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画龙和点睛 第五十二章 鱼和卵

　　第五十一章画龙和点睛
　　吴嘉迫不及待地走进第250洞窟，就看到一幅巨大的壁画，占满了整个墙壁。如果非要给这幅画起一个题目，可以叫“群鸟献祭图”。
　　这幅画表现的就是吴嘉看到的群鸟撞壁的情景。只是崖顶多了一只大鸟，翔而不飞，悬于半空。这只大鸟闭着眼睛，这是画不点睛鸟不落。
　　吴嘉听说过画龙点睛的故事。他不知道那件事情是真是假，而眼前这幅画，作画者怀着的不是虔诚，而是奉献。
　　舍了精神，抽了血脉，全力以赴，全神贯注。画作成就生命，画者奉献灵魂。这样的画谁敢点睛？
　　恐怕同车来的那些临摹者，一辈子也得不到作画的精髓。等等，自己是把点睛之鸟吃了？
　　血液涌动，有沸腾之相，吴嘉有种想扑上前去，握笔点睛的冲动，但是他忍住了，平复心情，冷静思考。一个每天为了一口吃的，拼命挣扎的人，有什么资格去点睛？再说，需要点睛的是龙，而不是鸟。虽然龙凤呈祥，但是龙的地位，不可代替。
　　吴嘉转身出了最后这个隐形洞窟，心里暗下决心：既然双亲不待，难以奉孝，那就以此身侍候天地吧。万物生灵，由来为祭品；天地熔炉，万灵成金丹。
　　有博物学家指出，鱼类是人类的起源，吴嘉觉得，鸟是生物的终极。他希望自己将来能够成为那个点睛之人，一笔点出，天地变色。血肉奉献，龙凤呈祥。
　　吴嘉买了一些生活用品，找了一家药店，买了一点消炎药，就离开了这个繁华的景区。他不是游山玩水的客人，他是山林湖海的潜行者。
　　人生一世，做一个自然界的过客，也可满足了。
　　“东来万里客，乱定几年归。肠断江城雁，高高向北飞。”这是杜甫句。诗圣一生沉郁，苦寻居地，终无定所。刻意追寻的不是归处，信手拈来的才是彼岸。把一切的失意全都找到理由，这是境界还是借境？诗圣也好，诗仙也罢，在吴嘉心里，都在欣赏而不能敬服。
　　穿过一片丘陵，吴嘉看到了一条河，一条奔腾的河。这条河，让吴嘉产生了一种熟悉之感。因为他的家乡河东市，就在这条河的旁边。沿着这条河，就能找到自己的家，见到自己的亲人。
　　这是黄土地上所有民族共尊的母亲河，她源远而流长，慈祥而奔放，不谄媚，不溺爱，更加没有任何保留，从涓涓细流到汪洋恣肆，胸怀宽广，气质迷人。吴嘉很小的时候就听过她的大名，说是如雷贯耳也不为过。站在陡峭的悬崖上俯瞰，那条明亮飘动的绸带，仿佛镶嵌在坚硬上的一抹生机。浪花跳跃，急流奔腾。这是阴柔与阳刚完美的结合，这是高山与流水和谐的共鸣。她就像一个远古走来的绝世美人，吸引着野蛮走向文明，提携着简陋趋于精致。
　　吴嘉注视着峡谷间的奔腾，久久没有动作。他忽然有点多愁善感了，绝望尽头，就是崛起；崩溃之后，就是鲜嫩。吴嘉不想做一个娘里娘气的少年，他想要的是拉风和追风，他所求的是英风和雄风。
　　吴嘉收拾心情，准备出发。就在这时，一只小鹿窜了过来，一只奔到崖边，险些摔下去。
　　吴嘉心里警惕，马上握紧了匕首。他提防的不是小鹿，而是小鹿的敌人。过了好一会，也没有动静。吴嘉渐渐放松下来，他暗自得意，原来自己的威望这么高了，动物们看到自己，都要退避三舍。
　　小鹿的肌肉也松弛下来，吴嘉相信小鹿的直觉，应该是真的没有危险了。小鹿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崖边吃草。他打量着小鹿,考虑是不是吃了它。这只小鹿的大小和绵羊相仿，流线型的身材，苗条娇美。安详恬静，自成境界。
　　可惜，这样的上帝精品，尽管浑身是宝，却正是凶兽的美食。
　　小鹿似乎感觉到了吴嘉的贪婪，它抖抖身子，抬头看向了吴嘉。
　　吴嘉不甘示弱，也盯着小鹿。危险是你带来的，干嘛还一副无辜的样子。吴嘉很不服气。他忽然发现小鹿的嘴唇是白色的，这一抹白色，使本来就萌萌的小鹿，更加可爱。这样的生灵，才是大自然的骄傲。吴嘉想到自己居然要吃了它，这绝对是没有人性的表现！
　　如此呆萌可爱的小家伙，吴嘉实在是恨不起来呀。
　　吴嘉有些自责，觉得自己不应该产生吃鹿的丑恶想法。他看着小鹿，心里变得柔软了。小鹿也不再理会他，继续吃草。
　　画面好像定格了，一人一鹿，占据了这一方土地，充斥了这一片天空。过了好久，吴嘉忽然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觉得大地深处，有一种雾气在上升，这种雾气肮脏粘稠，吸进肺里，很不舒服。吴嘉把目光转移到下面的河流，才发现河水卷着大量的尘埃，向着远方流淌。
　　原来这条河流，包容着一切的肮脏，流淌中时刻在搏斗。怪不得被称为母亲河，这样的胸怀，名副其实。吴嘉沉浸在想像里，他甚至感觉四周的大山，也被这条大河裹挟着，向着东南涌动。直到身后响起咔嚓的一声，他才恍然惊醒。小鹿早就不见了，吴嘉做好防备，慢慢转过身，就看到一个俊美的年轻人，站在自己的身前，手里提着一条大蛇。大蛇已经被杀，七寸处插着一把匕首，滴滴鲜血流淌下来，渗进土地里。
　　“你是谁？”吴嘉问道。
　　那人没有回答，只是说道：“我想请你跟我走一趟。”神情自信笃定，不气馁，不骄傲，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中。
　　吴嘉问道：“官的私的？”
　　那人一愣，随后就笑了：“看来你没少惹事。”
　　“能请动你，我的仇人不简单。”吴嘉说道，“我不会跟你走的，我还有事。”
　　“你怎么知道有人雇我？”那人道。
　　“因为我不认识你。”吴嘉说道，“我这么善良的小孩，怎么会得罪你这么好看的大哥哥呢。”
　　“少拍马屁。”那人说道，“我叫叶子清，这次是给朋友帮忙。说说你的条件吧，你最好简单点，我这人怕麻烦。”
　　吴嘉看了看崖下的大河，说道：“我们从这下去，谁先到河边，谁赢。”
　　那人走到崖边，眼放精光，盯着陡峭的崖壁，却犹豫起来。吴嘉一看对方害怕了，精神一振，说道：“怎么，不敢？”
　　那人不屑地说道：“我是怕把你摔怀了。收拾一堆肉馅，更加麻烦一些。”
　　“我还怕你变成炖排骨呢。”吴嘉骄傲地说道，“给个痛快话，行不行吧？麻烦。”
　　叶子清听到吴嘉用自己的话讥讽自己，心里不喜，始终如沐春风的脸色有了一丝秋意。“你想死，本公子成全你。”说着，来到崖边。
　　“慢着。”吴嘉说道，“子清，我这样想，既然在这荒野遇到了，就说明咱们之间有缘分。不如这样，咱们哥俩，谁赢了，谁就做老大。怎么样？”
　　“不怎么样。你想跟我做兄弟，也不用动这样的歪脑筋。”叶子清被气乐了，“小子，我都二十好几了，能干这种胜之不武败之更辱的事情吗？”
　　“你说怎么着？”吴嘉不耐烦地说道。
　　“这样吧，如果我赢了，你跟我走。要是你赢了，当然这是不可能的，那就随你离开，并且以后咱们就是兄弟，永不背叛。”叶子清说道。
　　吴嘉说道：“我没意见。”说完，也站到了崖边。他看了看叶子清，嘴里开始数数：“一，二，三。”数完，纵身跃了下去。他早就看好了峭壁上的几棵小树，他觉得只要以这几棵小树做跳板，很容易就能下去。
　　随着身体的降落，他来到了第一棵小树旁。就在他伸手去抓小树的时候，忽然从树枝间伸出一个大尾巴，一下子扫过来。原来是叶子清把大蛇扔了下来，给了吴嘉一击。吴嘉毫无准备，被大尾巴抽中，一阵钻心的疼痛过后，身子就飘在了半空中。他是背对着大地，双眼远望，就看到叶子清双手抓着一条绳索，正在速降。吴嘉冷笑一声，大声说道：“我赢了。”接着，扑通一声落进水里，随即被浪涛淹没。
　　这是他第三次落水了，还真是跟水有缘呀。
　　叶子清看着吴嘉消失在水里，就停止了下降。他抓着绳索，双脚踩在崖壁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周围云雾缭绕，很快就把叶子清淹没在白色气体之中。
　　
　　第五十二章鱼和卵
　　吴嘉并没有昏迷过去，他在落水的时候，尽量调整姿势，躲避水下岩石，选择水流平稳没有浪花的地方入水。双脚入水后，马上蜷起来，用力做回环，免得撞在河底的石头上，因为他不知道河水究竟有多深。
　　凭着柔软和韧性，吴嘉安全落水，虽然全身像散了架子，但这是最好的一次了。他在水中一时半会还不能掌握身体的主动权，只好随着急流漂移。只要不撞上岩石，偶尔呼吸一口空气，就能保住小命。他让身体软下来，随着水流向前，就像自身也化成了急流，瞬息千里，漂向下游。这一招，还是水獭教给他的。
　　水很清澈，岩石，断木，逆流而上的鱼，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是吴嘉依然是磕磕绊绊，伤痕满身。漂了一百多里，吴嘉几次要昏迷过去，都因为疼痛而清醒着。直到遇见一个凹处，吴嘉才在这个洼坑停下来。头顶的急流飞速而去，他在水里打转，四周的岩壁很光滑，也没什么棱角。坑沿上一束一束的水草，随着急流飘荡，很无奈的样子。吴嘉顺着旋涡，慢慢适应下来，寻找上岸的机会。
　　吴嘉体会着头顶的大漩涡，一种恐惧在心底滋长。他害怕再被水流冲击，所以不敢轻易逃出这个水坑。
　　随着水流转了几个小时，吴嘉精疲力尽，天色也不早了，莫非要在水中过夜？他正想着爬出水坑，忽然看到两条大鱼从草丛里游出来，互相缠绕，摇头摆尾，鳞片翕合，似与吴嘉相乐。
　　吴嘉正在自作多情，就看到两鱼首尾连接，在水里舞动，姿态虽优美，肌肉却紧张。不一会，两鱼分开，一条鱼一翻身，仰在水中，失去了生命，随后被急流冲走了。另一条附在水草上，产下大量的鱼卵后，慢慢消失在草丛里。
　　“原来是流氓鱼。”吴嘉想道。他游到水草旁，抓了一把鱼卵，放进嘴里，探出头，就咽了下去。一股腥味从咽喉里升起，吴嘉忍不住一阵恶心，大意之下，冲出水洼，陷在激流中。
　　天色暗下来了，吴嘉不断挣扎着往岸边游。在黑夜里，如果遇到瀑布，那就是找死的节奏。吴嘉心里越来越慌张，他有种无所依凭的空旷感。又漂了一会，吴嘉感觉漂进了一条支流，并且水流变得平缓，接着就进入了一个平静的水潭，对，不是水坑，是水潭。吴嘉精神振奋，挥动双臂，游上了岸。
　　他躺在岸边的草地上，再也不想动了，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恢复气力。稍稍有了点力气，他摘下背包，掏出塑料袋包着的酱牛肉和窝窝饟，大口吃起来。吃着吃着，觉得不对劲，仔细一想，才发现这里太安静了。莫非有什么大型动物？吴嘉跃起身来，看到附近有一棵大树，三下两下爬上去，坐在树杈上，这才有了一点安全感。随后就听到了一声撼动心魄的啸声，撕裂了黑夜的浓重。
　　是老虎！吴嘉对老虎很熟悉，因为他有一个同学，游戏里的宠兽就是一只华南虎，既听话，又威猛，战斗力九十级，每次都打头阵。可这里的老虎却不是乖宝宝，威猛还在，宠物就别说了。自己不做它的宠物，就念阿弥陀佛了。
　　吴嘉观察了一会，认为安全了，就脱掉衣服，晾在树枝上。他欣赏着漫天纯净的星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经是清晨。吴嘉的体力有所恢复，一些皮外伤，也不再流血。据说适应性会导致麻木，可是吴嘉却感觉受伤次数多了，对疼痛的忍耐力却下降了不少。他稍微一活动身体，就剧痛难忍。但是眼下的形势可不容吴嘉喊疼，当他看清楚周围情景的时候，只能大呼倒霉。
　　清晨，迎着远处天空的亮光，他正挥舞着两只胳膊放松身体，周围的环境把他吓得目瞪口呆。
　　昨天夜里，吴嘉一上岸，就躺在了一片草地上，他就以为这里水草丰茂，鸟语花香。感觉到危险的时候，他就找到了这棵大树，就以为这里树木林立，枝繁叶茂。
　　现在一看，原来这里十分荒凉，附近几十里范围之内，只有那一片草地，也只有这一颗大树。虽然草很绿，虽然树很大，可是光秃秃的荒凉，岂能是几棵草一棵树能掩盖住的？
　　再看自己休息的树上，还真是动物的天堂。树顶上几十只鸟，形成了大树的树冠。十几条花花绿绿的蛇，盘绕在树枝上，有一条还睡在吴嘉的衣服上。树干上几个大洞，一只啄木鸟探头探脑，不知在琢磨什么。一只大蜘蛛，在自己的网上悠闲的荡着秋千。还有一些吴嘉叫不上名字的各种昆虫，各有位置，相安而眠。
　　原来自己不孤独，有这么多家人陪伴。亲们，昨夜咱们应该开个啪涕，谈谈人生，说说理想，那该多牛啊。
　　几里地之外，几只大型动物，在晨练。一只猫鼬样的家伙，在土沟里闪了一下，迅疾就不见了。忽的一声大响，他爬上来的水潭里，翻起一朵大大的浪花，不知道是什么水族醒来了。
　　吴嘉是真的呆住了，他保持坐姿，一动不动，生怕惊吓了这些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