲道理，可前夫不听，非要送回来不可，两人一直僵着，谁也不愿意妥协、让步。今天前夫给她打来电话，可能是那碗面的作用，突然让她想通了什么，居然答应了。
　　放下手机，她没有反悔，女儿从此跟着她生活了，母女俩再也不分开了，什么都是浮云，女儿在自己身边快乐、平安地生活是最重要的。过完年后，她要找份工作开始努力挣钱养家养女儿了，不能再稀里糊涂地混日子了。小凤不是说她工作的超市招聘收银员么，我去，和她一起互相有个照应，虽说挣的不多，但省着点用、算计着花还是可以的，最终，我还是干起了老本行，小雪笑了笑。
　　无聊，又点燃了一根烟，袅袅烟雾中，往事重现。
　　从J城回来后，她住进了姥姥家，但她很不开心。之前在J城住的再差，好歹有个楼房，姥姥家是老平房，各种不方便，还有舅舅一家、姨母看她的眼神、对她的态度更是让她不适应。她想逃离，可哪来的钱租房子？离婚时，她分到了一点钱，可那是用来应急救命的，轻易是不能动的，只能先找份工作，挣了钱后再考虑搬出去了。好歹小凤当时在一家超市做理货员，经她介绍，她有了一份收银员的工作。
　　这活，不好干啊！每天起早贪黑，一站就是几个小时，没有休息日，节假日更是忙碌，还要面对各种规则、任务、禁忌和压榨，又是还会遇到无良的顾客，又累又苦，一个月挣不了几个钱，没办法，她只能咬牙忍受着、坚持着，她越来越后悔和前夫离婚了，两人婚姻存续期间，她基本都是在家做主妇，顺便打点零工，比如发传单、送外卖之类的，轻轻松松、来去自由，不用处理领导同事之间的关系，那时尽管也很苦，但起码不累，如今……后悔有个毛用，不死就得活着，干吧！
　　上班的同时，她不忘再婚，姥家人、街坊四邻积极为她物色对象，她尝试交往了几个，都不行，其中有一个眼看着到最后一步了，却因为彩礼谈崩乐然。介绍的不行，她在网上找，聊了几个，既没有多美好，也没有多糟糕，索性，没遇到网络骗子和人贩子。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就在她心灰意冷、要放弃的时候，曙光来了，一个黑老大看中了她，她每天上班都要路过一家手机行，时间长了，店主黑老大看中了她，托关系找到了超市老板，老板找到她的主管，与她搭上了线。
　　黑老大有钱没颜，但她顾不得了，从超市辞职后，从姥姥家搬了出来。除了手机店，黑老大还经营着一辆公路客车，她当起了售票员，天天悠悠逛逛的，和黑老大吃香的喝辣的、笙歌曼舞、醉生梦死，好不快活。
　　就在她以为她和黑老大这样会一直到老、一直到死时，命运又给了她一巴掌，黑老大“栽”了、进去了。她从华丽宽敞的高楼里搬了出来，住进了这家女子公寓，一间房被分割成几个单元，她的只有四平米，一直到到现在。好在和黑老大的几年，她偷藏了不少私房钱，再打点零工，勉强维持着简单的生活。
　　黑老大之后，她遇到了阿荣……
　　屋内唯一的火光熄灭后又亮了，第三根烟了。
　　如果说她真的对谁有过“爱”的感觉的话，那就是阿荣，现在提到他的名字，她的心还是会被莫名地牵动一下。她是喜欢他的，不仅仅因为他长得帅、对自己好，前夫、黑老大对自己也不错，但不如阿荣风情浪漫、细致细心，还有，他们都太“脏”了，前夫不修边幅、邋里邋遢，随地吐痰、擤鼻涕；黑老大每说三句话，有两句都带着下半身，而阿荣，把自己打理得很干净，没有恶习，说话很文明。
　　阿荣也有缺点，抠门、吝啬，她还笑话他心眼小、娘们唧唧的。凭心说，他除了抠门、爱算计之外，真的挺好的，踏实稳重、不找惹是非、安全感十足，她和黑老大在一起时，没少提心吊胆、惶惶不安，阿荣脾气好，不抽烟不喝酒不打架，更不会打人。阿荣还老实本分，不在外勾三搭四、东拉西扯，倒不是因为他穷、没钱，阿荣不是一个木讷、笨嘴拙舌的人，长得又帅，只要他愿意，不愁身边没女人，可阿荣没有，单就这一点，比黑老大好太多，可惜，两人最终只能是错过，抛开她的身份不谈，太多的现实问题也足以让她放弃了。
　　阿荣没上进心，小富即安、得过且过，自己一个人还可以，结婚过日子就不行了，偏偏两个人都是一路货色，挣的赶不上花的，还真是臭味相投，真正走到一起，根本活不下去。
　　还有就是六姐，阿荣的老妈可是个厉害角色，看着憨厚老实，实则坏得很，心眼多的跟莲蓬头似的，自己真要嫁过去，肯定会被处处算计，最后被算计得一无所有，最后扫地出门。阿荣是个妈宝男，自己讨不到半分便宜的，嫁过去不是跳火坑吗？想想还是算了，自己不是青春期的无知少女了，满脑子情呀爱呀、有情饮水饱，骗鬼去吧。她输不起也赌不起，后半辈子，平平安安比什么都重要，再婚这事，轻易不要去尝试了。
　　第三根烟抽完了，小屋又陷入了一片幽黑，小小的窗口泄进来一束月光加阳光。
　　从今以后，她要靠自己了，男人是靠不住的，靠得住了各种不自在，可是，她没靠过自己，万一自己也靠不住怎么办？她自己也就算了，如今又拖着个女儿，不好办啊。
　　“实在不行，等黑老大出来了，你和他接着过吧。”小凤给她出主意，“好歹身边有个男人，帮你撑腰挡事、没人敢欺负你，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再不行，也比窝囊废强，身边有人，总比没人强，凑合着过吧。”
　　她未置可否。
　　黑暗中亮起一丝光亮，音乐声响起，她直接接了起来：“喂——”
　　她有些吃惊，联系她的不是前夫、小凤和外婆，而是，她爸，他打电话来做什么？
　　“小雪啊，快过年了，来家里过年啊？”
　　“哦，不了，我和姥姥说好了，去她家过年。”
　　“啊，那也好，有时间过来看看。”
　　“行。”
　　父女俩十分客气。
　　老王（她父亲）怎么突然想起让她去她家过年呢？要知道，现在的她落魄了，不是当年的老大的女人了，他在打什么主意？哦，我知道了，过年了，要我去他那里，我能空着两只手去吗，肯定得带着点“干货”孝敬他老人家啊，不用问，百分百是继母的主意，一个无利不起早的老娘们，看我现在长大成人了，想从我身上捞点油水、回报老爹，她跟着借光吃便宜，准是的。
　　别怪她心里阴暗、想法肮脏，从十几岁的青葱少女到落魄的失婚少妇，一路磕磕绊绊走来，不光是身体上的苦累，她见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当年，她灰头土脸地从J城回来，只能借住外婆家，舅妈和姨母自然不会对她有好脸色，冷嘲热讽、指桑骂槐，当她把打工挣来的钱交到姥姥手上时，舅妈和姨母的冷脸变热脸、冷言冷语变热言热语，她也终于可以安心地在饭桌上吃饱饭了。当她搬离是，她们的脸色又不好看了，每月少了几百块的“月供”，笑不出来了。跟了黑老大后，每次回娘家“省亲”，舅妈和姨母又变得诚惶诚恐，对她毕恭毕敬，包括她老爸和继母也是一个德性。风光没几年，黑老大“栽”了，她从云彩上掉进了泥坑，他们的眼光、脸色又变了，反反复复、来来回回，好像变色龙一般。几番大起大落后，她的心凉了、硬了，也黑了，她再也不相信了。
　　点点的火光挣扎着，熄灭了，小屋里完全暗下来，她溶进了暗夜里。
　　三十来岁的年纪，有的人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可她却像是走完了大半辈子，好累。
　　这一切，怪谁呢？当然是那个六姐了，她是罪魁祸首，她的所有坎坷和一切苦难都是她害的，她改写了她的人生，把她从云端拉到了泥沼里。
　　她要报复，她要让她付出代价，她所遭受的一切她要从她身上讨还回来，没遭受一次不如意，她就要在心里咒骂一次、刻上一道，早晚有一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连本带利的那种。
　　不得不说，仇恨支撑她挺了过来，她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仇，终于，她等来了机会。对黑老大，她感激感动，没有爱，是他让她当了一回人上人，给了她呵护和宠溺，让她有机会报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