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 金三爷比武会共军 赵贤达无功得捐助

　　　
　　却说金三爷灌醉了省府前来招安的官员，当下来到西山口，却和吕家梁来的共军区长吕勇一伙见面，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
　　却说跟区长兼大队长吕勇同来的还有三营长朱黑子。他一见金三爷进来，穿着日本鬼子的军装，腰里挂着王八盒子，紧身利落，若戴上日军军帽，十足就是一个凶恶的日本鬼子，心里却就非常不舒服。要知道，自己上百兄弟就是死在此人手下，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当时眼睛里也冒火，猛地冲了出来，一拳就砸向金三爷，道：“你这个杀人凶手，我要你的命。”
　　朱黑子突然发难，区长吕勇却也想不到，来的时候已经给交代好了，要以大局着想，不可以在大金沟和金三爷冲突，朱黑子也答应了，现在情况有变，却也没有想到，遂赶紧上前去拉朱黑子。
　　朱黑子扑了上去，金三爷看见却并不心慌，口里道：“来得好。”身子一侧，脚下却使个小绊子，朱黑子打人没打着，自己却跌倒在地，狠狠地摔了一跤，声音很响，吕勇大喊：“朱黑子，你干什么？给我住手。”
　　朱黑子爬起来，用手摸摸嘴，狠狠地看着金三爷，却也不说话，眼里冒火，紧紧咬着嘴唇。
　　吕勇拱手道：“金三爷不要和我这个手下一般见识，他犯浑，却也算是一条英雄好汉，只是对英雄不服，让他吃点亏他也就记住了。”
　　金三爷道：“没事，没事，我就喜欢这样的人，爱憎分明不虚伪。我知道，我和他干了几仗，他不服气，今天既然到了大金沟，我却也不会恃强凌弱。朱黑子兄弟既然对我不服气，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这样吧！我们到院子里去，我和黑子兄弟公平地比一比，黑子兄弟若赢了我，那也不必谈了，贵军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一定全力配合，决无二话。黑子兄弟如果输了，那也不必谈了，就请贵军上路，青山不倒，绿水长流，男子汉大丈夫，说话就要算数，就是这句话。”说着话，往外就走，没有多余的话。
　　事情出乎意料，发展到了这个份上，吕勇的招降计划全被朱黑子给打乱了，满脑子的游说之词道理也被风吹走了。只得带着警卫员和朱黑子到了院子里，见机行事。
　　到了院子里，金三爷道：“我们大金沟有上万老百姓，我们自卫队也就是二百多人，不是土匪，从不打家劫舍，也没有抢劫过省府抗战物资，就是自保。你朱黑子带领几百人前来剿‘匪’，来了就杀死我七八个弟兄，这笔账我还没有跟你算，你却倒找上门来寻事，你以为我就怕你吗？”
　　朱黑子道：“你死了七八个弟兄心里就不好受，我死了上百弟兄心里就好受吗？今天我就是要和你拼命，拼个你死我活。”
　　金三爷睁眼道：“你死了一百多人，那是该死，能怨谁来？我去打你，打到你家，你会怎么样？闲话少说，你想怎么样？”
　　朱黑子道：“好，你不是要比吗？好，今天我就和你赌命。”
　　金三爷道：“厉害，佩服，像是条汉子。不过我金三爷不是欺负你，和我赌命死的不会是我。看在你是我大金沟客人的份上，我也不难为你，输了，你砍下一根小指头就可以，我输了马上自杀，满足你的愿望。三局定输赢。来呀，第一局，我要和朱黑子比枪法。”
　　自卫队队员马上在三十步外摆下一条长凳子，给上面放了五个瓶子。
　　金三爷道：“猪长官，你先请。”
　　朱黑子提枪在手，却也不见瞄准，连打五枪，碎了四个瓶子，一枪略偏，擦过瓶子，瓶子未碎，他的心里就忐忑。
　　金三爷笑了，道：“兄弟们，给我扔瓶子。”
　　却见对面三十步外忽然有五只瓶子扔到了天上，金三爷的王八盒子突然出手，就是连发五枪，却见四个瓶子在空中粉碎，一个瓶子落到了地上。
　　金三爷“哈哈”大笑，道：“第一局，打平。”
　　朱黑子知道是自己输了，人家顾全自己面子，却也不好说什么，不愿认输。
　　金三爷道：“第二局，你说比什么？我却也不欺负你。”
　　朱黑子看看金三爷，跟个铁塔似的，心想，这样的身体，必然笨重，我就以巧取胜，道：“好吧，那我们就比谁先上到房顶屋脊之上，你东我西，同时上。”心里道：我先上到屋脊，等你到了，我一脚把你踹下去，这个仇也就报了一半了。
　　金三爷倒干脆，道：“好，就依你。”
　　却说二人就在房子前面东西站好，一个自卫队员道：“开始。”
　　却见朱黑子相当麻利，马上登上墙头，向屋顶蹿去，金三爷竟然没动，朱黑子心道：这一局我肯定赢了，这个笨货爬不动。
　　正当朱黑子洋洋得意地爬上了房，正欲往屋脊爬的时候，却见金三爷将身子一纵，就到了屋顶，再轻轻一纵，已经站在屋脊之上，朱黑子一见，垂头丧气，又败了。
　　二人下了屋顶，金三爷道：“猪长官，就算是我赢了一局，下来再比一局，以定胜负。”
　　朱黑子的威风已经给金三爷扫的差不多了，但是他又不想退缩，让人笑话，道：“好吧！”
　　金三爷道：“这些轻巧的玩意就是赢了你你也不服，这样吧，我们俩直接对打，打趴下起不来的算输，打死了活该，你觉得怎么样？”
　　朱黑子心里恨呀，道：“好。”话音未落就冲金三爷打过来了。
　　金三爷并不怠慢，上前接着，二人就打在了一起，却看金三爷跟个铁塔似的，身手却相当麻利，左闪右晃，手脚齐用，朱黑子虽说麻利，怎么能是金三爷的对手，几个照面就给打翻了，爬起来再打，又给打翻，越打越不济，呼呼地喘着粗气，而金三爷却跟个野人似的，就好像是在玩，越玩越精神。
　　吕勇在一旁看，道：“黑子，还打呀，你不嫌丢脸吗？”
　　朱黑子不打了，站了起来，道：“我认输，给你一个小指头。”小伙子却也刚硬，说一不二，当时抽出自己的匕首，一狠心，割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鲜血顿时流了出来，吕勇的警卫员赶紧过来给他包扎。
　　金三爷道：“这几位共军长官来者不善，我也不留客了，老叔代我送客，我还有事，不奉陪了。”说完话，带着几个自卫队往外就走。
　　吕勇这个共军区长也没脸再留下来，只得告辞，带着警卫员和受伤的朱黑子离开大金沟，前来游说，本来意欲收降大金沟自卫队，无功而返，计划失败。
　　却说到了第二天，赵贤达和高文泰李一枪才算是醒了过来，出来才发现，自己的军警护卫都醉倒了，多亏大金沟没有恶意，若想收拾他们，一个也跑不了，看来谈判还是有门的，大金沟并不是不讲道理的。
　　洗漱过后，自卫队又摆了一桌酒席，但是金三爷却不露面了，接待他们的却是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神采奕奕，自我介绍道：“我名叫金侯，是个挖矿的。”
　　赵贤达知道他是大金沟的智囊，也是个人物，道：“我们的来意想必金三爷已经给二当家的说过了，却不知道大当家的意思怎么样？”
　　金侯道：“我们吃酒，慢慢谈，我侄子是个野人，昨日待客乱七八糟，还请原谅，今天各人自便，我却也不会喝酒。”
　　赵贤达心道：那样待客，我就该死了。
　　几个人吃着喝着，金侯道：“赵署长，高警官，李警官，我这个人有话就说，有屁就放，我们大金沟其实就是一群老百姓，在乱世中讨个生活，实在是没有必要让省府关照或者别的什么，上万百姓，总要有个安全什么的，我侄子金三自小习学武艺，却也没有别的本事，我们一个家族上百口人都在大金沟里，总得有个人给出头不是？买了一些枪，也就是自卫，绝对不敢和省府或者共军日军作对，谁不怕死呀？自卫队人数也不多，也就二百多人，省府好意我们心领了，若给省府收编为保安团，大金沟的安全又有谁来维护？共军，日本人来了，乡亲们就该倒霉了，所以说，省府收编这件事不好答应，实在是有难言之苦，还请赵署长和几位长官对阎主席多说几句好话，我们只想活的平安，不愿意参与国事。”
　　赵贤达道：“金长者，收编大金沟自卫队是阎主席的意思，若大金沟自卫队成了省府保安团，有权有势，谁还敢再欺负大金沟？省府也可以派兵驻扎在大金沟，别说共产党，日本人来了照打不误，却不是有百利而无一害，还请金长者三思。”
　　金侯道：“不瞒赵署长说，日本人也来过了，想收编，日本人的谈判代表是西北维持会的副会长周爱佛，让我那愣头青侄子给崩了。共产党也来过了，也想收编，我侄子跟共军营长朱黑子比武逼他割了一根手指头，把谈判代表赶出去了。其实他对省府的代表，你们几位算是最客气的，好酒好肉伺候着，你们千万不要逆他的意思，他可是六亲不认，谁的门他都不认，就知道在家门口横，是个不知好歹的东西。既然他不愿意接受省府收编，你们说什么也没用，你们吃好喝好，我送你们出山，青山不倒，绿水长流，有缘我们还可再见。”
　　金侯就这几句话，吓得赵贤达身上直冒冷汗，这个金三爷真的厉害，谁的药都不吃，已经得罪两家了，对他们还算客气。看来是要无功而返了，还算幸运，进了大金沟没有吃亏。
　　金侯喝了一杯酒，长长叹息一口气，道：“国家危亡，匹夫有责呀！这个道理我金侯还是懂的，日本鬼子进了山西，百姓不会有好日子过的，目下国共联合抗日，有钱出钱，有力出力，我们大金沟却也不能自私自利，只看眼前，对吧？这样吧，我侄子还有交代，愿意捐出积攒多年的财富金条二百根支援抗日，这可是我们大金沟的家底，以后你们省府还有共军也就不要再惦记我们大金沟了，就是这些钱，再没有什么了，赵署长，二位警官，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署长一听，真的是心花怒放，这一趟大金沟总算没有白来，赶紧道：“金三爷深明大义，在下佩服，我替阎主席还有前方抗日将士感谢大金沟百姓。”
　　金侯道：“这批金子，我侄子是这样安排的，省府收一百根金条，吕家梁地区共军收一百根金条，做人嘛！不可以偏私，心要放平，都是抗战队伍，不分彼此，况且，我们大金沟杀了上百游击队，只当是补偿吧，你们觉得怎么样？”
　　赵署长还能说什么？心里酸酸的，只好不再说了，端起酒来喝了一口，却呛了鼻子，咳嗽不止。
　　金侯道：“三天以后，我派人去省府捐钱，请你们几位长官回去以后把此事报告给阎主席就是。好了，酒足饭饱，你们就上路吧！”
　　赵贤达，高文泰，李一枪知道话已经说完，当下告辞，带着十名没精打采的军警，离开了大金沟，回省府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