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进京（2）

　　次日起程西行，杨氏兄妹一直送他到了山下。临别时，周岱鹏道：“记得来华山看我。”杨再兴道：“会的……华山有野猪么？”周岱鹏道：“我想一定有的。”杨蕾心道：“你捉得住吗？”周岱鹏道：“那时候我本事大了，一定捉得住。”杨再兴道：“你捉不住，我们帮你捉。”此句完，周岱鹏已行出老远，再想听他说什么，却是听不清了。
　　周岱鹏不识路，虽然多问，但华山尚远，怎能一下子就问清。人多口杂，各有各的说法，他听多了反觉糊涂，七拐八拐，走的冤枉路不计其数，已经十月份了，却只到了东京开封。他到过杭州，杭州繁华而且景色秀丽，若单论繁华，自要逊色于开封。对于“繁华”这两个字，他今天算是开了眼界，尽管他还不会写这两个字。
　　开封太繁华了，繁华得连个卖大饼的都找不到。他是吃大饼长大的，现在纵然身上银两不少，却还是专吃大饼，只不过吃得比以前多一点。那婴儿比他吃得精细些，量却远不及他。似这等吃法，身上银两就是吃到他成家也绰绰有余。
　　周岱鹏跟着人群走，背后婴儿两只眼睛大张，两颗眼珠子滴溜直转，时不时地咧嘴欢笑。没有大饼吃怎么办呢？他东张西望，看中了一家酒楼，叫“雨韵酒楼”，便跑了进去问那掌柜道：“你们这里吃什么最便宜？”在这样豪华的酒楼里问出这样的话，所有人的目光都交织在他身上，一见是个乞丐，纷纷要求掌柜把他哄出去。掌柜嫌他脏，叫几个店伙计哄他，推搡间落下几块大银元宝。顿时，掌柜愣得两眼发直，店堂上下鸦雀无声。
　　静了一会，忽听有人道：“这家伙是小偷！”立刻有人应道：“不错，是个小贼！”“明摆了就是！”“那个婴儿多半也是他偷来的！”“一定是！”……“他偷那婴儿定是要去卖钱！”“贼加人贩子，抓了报官！”“对，抓去报官！”周岱鹏立时成了众矢之的，被四面围住。
　　能在这等豪华酒楼里坐着的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虽然将周岱鹏团团围住，却也不会亲自动手抓他，还是要那些酒保代劳。酒保对于客人大都是有求必应，于这等事自也不例外。
　　周岱鹏无路可退，听背后婴儿吓得大哭起来，道：“我不是贼，也不是什么人贩子。你们再不放开，我就不客气了！”他嘴上说不客气，但手脚被拽住，一身功夫没了使处，方才后悔没在这帮人近身之前动手。
　　“住手！”
　　住手。
　　随着这一声喝，自楼上下来四人，黑、紫、黄、白，各着一件华丽的锦袍。黑袍人挎着个药囊；紫袍人胡须也是紫的，腰间一条马鞭；黄袍人托着个金印；白袍人腰挂一笔，一把折扇挡在胸前。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见到这四个人，竟是低头哈腰，强伴笑脸。什么“安大人好”、“皇甫大人安康”的，恭词此起彼伏。然这四人却正眼不向他们一瞧，只围到周岱鹏身前。
　　周岱鹏顿时眼睛一亮，向着那黑袍人道：“你不就是那个给我师父看病的大夫吗？”黑袍人掠须道：“你记性不错。”那黄袍人短臂一伸，将周岱鹏提到身前，兀自不放，嘿嘿笑道：“我给了你一大块金子，你记得他却不记得我。”周岱鹏忙道：“记得记得，你在那个骗钱大夫的额头上印了两个字。”黄袍人怫然道：“我给你大块金子，你当是先记得我才对。怎先记起他后记起我？”周岱鹏道：“他救我师父，你给我金子。师父当然比金子重要，所以我先记起他后记起你。”白袍人在一旁悠然附道：“说得好，说得好！”黄袍人显然不服气，道：“金子我终是给他了的，安兄却并没救得那姓周的老命。”“神医”安道全面色微暗，却听周岱鹏道：“多亏先生的药方子，我师父伤好了。”惊喜道：“什么！好了？你们……你们莫非有天龙蜈蚣？”周岱鹏道：“当时没有，后来有了。”却因此想到了风波和难平，怔怔落泪。黄袍人见他哭了，连忙将他放下。安道全奇问道：“你师父既已伤愈，你为何反而难过？还有，你怎么到了这里？”周岱鹏一边啜泣一边将事情简述了一遍。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道：“可怜。”“太可怜了。”……没一个敢回座的。
　　黄袍人道：“我姓金的就是喜欢送人家金子，特别是送给你，不要你记得。”说着便将金印递过去。周岱鹏慌忙摇手道：“不不不，我还有不少银子！”紫袍人道：“金老弟，你嫌钱多花不完，就送与我买马好了。”“玉臂匠”金大坚道：“皇甫兄买一匹马至少要花掉我这样的金印五六个，要一个顶屁用。”见“紫伯髯”皇甫瑞伸手来拿，慌忙将金印收回，挽周岱鹏道：“你不要金印，那就让我请你吃饭。”有头有脸的人物纷纷让道，有的趁势道：“我请。”金大坚听了，一声“他奶奶的”打头，道：“谁要你们抢老子的生意！”挽着周岱鹏到一张空桌边上坐下，然后问他要吃什么。周岱鹏答道：“我正好肚子饿了，想吃大饼。”众人想笑，却是不敢笑。
　　金大坚转身问掌柜道：“可有大饼？”掌柜一脸无奈，涩然道：“只怕没……没有。”皇甫瑞悄悄向周岱鹏道：“这儿不是吃大饼的地方。”周岱鹏道：“为什么？”安道全道：“这哪还有为什么，反正就是不好吃大饼。”周岱鹏道：“那我们上外面去吃吧。”有头有脸的人物再也忍俊不住，“噗嗤”连连。周岱鹏又道：“你们知道哪里有卖大饼的吗？”有些顿时放声大笑。
　　金大坚喝道：“笑什么！”回过身来，已然听不到笑声，向周岱鹏道：“除了大饼，什么都行。”周岱鹏想了想道：“如果吃粥的话，就怕吃不饱。”金大坚想他除了大饼总算还知道可以吃粥，问掌柜道：“可有粥？”掌柜忙道：“有有有，皮蛋葱花粥、鸡骨酱汁粥、冰糖白粥……”报了十个花样。金大坚不容他报出第十一样，打断道：“行行行，拣最贵的端一小碗上来。”
　　“好嘞，最贵的，樱桃鱼翅粥一小碗——”
　　周岱鹏不解道：“一小碗怎么吃得饱？”金大坚道：“还有很多好吃的，你吃饱了怎还吃得了其余的。”周岱鹏道：“还有很多好吃的？我不要吃很多，只要一样，能吃饱就行。”皇甫瑞道：“请人吃饭哪有只上一样的道理。”周岱鹏道：“那要几样？”皇甫瑞没想到他会问这句，一时没反应。安道全随口道：“最少十样。”周岱鹏道：“十样？”金大坚道：“十样。你现在刚要了一样，还剩九样。”周岱鹏搔搔头皮，很为难地道：“我报不出那么多。要不……要不你替我报吧。”金大坚想了想道：“好，我替你报。”周岱鹏忙道：“就报九样，要最便宜的。”金大坚转身向掌柜道：“再来九样小菜，”眨了眨眼，“最便宜的。”
　　最便宜的就是最贵的，掌柜当然明白，却怕手下伙计不知道，于是高声报单：“碧雪鸡翅、十鲜王汤、珍珠虾仁……”果然是九个最贵的。只因报得快，伙计不及计全，过来问了两句。掌柜便厉声训斥，但见白袍人一纸递到，正是那九个菜的菜单，一个不少，于是哈腰赞道：“萧大人神笔。”“圣手书生”萧让道：“我是见你训斥他才写的，凭的是记忆。”掌柜连声道是间，樱桃鱼翅粥端了上来。周岱鹏闻到粥香，胃口大开，三口两口，一碗粥下肚，哪里得饱，但觉口中余香满含，香自鼻孔溢出，回味无穷。这碗粥，足令他终生难忘。
　　周岱鹏望着满桌的小菜，未及沾唇，单是观色便能想象出它们的美味。只是他至今吃过的最好吃的便是刚才那碗粥，因此所想的味道大都与那碗粥的味道相仿。等到将十个小菜都吃遍了，才知道世间的美味有如天上的繁星那么多。于是，这顿“最便宜”的大餐教他下辈子也忘不掉了。
　　便在这时，进来一英俊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穿一件素衣，干净而简朴，顶戴纶巾，满含书卷之气。见了四人，恭敬作礼道：“子泊来迟了，叫三位师父好等。”金大坚忙道：“不迟不迟。要不就……”面向另外三人，“上楼吧。”摸了一把碎银，数也不数就往桌上重重一放，同时向那掌柜“喏”了一声。掌柜一边笑着称谢一边收起银子。
　　周岱鹏想，明明是四人，怎么喊作“三位师父”，却见皇甫瑞凑到自己耳边，大拇指向外指道：“这小白脸只爱写写刻刻，还有把脉调药什么的，却不和我学‘驯马术’。”周岱鹏问道：“什么叫驯马术？”皇甫瑞解释了一遍，见他似懂非懂，正好外面有一人骑马经过，便朝那马吹了一声响哨。那马受了惊，前蹄离地，直立起来。
　　马上是个面孔白净的青年，才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花枪倒撑，紧勒缰绳，方将坐骑稳住，然后向皇甫瑞道：“大人吃饭还不忘逗马寻乐子，这一顿可长不了肉了。”皇甫瑞忙道：“原来是高公子，欲何往？”那人抚着枪杆道：“这不去和朱教头学枪么。”皇甫瑞道：“可有兴趣和在下学驯马？”那人道：“一心不可二用，改日吧。”顺便向安道全等人一抱拳一礼，见周岱鹏坐着，冲他点了一下头，架马离去。
　　安道全等人上了楼，皇甫瑞兀自还坐在周岱鹏身边，忽然问道：“那天在灵隐寺，可是有匹大宛马？”周岱鹏奇道：“你怎么知道？”随即想到另三人来过，忙道：“自然是他们告诉你的。”皇甫瑞道：“哪里，他们也识宝马？那天我也来了，只是看那宝马看得出神，没进来罢了。”周岱鹏这才想起风波和难平为到底来了三人还是四人争执的事，此刻得知真相，却也没感到什么，由此想起两位大师，倒是满怀感伤。听他又问大宛马在何处，想起师父，脸上又添了一分忧色，却也只能说不知道。皇甫瑞问不到大宛马的消息，很是失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走了，你慢慢吃。”自顾上楼去了。
　　周岱鹏面对着满桌的菜肴，已无心再用，听身后婴儿啼哭，知是饿了，才以筷子寻夹了些细软易咽的喂她。哭声扰人，有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方才进来，见一小丐竟然在这等地方喂婴儿，成何体统，便要去哄他，却被先前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劝下，了解情况后自不敢上去找他麻烦。
　　周岱鹏喂饱了婴儿，出了酒店继续赶路，没走多远，听到婴儿在背后“啊啊”地叫唤，想刚刚喂饱怎的又喊起饿来了，感到她的小手时不时地拍打自己的后脑勺。回头看时，婴儿的一只手正好拍在他脸上。透过指缝望去，只见一妙龄少女正执一杆花枪对着自己，枪尖上下左右地晃荡不止，原来是在引婴儿去抓枪上的红缨，逗她玩。
　　那少女见他转过身来，收枪道：“这孩子好可爱，你怎的这副样子？”周岱鹏只觉得她说话声如流水，娓娓动听，心头不由一醉，顿得片刻方道：“我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却等于没回答一样。 那少女见婴儿抱着他的脖子，“啊啊”地冲她叫唤，拍拍手道：“让姐姐抱抱。”周岱鹏忙道：“不能给你抱。”那少女道：“为什么不能？”周岱鹏一怔，竟是找不出理由。那少女放下枪，走到他身后。婴儿目光随移，见她伸手来抱“啊呵”一声笑，已然被抱过。周岱鹏只感到一阵清香扑鼻，对她的这一举动竟丝毫没有反应。
　　那少女抱着婴儿来回地晃。婴儿伸手去摸她那张滑腻秀白的瓜子脸蛋，摸到了她红润的细唇，摸到了她小巧的鼻子，摸到了她长长的眼帘，摸到了她卷曲的睫毛，摸到了她细长的凤眉，要去摸她的耳朵，却只能摸到如段的长发，最后去拉她那片几乎将右半张脸挡住的刘海。少女连忙将她的手轻轻地挡开，摇摇她道：“我好看吗？”婴儿笑的同时，周岱鹏不由在心里回答道：“好看。”
　　周岱鹏怔望良久，方道：“可以把孩子还给我了吗？”那少女理了理垂至背心的乌发，道：“你怎么那么小气，再让我玩一会儿。”用指尖按了按婴儿的鼻子，“噗嗤”一笑，笑容迷人。周岱鹏又是一醉，再也没向她讨过孩子。
　　那少女把玩够了，才将婴儿还到他手中，微笑间两颗白莹莹的门牙半露。周岱鹏耳根微红，却见她转身去拾地上的花枪，但是地上的花枪已经不翼而飞。那少女手叉柳腰，向四面喊了一阵，不见有应，两臂一垂，上唇微翘，两颗门牙咬住下唇，口若含物，显是生气了，见到周岱鹏笑盈盈的样子，道：“你笑什么！难道是你把枪藏了！”周岱鹏慌忙否认。少女到他身旁，朱唇一扁，道：“肯定是他！”
　　此刻周岱鹏正好站在她的右边，因那片刘海，全然看不到她的表情，问道：“他是谁？”少女道：“要你多管！对了，”侧头过头，“你刚才为什么笑？是幸灾乐祸吗！”周岱鹏两眼眨巴：“什么叫‘心在乐活’？”少女道：“别装蒜，快说！不说就抢了你的孩子。”周岱鹏寻思，她若真来抢，自己是否应该和她打架呢，想还是不打为好，于是先不管“心在乐活”是什么意思，道：“我刚才笑是因为……你……你……”竟是说不下去。少女道：“我什么？你倒是说呀！”周岱鹏终于道：“因为你像老鼠。”少女顿时不悦，叱道：“我哪里像老鼠了？！”在他膀子上捶了一下，立即后悔道，“噫，脏！”掏出手帕将五根雪白如葱的手指擦了又擦，擦完了就扔在地上。
　　周岱鹏见手帕几乎如新，心里好可惜，便将之拾起要交还给她。少女连忙后退一步道：“你要就拿去好了，别给我！”周岱鹏倒也不客气，将手帕塞进包袱。少女方才上得一步，道：“你说，我哪里像老鼠？”周岱鹏指着她的嘴道：“你笑的时候牙齿露出来，就像老鼠一样。”少女对自己的习惯自然清楚，听他道出了原因，想原来是这样，倒并不生气，再问道：“那我现在像不像老鼠？”眉头舒展，饱含笑意。周岱鹏道：“像。”原来她无论笑还是生气，都会露牙，只是笑的时候只露出一点点。
　　少女连忙收起笑容，尽量没有表情，问道：“现在像不像？”周岱鹏细瞧了一阵，道：“还是有点像。”原来她就算在面无表情很自然的时候，两道红唇之间依然隐隐现出一道洁白的短线。
　　少女眉头微蹩，紧抿嘴唇，要想再问却发现这样没法说话，于是先道：“你且看好，这样还像不像？”话尽唇扁。周岱鹏看得片刻道：“现在不像了，可是没有刚才好看了呀。”少女轻呸了一口，道：“走。”周岱鹏诧异道：“走？和你一起么？”少女道：“当然了，我还没给这小家伙买过礼物呢！”周岱鹏要推辞，见她蹩眉道：“你走不走？！”不敢违拗，与之同行，略微落后。
　　熙熙攘攘的人群，琳琅满目的商品。少女游目四顾，忽行忽停，忽急忽缓。周岱鹏很努力了，还是总比她慢半拍。半个下午过去，婴儿的脖子上多了一串项链，手上多了一个摇鼓，“咚咚”响个不停。
　　只听那少女问道：“喂，你几岁了？”周岱鹏道：“好像十三岁，也好像十四岁。”少女道：“那你比我小，明天我就十五了……对了，你有名字吗？”周岱鹏道：“以前没有，后来就有了。”少女心道：“明摆着是问他姓名，他却真回答起有没有来。‘以前没有，后来就有了。’真是块木头。”再问：“叫什么？”周岱鹏方道：“我叫周岱鹏。周到的‘周’，大鹏的‘鹏’。”至于什么“岱”，却是说不上来，只好跳过。
　　少女重复道：“周到的周，大鹏的鹏。”点一下头道，“呆子的呆。”周岱鹏连忙道：“不是呆子的呆，是……是……”少女抢道：“说不上来就算是呆子的‘呆’了。”周岱鹏欲急还哑，默然一阵道：“那你叫什么？”少女道：“你没说全，我就不告诉你。”周岱鹏道：“我告诉了你两个字，你也得告诉我两个字。”少女道：“我姓名一共才两个字，告诉你两个字，岂不是全告诉你了。”周岱鹏道：“那你就告诉我一个字好了。”少女想了想道：“我的名字里有个‘月’字。”周岱鹏问：“是月亮的‘月’吗？”少女道：“是明月的‘月’。”周岱鹏道：“那都一样。你比我大，我就叫你‘月亮姐姐’好了。”
　　虽然是白天，少女却仿佛看到了静寂的夜空高悬着一轮明月，心中畅道：“多好听的名字，怎么以前没有人这样叫我？子泊怎么没想到？”于是向他道：“那我就叫你‘呆子弟弟’。”周岱鹏连忙道：“不行不行，我不是呆子。”少女道：“我就是要这样叫，你管得着么。”见婴儿在使劲摇鼓，向她笑道：“你也同意，是不是？”却听周岱鹏道：“那我就叫你‘老鼠姐姐’。”顿时一怔，心下怫然：“这小乞丐竟也懂得‘报复’。”伸手欲打，却是嫌脏，半途收手去捋鬓发，见那婴儿用摇鼓敲他的头，拍手连道：“打得好！打得好！”
　　两人一个喊对方“呆子弟弟”，一个唤对方“老鼠姐姐”，大约有十七八遍，到了大相国寺。这里青烟缭绕，人群嘈杂。婴儿摇鼓助威，两人终是挤出一条路来，进到寺内。周岱鹏一眼就瞧见那鼎香炉，香插如林，灰烬满溢，便向少女招手道：“跟我来。”少女见他直向香炉挤去，心道：“你也想烧香？”怀着好奇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