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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案:血色古玩(1)

作品名称:北平缉凶录      作者:踏日      发布时间:2022-07-01 17:28:53      字数:4054

  一、
  
  致雅斋古玩铺的掌柜封二爷每天天不亮就要出门,习惯性地顺着东市大街甩着胳膊匀速行走,一边锻炼,一边咳痰,不分冬夏,风雨不误。
  在他身边,总是少不了一条叫瓷器的狗。
  到如今,封二爷养了它七年,它也跟着主人在东市大街行走了七年。
  每天行走的时间和路线基本都是固定的,就像生物钟一样难以改变。
  待到天色大亮时,封二爷会带着瓷器,放慢行走的速度,来到劈柴胡同,吃着每天固定的早点。
  一碗炒肝儿,三个猪肉包儿,这是封二爷的。
  瓷器会得到一块儿煮老汤的骨头,或者卤煮里的肺头。
  吃饱喝足后,回到伙计打扫利落的铺子,封二爷泡上酽茶,瓷器会严格按照习惯的位置趴在主人脚下,时不时撩开眼皮,观察周围情况。
  这一切都是固定的,虽然没有丝毫刻意,但又却异常严谨,几乎没什么偏差。
  封二爷很喜欢瓷器,因为它听话,比人好摆弄。
  一声轻轻的吆喝,甚至一跺脚或者一个手势,就会对这哑巴畜生产生莫大的震慑力,这种交流封二爷很是受用。
  
  这种习惯被打破是在民国十七年的三月初九,北平城的清晨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寒冬中脱离出来,显得清冷异常。
  封二爷依旧走在前面,用力前后甩着胳膊,瓷器紧随其后,满是警惕地保护主人。
  东市大街是南北向,两侧的商家铺户中间,分布着无数条东西向的胡同。
  封二爷总是设想,如果站在高处俯瞰,这条大街和胡同儿组成的图案会不会很像一条大蜈蚣。
  
  天仍然乌漆嘛黑的,封二爷保持着速度向前走着,底气十足的咳嗽声在街上横冲直撞。
  忽然,一向按部就班的瓷器却改变了行走路线,这是它七年来第一次擅自做主,横向冲进了一条狭窄的胡同。
  封二爷没在意,只是停下了脚步。胡同里的黑似乎比大街中的要浓重一些,视线只能停留在胡同口,根本看不到瓷器土黄色的身影。
  黑暗中传出了瓷器的吠叫声,接连不断,和平时唬人的声音有很大不同,急促且凶狠。
  封二爷吆喝了一声,效果却也和平常大不相同,瓷器没有乖乖回到身边,反而更加叫得癫狂。
  一股不被尊重而产生的忿忿让封二爷迈步闯进胡同,这一带他太熟悉了。
  这里是东市大街上最窄的牛毛胡同儿,但很长,里面住的大都是在货站谋生的力巴。
  进入到牛毛胡同儿的黑暗中以后,封二爷就听见了瓷器的另一种叫声,很惨,听着都特疼。
  它一定遇到了强劲的对手,封二爷并没有感到害怕,他最先感受到的是愤怒。
  俗话说,打狗看主人。
  他封二爷的狗同样有身份,在这一带,这狗吃的都是煮老汤的骨头和肺头,比那些力巴吃的都要好。
  而且,一个子儿都不花,这些全是封二爷的面子。
  现在,瓷器发出的惨叫告诉他,有人不给面子了。
  “嘛呢?和狗一般见识……”封二爷背着手,站在黑暗里,低沉地问。
  
  这时封二爷才发现,自己可能认错了方向,因为他听见身后有脚步轻轻走来的声音。当他感觉到声音时,已经有人站在身后了,于是他赶紧回过头,看向另一片黑暗……
  
  二、
  
  自打三月初九以来,到如今的十月十七,七个多月时间,北平城古玩行里的大掌柜,有四位不明不白地被害了。被害人死状诡异恐怖,根据尸表伤痕推测,凶器类似中医所用的针刀,自眼球直抵大脑,一击毙命,而且四名被害人都是横死街头。
  这样的行凶方式,不得不说,是一种挑衅,让警方颜面扫地的挑衅。
  
  从第一位致雅斋的封二爷,到昨天十月十七在东华门外发现拥粹轩的掌柜冯长厚,每具尸体都被剜眼割舌,最古怪的是,尸体印堂处都被端端正正地钤上了一方红印,字体为小篆,印文是:“醉風堂主人”。
  北平警局几乎出动了所有警力,一边挖地三尺般地寻找这个“醉風堂主人”,一边加强城内晚班巡视的人数和频率,来防备再次有人遇害。
  
  夏风朗望着办公桌上厚厚的四份卷宗,觉得自己似乎被套上了一身紧实的枷锁,动弹不得似的。
  第一起杀人案案发时,局长限期一个月破案,上一任的涂警长不但连凶手的边都没沾上,还接连着又发生了两起,曾经风光无限的北平警察局警长闹得丢了官罢了职。
  现在,夏风朗属于临危受命,接替了警长职位,那把椅子还没坐热,就又发生了一起。对于他来说,这不能不算是个大大的下马威。
  “这要是放在二十多年前的前朝,咱们一个都跑不了,谁都甭躲,每人四十大板……”夏风朗站起身,对着坐在对面的任千里发了句牢骚。
  作为新任警长,他知道,自己这次绝对有很大可能会栽个大跟头。
  “兄弟们这段儿可是累的够呛,这些个古玩铺大掌柜外面的人际关系可是复杂的邪乎,合着这帮子人什么神鬼大仙都接触,乱麻里找头绪可不容易。”任千里直了直身子,苦着脸说。
  “不容易也得找,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迟早出大事儿!”
  “现在的事儿还不算大吗?”警务科长吴婷玉推门走进来,直接走到窗前,示意夏风朗和任千里一起过去。
  往下看时,夏风朗的心更沉了。
  警局大门前,站着一大群人,黑压压的,看上去像是一大片从天而降的乌云。
  前面有人打着白色的条幅,上面的黑色大字很好看,龙飞凤舞的,但夏风朗却咧了咧嘴。
  “请愿团?他们请什么愿……”
  “唉……你呀,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吴婷玉转身坐到夏风朗的办公桌前,“他们都是北平古玩行里的人,你说请什么愿?请保命的愿呗!”
  “这不是添堵吗?”任千里嘟嘟囔囔地说。
  “添堵也是应该的,这事儿闹得太大了,再不把凶手揪出来,这帮子人早晚闹到中央政府去。”吴婷玉盯着夏风朗,苦笑着,“到了那光景,你这个北平第一神探可就得像上一任老涂那样儿卷铺盖走人了!”
  “唉……”夏风朗叹了口气,站起身穿上警用大衣,招呼着任千里出门。
  “干嘛去?”任千里急忙跟上。
  “吴科长来了,你还不知道什么意思吗?咱们得下去安抚请愿团,要不这活儿你推给谁干?”
  “放心吧,你就算成了平头百姓,也不用担心,我养你……”吴玉婷也跟着两个人下楼了,她看着夏风朗紧锁着眉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你们说……”到了大门口,夏风朗停下脚步,低声说,“凶手会不会混在请愿团里呢?”
  “那就要凭你过目不忘的本领,每一张脸都要记住了!”吴婷玉看着夏风朗说。
  
  红着脸苦口婆心地说了半晌,夏风朗才算安抚下请愿团,人群散去时,他带着助手任千里直接步行到了东华门外的孝亲胡同。
  胡同太窄了,两个人只能一前一后慢慢走着。
  “古玩行里的人几乎每个人都有仇家,有的是明的,但大多数都在暗地里。”夏风朗背着手,好像是自言自语地说着,“这明的好说,怕就怕这暗的。古玩行里的规矩,有一条就是打眼买到赝品,那是你眼力不济道行不深,怨不得别人。钱出货到手,出门不管退。压根儿就没有退货这一说,所以有很多人花了大钱打了眼也就得忍着吃哑巴亏,怀恨在心的应该不在少数,这条线根本查不彻底……”
  任千里点点头,“这些日子没少出入那些铺子,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很多店家掌柜收到货后,自己都不知道是赝品,也就按真品出货了,买家找高人敲定是假货了,难免就生出报复的心思,这种可能也是有的,这样的就更无处可查了。最要命的是,这行里的人,哪个都出手过赝品,谁都有份儿。”
  
  夏风朗走走停停,在第四起案件的案发现场一边仔细观察一边对任千里说:“这么查不是办法,一家铺子一家铺子的走,太不靠谱!就现在访了这么些个,也没问出有个什么‘醉风堂’。再说了,北平城的古玩铺子有多少你知道吗?”
  任千里看着夏风朗的背影,背诵似的说:“东市大街,琉璃厂,前门后门,东四牌楼,东华门外,青山居,加上零散铺子,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就咱们这几个人,等查遍了,凶手也寿终正寝了,还得说咱们能长寿。”
  “这还不算晚上出摊儿的鬼市,所以咱们还得从那四个被害人的共同点入手!”
  “共同点?都查了呀,现在已知的共同点,被害人都是男性,被剜眼割舌,年龄在五十岁以上,六十岁以下。被害时印堂处都被钤上印章,字体相同……”
  “这才哪儿到哪儿,告诉弟兄们,细查,越细越好,只要是相同点就行,就算四个被害人都有痔疮也算。”
  听了夏风朗的话,任千里不自觉地摸了摸屁股。
  “从三月初九开始,致雅斋的封二爷;四月十三怀玉轩的赵玉周,五月初五藏石阁的孙三省,到昨天十月十七拥粹轩的冯长厚掌柜,这四名被害人肯定是凶手早就确定好的,绝对不是随随便便成为目标的。兄弟们的调查案卷我都看了,还是不够细致。前三起案子都是每月一起,但第三起和第四起中间隔了四个月,这期间凶手在干嘛?是不是同样也在调查呢?”
  “凶手调查什么?”
  “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在确认冯长厚掌柜是不是该成为下一个目标。”
  
  两个人一前一后慢慢走着,胡同儿马上就要到了尽头,穿过胡同,就是西牌楼大街。
  “等等……”夏风朗突然停下脚步,任千里一怔,也赶紧停住。
  胡同儿小路边残留着稀疏的荒草和残雪,夏风朗蹲下身,从残雪的表面拿起一片铜钱大小的青花碎瓷片,默不作声地仔细端详着。
  “这应该是昨天现场遗留的,没人留意。”看了半天,夏风朗才说话。“没想到,现场还有嚼头儿啊!”
  “不会是在这里住的人把东西(卒瓦)(Cei)了,没收拾利落吧?”任千里接过碎瓷片,看了看。
  “应该不会,这东西我虽然不太精通,但也多少知道些。第一起案发后,我就开始研究这些学问了。看这青花发色像是前朝的东西,画片也讲究,得找个行家看看……”
  又在胡同里转了半天,两个人才走进西牌楼大街,朝不远处的怀古轩走去。
  
  果然,夏风朗猜对了,那片青花瓷片是前朝雍正年的物件。从弧度上猜测,应该是朱砂印泥盒的盖子。
  虽然只是怀古轩掌柜的猜测,但还是让夏风朗振奋了一下。“应该是凶手得手后,钤盖印章时不小心打破的,其他的都被拿走了,只遗留了这一块儿,到现在为止,凶手的疏漏只有这一处。”
  “用的东西很讲究,这说明凶手不是普通百姓,很大可能也是行里的人……”
  “也有你这么一说……”夏风朗从口袋里拿出烟卷,在烟盒上墩了墩点着,望着袅袅上升的烟雾,紧锁眉头。
  “被害人被剜眼割舌并不算奇怪,现在我最琢磨不透的是,凶手为什么大费周章在杀人后还要给被害人盖上印章,这是仪式吗?”
  “既然这么做了,凶手肯定是心里有底儿,在这上面查不出东西。”
  夏风朗吸了一口烟,眯缝着眼睛。太阳慢慢西沉了,路上的行人却没有减少,买卖吆喝声此起彼伏,他又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儿瓷片,翻过来调过去看着。
  “醉風堂肯定不是古玩铺的名号,凶手把我们调查的方向故意带偏了。但是……我偏要从那枚印章入手,我就不信翻不出这个醉風堂来!”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下个月会不会还有掌柜的遇害……”任千里跟在身后喃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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