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事件背后

　　冬季，雪后的乡村公路上，一抹红色在千里茫茫、银装素裹的天地间游动。
　　雪后路滑，罗姿丽小心地驾驶着车辆，女新手实习阶段，技艺不纯熟。神仙大罗啊，磨挫了两年半，驾照终于到手了，回顾其中，不堪回首，庆幸终于过去了。
　　终于“领证”了，可以“上路”了，罗姿丽载上放假归来的表弟丛政一路向北，一面练习车技，一面找感觉。
　　行走在静谧的冰雪世界，仿似行走在云彩上、仙境中。
　　“回去时，我开。”丛政盯着方向盘说。
　　“已经第五遍了，知道了、知道了。”
　　小表弟早就“领证”了，但一直没有实践的机会，如今机会就在眼前，触手可及，他眼馋了。
　　“二姨都说了，让你选个三十万的车，你好歹挑个二十多万的，结果选了个不到二十万的吗，你是不是傻？”
　　“车，只是个代步工具，买那么贵的干嘛？我是为了出行方便，不是为了和谁显摆，省油、实用就行，好车费油，我可没那么多的闲钱花在车上。”
　　“看你就不是爱车人士，车买给你真是浪费，还是让我来吧。”丛政说着，假意去抢夺方向盘。
　　“去、去，老实坐着，回去就是你的了，着什么急。”
　　车子碾过一路的冰雪和苍茫，终于看见人家了，道路两旁，一间间的房舍，门上，一排排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招牌。
　　罗姿丽放慢了车速，丛政左右摆着头，寻找着。
　　“看上哪家了？”
　　他的眼睛只盯着饭店餐馆：“想吃什么？麻辣烫、米线、黄焖鸡米饭还是牛肉面？”
　　“我想吃、米线吧，冬天喝点热汤，暖和。”
　　“米线属于快餐，吃完就走，咱姐俩几个月没见了，还不得多聊聊，你不是有很多话要问我吗？吃米线吃得时间长了，店家该撵人了，占着座位耽误生意。”
　　“说的也是，那你说吃什么——火锅、烧烤、铁锅炖还是家常菜？”
　　“铁锅炖，排骨鸡鱼锅。”
　　“我不喜欢，烧烤吧。”
　　“也行。”
　　商量好后，车子在一家烧烤店门前停了下来，打开车门下车。小镇不是很繁华，很安静，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雪后更显静谧。
　　姐弟俩走进去，有服务员迎上来，两人要了楼上的单间。
　　点完菜后，“我们不着急，晚一点没关系。”罗姿丽说。
　　单间的门关上了，半年未见的姐弟俩打开了话匣子，东拉西扯地热聊。罗姿丽的生活没什么变化，除了晋升为有车一族外，依旧是按部就班地上班、回家，两点一线，她在努力地学习、减肥，提升自己。
　　丛政交女朋友了，不是因为心动的感觉，只是看到身边人成双入对，他也要赶时髦，不能落后，很自然地谈起了恋爱，没有感觉多么地甜蜜与浪漫，但比一个人要好很多，他觉得恋爱可以让人成长。
　　菜品陆续上来了，姐弟俩边吃边聊。
　　“喝酒吗？”
　　两人都摇头，服务员失望地退了出去。
　　“你不是能喝两杯‘啤的’吗，怎么矜持起来了？放心，不用你花钱呀，这顿我请——哦，对了，我忘了。”罗姿丽拍了拍脑门。
　　“你不是也能喝两杯吗，怎么也矜持上了，你回去又不开车？”
　　“啤酒热量高，容易发胖，又占地方，少吃多少好东西呢。”
　　丛政忍住没笑出来，就你这吃相还减肥呢，辛辛苦苦累出一身汗，一张嘴又都补回来了，嚷嚷减肥减了好多年，你还是那个胖胖的你，这一身肉怕是要“誓死追随”一辈子了。
　　姐弟俩说着，聊到了半年前白燕子的案子上。
　　“对了，白燕子的案子，你都提供了什么线索，你是不是早就猜到是谁了？我之前问你，你总说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电话里说不方便，现在方便了，也有时间了，你说吧。”
　　丛政一口撸下了竹签上所有的肉块：“我也只是推想，没有切实的证据我不敢肯定，毕竟我对白燕子不是很了解，事实证明，和我想的一样，凶手的确是白燕子的前婆婆，我所以当时不说是因为这件事到底不光彩，说人家的生活是非不是嚼舌根吗，所以，我没说。本来我不说，白燕子不说，这事遮遮掩掩就过去了，过后，大家照常过日子，不是所有的真相都要‘大白’的，这事要是揭开了，指不定闹出多大的风雨呢，谁想，白燕子的儿子偷着报警了，事情还是闹开了——对了，她儿子现在还‘下落不明’吗？”
　　白燕子出事后，儿子小龙又羞又悔又恨又怨，已经谈婚论嫁的女友得知后，与他分手了，心情烦闷的他因为一点小事和同事打了一架后被公司开除了。白燕子被“撸”了，自己的生活都成问题，省城豪宅的房贷自然是断供了，没办法，只能卖了，房子没了、失恋又失业的小龙远走他乡、杳无音信。
　　“人在哪里不知道，但白燕子每月都能收到一笔钱，不多，几百元吧，又是还给白燕子留几句话，什么天冷了多穿点、多出去走走别老呆着之类的，这小子挺坚强的。”
　　确实，也算是母子俩的一个优点吧，无论多大的变故与打击，总能受得住击不垮，小龙变小强，打不死，他们也有值得钦佩和学习的地方，没有一无是处的人。
　　“你接着说啊。”
　　“事情还是闹大了，警察上门了，我出于两点考虑实话实说了，六姨成为了头号嫌疑对象，我要是不知情也就罢了，可我知情，不说的话，六姨就要被冤枉了，没办法，问到我的时候，我就把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并上交了证物——那根白头发。”
　　“你不要有心理负担。”罗姿丽做表弟的思想工作，“白燕子落得最后的下场和你没有关系，是她罪有应得、早晚的事，没有你也会有别人，往远了说，提供线索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往近了说，你还帮着揪出一个蛀虫、为国家挽回了损失呢，你是英雄，有什么可愧疚的，难道放任白燕子接着作恶，你就心安理得了，不多说话是好事，但也得分情况，大是大非面前你还保持沉默，那你就是懦夫、孬种。”
　　最后的话说的很重，但丛政听进去了，想想，的确是，人得分清是非对错，沉默不都是“金”。
　　见他表情没有波动，罗姿丽赶紧问：“你到底是怎样判断出凶手是李老太的，和我说说，被你吊了半年的胃口了，你就不想和我展示一下你的聪明才智，让我也顶礼膜拜一下。”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丛政被拍舒服了，灌下一口橙汁，说：“之前的我都说了，我真正起疑心的是，梅姨和我说到白燕子的为人时，如果你是李长寿，得知自己的媳妇婚前婚后风流成性，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罗姿丽想想，突然眼睛一瞪：“孩子！我的第一反应是，孩子是不是自己的。”
　　“对，我想作为任何人的第一反应就是，孩子是不是自己亲生的，之前我听说过，白燕子的儿子没有一点像李长寿，于是，我向梅姨和赵姨借了老照片看，我发现白燕子的儿子的确和李长寿长得不像，他长得像他妈，可有些地方还是可以看出父亲的遗传的，她儿子的身高、体态、发际线、耳朵、下巴都和李长寿不像，反倒和老相好长得像，我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认定他不是李长寿的孩子，由此我想到了，李长寿知道了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不是自己亲生的，白燕子失踪前半个月她儿子和李长寿见过面，搞到了她儿子的生物检材，做了亲子鉴定，结果真的是非亲生，李长寿不但戴了绿帽子，还替别人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谁能忍？李长寿必然会找到白燕子理论，白燕子是个不讲理的厉害角色，两人见面肯定会爆发冲突，可和她起冲突的人真的是李长寿吗？那根白头发又是谁的？虽说李长寿年近半百了，有白头发也正常，但怎么那么巧，掉落的那根头发是白的呢？于是，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和白燕子起冲突的人不是李长寿，而是李长寿的老妈，毕竟一个六七十岁的人，满头白发的概率比年近半百的人要大，所以……”
　　“事实证明，你的想法是对的。”罗姿丽赞赏地一笑。
　　桌上的菜品消灭了一半，丛政叫服务员又点了一些。
　　“事情发生后，白燕子的两个相好什么表现？”
　　“你怎么也八卦起来了——能有什么表现，自保呗。事情出来后，老相好第一时间和她划清了界限，白燕子私下里找过他，可他像避瘟神一样躲着她，大门进不去、电话也不接，还叫人给她带话，让她老实点，别惹事，否则不客气；第二个老相好是一家电脑房的老板，打麻将时搭上的，龙河学校的橱窗、贴花、板报都是他家负责的，出事后，也是一样不见人，还威胁白燕子让她闭嘴。”
　　罗姿丽嗤笑一声：“相好时，你侬我侬的；不好了，就是仇人，白燕子以为是爱情，结果是天大的笑话。她后悔了、醒悟了，还是李长寿对她好，可有什么用呢——对了，你说的第二点是什么？”
　　“这第二点嘛——”丛政放下手里的所有，端正了姿态和语气，“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白燕子是被李老太反杀受伤的，她是受害者，所以被忽略了，事实是她先动手的，她是加害者，如果她占了上风，那被杀的是谁？”
　　“李老太！”罗姿丽大叫一声，“其实白燕子才是真正的杀人犯！”
　　“对，尽管李老太伤了她，可是是正当防卫，起因是白燕子先亮出了刀子要杀李老太，她是杀人未遂，等同于杀人犯，这样的人不把她揭发出来，留在身边还能过年吗？”
　　罗姿丽的身子抖了一下，细思极恐啊。
　　“另外，你的那个姓郝的闺蜜，还是少和她相处吧，逢人面露三分笑，未可全抛一片心，对人留三分不是错——这个，你就别深追究了，照我说的没错，以后时机成熟了，我会告诉你的，来，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