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和尚和生意 第四十章 人和衣裳

　　第三十九章和尚和生意
　　吴嘉在空中被水雾包围，吸进了不少细微的水珠，脑子还算清醒，寻思着保命之法。他双手乱舞，想抓住什么，却没有得逞。直到扑通一声，落进水潭，才觉出全身剧痛，瞬间昏迷了过去。
　　吴嘉随着水流，来到了一个清澈明亮的湖泊之中。在湖边，有一个大石牌，上书三个大字：天目湖。
　　吴嘉始终昏迷，直到撞上平江大坝，才醒了过来。他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大坝，知道凭自己的力气，是攀不上去的。身上的衣服湿透了，沉逾千斤，这使他行动艰难，大有溺水而亡之势。
　　好在这里已经是旅游景点，游客很多。等到吴嘉被救上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吴嘉浑身好像散了一般，却神奇的没有骨折。景点救援队的负队长曹大勇想送他去医院，吴嘉拒绝了。他骗了点吃的，又在值班室睡到天亮，就离开了。
　　吴嘉一走上宜兴市的街道，立刻就回头率爆棚。一是他的肤色，跟别人不一样，二是他的穿戴，更是与众不同。
　　吴嘉的皮肤是浅铜色的，虽然饮食不佳，但依然油光水亮。他穿的是麻鞋，下身是薄棉裤，上身是红色的羽绒服，背后一个破旧的双肩背。衣服还没有干，皱巴巴的，与季节反差太大。乞丐都不像专业的，倒像是一个灾区逃出来的流浪儿。而周围的人穿的是衬衫西裤皮鞋，那衬衫在微风中抖动，显得面料高级，凉快透气。一些女人的衣着更是五颜六色，样式新奇，很是养眼。
　　吴嘉没办法改变自己的形象，因为他没钱。在人世间，没有钱，寸步难行。街上都是同类，可是都那么陌生。在野外，碰到生物，至少会表示出对你感兴趣。可是，眼前的同类是那么的冷漠，即使看你一眼，也是出于好奇，或者是为了嘲笑。
　　视而不见，是人类进化出的特殊技能，这使得人类社会变得极其有秩序。文明礼貌，遵纪守法，是大家的共识。只有理智主导的灵魂，才是上等人。否则，就要乱了大谋，是为小不忍。
　　这时，他走上了一条小食街，各种美食的香气席卷而来。吴嘉没办法逃避，他忍受不了一些人的目光，更加忍受不了美食的诱惑，只好赶紧离开。正好来到了金三角车站，就登上了202路客车。他一屁股坐在一个空坐上，不再理会周围的人。上车的乘客有的投币，有的刷卡，吴嘉觉得这些行为已经很陌生。费了很大气力，才从记忆深处挖出来，这是乘车的基本规则：上车买票。他没钱，只好装作看不见。司机喊了几次上车买票，还看了他几眼，吴嘉并不理会。要是在野外，小爷我吃了你。一个美貌的少女，看了吴嘉的打扮，就知道吴嘉没钱，想替他出钱买票，吴嘉没理睬她。少女很尴尬，不知道怎么办好。到了云湖景区，吴嘉径直下车。司机想拦住他，吴嘉眼冒凶光气势逼人，司机一愣，就选择了息事宁人。何必跟一个小乞丐计较，有失身份啊。
　　吴嘉其实不想赖账，可是没办法呀，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信步来到一座山门前，看着两山之间的寺庙，神情恍惚。五个拱形的大门，像巨口一样，盘踞在面前。正门上端写着“佛光祖庭大觉寺”几个大字。
　　看来这是一个寺庙，不知道供的是哪路神仙。吴嘉对于佛教的概念，完全来自于《西游记》，后来看了几本书，才知道每一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中华民族的图腾是龙凤，不知道龙凤的后代生活在哪个角落。其祖先的血脉还剩下多少，吃起来也许味道不错。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忽然听到吵闹之声。他转头望去，看到一个老头正和一个姑娘吵闹，周围隐约有几个青年围上来，还有几个看热闹的。吴嘉认识那个姑娘，居然就是要给他买车票的少女。
　　他走过去，看到地上有一堆碎片，好像是个紫砂壶摔碎了。原来是碰瓷，真老套。中国人看到这种情况，大都认为是碰瓷的，有人还编成小品，搬上了舞台。这可能是最普及的一种骗术了。
　　吴嘉听着双方辩论，觉得无聊。因为本来就是责任说不清的那种，最后会说到损坏物的价值，也就是赔多少钱。
　　“五十万。”老头说道，“这可是宜春款的，绝品。”
　　少女听了，脸色大变，心想：就是还价十倍，五万自己也拿不出来呀。她有些着急了，忙着脱身。几个青年围上来，嘴里嚷嚷着：“怎么，打碎了东西不赔，就想走吗？”
　　吴嘉一步跨过去，站在少女面前。他不是有什么正义感，而是想还了那点车票的恩惠。几个青年看见一个小孩出头挑事，都有点愣住了。觉得很怪异，因为面前站着的虽然是一个小孩子，但是眼睛里冒出的光芒可不好对视。
　　吴嘉能感觉到身后的少女呼吸急促，很不规律，他知道这是紧张所致。但是在荒野里，哪怕情况涉及到生命安全，也不能出现这样危险的呼吸频率。而对面的老头，却是身体松懈，一副胸有成竹的高人模样。这是吴嘉的本能感觉，不会错。
　　他忽然发觉，世上的人，都不健康。至少是身体松垮，精神松懈。他感觉了一下周围的人，没有一个真正健康的人，不是身体孱弱，就是精神异常。
　　“小子，你别多事。”老头说道，“欺负人也不是这样子的，还有没有公理人情？”
　　吴嘉不理他，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说。这紫砂壶真假他也不知道，价值几何也闹不明白。万一说错话，就帮了倒忙。反正自己不动，对方也不敢动。否则，就别怪小爷出手伤人，一走了之了。
　　正在不可开交之际，一个老人走进圈里。“爷爷。”看到老人，少女忙扑到老人怀里，啜泣起来。
　　老人安抚了孙女，捡起一块碎片看了看，说道：“这是仿品，值一百块。”
　　老头说道：“你是谁？你怎知道是仿品？”
　　老人说：“我叫徐盛熙。”
　　老头失声叫道：“你是工艺美术大师徐一壶？理事会那位？”
　　老人点点头。那老头听了，二话不说，转身就走。徐盛熙自然也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他向吴嘉点头示意，然后拉着孙女向寺里走去。
　　少女觉得爷爷有点不近人情，至少应该说声谢谢。还没等少女转头说话，吴嘉就喊道：“两位，请留步。”
　　徐盛熙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心道：“果然，设计的是连环骗局。”但他还是转过身，看着吴嘉。少女也摸不清什么情况，只好等着吴嘉的下文。
　　吴嘉也不啰嗦，说道：“看来你是大师，要不然也吓不走那些骗子。”
　　少女自豪地说道：“我爷爷是当代制壶十大名家第一，已经很少出手，徐一壶在市面上早就见不到了。那几个小毛贼，真是瞎了眼，居然骗到本姑娘这来了，简直是找死。”
　　“刚才还吓得直哆嗦呢。”吴嘉嘲笑了少女一句，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老爷子，我有点事情找你。”
　　这话很不礼貌，徐盛熙皱了皱眉头，淡声说道：“什么事？”
　　吴嘉说道：“我缺钱，想卖给你点东西。”
　　徐盛熙说道：“你还是一个少年，好好读书才是本分。”说完，转身欲走。少女说道：“你要是缺钱，我可以借给你点。卖东西？你有什么东西能是我爷爷看上眼的！”
　　吴嘉叹了口气，说道：“原来是个不识货的。”
　　
第四十章人和衣裳
　　徐盛熙听了，觉得这激将法很幼稚，本不想理睬，可是察觉到孙女不高兴了，就停下脚步。
　　“索性就拆穿了你。”徐盛熙心里想着，嘴里说道：“拿出来吧。”
　　吴嘉放下背包，找出那块碎片，看了看，嘴里嘀咕道：“可惜了这浓郁的香味。没钱就变卖家当，这可是败家子的行为，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少女没听清吴嘉说什么，看见他磨磨唧唧的，就笑着说：“别纠结了。这点家当，值得这么郑重相守吗？”
　　徐盛熙接过吴嘉手里的陶瓷碎片，看了看，说道：“我们找个地方谈谈？”
　　吴嘉说道：“没那么麻烦，你就说多少钱吧？”
　　少女说：“你怎么知道我爷爷一定会买？难道真是好东西？”
　　徐盛熙说道：“你打算卖多少钱？”
　　吴嘉听到对方询问价格，一时拿不定主意。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手里的碎片值多少钱。他想了想，根据那老头碰瓷的价格，就估一个吧。
　　“三万五万都可以。”吴嘉说道，“我要不是急着用钱，也不会卖这祖传的宝贝。”
　　徐盛熙没有说多余的话，他从包里拿出一叠钱，说道：“三万，你点点。”吴嘉和少女都吃了一惊。吴嘉接过钱，往包里一放，转身就走。
　　少女想喊住他，终究还是没说话。等吴嘉的身影彻底消失了，少女才问道：“爷爷，这个碎片有什么说道？”
　　徐盛熙说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等回去了，我再给你讲，你要好好研究学习。”
　　“你先告诉我。”少女撒娇道。
　　“好吧。”徐盛熙说道，“这是秦汉以前的古陶片，其余的还没研究。不知道他是从哪弄来的？”
　　少女听了，看着吴嘉消失的方向，若有所思。
　　吴嘉离开大觉寺，找到一个商场，名为劝业广场。买了一件风衣，两身衣服，一套休闲服，一套运动服，还有鞋子和背包。然后在大众浴池洗了洗，换上了蓝红相间的运动服，穿上六百块的透气旅游鞋，背上崭新的双肩背。放好匕首、火石、塑料充气床、风衣和红色羽绒服。找了个红绳，把长发束在脑后，想了想，又花了一千块钱，买了一串珠子，缠在手腕上。在商场找了个镜子，看了看，觉得不是很满意，一狠心，花了一百二块，买了一个发带，围在额头，像孙悟空的紧箍咒。
　　又找了个镜子看了看，还是不满意。仔细打量，发觉自己的肤色太抢眼，就买了一套化妆品，美白保湿的，涂在脸上，果然好看多了，就像下了霜的猕猴桃。
　　随后，找了个大饭馆，在大堂一坐，点了七八个宫廷菜，三瓶啤酒，两屉烧麦，旁若无人地大吃起来。
　　风卷残云，一个多小时，吴嘉酒足饭饱。他结了账，刚想出饭馆，忽然看到饭馆的墙上悬挂着一台电视机，正在播放动物世界。一只豹子，全速追赶一只麋鹿，还有音乐伴奏，吴嘉觉得很无聊。他走出饭馆，心里琢磨着到底去哪。忽然发现后边跟着一群人，他走到哪，这群人跟到哪。清一色的妇女，痴痴地眼神，像色中饿鬼。全都拿着手机录像拍照，说什么发颤音小视频，朋友圈。看着这些穿金戴银怀抱宠物的夫人们，吴嘉心里像吃了一盘苍蝇，有点反胃。
　　吴嘉心里想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粉丝吧。”是不是自己也该买个手机呀？还是到家再买吧，反正也不知道亲人的号码。想到这，觉得应该早点回到东河市，回家才是最重要的。
　　他四处看了看，想找个人问问去东河市怎么走。这时，一个大妈跑过来，说道：“小帅哥，咱们合个影。”说着，大奶子贴上来。其他人一看，急忙围上来，一时间镜头闪烁，手机乱晃。
　　这真是一个人人甘当摄影大师的年代。电子通道在空气中铺开，无数双眼睛从远空看过来。吴嘉终于知道那些动物们为什么惶惶不可终日了，因为它们定时被卫星进行电子扫射，没有安全感啊。
　　宁静被打破，原始已不再。
　　吴嘉忽然伸手抓过来一台手机，说道：“咱们合个影，我来照。”那个胖胖的妇女大喜，说道：“好个知情的小帅哥。照完了，咱们去看电影，晚上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吴嘉说道：“手机关了，开机密码是多少？”
　　“520478。”妇女说道。可是她话音才落，吴嘉的身影居然消失了。大家一时怔在当地，闹不清发生了什么。
　　吴嘉借着一辆公交车，甩开了众人，随后打的去火车站。在出租车上，他把手机的密码改了。忽然手机来了电话，吴嘉没有接，他觉得很烦，正好路过一个通讯大厅，就停车买了一张临时卡。换了手机卡，终于清静了。
　　司机没有多问，到了火车站，吴嘉付了车钱，来到候车室。他找到售票口，掏钱买票。可是售票员要他出示身份证，吴嘉说没有。售票员仔细端详他，觉得不像是个逃犯，就说道：“让你家大人来。”说完，喊道，“下一个。”
　　吴嘉无奈，嘴里嘀咕道：“我才十几岁，就要身份证。早知道这么麻烦，不如坐飞机了。”
　　其实飞机售票安检更加严格。
　　既然买不到票，就不买了。他找到去京城的检票口，决定先去京城，到了京城，只要一个小时的车程，就能到达河东市。他看见一个体面的中年人，带着一个漂亮的秘书走过来，在检票口检票。吴嘉急忙跟上，趁着售票员忙着的时候，钻了进去。售票员看了中年男人一眼，没说什么。吴嘉进了车站，看到中年人一行去了高铁。吴嘉决定乘坐普通列车，这样可以浑水摸鱼的安全抵京。
　　就在他东张西望的时候，忽然有人拦在他面前。吴嘉一看，原来是少女和她的爷爷徐盛熙。
　　吴嘉瞬间就做出了决定：跟着他们，顺风顺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